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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4 04: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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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三阳

出版社:当代世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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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阶梯

银色阶梯试读:

上篇

第一章银行新秀

柳东海太牛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银行新人在全省业务技能比赛中脱颖而出,斩获三个奖项。全行瞩目,这个“笑面虎”,简直就是全能选手——英文打字进前三,获三级能手;行地国名获第二;出口审单第一,获二级能手。要知道,柳东海在中汇银行工作的几年里,就没人获得过出口审单一级能手的佳绩。

英文打字比赛前,在选手们乘坐的中巴车上,小柳调侃道:“别紧张啊,一紧张手指就会出汗,发滑,一个劲儿往键盘缝里按是不会有好成绩的。”几位平时训练成绩斐然的女选手真被柳东海言中,乖乖让出了名次。可小柳是为了让大家心情放松啊!玩笑归玩笑,比赛要的是扎实的基本功和良好的心理素质。

世间自有公道,付出终有回报。这话,柳东海信。

柳东海的付出是巨大的。赛前近半年时间里,中午和晚上都是他练功的时间,凭着“学外语的就应该会打字”的执念,怀着“舍我其谁”的拼搏心志,吃鱼肝油、滴明目眼药水,胖嘟嘟的手指瘦成竹签,打字时常常按进键缝里。

每年年终召开全省行长会期间,省中汇银行都会举办业务技术比赛。小柳参加过使用机械打字机的英文打字比赛。比赛看上去像战争年代紧张忙碌的谍报员在争分夺秒发电报,不看键盘,只看文稿盲打。错一扣五,要在二十分钟内平均每分钟打两百七十个字符以上。“行地国名”比赛,需要对英文的代理行、账户行、世界主要港口、国家名称死记硬背;还有“出口审单”比赛,要求按“单单一致、单证一致”的原则审核三套不同难度的包括海运提单、保险单、装箱单、原产地证明等在内的出口单据。日本和东南亚地区的单证相对简单,欧美地区的稍微复杂,最具挑战性的是中东单证,约束条款又多又麻烦。审核完,马上要用打字机打印“索汇单”,连寄送单据到国外银行的快递联都要打好。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柳东海从京都外国语学院毕业到海西省省会鲁南市中汇银行工作。进中汇银行的初衷比较功利,就是为了出国工作,可以挣双份工资:国内的照发,国外的参照当地标准,收入高到令人羡慕。

啥时候能出国工作呢?这是东海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的问题。可急有什么用?慢慢等机会吧!

头几个月的新鲜感瞬息而过,柳东海在平凡枯燥的临柜外币兑换岗位做了半年。半年后,几件小事让他得到了展示个人所长的机会。

一天上午,军人出身、身材魁梧、面容严峻、说话轻微磕巴、喜欢背着手走路的行长尹光耀让人喊小柳到行长办公室。“小柳,我这里有一份进口按摩器的说明书,英文的我看不懂,你帮我翻译一下。”

柳东海接过折页式说明书简单看了一下,感觉浅显易懂,轻松道:“好的,我尽快。”

领导的事情必须快办。小柳中午没出去吃饭,在银行空闲的大会议室坐下来,逐行逐句开始翻译,因为都是“开关”“振动”“发热”之类的简单应用,所以不难,没到下午上班时间,完整版中文说明书就搞定了。

尹行长接过说明书,翻了翻译稿,满意地点点头道:“嗯,能看明白。怎么这么快?”“都是使用方法,确实比较简单。”

尹行长继而点点头道:“不错,辛苦你了。”

银行现金出纳科有一台上级行拨下来的进口自动点钞机,普通点钞机都是卧式的,而它是立式的,更紧凑。平时试着能用,但因看不懂厚厚的外文说明书,始终无法放心投入使用。出纳科女科长听说小柳会外语,就把说明书连同机器一同交给他道:“小柳,麻烦你给翻译一下,弄明白原理。有一点要注意,不能把机器带出银行大门。”

小柳仔细翻看说明书,其中至少有五种文字,只差中文,也就是说,需要翻译的内容并不多。

下班后,从五点到七点,保卫部的同事一直陪在旁边,柳东海按说明书说功能,张罗了几个人一起调试机器,弄清一项记录一项。嘿,可以踏踏实实使用了。

第二天上班,出纳科科长在看完小柳的示范又自己亲自用真钞验用后,兴奋地从一楼一路小跑上了四楼,找行长报喜。“行长,那台英国进口点钞机好用了!”“怎么回事儿?”“小柳翻译了说明书,我们按说明试着用了,确实好用,可以正常使用了。”

英文这么好,在柜台上有些大材小用了。尹行长遂安排小柳进了省中汇银行国际结算处。

中汇银行是个有着国际风范的学习型单位,小柳又是勤奋好学的人去到那里错不了。那里的处长董姐脸黄心善,海西大学英语系毕业,曾在伦敦中汇银行工作过四年,在她手下,小柳悟懂了“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一借多贷”“一贷多借”“多借多贷”等会计原理,他如鱼得水,每年都会在上海、北京等地的杂志上发表业务论文。

慢慢地,低调沉稳的柳东海成了尹行长眼里的红人,并很快进入自己曾羡慕不已的年轻科级干部行列。这个新提拔的副科长随后走在了其他同事的前面,科长、副处长一路小跑晋升。

当然,柳东海也经历过丢脸的事,但尹行长竟然一点儿不计较。行里很快给柳东海分了一套两居室房子。

这天,小柳拎了把笤帚,偷偷跑出去打扫卫生,同科室的小林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尹行长有急事找他。

急匆匆地赶回行里,一进行长室,小柳看到除尹行长和信贷女科长外,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其中有两个老外,听介绍才知道,这些人是中法合资企业的外方专家和中方管理人员,其中一名身着笔挺黑西装、头发油光的是香港翻译。

落座后,尹行长把柳东海介绍给客人:“我们国际业务负责人——小柳,是京都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毕业的。”“太好了,那就请柳科长翻译好啦!”香港人说。

柳东海笑着点头之际,发现自己的裤腿、鞋面全是灰尘,猛然想起,头上脸上是不是也这样子?汗出来了,唉!事后他真不敢回忆这半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尹行长可能只顾欣赏柳东海不假思索的翻译了,为此他有意无意多说了好多话。倒是信贷科长待客人走后提点道:“东海,别怪大姐说你,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高级翻译,农民形象。”

后来,柳东海跟着董姐参加瑞士通用公证行(SGS)招待分行国际结算业务负责人的宴会,瑞方代表举杯逐个敬酒,最后才轮到柳东海,人家说的是:“最后敬一下司机先生。”“这是我们的管理干部,不是司机。”董姐急忙解释。

宴会后,她批评柳东海过于随意的着装,是啊,工厂工人一般的制服,谁会想到是个银行业务负责人呢?

两次经历对柳东海触动很大,他的形象从此职业化了:皮鞋一尘不染,发型一丝不乱,西装领带,成职场典范了。

中汇银行总行评聘高级技术职称,小柳发表论文多、获奖多,还和其他人汇编过由经济出版社出版的《财政与金融概论》等书,又恰逢尹行长作为省分行副行长列席总行评聘会,在会上极力保荐,他顺利获评高级经济师。小柳却不以为意,常调侃自己是“不懂经济的专家”。

在中汇银行,柳东海是大家公认的“学习委员”,尹行长安排他去全国多个地方参加银行多方面的业务培训。在九河黄牛郡参加了为期一个月的“外派工作选训班”后,他作为首批见习工作的六人之一即将外派到新加坡工作一年。

中汇银行的惯例是先见习,达到驻外工作要求,然后派到首尔、法兰克福、伦敦、新加坡、东京、纽约等地工作,一般为期四年。如果得到重用,时间会更长,或转换到其他国家继续工作。

柳东海接到通知准备出国,办护照,办签证,报销置装费,考虑到新加坡地处热带,便买了一套浅灰色的薄西服。一切准备就绪,柳东海不免遐思浮想起来:那是个怎样的工作环境?要如何去适应?见习会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帮助良多吗?

柳东海对前景充满期待。第二章留洋镀金

1994年3月,柳东海等六人集结北京,很快就从陌生人变成点头微笑,却又无话可聊的“团伙”。

出了樟宜机场,西服就成了收藏品,再也穿不上了,太热。这里一年到头只有旱季和雨季,好在是海洋气候,不那么干燥。

几个人被新加坡中汇银行派去的一辆面包车接到东海岸高档住宅区,周围都是别墅区。新加坡是岛国,环境潮湿,楼房的一层全是框架,二楼开始才是真正的住宅。

院子里的芒果树浓密、翠绿。

柳东海觉得在国内从没看过这么好的住宅楼,走廊过道全都贴着高档瓷砖,干净整洁。想想在国内自家也铺不到这个水平,可这里只是个走廊都装饰得这么体面。

躺到床上,他脑海中回想一路上的感受。从空中看,飞机飞过的是一片一片蔚蓝的海洋,中间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越飞越觉得孤独,仿佛是奔赴世界的尽头。离家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柳东海的心中空荡荡的,想媳妇、想孩子、想父母、想同事,平时不想的一路上竟然都想到了。

第二天,不给柳东海他们休息的时间,新加坡分行来人带他们去熟悉工作环境,而且没有车接,来人带着他们去坐公交车。

这是一个特别讲究人文关爱的国家。据说,新加坡航空公司的飞机出于安全考虑用够五年就卖掉,换新的。这里的公交车,无论哪条线路都是清一色的奔驰大巴。车内车外,满眼新奇,柳东海已是目不暇接。

到了新加坡的金融中心——巴特立路,柳东海突然觉得,周围这些楼怎么看不到顶?他不敢仰脖看得太久了,怕被人笑话。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的有七十多层吧?大银行几乎都集中在这里。

中汇银行楼并不高,区区十七层。带柳东海他们去的人是从北京派来新加坡中汇银行的行长助理,他介绍说:“别看咱这楼现在不高,但在五十年代是新加坡最高的建筑。”

新加坡的发展太神速了,在中汇银行的建筑后面仅仅十几米的距离,已挖好了基坑,准备建新大厦,规划高度是五十三层。

新加坡中汇银行离当地标志性建筑——鱼尾狮很近。旁边就是新加坡邮电局,柳东海常到那买邮票寄信。他喜欢和棕、黑、黄、白各色皮肤的人一起排队聊天,等排到自己的时候再跟卖邮票的人说英语。

新加坡中汇银行,一进走廊并排有三部电梯,吱吱嘎嘎直响,再加上里面的电风扇都是老式的,年代感十足——看来,是该盖新楼了。柳东海在新加坡见习的后期,专门用英文写了一篇关于新加坡中汇银行电梯的文章,描述最初的感受,用拟人的手法描摹新加坡中汇银行的历史以及对它未来的期待,并在新加坡中汇银行自己办的名为The voice of Singapore(新加坡之声)的杂志上发表,还得了四十几块新币的稿费。当时,一新币相当于六块多人民币,四十几块的新币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柳东海的见习工作是到外汇交易中心和国际结算部逐个岗位地去体验学习。

第一个岗位是进口业务的单据和账务处理,他的第一位老师叫陈美芳,以当地的标准,算是长得还不错。她说话细声细气,起初柳东海听不大懂,好奇心还强,常搬把椅子坐她旁边,她做什么,他看什么,特别是来电话的时候,他总想听清她都在说些什么,偏偏她又猫声猫气的,啥都听不到。她经常站起来说:“Mr. Liu,I am going to copy some documents.Would you follow?”

于是,柳东海跟着她头回见到同时能复印双面纸的复印机,连书都可以自动翻页印,这让他的眼前为之一亮。她耐心地给他讲解应该如何操作。新加坡的电子化和网络化程度远远高于国内中汇银行,这也是柳东海最需要体验的。怎奈,信息量太大,看的时候明白,转身就忘了。柳东海不得不厚着脸皮请陈美芳过来再指点一二。

下午,陈美芳经常对柳东海说:“Mr. Liu,I am going to do some credit(debit)accounting.Please follow me.”(我去贷记、借记,去做账务处理,请跟我一起吧。)柳东海遂溜溜地跟着她,她做什么他就在一旁看。必须得仔细看,因为她只带三天,第四天,柳东海就要进入状态,独立操作了。

柳东海还特别关注电话,行里有规定,电话铃响不能超过三声,必须有人接。老师要是不在的话,电话一响,柳东海就紧张:第一,不知道对方找谁,柳东海也谁都不认识;第二,若涉及业务柳东海自然也不清楚,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所以,陈美芳去哪他就跟屁虫一样黏着。

慢慢地,柳东海和周边的几个人熟悉了,也进入了业务状态,就知道如何应对了,再来电话也敢接了。一般对方都会说:“Hello,can I speak to ×××?”

柳东海就说:“Moment,please.”随后,帮着找人。时间长了,他既熟悉了业务流程,也跟客户慢慢熟稔了。

这里的柜台下面是一个个像抽屉似的收纳格,客户虽在柜台外,但可以用钥匙打开收纳格,把单据放到里面,银行的人在里面不需要钥匙,直接可以拿。银行来了新面孔,客户一看,眼前一亮,这么高大的汉子在当地还真是少见,就一传十十传百,说中汇来了个General(将军),一见柳东海就大喊:“General!”物以稀为贵,General越来越受欢迎了。

柳东海对第一个老师陈美芳印象深刻,跟她在一起工作了大概十几天。两周后,要换岗了,陈美芳还有点留恋,跟柳东海说:“柳东海,周末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安排,请你到我家去,吃我妈妈包的饺子。我妈妈会包中国饺子。”

柳东海说:“我需要回去跟伙伴们商量一下,要去你家也不能我一个人去。我们有纪律,要求集体行动。”

陈美芳点点头:“那也可以。”

柳东海回去一说,大家都说算了,别去了,这么多人一起去,陈妈妈得包多少饺子啊!

后来,陈美芳买了一套新加坡的纪念邮票,趁中午同事分批外出吃饭人少时对柳东海说:“难得我们在一起工作,送你一个纪念品,还有两本书。”书是《图解老子说》,里面都是讲述人生哲理的,她在扉页上写了长长的一段话,柳东海就记住了一句:“柳东海,您是我的欣赏对象。”新加坡女孩的中文差点意思,但柳东海明白,就是偶像呗!

和国内不同,这里没有食堂,没有餐厅,中午吃饭,要到外面解决。柳东海原想国内来的几个人搭个伴,一起出去吃,但不在一个部门,没有这个便利。索性跟当地人多接触一下,柳东海便跟工作搭档的伙伴一起去吃。

柳东海的第一顿工作餐是和部门副理一起吃的。黎副理很热情道:“柳东海,您刚来,今天中午我请您去吃午饭。”

柳东海挺高兴,喜滋滋地跟他去了离单位不太远的一个叫Golden Shoe(金鞋子)的快餐厅,心里盘算着下班后和几位室友吹吹牛,多有面子啊!

餐毕,眼见黎副理买了单,可柳东海要走的时候,服务生却叫住他:“先生,你还没买单。”

幸亏柳东海带钱了,诧异片刻,还是很快付了账。此事让柳东海久久不能释怀,再看到扁嘴的黎副理,总是心生不快。虽然,柳东海明白AA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文明习惯,可毕竟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嘛,就不能给个适应的机会?到底也是黄皮肤黑头发,本是同根生嘛!

在新加坡,从来没人穿短袖衬衫,外面骄阳似火,办公室的空调却冷冷的。白领们每天都要换一条领带,柳东海带去的领带是在海西刘公岛上论斤卖的“韩国货”,实在拿不出手,只能咬牙到Sogo商场买了几条真丝绣花的领带——怎么也不能给中国人丢脸啊!

此外,行里还给他们请了一个英文老师,六个人只有柳东海是学英语的,但是要做长期国外工作培训的话,所有人的英语必须过关。领导问大家对老师有什么要求,答曰:“第一,必须是纯正英语国家的人,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那样的地方;第二,必须是女的,要年轻漂亮!”行里果真尊重大家的意见,请了一个二十六岁的加拿大美女。每周一、三、五晚上,下班之后,大家坐车去Paradize Centre的一个培训中心上课。有时,六个人在课堂上会要求临时改变教学内容,因为他们的程度深浅不一,有的英语不怎么好,说得很离谱,老师也被逗得前仰后合。不过,大家还是很配合,尽量吭吭唧唧地说英语,老师也努力去理解,彼此相处得很好。但是美女老师设计的课程到最后也没讲完。西方人讲究契约精神,于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觉得也可以换个形式,比如请大家去看看电影,吃吃海鲜大排档什么的。美女老师也欣然应允,快乐地结束了他们的外语培训。

每逢周日,行里都安排专车,由一位行领导出面陪他们四处看看,去乌节路商业中心、圣淘沙、夜间动物园、环球影城、“牛车水”,就是新加坡唐人街,逛寺庙、购物、看电影、打保龄球、去八角楼吃南洋风味等。有时,还会请他们去喝酒,喝的是洋酒XO。中国人多数是因为好奇才喝XO。其实,按照外国人的喝法,这酒真的很好喝,杯底倒很少的酒,加冰块,抿到嘴里,酒液于口齿之间溢动,从舌尖到舌根余韵无穷。

有次,柳东海他们去吃台湾烤肉。把原料选好之后,递进烤肉房,烤肉师傅隔着玻璃板,当着你的面表演烤肉,菜盘肉碗翻飞自如,肉在烤台上嘶嘶作响,香雾飞扬,食客们看得过瘾,吃得尽兴。

要说此处的美食,真是不胜枚举,其中给柳东海留下特别美好印象的是一种美食酿豆腐。所谓酿豆腐实际是豆腐油炸之后做成的豆腐泡,加上其他蔬菜,画龙点睛之处是与成块烧得香喷喷的肉酿到一起,非常美味,不管啥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垂涎欲滴。行领导也不吝啬,夸他们都是中汇银行的能工巧匠,能给行里赚很多钱,所以一定安排他们喝好吃好。

在此处待得久了,柳东海还有一点较深的感触,就是新加坡的法治严、治安好。海滨路两侧有好多椰子树、木瓜树,果实长得都很低,像柳东海这般个头,伸手就能够着。有时,他想,应该晚上出来摘几个。但没见有人动它们。街边卖榴梿的摊贩,到晚上收摊的时候,只是拿篷布一盖,边边角角拴上,防止被风吹跑,再就没有任何其他防护,根本就没人偷。如果犯法,当地有一种刑法叫鞭刑,那是很厉害的。新加坡的鞭刑相当有名,令人半趴着绑住,用鞭子抽打扒光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随后给人疗养的时间,恢复之后,还得接着把欠下的鞭数补上,再打开再养,直到将鞭刑执行完。想想真挺残酷的。

不过,柳东海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银行内度过的。银行等级观念非常明确。职员分两种,文员和高级文员。文员做的活儿,高级文员是不可以回头来做的;高级文员做的活儿,再高层级的人也是不允许做的。柳东海有时手头不忙,特别是实习到管理岗位时,就想帮人家打一打文件,却被义正词严地拒绝,帮谁打,被帮的那个人就是犯错,那是他或她分内的工作。柳东海是科长,在当地被称作“襄理”。襄理去帮高级文员和文员做业务,犯错误的却是后者,所以不能画蛇添足,砸了人家饭碗,这个界限是很分明的。

制度严谨、公私分明,每个人都有用,每个岗位都重要,这些企业文化深深影响了柳东海的工作态度和职业生涯。海外工作经历一下子把原来在国内银行做的业务立体化了。在国内,有权签字人分不同的业务类别、不同额度被赋予一定的权限,他们的签字由总行做成签字样本,印成图册。文件寄到国外,负责密押印鉴的人要按照图册核对寄来的东西是不是有权签字人签的,以此鉴别业务的真伪。

柳东海原来那些哥们儿姐们儿签出口文件寄到新加坡,在柳东海这里就当进口业务处理了,这样的操作就把过去做的业务完整化了。

在国外,培训学习和适应工作是自己的事情,不能适应工作,那他们就找能适应的人。相比之下,国内特别人性化,特别福利化。在国外,谁该干什么,就精准地做好这一部分,就像工厂流水线上的一个环节,更多的不必做。国内国外,大环境不同,做法有差异,但没什么对与错,不过是各有优劣。第三章惊心事件

风险无时不有,无处不在,风险管理是银行经营的核心内容。柳东海和一同在新加坡见习的同事经常有这样的交流。

他在鲁南中汇银行时,家离银行比较近。下班后喜欢去银行的前后院散步,和行里其他愿意在那儿逗留的同事聊天。

突然有一天,行里来了几个公安局的人,说刚刚接到报案,一个储户的五万元资金被盗取了。当时,还没有银行卡,客户只能用存折。用存折取款时,必须经过柜台,填写取款凭条。

公安局的人一直都没离开,等到下班,把行里所有涉及柜台业务的人都留下,集中到会议室,围成一圈,发给每人一个平时练习数字的小本,让大家反复在上面写阿拉伯数字0到9,之后再写大写的数字,用来核对笔迹。每人都要整页整页地写,以便看出写字的特征。

第二天下班后,又写,因为前一天的没比对出来。

第三天,继续。

连续写了一个星期。大家心里都特别压抑,柳东海下班后也不敢在银行周围逗留了,怕被当作坏人。

这期间,公安局检查发现储蓄专柜的宋主任此前丢了三本存折,竟然一次都没有上报。这是重要发现,遂对他进行了跟踪监听。行里保卫科的人说,宋主任和家人上班后,家里的电话座机就被安了监控、监听的一类东西。

公安局天天来,不但让大家下班写“作业”,中午休息也要写,然后轮流接受询问:“发生盗取那天那个时间段,你都干了什么?”

当时,没有监控,回忆起来很困难,大家都深感郁闷。有的员工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甚至会跟家里人说:“今天我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家里人问:“钱是你偷的?”

他说:“不是我。”

家人不解:“不是你,为啥回不来啊?”

员工无奈道:“赶上冤假错案也不是不可能啊!”

宋主任是重点审查对象,却也没有结果。他只是解释说:“我是怕行里知道了处分我,没有别的原因。”没做出别的解释,疑点就更大,于是,他被拘留了一天一夜。

行内上下轰动,都在传这事儿就他干的,苦于没有证据,于是扩大了侦查范围。

为什么要扩大侦查范围?由于银行缺人手,正式员工换班吃午饭时,保安可以进来帮忙做业务。他们用的印章、公章都是行里员工的。公安局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把侦察范围扩大了。

案子很快水落石出,这件事是一个保安做的。他事先偷了一本存折,就是宋主任丢的其中一个。如果宋主任当时上报的话,这些问题可能就避免了,存折上都有编号,一旦挂失,再拿来用就能被发现。保安偷了存折后,盖上了银行的印章,又趁替岗的时候把储蓄柜员的名章找机会盖上。最后,他让自己的女朋友填写了取款凭条。该女友不是本行的人,警察让本行人写再多的数字也是不可能对上的。

扩大范围一查,再加上审问,保安的心理防线就被突破了,宋主任也解脱了。行里没有免他的职,但进行了批评处分。

从那时起,柳东海也养成习惯,下班再也不去银行院内散步了。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国内银行,下班后,正式员工都要轮流值夜班,柳东海也值过。银行当年的安全保卫也非常严格,但主要依靠人防,现在更多的是技防。保卫科的保卫干事每天晚上两个人守金库。金库分里外两道门,他们只负责金库,任何其他区域发生问题,都不归他们管。他们的责任就是看金库,被称作“守库”。柳东海他们属于值班干部,并给配枪,负责楼上楼下各个区域。讲真,柳东海值班时心情是相当紧张的。

配枪最好用不到,彼时的安全保卫形势比现在严峻。一次,行里安排柳东海跟保卫科和出纳科的两个同事一起去总行缴外币现钞,行里收到的外币美元、港币、日元都不能放在行内,放在行内既不能放贷款,也不生息,还要付客户利息,相当于赔钱。外币要送到总行,统一转到境外,或存到外资银行,有利息收入。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外币送到总行。

柳东海他们带着介绍信,坐上火车卧铺就去了。当时,几个人都配了枪,给柳东海的是一把五四式手枪。他那时才发现,战争年代的战士手头真有劲,五四手枪的安全栓拉起来很吃力,虽然部队转业的保卫干事教他如何使寸劲儿,但还是挺费劲儿的。

躺在卧铺上,枪就没地方放了。柳东海抱着它不敢睡,放在腰上怕它响,放到枕头下怕它丢,就这么一整晚没合眼。到了总行把外币现钞上缴后,他们连逛街也不敢。飞机是不能坐的,路程又比较长,来回路上无不提心吊胆。有此经历后,柳东海就认定参加工作最好别动枪,小时候感觉当个解放军战士挺光荣,但真的拿枪了感觉却大相径庭。第四章结缘胶湾“根据省行党委决定,任命柳东海为胶湾分行副行长。”

这一决定是人事处处长当着省行主管行长尹光耀的面儿宣布的。

柳东海内心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

全省中汇银行系统最年轻的处级干部竟然是自己,这太意外了。

谈话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由正科提升为副处。在柳东海的官场知识储备中,科级晋升处级是一道很难逾越的坎儿。当他按尹行长的指点,见了省分行一把手并当面致谢时,省行领导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柳,你够格儿,否则提拔你我们就错了;再说了,自己人啦,以后会有更多用得着你的地方!”

这些体己话让柳东海确信,自己的官真的做大了。

柳东海啊柳东海,三十岁出头,成了中汇银行全省最年轻的处级干部,正儿八经的县团级,何德何能?

柳东海是国际结算方面的精英,安排他到胶湾分行,当然是为了加强国际结算力量。海西省的外贸出口50%走胶湾口岸,中汇银行是外贸外汇专业银行,外汇结算100%在中汇银行。

胶湾地处半岛北端,三面临海,东面是黄海,北边一眼望去是内海浑黄,外海清澈,泾渭分明的黄渤海交汇处。胶湾一面靠山,三面环水,是一座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的宜居城市。胶湾的美丽不胜枚举,一望无际的银沙滩海滨、抹香鲸海洋公园、获吉尼斯认定的三十八公里全球最长滨海路——海滨步行木栈道、日本风情街、俄罗斯风情街、巴黎风范的中都广场、列入全国十大海岛美景的养马岛,还有串珠般散落在百里近海的长崆峒岛、银狐岛、芝罘岛……

银狐岛给柳东海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其虽距胶湾陆地百里之外,但乘坐台湾造的高速客船单程耗时不过两个多小时。船窗外,陆地、近陆岛屿慢慢消逝,海面辽阔得让人心虚。柳东海第一次是和七八位朋友一起上岛的,岛上有一家闻名全国的以养殖海参、鲍鱼、虾夷贝等海珍品为主营业务的上市公司。公司老板的弟弟以朋友身份安排接待的。

上岛后第一项活动就是乘游艇钓海鱼。游艇配有电子探鱼器,显示屏上看得到在不同水深游来游去的鱼群。钓鱼用的是渔民称为“手把线”的钓具,线端拴着一根横着的粗铁丝,渔民们称为“天平”。天平上一列排开,系四只鱼钩,天平中间系一个铅坠。鱼饵用的是船上准备好的剪成小段的大鱿鱼须或小海虾。船行当中发现鱼群即会停住,不抛锚,保持船动力以维持稳定,船长一声令下:“放线!”围在船四周的钓客即刻把天平抛进海里转动手里的线盘,鱼线迅速进入海底。这里的海域水深三十到五十米。铅坠带着“天平”触碰海底沙石,手中会有明显“断线”的感觉,依判断将“天平”提离海底,让挂饵的鱼钩随海流漂浮在海底上方半米到一米的位置。

来不及等待,有鱼咬钩,有掠夺感,好凶猛!手突然将渔线向侧上方拉甩一下,挂住鱼唇。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起钩,三四条十四五公分长的黄鱼、黑鱼蹿出水面。手拎“天平”,鱼成串,扭摆抖动,好开心啊!

船东为柳东海和伙伴准备了五个大保温箱,不到半小时,大家便钓满了一箱。能想象品尝自己钓的鱼、自己捕的海鲜的兴奋和极致的鲜美吗?

银狐岛的夜空繁星密布,此时恰逢七夕,银河系浩瀚明亮如一条宽无边、长无尽头的大河,牛郎织女星清晰可辨。

夜空下,小街旁,坐着一排排默不作声、大脑慢速运转,呆呆度日的海岛村民。

胶湾的经济是海西省四个特大城市当中的排头兵,虽同是老工业基地,但它更早借地域优势,借十四个首批沿海开放城市的政策优势,率先焕发生机,港航、造船、机车、机床、钢铁、石化都成为它重要的工业支柱。在这里,金融行业从业人员超过六万,有银行的、保险的、证券的、信托的、期货的,城市管理者很早就提出了“建设东北亚国际金融中心”的口号。

胶湾是个让人愿意来,不愿意走,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一年不到,柳东海又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

由于工作调整,上级安排柳东海回鲁南市,去海西省中汇银行外汇资金处当副处长,主持工作,同时等待总行的长期出国工作安排,然而,柳东海并未回去。

本来他是要走的,临行前,朋友们一起吃饭,给柳东海送行。有同学办好了移民,劝柳东海也走这条路,可更多人说为了将来更好的发展应该选择留在沿海开放城市。朋友们的这些劝说让柳东海的内心波澜起伏。他不想离开,可不走的话,工作该怎么办?柳东海很纠结,口腔溃疡连续一个多月,喝口水都疼痛难忍。

恰在此时,柳东海在报纸上看到融商银行胶湾分行成立的招聘广告,同妻子一商量,决定把握机会,勇敢地“下海”闯一闯。第五章办公室主任

面试官就是后来分行的陈行长。他问柳东海为什么要来融商银行,答曰:“我并不了解融商银行,可我想留在胶湾。”

面试官顺口说了一句:“很实在嘛!”

柳东海报名国际结算岗,一共招了四个人。融商银行总行出题,要求用英文答卷,只有柳东海一人胜任,结果没人批得了卷子。

陈行长的儿子是同济大学经济类专业毕业的,在深圳一家基金公司做基金经理,老爸要他来帮忙阅卷。结果,柳东海在四人中排名第二。这结果不由让他疑窦丛生。按说,他是京都外国语学院毕业的,加之具备多年的国际业务经验,英文水准以及专业素养都比较高,没得第一实在说不过去。

这叫什么事儿呀!要求全英文应试,这本该是第一重要的,单凭这一条,柳东海也该是无可争辩的第一名,书写流畅、用词准确自不必说,答案也是不容置疑的。这不明摆着是鸟大不过笼子嘛!柳东海忿忿然,却无奈,和乘飞机的谈造飞机岂不枉然?不过,既然已经入围,也就不计较了吧!

为了留在胶湾,柳东海在1997年5月进了融商银行。他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想法,觉得去了融商银行就是“下海”了。在他眼中,中汇银行是铁饭碗,而彼时的融商银行资产规模全国才一千多个亿。柳东海当时想,如果月工资不少于四千元就去,在中汇银行挣得少,一个月才一千多。

陈行长是个生活简朴的人,从小在农村长大。融商银行开业的时候,跨行来的人都和柳东海一样,觉得有一种“下海”的感觉,进入一个新的环境无非是想多赚钱。但陈行长没把钱看得很重。刚开始工资体系还没有确定的时候,陈行长就和总行商量每月每人两千元的生活费,将来多退少补,他对收入没有太高的期望值,所以没说“少了今后补”,而说“多退少补”。

新开业的融商银行胶湾分行,起初国际业务并不多,陈行长就安排柳东海做营业部经理。刚做了一个月的营业部经理,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天,行长找到柳东海,对他说:“东海,你能不做营业部经理吗?”

柳东海说:“那我做什么?”

行长说:“你做办公室主任吧!办公室主任需要一个既懂业务,又会写东西的人,我看你材料写得不错,就来做办公室主任吧!”

当办公室主任?柳东海一阵惊愕。“领导,这不合适吧?”“我看过你过去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我看你行。”

柳东海一直把行政人员看成银行体系里的“外行”,从来没想过自己去做辅助性质的工作,那些迎来送往、点头哈腰、跑前跑后、起早贪黑写材料的事……不干!他心中拿定主意。

柳东海婉言回绝道:“我没干过,肯定干不好。”

领导沉吟道:“不愿意在我身边工作吗?”“不是。”“那就听我的,试试吧!放眼长远,肯定是好事。”陈行长的口吻不容置疑。

完蛋了!柳东海欲哭无泪。

就这样,柳东海开始了办公室主任的工作。股份制银行的办公室是个大综合,人力、行政、安全保卫、稽核都在一起。

其实,柳东海在参加总行工资体系培训会之前和其他人一样内心有些惶恐。但他在陈行长之前先了解了融商银行的工资体系,不再担心钱赚得少,也不再担心有地域差别,因为胶湾和深圳总部的工资标准是一致的。融商银行根据个人资历、学历等为参照,确定职级和薪资。柳东海在中汇银行时的技术职称是高级经济师,所以到融商银行的薪级起点定得比较高。

柳东海既然负责办公室,也管人力资源,薪酬方面自然先知道。他和会计部的经理一起到深圳开会,前半部分是财务和人力一起开会讲公司财务政策,然后财务人员退场,人力方面人员讲薪酬的具体安排。柳东海觉得很震撼,因为工资可以更高,绝不是一个四千元挡得住的。能挣到特区标准的工资,柳东海不免心中窃喜。

融商银行的工作风格就是玩命,废寝忘食,忘记一切。柳东海在深圳的时候已领略到了一些,中午吃饭不出屋,把饭菜端到会议室自助,二十分钟后接着开会,直到晚上九点。

此外,融商银行有一个很先进的管理体制:一个新分行开业,关键岗位都要安排专人进行辅导,保证启动的新分行符合融商银行统一的文化。

不过,胶湾分行的起步发展并没有达到总行的期望值。

胶湾分行成立时,从胶湾国民银行来了八个人。胶湾国民银行的副行长来做行长,总经济师做副行长,几个副处长做部门负责人。柳东海是唯一的外来户,做了办公室主要负责人,副手是原国民银行办公室副主任。所以,国民银行官本位文化对融商银行胶湾分行的影响很大,束缚也很多。

银行的人际关系有点复杂,复杂到什么程度呢?最开始筹建融商银行胶湾分行的时候,国民银行的总经济师蔡先夺是筹建的主要负责人,一直负责与融商银行总行联系。但等到胶湾分行真要成立时,国民银行安排陈副行长和蔡先夺一起坐飞机去深圳,研究敲定融商银行在胶湾开业的最终事项。

陈行长和蔡行长一高一矮,一个喜爱独自对着自动抛球机左推右挡打乒乓球,昂首挺拔,面部皮肤紧致淡然;另一个可能是喜好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夜生活,背部微驼,眼光略微灰暗浑浊。

飞机上,蔡先夺还不知道陈行长是来做胶湾分行行长的,当时他仍笃定自己才是行长的唯一人选,遂埋下了矛盾的种子。到了深圳,与融商银行总行领导一交流,蔡先夺才发现自己失算了,白忙活这么久原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此发芽了。

作为办公室主任的柳东海,经历了两人斗法的全过程。

陈行长是一个特别节俭的人。招待客人喝酒也是拿矿泉水瓶灌着当地的土酒小烧,几块钱一斤。北方人对红酒没什么研究,只知道进口和国产、贵或便宜。陈行长既想省钱,还想要面子,就通过关系介绍胶湾外轮代理公司,让柳东海开着车去批发酒。去了之后,柳东海打电话告诉行长都有什么价格的,也不管什么品牌。然后,行长交代就买三十元左右的,批发是这个价格,放到市场上也就卖到七十多元。打这之后,柳东海常会开着金杯面包车,拉个七八箱酒,咣咣当当地在路上来回跑,还挺费油的。

无论招待什么客人,陈行长都会事先交代柳东海,点菜要控制,不能超过八百元,不讲人数,不讲客人层级档次。这就使得柳东海每次点了海参、鲍鱼之类的贵菜,就势必要点个麻婆豆腐、尖椒土豆片之类的来找找平衡。

深圳总部来客频繁,走的时候要给人家备礼,也不能带海鲜之类矜贵的,那得千元左右一份呢!陈行长还真是强,赛过诸葛亮,安排只给客人带黄瓜、西红柿这两样。每次来客,大概准备三十元左右,能装不小一箱。陈行长的理由是:在深圳买黄瓜,回家切的时候,屋里闻不到黄瓜味,而北方的黄瓜拿回家切,满屋都是黄瓜香;南方的西红柿吃起来没有味道,北方的西红柿吃起来有田园感。

深圳的客人,吃饭喝酒是一方面,他们还有另一方面的需求——出去玩耍。

陈行长看不惯这些活动,客人玩的费用行里也不给安排。副行长老蔡这方面是行家,但被陈行长限制得很死。有时客人来了,比较熟悉的就说,吃完饭出去坐一会儿?柳东海就把这些意思拐弯抹角地变成出去洗洗头。那时捏脚的比较少,只能说去洗洗头,还算是一种比较不错的消遣。

有一次,严控招待费这个怪圈被打破了。

总行一把手来胶湾,德高望重的改革家带着老婆孩子,当时这个一把手是融商局集团的副董事长,是融商银行的第一任行长。

到胶湾第一天的接待很简单,第二天早上按照预先安排由分行陈行长陪同他们去黄渤海分界线转一转,下一站是胶湾开发区。

陈行长对柳东海说:“你去开发区打前站,安排中午吃饭的地方。”

柳东海去了开发区最好的海鲜酒楼,点完菜和服务员说:“算一下多少钱?”

一共订了两桌,服务员报:“1800元!”柳东海想,也行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琢磨琢磨,总行一把手来,而且还有很多人陪着,人数不少,好像有点寒酸,虽然在当地也算是比较高的规格了。柳东海转了一圈返身和服务员说:“你把菜单拿来,我看一看再调整一下。”又加了葱油海螺之类的几个硬菜,柳东海又问:“再帮我算一下,多少钱?”结果一桌大概1500到1600,两桌3000元出头。柳东海心里想,应该没问题,就这样了。

服务员问柳东海:“喝什么酒?”

柳东海说:“不知道客人喝什么酒,等人来了再说。”

柳东海心想,这顿饭吃完,说不定陈行长会批评他。但转念一想,自己作为办公室主任,这也是为自己的行长争光。

陈行长带着领导一行人来吃饭,从第一道菜上桌直到最后,陈行长的表情一路放晴。当然,也可能是总行行长莅临,陈行长也有点紧张,但确实感觉这些菜不丢面儿。

落座后,陈行长问总行领导:“您想喝点什么酒?”

答:“红酒。”

陈行长对柳东海说:“东海,你看看都有什么红酒。”

柳东海招手道:“服务员,把你们家好的红酒说一说。”

服务员先说了个最贵的,结果总行行长说:“就喝这个吧,这个牌子我知道。”

那时,北方人喝红酒都要加些东西,所以柳东海就问:“咱们是加点冰块,还是柠檬?”

答:“怎么这么外行?喝红酒哪有添加那些东西的?红酒就是先开瓶,把酒倒进醒酒器醒一会儿,然后倒进杯子直接喝。”

于是,红酒就这么直接喝了,最后结完账,居然6000多元,因为红酒喝了好几瓶,价格完全超标了。客人走后,柳东海硬着头皮,心存忐忑地和陈行长说:“行长,你猜昨天咱们一共花了多少钱?”

陈行长想想说:“怎么也得两三千吧?”

柳东海深吸一口气说:“我先打个预防针,您别生气,昨天两桌连菜带酒加到一起是6000元出头。”

出乎意料,陈行长挺淡定的,不像以前每次吃完都好奇地问问花销、具体什么情况。他直接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从此,凡是总行来人,柳东海就不去特意和陈行长请示了,每次都会超标。陈行长的标准从此不存在了。

办公室主任大多是全才,能写、能说、能喝、能玩。胶湾流行一种娱乐方式叫“打滚子”,三副扑克牌混到一起,牌抓完后,每人手里都是厚厚的一沓,三副扑克在一起嘛,轮到自己出牌的时候把牌捻开,选出要打的牌,既比记忆力,又比技巧。这和平时一副牌四个人打升级原理是一样的。

柳东海也会玩,但在胶湾那么多年,他从没对“打滚子”产生过兴趣。这种打法需要熟能生巧,不常玩当然不熟练。一开始,柳东海对这个打法也不明白,在他眼里,一副牌也行,两副也行,三副也行,不知道都是至少三副牌,偏偏胶湾当地人十之八九都喜欢那种玩法。

柳东海喜欢的是麻将——国粹。

融商银行最初规模较小,总行开会叫“总分支行长会”。开会的时候,各地支行行长都有机会去参加。柳东海是分行办公室主任,自然也要去。分行的计划资金部老总也要去,大概有六七个人的样子。到了深圳蛇口总行培训中心,安顿下来后,陈行长说:“小柳,你去买扑克,回来咱们‘打滚子’。”

柳东海说:“好的,我去买扑克,你们等我。”

出了培训中心楼,又跑出去好远,找到一个小卖铺,里面的扑克还都是香港生产的。柳东海心想:买一副不一定够,打旧了还得让我折腾,买两副吧!

买了两副扑克,柳东海一路小跑回来。把扑克拿出来之后,陈行长诧异道:“怎么少一副?”

柳东海说:“怎么少一副?这不多一副?”

陈行长说:“你懂不懂业务?”

柳东海旁边的几个同事都笑得前仰后合。

陈行长也哧哧笑道:“这种打法是三副扑克混在一起好不好。”

柳东海说:“好,我马上再去。”

陈行长逗柳东海说:“你这不耽误事嘛!”

经过那次之后,陈行长也知道,柳东海不研究、不喜好这些东西,以后再玩也不叫他了。这么多年了,柳东海虽然在胶湾,身边的人都喜欢玩“打滚子”,他却始终没参与进去。

如果从牌品看人品的话,只能说柳东海不善于溜须拍马。

融商银行总行的第十三届董事会在胶湾召开。柳东海负责筹备这事。十六位董事参加会议,住宿安排在五星级君悦大酒店。

柳东海问陈行长:“按什么标准安排?我没有经验啊!”

陈行长说:“你尽量省点。”

柳东海踌躇道:“省点?他们住那儿就不便宜,不可能在那里一顿饭不吃。那地方一顿饭可真就得好几千。还有就是,开会的话,会场是否也安排在酒店里?”

陈行长问:“酒店里安排会场得多少钱?”

柳东海答:“每半天一万五。”

陈行长想了想,道:“你这样办,餐饮标准尽量控制;车咱尽量借,别租。”

要知道,这些领导来回行动,无论是集体活动还是零散行动都是需要车的,这也是笔不小的开销呢。

柳东海问:“那找谁借呢?得要好车啊,好车你给人万一刮了碰了多不好办,还是租好些。”

陈行长又说:“租一部分借一部分。”

按照陈行长的办法,行里发动信贷员向客户借车,信贷员就各处去联系客户借奔驰、奥迪、考斯特。

回头陈行长又找到柳东海问:“酒店会议室的租金太贵了,你研究研究,能不能把会议室放在咱们分行?”

分行的楼整体结构一般,隔音效果不好。

柳东海说:“弄到分行的话有个问题,茶歇怎么办?要预备一些点心、水果、咖啡、饮品呀,咱出去买吗?这个东西自己人做是需要培训的,如果是酒店做,出了问题没人会计较,可咱自己做,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不太合适。”

陈行长有些不耐烦道:“你哪来那么多想法!就用咱自己的员工,买点水果切一切,买点饮料。”

柳东海哭笑不得,只能说:“那方案就这么定了,领导?”

陈行长拍板:“就这么定了!”

柳东海想,此事万不可怠慢,这是总行的人来开会,还是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的。于是,他给总行办公室的闫主任打电话。

闫主任说:“东海,你大概算一下,这些一共要花多少?”

柳东海答道:“大概六到十万的预算吧!”

闫主任问:“你们没办过这样的活动是不是?北京副部长是咱董事长,其他这些人也都是咱们的股东、咱们的老板,咱们是给谁干呢?你在这个基础上加十万再重新安排。”

得到这样的答复,柳东海就明白了。他去找陈行长汇报这个事情。

柳东海和陈行长一说,行长说:“那你研究研究怎么加吧?”

柳东海又请示:“饭呢,尽量在酒店吃。如果您非坚持让人到行里开会的话,那咱就让酒店人员带着酒店的东西,来给会议安排茶歇。我也和酒店商量了,酒店说你们别自己弄,他们也不是非要挣咱们这份钱,就为个茶歇折腾一趟也没什么可赚的,这算是酒店的增值服务吧!”

陈行长同意了。最后,开了半天的会,酒店收了5000元的茶歇服务费。酒店安排两个人到分行,送器具材料之类,会议现场布置得挺不错,两个工作人员也把茶歇安排得很妥当。会议进行得十分圆满。

这件事对柳东海触动很大,他开始明白,钱该什么时候花,该花给谁,这是很重要的。他从那个时候形成了一个新观念:不会花钱,就不会赚钱。花钱极度保守的人,肯定也不会广开财路。

不过,陈行长确是一直节俭到最后。第六章高层博弈

分行临近开业,接待压力骤至。总行派来辅导的八个人需要有人安排接待,陈行长派人叫蔡行长和柳东海到他办公室。开业初期,都还是临时租用的办公室,简陋到略显破败,这倒和中间秃顶周围头发凌乱的陈行长形象不谋而合。

陈行长问:“总行来的八个人你怎么安排的?”

柳东海说:“安排他们在胶湾上海路饭店吃住。”

那个饭店下面楼层是客房,顶层是餐厅,比较有特色。“领导,正好我想问一下,晚上陪总行的人,您两位领导是不是都到?”

陈行长说:“我‘三高’,最近感觉不太好,老蔡,你去吧!”

蔡行长道:“哎呀,我也有事,都安排完了,而且都约好了。”

柳东海为难道:“总行来人中有国际部副总、总行办公室主任,您两位领导都不去的话,不太好吧!礼节上也过不去啊!”

两位领导面无表情互相看了看,陈行长说:“东海,你就代表我们去安排吧!”

没办法,柳东海只能自己去了。他开着行里新买的金杯面包车,带着总行来的客人到了胶湾上海路饭店,让他们先到房间休息一下,他这边去餐厅安排饭菜,说安排好了再来请他们用餐。等柳东海都安排好,去请客人的时候,蔡行长带了分行小秦女士来了。

这两人一直被传有暧昧,实际上,两人确实暧昧。秦女士入行前在一家星级酒店公关部工作,生了一张漂亮妩媚的瓜子脸,言谈矜持,也许是内心狂热,但外表真的冷漠。蔡行长不管不顾地将这位女士的办公位放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内,根本不在意影响。

柳东海看到蔡行长来了,连忙说:“太好了,蔡行长,您来了正好一起吃饭。”

蔡行长说:“我不能在这吃饭。”

柳东海问:“为什么?”

蔡行长道:“我都约好人了,人家都等我呢,我就是来打个招呼。”

柳东海争取道:“您都来了,就吃点饭喝点酒再走吧,反正那边也是等您,就多等会儿呗!”

这时,总行办公室的闫主任说:“老蔡,你看你都来了,就待会儿再走吧,一块吃口饭。”

蔡行长看总行领导说话,就立刻答道:“您都这么留我了,我就在这吧!”

就这样,一行人到餐厅吃饭。深圳融商银行的人有一个特点,工作的时候忘我拼搏,休息的时候就疯狂放松。

柳东海提议:“咱们喝点酒吧,喝什么酒啊?喝点当地的酒吧!”

蔡行长爱面子,觉得当地酒不好,说:“当地没什么好酒,不喝当地的,看饭店有什么好酒。”

服务员回答:“比较好的那就是五粮液了。”

领导挺满意的,说:“那好,就喝五粮液吧!”

这一喝,蔡行长的话就多了:“一把手步子迈得小,就跟农村驾辕的马走得慢一样,我们走得快也没用!”这是影射陈行长出身农村,从县域国民银行后来转到市内,没见过世面,过于保守,不懂商业银行的业务,陈行长带头带得不好,他自己再明白也没办法。

在这样的场合下,柳东海是没有资格替哪位领导解释的,也不能顺着蔡行长的话说,就只能笑着劝道:“领导,下班了不谈工作,少说话多喝酒。”

没想到,蔡行长语气蛮横地说:“说说你,凭什么当办公室主任!”嗨,竟冲着柳东海发起火来,“要论办公室主任,小秦比你强!她比你强,比你强八百倍。”

小秦就是和他一起来的漂亮女生。

柳东海心里不舒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可毕竟蔡行长是领导,而且还当着多位总行领导的面儿,柳东海只能笑着圆场:“她是比我强,但她比我强一千倍也没有用,这个办公室主任还只能我当。”

蔡行长说过这些话之后,饭局气氛微妙,这顿饭吃得不太愉快。吃完饭,蔡行长带着女秘书走了。总行的闫主任对柳东海说:“东海,你到我房间来一下。”柳东海去了。

闫主任认真地跟柳东海说:“东海,我提醒你个事。你们这个行长口无遮拦,为人有问题。咱俩之间相处不长,但我看你为人踏实,才跟你说这个话。你不要介入他们领导之间的矛盾,跟他俩谁都不要走得近了。听话听音,我觉得都有些问题,可能蔡更过分些。他们这样干,在融商银行不会受欢迎的,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第二天晚八点左右,陈行长要和总行的客人见面,给柳东海打电话:“东海,你开车到我家接我。”

柳东海开的是金杯商务面包车,陈行长每次坐柳东海的车,司机身后三排座都坐在中间的一排,怕柳东海开得不稳。柳东海总会开玩笑地说:“您就不能往前坐坐吗?”陈行长也会逗趣:“你开车谁放心?我怀疑你的驾照是买来的。”

快到胶湾上海路饭店的时候,陈行长看见路边的水果店,说:“东海,你停一下,咱们买点水果,去看人家别空手。”

柳东海连忙回答:“好的,这个我应该提前想到的,我这就去。”柳东海买完水果上车后,陈行长说:“你先别开车,我跟你说几句话。昨天,老蔡去陪他们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说我了?”

柳东海有点尴尬地回答:“嗯……关系到您……”

陈行长反问道:“没什么好话?”

柳东海诚恳回答:“实打实说,没什么好话。”

陈行长气呼呼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柳东海继续开车,等到宾馆之后,见到总行的客人,陈行长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陈行长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大气的,背后不议论别人。他带着柳东海每个屋子走了一圈,打了遍招呼。

两个领导之间的矛盾越发激化,柳东海夹在中间很尴尬,越来越不想当这个办公室主任。

陈行长安排行里只买了一台领导用的车,并且嘱咐到位,此车每天上下班接送完他,再去接送蔡行长。蔡行长当然不愿意,就自己在外面借了台车,还借了个司机,于是,这个司机和女秘书就成了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人。行里除了一把手用的这辆轿车,柳东海手里还有辆金杯面包车,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没有安排车辆的蔡行长依然对此很不开心。

行里面有一些开销,陈行长给了会计部于总审批权,给了办公室主任柳东海审批权,就是没给蔡行长。蔡行长出去吃饭,回来要找柳东海帮忙报销,给行长们书架上买一些书,都要找柳东海安排。

蔡行长就跟柳东海抱怨过:“我这个副行长当得都不如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比我都好使!”

柳东海只能劝道:“领导,您别这么说,有啥事您就说,我都办!陈行长也说了,蔡行长的事,都办!”

实际上,陈行长并没有这样说过,但柳东海不能给两位领导激化矛盾,夹在中间的他只能帮着劝和。

两个行长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不可调和,分行开业之初,经常有安排学习讨论制度规定的会议,两人就互相推脱,陈安排蔡牵头,蔡就推脱不做,最后就都安排到柳东海头上,让他带着大家学习,那时候,柳东海都当成半个行长来用。

融商银行总行开新的分行会派人辅导,半年之后再派专家组对管理和经营进行验收,这是规定动作。

胶湾分行验收专家组派来三个老总,战略发展部的赵总,原来是西南财经大学的教授;会计部的女老总徐丽荣,是曾做过银管会副主席的隋光平的研究生同学;办公室闫主任,从前是国家运输部行政司的干部。

实际工作交流并没有什么问题,最后晚上一起吃饭,却出了意外。

大家一起喝白酒。陈行长、蔡行长、胶湾分行会计部于总以及柳东海一起招待客人。

饭局中途,闫主任突然送出一句话:“老蔡呀,大家都知道你一直不服老陈,你不用辩解,你再不服气老陈也是一把手,总行安排他当行长,没安排你。”

蔡行长非常难堪,说:“我没不服气,我一直都很服陈行长的,反倒是总行领导有的水平真低,没几个像样的干部。”

闫主任又说:“你不用说怪话,也不用不服气,来,咱们一起喝一杯酒,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蔡行长也没再说什么,端起酒杯和闫主任喝了一杯。

这杯酒五味杂陈,老蔡强颜欢笑,心中非常郁闷。

闫主任紧接着又说:“老蔡,你再倒上一杯,和陈行长再单独喝一杯!”

陈行长说:“这就不用了吧?”

闫主任说:“用,一定要一起喝一杯!”

老蔡说:“我敬一下陈行长,该敬。”嘴上说着,心里却非常不痛快。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柳东海心里清楚,闫主任不但没能使矛盾化解,反倒成了激化矛盾的助燃剂。

晚餐结束后,陈行长说:“东海,你留下,安排一下领导们的休息,我们就先回了。”

会计部的老总于大姐说:“东海,我留下在这儿和你一起安排。”

柳东海说:“好的,好的。”

他们一起将领导送回房间,嘱咐他们多喝点水,冲个澡,早一点休息。

然后,柳东海和于总一起下电梯准备回家,下到了一楼刚出电梯就碰到折返回来的蔡行长。蔡行长不让柳东海和于总回家,他说:“你们都先别走,我们现在上去安排领导们再出去坐坐!”

柳东海说:“可领导们都休息了。”

蔡行长说:“这么早休息什么啊!现在就上楼!”

柳东海和于总没有办法,只能跟蔡行长又上楼。在电梯里,蔡行长指着柳东海说:“我一定要跟你好好算账!”

柳东海心中哭笑不得,只能说:“哎呀,蔡行长,我什么时候得罪您了?长这么大我也没有机会得罪您啊。”

蔡行长气呼呼地说:“你不用说别的。”

实际上,柳东海知道蔡行长不是和他生气,而是发泄心中对陈行长的积怨,他是气不过晚餐时发生的事情。

到了楼上,蔡行长将各位都喊了一遍,跟他们说换个地方再坐一会儿,这个大家都懂。

总行会计部的徐总说:“我不和你们一起了,最近身体欠佳,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总行的两位男老总和柳东海以及于总就被蔡行长带到当地一家夜总会,规模大,富丽堂皇。

蔡行长说:“我们在这里再喝几杯。”他对柳东海说,“东海,你安排一下。”

柳东海并没来过这样连走廊过道都震耳欲聋的地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对蔡行长说:“领导,这里的业务我确实不太熟悉,您安排吧,我负责买单。”

蔡行长恨恨地看着柳东海,然后对服务员说:“叫几个小姐进来!”

小姐们鱼贯而入,列成一队,蔡行长给每个人都挑选了一个小姐,又要了一瓶洋酒和几箱啤酒,大家就开始唱歌喝酒。

柳东海对这样的局面不知所措,只是靠着沙发,假装睡着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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