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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2 20: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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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卡捷琳娜•卡列特尼科娃,陈肖[译]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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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片海的航海长(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俄罗斯文库 少年文学丛书)

第五片海的航海长(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俄罗斯文库 少年文学丛书)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第五片海的航海长作者:叶卡捷琳娜•卡列特尼科娃,陈肖[译]排版:辛萌哒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10-01ISBN:9787507838763本书由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俄罗斯文库》由中国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和俄罗斯出版与大众传媒署批准,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和俄罗斯翻译学院负责组织实施。叶卡捷琳娜·卡列特尼科娃(1976— ),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家,2008年开始写作,2011年中篇小说《六月的奇遇》获“国际克拉皮温全国儿童文学奖”。2013年小说《第五片海的航海长》进入“全俄青少年文学优秀作品大赛”的决赛。序 言赵振宇“一个人其实永远也走不出他的童年”,著名儿童文学家、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曹文轩先生曾这样写道。另一位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詹姆斯·克吕斯则说:“孩子们会长大,新的成年人是从幼儿园里长成的。而这些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那些给他们讲故事的人。”儿童文学在个人精神成长中所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可以说,它为我们每个人涂抹了精神世界的底色,长久影响着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中国本土现代意义上的儿童文学的产生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五四以来对外国儿童文学的大量译介和广泛吸收。无数优秀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经由翻译家之手,克服语言和文化的重重阻隔漂洋过海而来,对几代国人的精神世界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其中,俄苏儿童文学以其深厚的人文关怀、对儿童心理的准确把握以及充满诗情画意的语言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中国读者的心灵。亚历山大·普希金的童话诗、列夫·托尔斯泰的儿童故事、维塔利·比安基的《森林报》等作品,都曾在中国的域外儿童文学翻译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社会、经济和文化等方面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折与变迁,相应地,俄罗斯的儿童文学也进入了全新的发展时期。在挣脱了苏联时期“指令性创作”的桎梏后,儿童文学走向了商业化,也由此迎来了艺术形式、题材和创作手法上的极大丰富。当代杰出的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家不仅立足于读者的期待和出版界的需求进行创作,也不断继承与发扬俄罗斯儿童文学自身的优良传统。因此,一批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和作品得以涌现。

回顾近年来俄罗斯儿童文学在中国的出版状况,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当代优秀作品的译介一直处在零散的、非系统的状态。我们在“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俄罗斯文库”的框架下出版这套《少年文学丛书》,就是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希望能以一己微薄之力,将当代俄罗斯最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介绍给广大中国读者,以期填补外国儿童文学译介和出版事业的一项空白,为本土儿童文学的创作和研究拓展崭新的视野,提供横向的参考与借鉴。

本丛书聚焦当代俄罗斯的“少年文学”。少年文学(подростково-юношеск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是儿童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指写给13—18岁少年阅读的文学作品。这个年龄段的少男少女正处于从少年向成年过渡的关键时期,随着身体的逐渐发育和性意识的逐渐成熟,他们的心理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他们渴望理解和友谊,期待来自成人和同辈的关注、信任和尊重,对爱情怀有朦胧的向往和憧憬,在与成人世界的不断融合与冲撞中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人生观与价值观。这是个“痛并快乐着”的微妙时期,其中不乏苦闷、痛苦与彷徨。因此相应地,与幼儿文学和童年文学相比,少年文学往往在选材上更为广泛,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更为立体丰满,在反映现实生活方面也更为深刻真实。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少年文学的受众并不仅限于少年读者。真正优秀的少年文学必然是雅俗共赏、老少咸宜的,成年读者也能够从中学习与少年儿童的相处之道,得到许多有益的人生启示与感悟。

当代俄罗斯少年文学有几个新的特点值得我们加以注意:

首先,在创作题材上,创作者力求贴近当代俄罗斯少年的现实生活,反映他们真实的欢乐、困惑与烦恼。许多之前在儿童文学范畴内创作者避而不谈的话题都被纳入了创作领域,如网络、犯罪、流浪、性、吸毒、专制等。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苏联解体后混乱无序的社会现实在儿童文学领域的一种投射。许多创作者致力于描绘少年与残酷的成人世界的“不期而遇”以及由此带来的思考与成长,并为少年提供走出困境的种种出路——通过关心他人,通过书籍、音乐、信仰和爱来摆脱少年时期的孤寂、烦恼和困扰。

其次,在创作方法上,许多当代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家勇于突破苏联时期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传统,对传统的创作主题进行反思,大胆运用反讽、怪诞、夸张、对外国儿童作品的仿写等多种艺术手法进行创作,产生了一大批风格迥异的作品。在人物塑造方面,众多创作者致力于塑造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少年主人公形象,力求打破以往的创作窠臼,强调每个人物的独特之处。

此外,作家与读者的交流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部分作家借助自己的博客、微博、电子邮件等与读者直接进行交流,能够及时地获知读者的评价与反馈,从而在创作活动中更好地反映现实中的问题,满足读者的需求。

本丛书收入小说十余篇,均为近年来俄罗斯优秀的少年文学作品,其中多部作品曾经在俄罗斯国内外大赛中取得优异成绩,一些脍炙人口的上乘之作(如《加农广场三兄弟》等)还曾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这套丛书风格多样,内容也颇具代表性,充满丰沛瑰丽的想象、对少年心理的精确洞察和细致入微的描绘,相当一部分作品还深入浅出地介绍了一些专业知识(如《斯芬克斯:校园罗曼史》中的埃及学知识,《无名制琴师的小提琴》中的音乐知识,《第五片海的航海长》中的航海知识等),具有极强的可读性,足以让读者一窥当今俄罗斯少年文学发展的概貌。

本丛书由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系2013、2014级研究生翻译,力求准确传达原作风貌,以传神和多彩的译笔带领广大读者体会俄罗斯少年的欢笑与泪水,感受成长的快乐与痛苦,以及俄罗斯文学穿越时空的不朽魅力。第一章

钥匙无声地转动了一下。尼卡推拉转动了几下锁把儿,锁没松动。这就搞定了:仓库锁上了,摩托艇也准备好了。尼卡把钥匙塞在门前一块扁扁的石头下面,扶了扶绑在额头上的小灯。一道窄窄的灯光照亮了两旁带铁栏杆的木栈桥。尼克握住栏杆,缓缓地向尽头挪过去。

摩托艇在微微的波浪上摇摇晃晃。尼卡从栈桥上来到船上,从头上摘下了小灯。现在他不需要这灯了,摩托艇上有灯光。

他最后一次看了眼黑暗的仓库,喘了口气,然后启动了发动机。咕隆咕隆的轰鸣声有力而均匀地响了起来。摩托艇平稳地驶离栈桥,向着北方,向着波浪滚滚的地方驶去。

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尼卡见过四个海,四个真正的大海。每片海的海水都有自己的特点。

黑海的水是透明的蓝绿色,看上去暖暖的,码头盘旋着伞状的水母和鱼群。最靠近混凝土墙的地方游动着尖头的黑鱼秧。它们在海面上嬉耍,吃种子和面包屑。更深的海域里游着大一些的鱼,它们的脊背像红色的火焰。而在海的底部,几乎要接触到沙子的地方,一些身体修长、样子奇怪、前鳍张开的鱼的影子一闪而过。黑海吸引着人们立刻跳进去,尽情地游泳,直到眼睛因为进了太多海里的盐而发红,直到肩膀因为不常有的疲惫而酸痛。

白海是深蓝色的,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海面闪闪发光、令人炫目。船在汹涌的波浪上摇摇晃晃。在地平线上,不时地浮现出被白雾笼罩的黑色小岛。岸边的一条条水草弯弯曲曲地延伸着,水草下面是发白的石头。尼卡没敢到这样的海里去。在布满石头的海滩上,他卷起衬衫袖子,把手放进海里浸了一下。手指一下子就麻木了,好像有成百上千的冰针刺入了皮肤。

波罗的海是灰色的,海面像被浪峰切割了一样起伏波动着。海上白色的浪花泛着泡沫,浪高高地涌起,然后水花四散,拍打着石头。海里石头很多,有时从浪里露出圆圆的顶,有时露出切得平平整整的晶面,有时透过浑浊的泡沫微微发光。要想游泳,需要在没过脚踝的冷水中走很久,避开脚下光滑的石头,并在一阵阵浪花涌向岸边时跳起来。尼卡坚持漂浮了两分钟左右,海浪就把他完全覆盖了,他呛了水,咳嗽了好一阵儿,又用力地晃了晃头,因为耳朵里也灌了不少水。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还会像其他人一样在海里再摇摆着游一会儿,可耳朵里簌簌的响声实在令人讨厌,他也并不想跳,只想把自己裹在毛巾里,并从保温杯里倒杯热茶来喝个痛快。

日本海在尼卡看来是最绿的。它的海水比黑海要冷,码头边闪动着光滑的鱼背。尼卡透过清澈透明的海水仔细看了看沙底,却无法判断这水究竟有多深。他没能在海里游泳——时间不够了,但还是来得及赤脚沿着海边走一走,也来得及感受脚上每个细小的擦伤碰到盐的刺痛。

在前几片海面前,尼卡从未害怕过。可是在这里,尼卡觉得,只要再过一小会儿,他不仅不能前进,而且还会除了怎样到达对岸之外完全想不了别的。“这是恐惧,愚蠢的恐惧而已,事实上没什么可怕的!”尼卡对自己重复道。毕竟自己面前的连海都不是,而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湖。唔,就算不是那么普通,就算这湖又大又深,但深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在很多很多公里以外,才是深不见底的地方。而这里,尼卡知道,并没有那么深,况且旁边还布满了小岛。把摩托艇慢慢地开到任何一个小岛上都只要十五分钟左右。

这就说明,没什么可怕的。只需要坚持原定方向,冷静、慢慢地航行。更准确地说,是“走”而不是“航行”,海员们都这么说。只要往亮着灯的地方“走”去,而且要明白,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返回的。尼卡想到这些,恐惧就散去了,即使不是完全散去,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手又听使唤了,几乎不再颤抖,心脏也正常跳动,而不是悬在嗓子眼儿了,甚至连身体好像也稍微暖和了一些。不过总的来说,尼卡还是冻得要死。他没有想到,夏末的晚上在水上行船会这么冷。

说实话,他没想到的事情很多。比如他没想到,在湖的这个区域里不时有快艇疾驰而过,掀起汹涌的波浪,差点把他的摩托艇掀翻;他没想到,空中会形成这样毛茸茸的雨云;也没想到,黑暗这么快就降临在他身边。

的确,尼卡的摩托艇上有舷灯——绿色的和红色的,后排座位上还有一盏不大但很亮的照明灯。如果不是它们,尼卡估计会在这阴沉沉的暮色中迷路。有这些灯,他至少不怕别的船会以全速撞上自己这个小摩托艇,准确地说,至少不那么怕。

尼卡把夹克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处,开始加速。距离他的目标还剩不到一千米的航程了。接下来,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以免让岸上的警卫看见。然后降下锚球,等待从远处驶来一艘闪着灯光的大轮船,到那时……“到那时,一切就都解决了。”尼卡心想。

如果他当时没有胆怯的话,所有的事儿老早就可以解决了。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想出这么一个连他最好的朋友也觉得荒诞到家了的计划,也不用开摩托艇在黑暗的水面上破浪前进,还冻得瑟瑟发抖了。第二章

甲板轻微地摇晃着,幅度小到难以察觉,可阿尔卡突然尖叫了一声,双手抓住了栏杆。“你怎么了?”丝维塔惊讶地问,“害怕吗?”

阿尔卡耸了耸肩,勉强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只是鞋子太滑了。”

丝维塔看了看阿尔卡的鞋——一双全新的浅米色细高跟鞋。“要不,你换双鞋吧?”“才不要,”阿尔卡扑哧笑了,“我想要穿得美美的,只有你才总穿运动鞋。”

丝维塔想,她也不总是穿运动鞋,只是从右腿拆线之后的最近半年才穿。如果她穿皮鞋,那么五分钟后脚掌就会酸痛难受,在船上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还会站不稳,不时地要抓栏杆索。哪还谈得上什么美不美呢?但她不想提这些了。直到现在,回忆那段故事都让她觉得……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不愉快加上莫名的害臊,尽管丝维塔当时没做任何不好的事情。她那时只是很幸福,又很愚蠢,忘记了世上的一切。

的确,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儿,使得她和阿尔卡之间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膜紧绷着。从表面上看,一切还和从前一样。但实际上,丝维塔感觉到,阿尔卡永远不会再信任她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那时候她们还很小,树木显得好高大,而大人们能为她们遮挡所有困难。“那明天跟团游览时你还是穿这双鞋吗?”丝维塔抛开难过的思绪,饶有兴趣地问。“当然了,”阿尔卡点点头,“何况得穿长裙。只有老太婆才穿裙子而不穿高跟鞋呢。”“也就是说,我是老太婆咯?”

阿尔卡把手从栏杆索上拿下来,整理好衬衫领子。她的衬衫很贵,是在一家新开的商场买的。白色底色上的粉银色条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你不是老太婆,只是你对这个无所谓。可我做不到。”阿尔卡肯定地说。

丝维塔叹了口气。阿尔卡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丝维塔感觉到,如果阿尔卡再说一点儿,自己就要哭出来了。最近阿尔卡经常说一些话,让丝维塔觉得自己……该怎么描述呢?不正常?老土、没用并愚蠢得可笑?有时候,丝维塔听到这样的话就会随便跑到哪儿去大哭一场,但如果要吵架或者跟阿尔卡解释什么的话,丝维塔并不敢。因为第一,阿尔卡比她大一岁,人家已经十五岁了,不像你才十四岁。第二,长期以来,阿尔卡的生活方式都与丝维塔完全不同。比如说,她可以不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家,甚至都可以不给妈妈打电话。或是把头发染成白金色,或是向成年的邻居朋友借几天短皮外衣穿。而丝维塔从来没有过成年的闺蜜。第三,丝维塔知道,阿尔卡至今认为她有错。“我们去船尾吧?”丝维塔提议,她尽力把难过隐藏起来。

阿尔卡宽容地点了点头,挽起丝维塔的手。

船尾有一张带有圈椅的圆形塑料桌,还有两条长板凳。

阿尔卡咕咚一声坐在板凳上。“这里还不错,”她环顾四周,评价道,“很方便,而且这么舒服。”“而且没有风。”丝维塔说,“要是在船头我们就要被风吹倒了!”“那我们去船头?”阿尔卡说,“去那边站着,张开双手,和海鸟们玩儿。只是要先换个衣服。你有外套吗?”

她有时候喜欢装成小女孩。丝维塔觉得这很傻,但她说什么也不会告诉阿尔卡,自己在这样的时刻觉得很不好意思。“当然了。”“我有风衣。那我们进房间去拿衣服吧?”“你去吧。”丝维塔微笑着说,“我不会冻死的。”

阿尔卡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向从露天甲板通向客舱的门。

丝维塔在圈椅上动了几下,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微风中散发着水、湿润的沙滩和些许水藻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晚上在大河边或者湖边才能闻得到,城市里是从来没有的。丝维塔想到,最近几个月自己几乎讨厌死城市了,尤其是自己的故乡——那个所有邻居们都彼此认识的小城。

轮船驶过后留下航行的痕迹。船边波涛汹涌,泛起泡沫,好像是美人鱼要在一个巨大的锅里煮鱼汤。但离船舷越远的地方,泡沫就越小,航迹也变成了两条散开的波浪。发动机发出单调的轰鸣。肥肥的海鸥在甲板上空盘旋、鸣叫着。

丝维塔想,可以一个人在这儿坐到晚上了。可以什么也不去回忆,什么也不怕。在这个四层的轮船上,没有人会蔑视地看着她,没有人会在角落窃窃私语,斜眼望向她这里。要知道,她几乎已经对此习惯了。尽管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些异样的眼光能在皮肤上烤出洞来,而那些伴随着口哨声的流言蜚语在她耳朵里痛苦地响着,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聋了。只是阿尔卡……阿尔卡未必会给她忘却一切的机会。

阿尔卡从玻璃门后缓缓地走出来,掩上牛仔风衣的衣襟,向丝维塔走来。“已做好环球旅行的准备。”她傻里傻气地报告道。“那也应该做好环甲板旅行的准备了。”丝维塔纠正她说。

这时,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向船尾跑来,他的T恤胸前印着一只眼睛鼓起的小熊,下面穿着蓝色牛仔裤。“妈妈,”他叫道,“快点!那儿有鸟儿!”

后面跟着一个卷发女人,手上提着一只棕色的包。“调皮鬼,等一等!”她叫道,一边慌忙地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妈妈要把重要的文件收起来。”“干吗要收起来?”儿子呵呵一笑,“你看阿姨是怎么拿重要文件的。”

说着他就用胖胖的手指指向丝维塔和阿尔卡。卷发女人用不解的眼神打量了女孩们一眼,突然转过身去。丝维塔听见了一声低笑。“调皮鬼,用手指着别人是不礼貌的!”一分钟后,女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她抓住儿子的手,拖着他沿着甲板往前走去。“可是,妈妈,那儿有鸟儿!”孩子哭诉道。“那是海鸥,”妈妈嘟囔道,“它们会吓到你的小熊的。”“怎么会呢?”

卷发女人是怎么回答的,女孩们就没有听见了。“怎么会,这可以理解,”阿尔卡嘟囔道,“可是,他们指的是什么?在说什么文件?”“不知道,”丝维塔刚想说话,但看了阿尔卡一眼后,嘿嘿笑了出来,“你从哪儿搞到这个的?”“什么东西?”阿尔卡吓坏了。“看看你的鞋子!”

阿尔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鞋头,上面干干净净的,像镜子一样闪着光。“你看看鞋跟,右脚的。”丝维塔提示她。

阿尔卡坐到长椅上,抬起脚。在鞋跟靠近鞋后掌的地方粘了一张白色的纸。“真恶心!”阿尔卡厌恶地皱起眉头,扯下那张纸,“这里的垃圾桶在哪儿?”“在你前面。”丝维塔说。

阿尔卡把纸揉成一团,对着垃圾桶的圆孔抛出一道弧线。可是一阵风把纸团截住了,它没有飞进垃圾桶里,而是飞到了丝维塔的膝盖旁。“谢谢,”丝维塔笑了起来,把纸团展开,“你看!这是张字条!看来是有人送来给你的,而你就这么扔掉?连看都没看。”

阿尔卡不相信地眯上眼睛,“哼,送来!还粘在鞋跟上!”“粘到鞋跟上的是你自己。而他呢,比方说,只是把字条放在了船舷的门边。”

阿尔卡皱起了眉头。“哎,这也有可能!”她想了想之后,表示同意。“只是,他不是放到门边,而是从门下边塞进来的。外面的地很光滑,而里面的地毯这么柔软,所以我就碰巧踩到了这张纸上。等一下,字条上写的什么?”

丝维塔睁圆了眼睛:“写的是那些事儿!”“什么事儿?”“我都不敢给你念!”“你挖苦我?”阿尔卡微微眯上了眼睛。“不是啦。”

丝维塔突然忧郁起来。她想到,那段她今天不想回忆的故事就是从这样愚蠢的玩笑开始的。突然她就失去了那种触觉,完全不明白什么时候可以笑,而什么时候玩笑会引发一些之后变成自己噩梦的事情。“上面写着:‘午夜到阳光甲板来,或者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了。’”丝维塔念道。“今天午夜到干草棚来。”阿尔卡嘀咕道,似乎在自言自语。“你说什么?”[1]“记得吗,《爱情公式》里的?”“啊,记得。”丝维塔点点头。

阿尔卡抢走了字条,自己又读了一遍。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丝维塔从未见过的东西。这种丝维塔从未见过的表情使阿尔卡显得陌生和傲慢,好像在丝维塔旁边的不是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表姐,而是一个完全长大了的自负女孩。甚至不是女孩,而是个模特洋娃娃,冰冷的眼睛里透着凝滞的轻视。“也许,是谁开了个玩笑吧。”丝维塔低声说道,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似乎这个微笑决定了阿尔卡会不会相信这张字条是个愚蠢的玩笑,并在一分钟后就忘记它。如果她相信了,那么她将变回原来的阿尔卡——即使有时候会对丝维塔说一些令人难过的话,但不管怎样还是那个丝维塔习惯的、亲切的阿尔卡。如果她不相信,那么她就永远是个带着冰雪女王的冷笑的瓷娃娃了。

阿尔卡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丝维塔一眼,一下子又沮丧地撅起嘴唇,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行了,我才不用为了这个烦恼!”

她又变回往常的阿尔卡了。“也就是说,你不去?”丝维塔高兴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希望阿尔卡不去。“看看吧,”阿尔卡神秘地笑了,“我还没决定呢。”

那表情实在太神秘,让人没法儿忘记那张愚蠢的字条。丝维塔想,阿尔卡会在午夜去阳光甲板的。而且不是一个人,她会和自己一起去。因为一个人毕竟会害怕——即使阿尔卡自认为她已经是成年人——可两个人一起就不怕了,况且还可以假装她们根本不是在等人。

[1] 《爱情公式》,俄罗斯电影名。第三章

尼卡看了看表。如果他计算得准确的话,轮船将在十分钟后出现。尼卡握紧方向盘,开始加速。摩托艇猛地开动起来,在浪上翻飞着,向着黑暗的远方疾驰而去。尼卡直直地看着前方。喷溅起来的水珠飞越过挡风玻璃,沾满了他的外套,尤其是袖口上。尼卡心想,再溅上一点点,布就得湿透了。“就随它去吧!”他咕哝道。

尼卡的脸上也被溅上了豆大的水珠,他眯起眼睛,皱起眉头。正因为这样,他没能一下子看出,摩托艇周围的水变得比之前黑了。一开始,尼卡以为不过是黄昏降临了,可后来才明白,问题不在这儿。在某个时刻,摩托艇滑过的水面看起来都不像是水,而是黏稠的污泥,所以船才行驶得越来越慢了,而发动机也吃力地发出响亮的轰鸣声。尼卡仔细观察着摩托艇外面黑色的波浪,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试图加大油门,好更快地通过这段奇怪的路,但发动机不听使唤了。它没有轰鸣起来,而是发出像打喷嚏一样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几次都是猛地抖动一下,然后就熄火。尼卡愣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水看上去是黑的,而摩托艇在水上走得这么慢。为了最终证实自己的可怕猜想,他挪到了船舷那里,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放进水里。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水。但这还好。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水里毛茸茸的黑色水草蜿蜒生长着,那水草多得好像合成了一张微微动弹着的地毯。“糟了。”尼卡吃惊地嘀咕着。

现在他准确地知道,发动机不能工作了,因为螺旋桨上缠上了又长又厚的水草。幸好,发动机没有在尼卡停船之前就坏掉。

风吹得更猛烈了,摩托艇在浪里摇摇晃晃,而尼卡则呆呆地望着远方。一艘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的四层轮船从黑暗中驶来了——这就是尼卡急着赶过来的目标。可现在,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尼卡脑中盘旋着唯一一个问题:怎么弄掉螺旋桨上的水草呢?

轮船消失在黑暗之中了。波浪滚到尼卡的摩托艇旁,使之向上一颠,然后又翻滚而去了。好像从来没有任何轮船经过一样。好像这一切都是被水花淋湿了的尼卡在做梦。

尼卡突然想到,最近半小时里没有一艘快艇经过。也许,因为天已经太晚了?或者只是因为他不知怎么地来到了一个既没有渔民也没有游客出没的地方?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尼卡用手轻轻扶着船边,向船尾走去。大概需要把马达抬起来,搬到船上,把螺旋桨上缠绕的水草解开。然后呢?再把发动机放回到这片稀泥中?如果尼卡准确地知道,干净的水域从哪里开始,他也许会冒这个险,但他并不知道。往这里来的时候,尼卡是靠着大岛屿上的灯光定向的。而要回去,就没有这样的“灯塔”了。尼卡来时的岸已经在远处,并且荒无人烟,黑暗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尼卡出发的时候觉得,回来的路不费劲儿就能找到。准确地说,不是这样——是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回来的路。

从远处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尼卡想喊些什么,但还是决定等船靠近了再说。因为喊出来太丢人了,而且别人也不会明白他在喊什么。喊救命?可尼卡并不是就要淹死了!

他等待着,在后排椅子上坐也坐不安稳。

轰鸣声并没有靠近。相反,几分钟后,尼卡觉得那声音越来越小了。他开始害怕了:要是快艇沿着自己的航道开走,他就完蛋了。尼卡决定求助。“哎!”他用尽全力地喊道,“快艇上的人!”

这样的叫法好像在哪部电影里出现过。

没有人回应。

尼卡咳嗽了一声,又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叫道:“有——人——吗!”

一艘高高的快艇在浪里扑哧扑哧地矫健地前进着,开到距离尼卡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人就在你旁边。”从那儿传来了喊声。

尼卡高兴地挥起了手臂。“您好!”“你好!你在那儿干什么呢?”“我就坐着!”尼卡回答道,他很难看清船上人的轮廓。

那人看起来又高又瘦。“在捉鱼吗?”陌生人问道。“不是!”尼卡摇了摇头,“我的发动机熄火了。”“当然了!”艇上的人发牢骚,“大家的船到这儿都熄火。因为这成片的水草!”“我已经明白了。”尼卡说。“到这儿来吧,划桨过来!”

尼卡感觉好像被人抛了起来。他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可以划桨?真是个笨蛋!

尼卡咚的一下坐到中间的椅子上,机械性地向桨架伸出手,突然……“我忘带了,”他嘶哑地喃喃道,声音非常轻。

但快艇上的人听见了。“常有的事儿!”他回答尼卡,把自己的桨放进了水里。

尼卡觉得羞愧极了,连嗓子里都开始发痒。“绳子也没有吗?”快艇上的人问道。“没有。”“文明的孩子……”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骂人的,尼卡甚至想要生气,但没来得及。

大风狠狠地刮着。耀眼的闪电划过黑色的天空,还打起了雷。如果尼卡没有亲耳听到,他怎么也不相信,还会有这样巨大的雷声。好像每一道浪都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声音大得让人耳鸣,眼睛里也流出了眼泪。

尼卡惊呼了一声,用双手擦了擦脸。“抓紧!”快艇上的人喊道。

尼卡只点了点头,用尽全力抓紧了船舷。

在短短几分钟内,微小的、黑暗的波浪变成了顶着白色泡沫的巨浪。摩托艇被一次次地抛了起来,并摇晃不止。尼卡艰难地喘了口气,眯缝起眼睛。

如果今天早晨他知道,晚上会是这样的天气,他大概就不会走出家门了。那他现在就会一个人在家里,听着音乐。或者把光盘放进录像机里,看些老的喜剧片。[1]

要是这样该多好啊!爸爸妈妈都飞去贝加尔湖了,要待两周。他们给他留下了钱,还有多得吃不完的食物。有什么不幸福的呢?

可是不行。他想要完成点儿事情!但还是什么也没做成,甚至不是因为打雷,而是因为某些愚蠢的水草。不管跟谁说,都只会引来他们的嘲笑。

也许,没做成反而更好呢。因为老实说,尼卡的计划实在太大胆了,而且很危险。

唯一糟糕的是,这样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了。“不要睡觉!”

尼卡听见喊声,睁开了眼睛。“会捆东西吗?”

尼卡觉得,快艇上的人因为打雷已经精神不正常了。[2]“什么?”他瞪起眼睛,“难道我很像个女人吗,会编织?”“你……”

他的话被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淹没了。

当尼卡重新能听见的时候,艇上的人已经什么也不问了。他把绳子的一头抛给尼卡,这下尼卡才明白——需要把摩托艇捆起来。

[1] 贝加尔湖,俄罗斯东西伯利亚南部的淡水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

[2] 俄语中“捆”和“编织”是同一个词。第四章[1]

十一点半的时候轮船缓缓地在波浪上摇晃着,逐渐向奥列舍克城堡靠近。探照灯在黑暗中照射着古老的矮塔。灯光一会儿照亮了凹凸不平的砖石砌体,一会儿照亮了尖顶的碎片,一会儿照亮了顶着泡沫的波浪,那波浪撞上城墙,散落成细小的黑暗的水珠。

阿尔卡掩上风衣,开始坐不住了。“那儿有些可怕。”她说。

丝维塔耸了耸肩。“老教堂通常都是幽暗的,但还是很漂亮。”“我不知道,”阿尔卡摇了摇头,“反正我看到这样的美景会起鸡皮疙瘩。”“这是应该的!就是要让别人一看见,就立刻感觉不自在,然后就不再想闯进去了。城堡是为什么而建的?为了防御敌人。”“说的也是。”阿尔卡表示同意。

轮船又开始加速。随着每一分钟的流逝,城堡的轮廓都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最终消失在瓦灰色的轻烟之中。聚集在甲板上的游客们开始各自散去,只剩下了阿尔卡和丝维塔。“瞧,”丝维塔叹了口气,“大家都跑回去睡觉了。”“睡什么觉,”阿尔卡摇摇头,“他们都去酒吧了,或者是去迪斯科。”“要不然,我们去看看他们玩儿的地方怎么样?”“还能怎么样!”阿尔卡皱了皱眉,“再清楚不过了。四十岁的阿姨们在她们年轻时流行的歌曲的伴奏下跳舞。什么《甜蜜的五月》[2]《海市蜃楼》,还有塔季扬娜·奥夫西延科。真是开心!我觉得,应该去另一个地方。”

她看了看表,变得严肃起来,又变得像个大人了。只是这一次她并不傲慢,而是有点儿惊惶。“还剩五分钟。我们走吧?”“去哪里?”丝维塔做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去阳光甲板,”阿尔卡解释道,“夜里这么叫它真傻,不是吗?”“啊哈,夜里它应该叫月光甲板。”“可今晚连月亮也没有。”阿尔卡说。

丝维塔向后仰起头:的确没有月亮。轮船上方乌云密布。看起来,好像不一会儿就会从天上飘下冰冷的豆大雨点儿,也有可能相反——会有一股股温暖的细流落到甲板上。“你害怕下雨?”阿尔卡猜道。“我什么也不怕,”丝维塔摇摇头,“走吧!”

要想爬到上面——到阳光甲板上的话,需要走进客舱,从那个有着矮矮台阶的宽敞楼梯爬上去,或者不经过客舱,从露天的舷梯爬上去。“我们要迟到了!”阿尔卡“哎呀”一声,猛地冲向舷梯。

她双手抓住栏杆,灵活地向上爬着。但到了第四层踏板时,她突然大叫一声,停了下来。“你怎么了?”丝维塔吓了一跳。“我的鞋跟!”阿尔卡呻吟着。“坏了吗?”“钩住了!”

丝维塔爬到一个踏板上去,向阿尔卡的脚俯下身去。

尖尖的鞋跟卡在了金属网上。“把鞋子脱了!”丝维塔说。

阿尔卡抽出那只脚,冷得缩紧了脚趾。“你真像猴子!”丝维塔扑哧一声笑了。“为什么?”“猴子可以把脚攥成拳头。”“别笑啦!快想想办法!”

丝维塔更用力地抓住鞋子往外拽。“不行吗?”阿尔卡开始哭诉,“我永远都是倒霉的那一个!”“等一下,”丝维塔一边说,一边开始轻轻地摇晃鞋跟。

鞋跟好像松动了。“你会把它弄坏的!”阿尔卡尖声叫道。“弄坏就弄坏。”丝维塔咬牙切齿地说。

她又一次摇了摇鞋子,并向自己这边拽。只听见“咔嚓”一声,阿尔卡那尖尖的高跟鞋已经在丝维塔的手中了。“好了!”丝维塔气喘吁吁地说,“把脚给我,我帮你穿上鞋。”“谢谢。”

阿尔卡只穿着袜子,顺着踏板爬到上面。丝维塔用手帕擦了擦出汗的额头。从上面传来了音乐声和人们跳舞的脚步声。“有人掉水里了!”不知是谁用尖细而绝望的声音喊道。

音乐停止了,丝维塔也愣住了。那喊声又重复了一次。几秒钟之后,轮船上的警钟重重地被敲响,打破了沉寂。“妈呀!”阿尔卡低声惊呼,飞速往下面跑去。“那儿怎么了?”丝维塔轻声问道。“不知道!”

眼前飞快地跑过一个穿海魂衫的小伙子。“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快回到船舱里去!”

丝维塔抓着阿尔卡风衣的袖子,把她拉到了门口。

阿尔卡没能一下子把钥匙伸进锁眼儿。她的手指颤抖着,钥匙把闪亮的锁板都划破了。“钥匙给我!”丝维塔说。

阿尔卡摆了摆手,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

在房间里,她俩紧盯着窗户。甲板上谁也没有出现。水上闪着模糊的灯光,但很快灯光又消失了,水面和夜晚的黑暗融为一体。“你听见,刚刚那人叫什么了吗?”丝维塔问。

阿尔卡点点头:“有人掉水里了。”“太可怕了!”丝维塔紧张不安地喘着气。“是啊!你觉得他是摔下来的还是故意跳下来的?”“为什么要跳下来?”丝维塔不明白,“喝醉了,还是怎么的?”

阿尔卡否定地摇摇头,瑟缩了一下,双手抱住了肩膀。“万一这个人就是写字条的那个人呢?”她小声道,“因为我而跳的?”“什么意思?”丝维塔跳了起来。

阿尔卡低下头,飞快地说道:“喏,我被卡在踏板上了,没能在十二点到阳光甲板。而字条上写着:‘不来的话,你就永远不会见到我了。’我没有出现,所以他就决定……跳下去……”

丝维塔坚定地摇了摇头。“阿尔卡,这根本不可能!你说的这简直是精神病了!”“是精神病!”阿尔卡附和道,“可你怎么知道,写字条的人是个正常人?”

丝维塔皱了皱眉:阿尔卡编故事编得来劲儿了!“阿尔卡,也许这根本不是给你的字条呢!喏,你甚至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踩到了它。这可能是给任何一个人的。”“是吗?”阿尔卡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掏出已经捋平了的字条,“那你看见这个了吗?”

丝维塔接过字条,发现其中一面写着她之前读过的文字,而另一面……另一面用黑色中性笔写着“给亚历山德拉·纳扎罗娃”。“你只是没注意到,”阿尔卡解释道,“我也不是一下子就看到的。”“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阿尔卡嘟囔着,痛苦地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

丝维塔明白,阿尔卡是在撒谎,而且这个谎撒得如此拙劣,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指望丝维塔会相信。难道说一下这事儿需要很多时间吗?

[1] 奥列舍克,彼得要塞城,1323~1611年的名称。

[2] 塔季扬娜·奥夫西延科,1966年生于基辅,俄罗斯歌唱家,功勋演员。第五章

房间里很凉快。“把空调关了。”阿尔卡说。

她坐在沙发床上,盘腿坐着,使劲儿地按着电话上的按钮。丝维塔看了看姐姐,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觉得奇怪?阿尔卡还是那个阿尔卡,她还是在玩儿手机,可为什么这次就显得和往常不一样了呢?

还是只是因为一夜没睡,自己的脑子里才充满了不安的念头?

丝维塔推上了开关,空调发出“哼哼”的声音,一股冷气最后一次向她袭来,然后停下了。“谢谢。”阿尔卡含糊地说。“你在给谁打电话?”丝维塔坐到姐姐的对面,问道。“你来打打试试,”阿尔卡发牢骚,“这儿都没信号。”

丝维塔向窗外望了望。蓝色的甲板表面,白色的围栏支柱,灰蓝色的湖水和地平线一样高。[1]“瓦拉姆岛上会有信号的,”丝维塔说,“而这里,在拉多加湖[2]上,你还想要怎么样?”

阿尔卡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揉了揉眼睛。“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离吃早饭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丝维塔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尔卡要提这些她们俩都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六点不到就起床,是因为根本就不可能睡觉。经过昨夜的事儿,不管是她还是阿尔卡都不能真正睡着。她们在各自的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不时地偷偷看一下手机屏幕——看是不是还有很久才天亮。还有这雷声!从凌晨一点开始打雷,直到快三点才平息。这就是她们这么早起床的原因。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铃声也叮当响了一下。“你不是说没有网络吗?”阿尔卡嘿嘿一笑,拿起了手机,“可是短信发过去了。”“在早上六点?谁发来的?”丝维塔很惊讶。“不是谁发来的,而是给谁发,”阿尔卡纠正道,“是我发的短信。”“那是给谁呢?”丝维塔顺着她的话问道。

阿尔卡的眼睛炯炯发光,然后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呢?舍不得电话?拿去!”

说着她就把银白色的手机扔到了丝维塔的床上。丝维塔哆嗦了一下,看了看陷在被子褶皱里的手机,突然明白为什么阿尔卡拿着手机的时候她觉得怪怪的了。这是丝维塔的手机,不是阿尔卡的。“你用我的手机发短信?”丝维塔不高兴地问。“是用了你的手机。”

阿尔卡挑衅地挺起下巴。“那又怎么了?”“你给谁发了短信?”“这是我的小秘密!”阿尔卡说着,又笑了起来。

笑声并不响亮,而且很快就停了。

丝维塔从被子里拿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打开菜单,“已发短信”文件夹是空的。

丝维塔把手机用力一扔,手机撞到墙上,然后掉到了地上。“你到底给谁发了短信?”丝维塔问道,她的声音很响,好像马上就要失控了。

阿尔卡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不要急躁嘛!”过了一分钟后她说,“短信我是发给妈妈的。给妈—妈!我SIM卡里的钱用完了。没什么可眨眼睛的——你的眼睫毛扇动得都快飞起来了!你也不希望我妈妈担心,对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谄媚而小声,还朝丝维塔眨了眨眼睛。“对!”丝维塔挑衅地回答,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那就行了!”阿尔卡总结道,在床上伸了伸腿。

丝维塔沉默了。她非常希望,她们之间的误会能真正地到此结束。要是阿尔卡说的是实话……要是她没有一次又一次地暗示,丝维塔永远地对不起她……要是她能不再歇斯底里地笑和富有深意地眨眼睛,那该多好。只是看起来,阿尔卡并不打算要停止。

果汁实在太甜了,丝维塔皱了皱眉头,推开了杯子。“你不想喝?”阿尔卡用叉子挖了一块煎蛋饼,“我的能喝光。”“你的是橙味的,”丝维塔点了点头,“那个可能正常些,而我这个‘混合果味’,简直就是糖浆!”“我可提醒过你!”阿尔卡幸灾乐祸地拉长了声音,“我提醒过你!可你从来都不听。这个燕麦片粥最好也别喝,会把整个嘴巴都磨破的。”

丝维塔舀起一勺稀粥,尝了尝。“好像还可以。”“那就是说,奇迹发生了!”阿尔卡扑哧一声笑了,“昨天这粥完全喝不下去。不过这儿真是有接连不断的奇迹。”“你这是说什么呢?”丝维塔警觉起来。

阿尔卡喝完了果汁,冻得蜷缩了一下。“你没猜出来?我以为,经过了昨天发生的事儿,所有人都应该只说这个。可人们正常吃吃喝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丝维塔环视餐厅四周。周围的餐桌上大家都在懒洋洋地吃早饭,没有人在挤眉弄眼,也没有人在匆忙地交流令人担忧的新闻。丝维塔知道,那些有话要说的人们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会窃窃私语,不时地偷偷看看两边,还舔着因好奇而发干的嘴唇。

唯一看起来不是很冷静的,就是丝维塔昨天看见的那个卷发女人了。她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些红色的斑点,卷发朝各个方向散着,好像她忘了梳头一样。女人在喂儿子喝酸奶。饭桌上还有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坐在他们旁边,他和妈妈一样头发卷卷的,也和弟弟一样鼻子翘翘的。他对什么食物都不感兴趣。看起来,大儿子根本不打算吃早饭。他盘子里的粥已经冷了,可他从托盘上拿来一张又一张的纸巾,把它们折成小船。他旁边已经有两艘帆船和一艘轮船了。

但妈妈还顾不上管他,因为小儿子正在抽抽噎噎地哭着,希望周围的汽笛声停下来,希望酸奶是樱桃味儿的,而不只是奶味儿的。“调皮鬼,那汽笛声是发动机在叫呢,”卷发的妈妈温柔地解释道,“它们可不能关上,要不然轮船就要停了。还有,你不能喝樱桃味儿的酸奶,你对那个过敏!就喝这个吧。”[3]“我这儿没人要发言!”小儿子摇摇头,“小熊也想要樱桃味儿的。”

妈妈又往小儿子的嘴里塞了一勺,然后终于看了大儿子一眼。“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要气死我?昨天你在整船人面前丢脸,今天还这样……这下人们会怎么看我?”

她无望地挥了挥手,又转向小儿子了。“小熊想要樱桃味儿的!”小儿子固执地强调。“小熊什么也不想要,”丝维塔嘟哝道,“它是画出来的。”

阿尔卡嘿嘿笑了。“你去,跟他解释一下,”她挖苦地提议道,“他妈妈真要跟你说谢谢呢!终于有人让他儿子知道真相了!你就喜欢做这种事儿。去告诉小男孩吧,他的小熊不可能喜欢酸奶,因为它根本不是活的。”

丝维塔感觉到自己脸红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小声问道。“什么为什么?”阿尔卡气势汹汹地问,“为什么说实话?当然咯,只有你才能说实话。不开心,是吧?那当你说别人闲话的时候,会想到别人开不开心吗?”

阿尔卡爆发了,像一根待燃的火柴。马上火柴就要在火柴盒上划过,由细小的木条变成耀眼燃烧的火花,过完它短暂而炫目的一生。可能再等一分钟,两分钟,一天,一个星期……她好像已经习惯并安于这种等待。但火柴盒越靠近,每一秒等待的时间就变得越漫长、越难以忍受,而且这根火柴会燃得比世界上所有火柴都要旺。

丝维塔低下了头。“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知道瓦列尔卡的事儿之后,会把我怎么样?”阿尔卡用响亮的声音喊道,“想过吗?”

阿尔卡像发烧一样脸色通红,嘴唇上方甚至渗出了汗珠。“可你妈妈什么也没做呀。”丝维塔小声说着,双手遮住了脸颊。“啊哈!”

阿尔卡猛地点了点头,动作剧烈得连她头上的发夹都松开,掉到了地上。她浅色的头发瞬间散到了肩上,使阿尔卡看上去就像美人鱼。“你把这叫做——什么也没做?把我和你打发到船上,而她自己在那儿……”“她自己干什么?”丝维塔问道,她吸气时呛住了,所以嗓音嘶哑。“你还不懂?她这么做,就是让我和瓦列尔卡再也不要见面了。”

丝维塔用力地把卡在喉咙里的空气咳了出来。“阿尔卡,我不能不告诉她。你是我表姐,而瓦列尔卡……”

阿尔卡把头发放到背后,紧紧地交叉着双臂。“说完呗,既然都开始说了。”“瓦列尔卡——人不好。明白吗?”“你只是在嫉妒我们!”阿尔卡缓慢地说出这几个字,“就是这样!行了,都过去了。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原谅你了。”

她对丝维塔勉强笑了一下,立刻钻到桌子底下,把发夹捡了起来。

丝维塔用勺子在冷了的燕麦片粥里面搅和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短暂的谈话。丝维塔长出了一口气,舀了一勺粥。

但已经完全不想吃了。

[1] 瓦拉姆岛是拉多加湖中的一个孤立的小岛。

[2] 拉多加湖,古时称涅瓦湖,在俄罗斯欧洲部分西北部。

[3] 俄语中“产生过敏”和“发言”是同一个动词。第六章

丝维塔转过身。她来时走的小路已经淹没在茂密的云杉树枝中了。

丝维塔又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她的面前是一小片林中空地。她脚下是割过的草坪,四周是高高的树,中间有一块长满青苔的漂砾。漂砾表面很光滑,上面撒满了发黄的针叶。丝维塔摸了摸灰绿色的粗糙的石头侧面,小心翼翼地径直坐在了针叶层上。她以为针叶会透过薄薄的裙子刺痛她,但结果她根本没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丝维塔更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充满了干草和松树的味道。她想哭,但决定忍住,坚决不哭。是的,她的腿又开始疼了,就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在探访瓦拉姆岛的隐修院的旅程刚刚开始、团队刚走了一里路的时候。是的,这太令人伤心了。丝维塔跟在欢乐的人群后面穿着运动鞋慢慢走着,尽量不显得一瘸一拐。而阿尔卡则穿着尖头高跟鞋轻盈地移动着,一会儿赶上导游,一会儿又回到丝维塔身边催她快点,嘴里唠唠叨叨的,不明白妹妹为什么总是落在后面。最终,实在撑不住的丝维塔屈服了,她让阿尔卡跟着团队走,她自己留下。“怎么能这样?”阿尔卡生气了,“你什么意思,要一个人在林中漫步?”“我不在林子里走,”丝维塔解释道,“我只是要回到船上去。”“为什么?”“我需要回去。非常需要。”

阿尔卡睁圆了眼睛。“到底为什么需要?”

也许,要是没有早饭时的对话,丝维塔会说实话的,可现在……丝维塔现在几乎是个残疾人,可这情况阿尔卡知道了也没用。一般来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能同情丝维塔。既然阿尔卡直到现在都把丝维塔看成是敌人一样,那么把自己的不幸告诉她也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要告诉她?难道为了让她在特定情况下挖苦自己?“我要打电话,可我把手机忘在房间里了。”丝维塔从牙缝里慢吞吞地挤出来这句话。

她不喜欢撒谎,也撒得很不像,也许是因为经验不足。“打给谁?”“同班同学。”“你同学一会儿会给你打电话的。”“不,她今天就要和爸妈坐飞机去西班牙了,要去一个月呢。”

阿尔卡怀疑地看了看妹妹。“祝她一路平安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是的,很重要!”丝维塔点点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那个伊尔卡?”阿尔卡哼了一声,“得了吧!”“不是伊尔卡,是伊莉什卡。”丝维塔纠正道。

阿尔卡认识伊莉什卡·奥利尚斯卡娅,但不喜欢她。丝维塔觉得,阿尔卡只是在妒忌,妒忌伊莉什卡的父母能够给自己和女儿提供阿尔卡无法想象的东西。“那你不会迷路吧?”阿尔卡表示了一下关心,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管怎么说还是当姐姐的。

丝维塔生气地抽动了一下肩膀:“在哪儿迷路?我们一直都沿着大路走的,拐了两次弯。而且我有地图。”“怎么,你对旅行完全不感兴趣吗?和伊尔卡闲聊对你来说更有趣?”阿尔卡还是不想丢下她一个人。“嗯,”丝维塔点点头,感觉自己的腿像是在火里烤一样。“你走吧,我回去了。”“那你留点神。”

阿尔卡耸耸肩,跑去追赶大部队了。

而已经忍不住疼痛的丝维塔,则骄傲地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没力气回到船上了,她决定在第一个路口转弯,找一个幽静的角落休息一下。更准确地说,是让不幸的腿休息一下。

丝维塔坐的漂砾毕竟不是最适合休息的地方,它不太平整,而且又湿又冷。丝维塔伸直了剧痛的腿,然后弯曲了膝盖,又再次伸直。疼痛先因为这些动作而加剧,但随后就缓和了一些并慢慢减弱了。丝维塔想,过几分钟就能站起来,慢慢地回到码头了。

树后面传来不知谁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丝维塔从包里拿出手机,飞快地开始按键。让那些现在来到空地上的人以为她是躲开了其他人,准备要给谁打电话吧。一个女孩独自坐在空地上、坐在旅行团走的路的另一边讲电话,这太容易理解了,没什么可惊讶的。而如果她就这么坐着,立即会引起注意。人们会开始问她,是不是迷路啦?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但丝维塔清楚地记得路,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当空地上来人的时候,丝维塔快速地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开始低头看手机。她认出了那个卷发的妈妈和她的两个儿子——穿着小熊T恤的弟弟和鼻子翘翘的爱折纸船的哥哥。妈妈牵着小儿子的手,孩子摇晃着头,低声哼着歌。大儿子走在旁边,闷闷不乐地望着脚下。“弗拉季克,”妈妈说得很大声,好像马上就要喊叫起来,“你应该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道吗?应该解释!否则我……”“妈妈,我不能跟你说,这是秘密。”弗拉季克忧伤地回答。“啊,秘密!”女人生气了,“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秘密我们有可能被送上法庭?或者要交很大的一笔罚款?”“妈妈,可我们并没有被罚呀!也没有被送到法庭上。船长说了……”“大人间的谈话没什么可偷听的!”妈妈粗暴地打断儿子,“不管怎么样,你得跟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我……我马上给你爸打电话。”

鼻子翘翘的弗拉季克叹了口气,停了下来。也许,给爸爸打电话对他来说是足够严重的威胁,比罚款或者法院都要严重。“妈妈,我是因为我的朋友才这么做的。”“什么?哪个朋友?一个理智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你的朋友精神不正常吧?”

弗拉季克更重地叹了口气,但没有回答问题。可小儿子不再哼歌,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妈妈,”他叫道,“我认识这个朋友!”“你,”弗拉季克用失去控制的声音嘟囔道,“小叛徒!”“我不小!”弟弟骄傲地回答,“我也不是叛徒。我答应过的,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管对谁。”“你们俩想气死我啊!”妈妈发火了。“不是这样的!”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叫道。

说着三个人就离开了这块空地。

丝维塔把手机收了起来。其实她根本不必做这些,根本没有人看她一眼。只有小男孩在消失在大树后面之前腼腆地对她微笑了一下,好像对熟人那样挥了挥手。

腿疼好像已经过去了,但丝维塔不想回到船上。离午饭时间还早着呢,可以一个人坐一会儿,想想事情。

真有意思,鼻子翘翘的弗拉季克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让他妈妈这么害怕呢?小弟弟好样的,的确不是叛徒。但是……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当你把一个人的秘密说出来的时候,你是在背叛他还是在拯救他?丝维塔觉得,自己是拯救了阿尔卡……可阿尔卡却坚定地认为,丝维塔背叛了她。可是,难道在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丝维塔还能够保持沉默吗?对,就是在经过了她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之后。那件事已经过去多久了?半年,还是更久一点?第七章“我爱你”这几个字丝维塔读了一遍又一遍。尽管这只是瓦列尔[1]卡VK主页上的状态,尽管任何一个朋友都可以看见这句话,尽管瓦列尔卡认识的每个女孩都可以认为,瓦列尔卡爱的是自己!可丝维塔知道,瓦列尔卡是为她写的这句话,只为她一个人,因为其他情况根本不可能。要知道,他昨天说了:“明天你就全知道了……”明天就这样到来了。

寒冷的十二月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照射着窗户,薄薄的云层艰难地穿过潮湿的雾气,丝维塔却觉得阳光是晴朗而滚烫的。一大早就布满乌云的天空,突然变得碧蓝碧蓝的。甚至连单元门的遮雨板上脏兮兮的雪也有些融化了,像水晶和银子一样在阳光下闪烁发光,变幻出各种颜色。

她全明白了。这用标准细铅字印出来的短短一句话,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丝维塔闭上眼睛,想象着瓦列尔卡坐在电脑前,用一根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慢慢打出这句话的样子。而正是由这些最平常不过的字母组成的一句话,让丝维塔晕头转向。她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咧开笑了,心里面也变得暖洋洋的,还有一点点疼。

现在她一切都知道了。准确地说,是知道了最主要的,所以剩下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剩下的一切她都可以不管,剩下的一切都算什么呢!

尽管一星期以前——哪是一星期,就昨天这件事还让她急得要发疯呢。

因为当你在这世上最喜欢的男生表现得很奇怪的时候,你很难保持平静。他时而消失好几天,连学也不上;时而给自己打电话,死乞白赖地要来做客可最后又不来;时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但从来都不给她看。

这些都还好。更糟糕的是,伊莉什卡·奥利尚斯卡娅告诉丝维塔,当她穿着新裙子上学的时候,瓦列尔卡是怎么看她的,(“她”当然指的是伊莉什卡,)或者是怎么看隔壁班的纳思佳·佐托娃的。那个女孩最长的裙子都在膝盖上面20厘米,睫毛总画得像假的,嘴巴总是因为涂了洗不掉的“超级口红”而通红、闪亮。

一开始丝维塔根本不相信,她心想:这都是捕风捉影,只是伊莉什卡自己的感觉。可之后她开始观察瓦列尔卡,发现的确是这样。他确实看其他女生的眼神就和看她一样,而且不只是看,有时候还会送她们走。甚至在三八妇女节他还送了佐托娃含羞草。含羞草几乎都干了,碎成了黄色的球球,而且完全没有香味了。但尽管如此,在女孩子之间还是产生了那么多议论!

而丝维塔呢,瓦列尔卡那天却什么也没送。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他是隔壁班的同学。而送给佐托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第一,她是同班同学;第二,她是如此的……大胆开放。

丝维塔不止一次注意到,男生们对于大胆开放的女生给予的注意力比对一般人多得多。但这可以理解。和她们在一起打发时间既轻松又愉快,或者说很容易。而和丝维塔在一起不容易,这她自己也知道。跟她在一起,找共同语言很困难,需要很长时间。还需要选择说话的主题,要注意用词,以免不小心说了什么粗话。

但毕竟,最终瓦列尔卡还是走近了她,成了她的朋友。准确地说,在班上大家都觉得他们是朋友,但事实上,他们之间完全是另外一种关系。只不过这一点,大家谁都没有猜到。甚至连丝维塔有时候也怀疑,万一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呢?

也许,如果去年的那天晚上,丝维塔没有在车站滞留,他们之间什么特别的关系也不会有。当时,她从奶奶那儿回家去。那是十一月底,天气又干又冷,还刮着风。丝维塔冻坏了,脚趾冻得麻木,双手也冻得通红,就像鹅掌一样。她一会儿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一会儿在原地轻轻地蹦蹦跳跳,眼睛看着站在旁边的人们:会不会有人想,这个女孩冷得已经发疯了?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公交车应该出现的路口。

四十分钟后,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向站台驶来。人们闪电般地冲了过去,要知道公交车已经几乎满了。丝维塔也和大家一起猛地冲了出去。有人重重地用手肘撞她的肋骨,有人拉她的包,有人踩她的脚。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只是有点惊奇,为什么听到了某种奇怪的断裂声。但很快她就感觉到,本来就冻僵了的脚掌感觉更冷了。

丝维塔低下头,看看靴子怎么了。就这么耽误了一下,她就被挤得离公交车更远了。靴子糟透了——从脚尖到脚掌一半的地方,鞋底全掉了。

公交车门“吱”地关上了。两扇门之间的缝隙里夹着一条不知是谁的红围巾,好像信号旗一样。塞满了乘客的公交车猛地开动起来,把水洼里的脏水溅到车站上,然后迅速开走了。

只剩下了丝维塔一个人。她看了看远去的公交车,又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以及空荡荡的、黑暗的街道,哭了起来。

因为哭了,加上对散了架的靴子很生气,丝维塔甚至感觉变热了。眼泪顺着脸往下流,她就用毛线手套擦了擦眼泪。她脸颊通红,眼睛感到刺痛,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不管怎么样,丝维塔还是注意到了某些东西。从对面房子的拱门里走出来一个人。在路灯的昏暗灯光下映出了他平整的背影,就像从一张黑纸中剪裁下来的。丝维塔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看着他走到马路上,跑着过了街,向车站转过弯来。

丝维塔害怕起来了。她止住了哭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希望自己能和车站或者和路灯的柱子融为一体,让那人看不见她才好。

但是,从拱门中走出来的人当然看见丝维塔了。不仅是看见了,而且径直向她走来。他走近了,拨开额头上长长的黑色刘海,略带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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