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彼得·汉德克作品1: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7 10:05:14

点击下载

作者:[奥地利]彼得·汉德克 Peter Handke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彼得·汉德克作品1: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

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彼得·汉德克作品1: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试读:

编者前言

彼得·汉德克(Peter Handke,1942—)被奉为奥地利当代最优秀的作家,也是当今德语乃至世界文坛始终关注的焦点之一。汉德克的一生可以说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像许多著名作家一样,他以独具风格的创作在文坛上引起了持久的争论,更确立了令人仰慕的地位。从1966年成名开始,汉德克为德语文学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因此获得过多项文学大奖,如“霍普特曼奖”(1967年)、“毕希纳奖”(1973年)、“海涅奖”(2007年)、“托马斯·曼奖”(2008年)、“卡夫卡奖”(2009年)、“拉扎尔国王金质十字勋章”(塞尔维亚文学勋章,2009年)等。他的作品已经被译介到世界许多国家,为当代德语文学赢来了举世瞩目的声望。

汉德克出生在奥地利克恩滕州格里芬一个铁路职员家庭。他孩童时代随父母在柏林(1944—1948)的经历,青年时期在克恩滕乡间的生活都渗透进他具有自传色彩的作品里。1961年,汉德克入格拉茨大学读法律,开始参加“城市公园论坛”的文学活动,成为“格拉茨文学社”的一员。他的第一部小说《大黄蜂》(1966)的问世促使他弃学专事文学创作。1966年,汉德克发表了使他一举成名的剧本《骂观众》,在德语文坛引起空前的轰动,从此也使“格拉茨文学社”名声大振。《骂观众》是汉德克对传统戏剧的公开挑战,也典型地体现了20世纪60年代前期“格拉茨文学社”在文学创造上的共同追求。

就在《骂观众》发表之前不久,汉德克已经在“四七社”文学年会上展露锋芒,他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严厉地批评了当代文学墨守于传统描写的软弱无能。在他纲领性的杂文(《文学是浪漫的》,1966;《我是一个住在象牙塔里的人》,1967)中,汉德克旗帜鲜明地阐述了自己的艺术观点:文学对他来说,是不断明白自我的手段;他期待文学作品要表现还没有被意识到的现实,破除一成不变的价值模式,认为追求现实主义的描写文学对此则无能为力。与此同时,他坚持文学艺术的独立性,反对文学作品直接服务于政治目的。这个时期的主要作品有剧作《自我控诉》(1966)、《预言》(1966)、《卡斯帕》(1968),诗集《内部世界之外部世界之内部世界》(1969)等。

进入70年代后,汉德克在“格拉茨文学社”中的创作率先从语言游戏及语言批判转向寻求自我的“新主体性”文学。标志着这个阶段的小说《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1970)、《无欲的悲歌》(1972)、《短信长别》(1972)、《真实感受的时刻》(1975)、《左撇子女人》(1976)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试图在表现真实的人生经历中寻找自我,借以摆脱现实生存的困惑。《无欲的悲歌》开辟了70年代“格拉茨文学社”从抽象的语言尝试到自传性文学倾向的先河。这部小说是德语文坛70年代新主体性文学的巅峰之作,产生了十分广泛的影响。

1979年,汉德克在巴黎居住了几年之后回到奥地利,在萨尔茨堡过起了离群索居的生活。他这个时期创作的四部曲《缓慢的归乡》(《缓慢的归乡》,1979;《圣山启示录》,1980;《孩子的故事》,1981;《关于乡村》,1981)虽然在叙述风格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生存空间的缺失和寻找自我依然是其表现的主题;主体与世界的冲突构成了叙述的核心,因为对汉德克来说,现实世界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名称,丑恶、僵化、陌生。他厌倦这个世界,试图通过艺术的手段实现自我构想的完美世界。

从80年代开始,汉德克似乎日益陷入封闭的自我世界里,面对社会生存现实的困惑,他寻求在艺术世界里感受永恒与和谐,在文化寻根中哀悼传统价值的缺失。他先后写了《铅笔的故事》(1982)、《痛苦的中国人》(1983)、《重现》(1986)、《一个作家的下午》(1987)、《试论疲倦》(1989)、《试论成功的日子》(1990)等。但汉德克不是一个陶醉在象牙塔里的作家,他的创作是当代文学困惑的自然表现:世界的无所适从,价值体系的崩溃和叙述危机使文学表现陷入困境。汉德克封闭式的内省实际上也是对现实生存的深切反思。

进入90年代后,汉德克定居在巴黎附近的乡村里。从这个时期起,苏联的解体,东欧的动荡,南斯拉夫战争也把这位作家及其文学创作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从《梦幻者告别第九国度》(1991)开始,汉德克的作品(《形同陌路的时刻》,1992;《我在无人湾的岁月》,1994;《筹划生命的永恒》,1997;《图像消失》,2002;《迷路者的踪迹》,2007等)中到处都潜藏着战争的现实,人性的灾难。1996年,汉德克发表了游记《多瑙河、萨瓦河、摩拉瓦河和德里纳河冬日之行或给予塞尔维亚的正义》批评媒体语言和信息政治,因此成为众矢之的。汉德克对此不屑一顾,一意孤行。1999年,在北约空袭的日子里,他两次穿越塞尔维亚和科索沃旅行。同年,他的南斯拉夫题材戏剧《独木舟之行或者关于战争电影的戏剧》在维也纳皇家剧院首演。为了抗议德国军队轰炸这两个国家和地区,汉德克退回了1973年颁发给他的毕希纳奖。2006年3月18日,汉德克参加了前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的葬礼,媒体群起而攻之,他的剧作演出因此在欧洲一些国家被取消,杜塞尔多夫市政府拒绝支付授予他的海涅奖奖金。然而,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作家,汉德克无视这一切,依然我行我素,坚定地把自己的文学创作看成是对人性的呼唤,对战争的控诉,对以恶惩恶以牙还牙的非人道毁灭方式的反思:“我在观察。我在理解。我在感受。我在回忆。我在质问。”他因此而成为“这个所谓的世界”的另类。

世纪文景将陆续推出八卷本《汉德克作品集》,意在让我国读者来共同了解和认识这位独具风格和人格魅力的奥地利作家。《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卷收录了汉德克早期的两篇短篇小说和两部中篇小说。与这个时期的戏剧一样,这些作品都是汉德克审美追求的大胆尝试,它们打破了传统的叙述风格,改变了永恒的故事结构,形成了对象与语言、情感与语言和行为与语言之间无与伦比的叙述张力。作者在这里把对现实的观察和感受在艺术表现中凝结成各种各样的生存危机,而每一个象征都深深地印证着这个时代的生存现实和人的精神状态,同样也留下了作者自白的蛛丝马迹。

短篇小说《监事会的欢迎词》是汉德克尝试其叙述风格的处女作。这篇小说已经没有了原本意义上的短篇小说的叙事结构和情节;所谓的欢迎词几乎是在毫无情节关联的描写中变成了对危机四伏的恐惧的独白。房梁的嘎嘎作响,暴风雪的肆虐,门卫儿子惨遭车祸的命运构成了欢迎词叙事话语的核心。这些情景在叙事结构中多层交织,相衬相映,象征性地表现出生存环境的悲凉与险恶,让人不寒而栗。叙述者“我”最终因此陷入了无言的境地,这也是留给读者思考的一把钥匙。与之相比,《一个农家保龄球道上有球瓶倒下时》虽然没有对危机和恐惧那种强烈的渲染,但却在冷静和深沉的叙述中让人深深地感到社会环境对人性的摧残和异化;日常语言和修辞形式在这里表现为异变的亲情关系的象征。小说中,两个奥地利年轻人趁在西柏林逗留之际前往东柏林看望久未谋面的姑姑,可亲人之间的相见并没有出现惯常所期待的真情实感的必然流露,而几乎只有陌生的面面相觑,无言的对答,缺少亲情相印的交流。在整个叙述中,每个被感受到的物体都成为阻碍交流的象征,人物的失语构成了人与人交往的鸿沟。天气的寒冷与亲人的相见蕴含着叙述的深层结构。小说结尾时,两个年轻人不知不觉地没有赶上回程的末班车让人看到了对亲情的期待,而小说的标题则是作者留给读者去破解的叙述之谜。《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和《

推销员

》同样也是汉德克叙述风格的开山之作。尤其是《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一时走红德语文坛,而且很快就被搬上了银幕(1971年)。这两部小说都具有浓厚的侦探小说色彩,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小说划分界限。伴随着语言游戏式的叙述,单一的独白和意识流使得读者在描写语言与描写对象之间的巨大张力中感受着作品表现的内在。《推销员》是一部没有主线、情节和故事的小说,作者的意愿也不是要写一部新型侦探小说。主人公推销员观察着一切,记录着那一个个哪怕再微不足道的细节,他是无处不在的见证人。从章节标题可以看得出来,这部小说要表现的不是这个主人公本身,而是“秩序与无序”的辩证交替。每个章节分为两个部分:在第一部分中,叙述者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件进行普遍意义上的综述和理论上的构建,介绍提要并加以议论。第二部分就是小说的描写,结构上呈现为句子的马赛克,相互之间似乎没有逻辑关联;对侦探情节只言片语的想像与逻辑上悖谬的荒唐断言相互交织在一起;精确的细节描写伴随着语言与事实的不协调。显而易见,这种叙事形式突破了迄今习以为常的小说叙事模式,使其表现的可能性成为不可能。但小说所描写的绝不是随心所欲毫无关联的片断,叙事形式和视角的变化也改变了所要描写的事物。小说中的每一个感受、每一个句子都会触及读者的心灵,使其不由自主地寻求在各个片段之间建立起必然的联系:“这部小说既不是发生在洛杉矶或者西柏林,也不是发生在冬天或者夏天:只要读者读到它,它就会发生在读者的内心里。”作者如此意在让读者在其中能够寻找到令自己恐惧的故事,令人恐惧的现实故事,因为“每个句子都是一个故事”,会使人“回到现实中来”。

与《推销员》相比,小说《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没有章节之分,结构简单明了,尽管是第三人称叙述,可主人公的视角从头到尾占主导地位。主人公布洛赫是一个当年赫赫有名的守门员。一天早上,他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因为他以为自己被解雇了。他毫无目的地在维也纳游荡。他偶然和电影院女售票员格达有了一夜之情,却无缘无故地掐死了她。他乘车来到边境上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匿起来。他在报纸上看到了通缉令,最后驻足在一个守门员前,注视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扑住点球。这个凶杀案最终并没有结局,好像被遗忘了。在小说描写中,作者所关注的焦点是布洛赫越来越多地受到感知的困扰。布洛赫没有能力把周围一个个物体,一个个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感受为一个整体。他从环境的每个细节中构想出一个个针对他本人的痛苦暗示或者一个个给他设置的陷阱。这些构想又迫使他实施一个个让人不可思议的、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行为。布洛赫是一个困扰于生存现实中的病态人,他的观察和感知是一个被追踪者的观察和感知。这部小说深深地渗透着汉德克的语言批判意识。像布洛赫与其所处环境的关系一样,语言与感知之间的危机始终伴随着小说的叙述。《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不愧为70年代初德语中篇小说的一颗明珠。

我们选编出版汉德克的作品,意在让这些集子能够不断地给读者带来另一番阅读的感受和愉悦,并从中有所受益。但由于我们水平有限,选编和翻译疏漏难免,敬请批评指正。韩瑞祥2012年6月推销员张晏 译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比空虚的游泳池更空虚的了。——雷蒙德·钱德勒1 无序前的秩序

谋杀故事的开场就像其他故事一样,无非另外一个故事的延续。被描述的人物和物体在另外那个故事中早已出现,无须再去描述,它们就默默地在那里了。像每个故事一样,谋杀故事也是另外一个并不存在的故事的延续。

何以见得呢:人物和物体的名称前面一下子就用上了一个冠词,这样一来,这名称就代表了在一个故事中曾经出现过的人物和物体。1一个男人走到了街道上。那个烟蒂滚落在了人行道上。

故事的开场并不是一个开场,而是延续。故事的开场在使用冠词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之前的时间。通过冠词,那些词汇就成了特殊物体的名称。如果普遍意义上的时间通过这种方式成为一个特殊故事的时间,这时它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开始。冠词给它所确定的那些物体和人物一个过去形式。定冠词将那些特定的物体和人物从其他的同类中逐个确定下来,从而让词汇构成一个特别的故事。

像所有其他的故事一样,谋杀故事也是以定冠词开始的。与别的故事相反,谋杀故事是与这些已经确定下来的物体和人物玩游戏。因为谋杀故事在确定物体时,让它们之间的关系保持未知与神秘。谋杀故事不交代被描述物体之间真正的关系。就是在这些物体相互之间可能出现的关系中产生了谋杀故事。它产生于句子的捉迷藏游戏中。谋杀故事从一开始就单独地描述每一个物体。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采用的描述视角是一个不了解物体之间相互关联的人。当各种关联被揭开时,他总是晚到一步。描述的视角来自于一个陌生人。

故事由一个人讲起,此人总是后来加入,却从不属于这里。这个后来者在情节发生的地点第一次看到这些物体。他首先要感知所有这些物体。因为要由他来进行描述,所以他既不是未来的谋杀犯,也不是被害人。

通常,他会在运动之中被那个故事所吸引,从第一个句子开始。他从一个地点走到事件发生的地点。他来到那里,然后站住不动。

身边的一切喧嚣让他惊讶,这样就产生了故事:他被吸引住了。他看到了很多,却谁也不认识。仅从外部特征上看,他就显得与众不同。他的举止、目光、出场以及走路的样子将来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要引人注目,以便能为自己的描述辩护。通常他是在描述自己,大概就像他在一面镜子里看着自己一样。

如果其他人都穿着干净的鞋子,那他的鞋子一定会沾满灰尘。如果其他人的发型都纹丝不乱,那么他的头发一定要乱蓬蓬的。如果其他人的目光都很坦诚,那么他的目光一定要不像好人。如果其他人都兴致高涨地蹦蹦跳跳,那他则要一瘸一拐。

他来到一个地方,这里的每一个物体或者每一个人都与他的出场形成反差。

他是个陌生人,但绝非褒义上的陌生人。他是个堕落的陌生人。

如果他开口说话,他只用现在时,也只谈眼前发生的事,就好比,他点了杯饮料或者他跟人打招呼。他的语言只是他向前运动的一部分。

很明显他想要得到什么。他的行为举止像一个推销员。也许他就是一个推销员。

当故事开始的时候,展示在这个新来者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些物体最美和最好的秩序。这种秩序是如此引人注意,它甚至可以被列举出来。它是可能出现的最为尴尬的秩序。

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得非常少,所以只能通过这一点才能让这个故事站得住脚,就是这种秩序被描述得非常尴尬,目的是必须与发生谋杀案之后的无秩序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要描述这种秩序呢,原因就是:将会有事情发生,有些东西会发生变化或者被改变。这是一种不能长时间容忍的秩序。这种秩序是由一声大喊之前屏住的呼吸构成的。

某个物体或者人物被特殊描述的秩序也就显得特别可疑。对一个后脑勺、一个脖子或者是一扇窗玻璃的秩序性的描述会让人担心这些被描述物体将来的秩序。目前描述的秩序的尴尬性与可能发生的无秩序的尴尬性之间形成了一种张力。

这位后来者对目前的秩序感受得更为明显,因为它呈现出一种秩序的特殊形式。这是一种刻意雕琢的秩序,它让陌生人立即觉得是人为规定的。

这种秩序显露在人物刻意为之的特殊行为方式上,显露在对待物体的刻意为之的特殊方式上。这种特殊的秩序是以一种庆祝仪式的形式展现在后来者面前的。

他来时赶上了一个庆祝的时刻。他是来玩游戏的。当他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这里正在庆祝节日。当他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正是一年一度的集市。当他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正在举行化装游行。

这种特殊的秩序表现在鞠躬中,在舞蹈动作里,在下跪的动作中,在两人一组的行进中,在共同的举杯中,在一场盛宴中,在一场游戏中。这种将要被谋杀案打破的特殊秩序,后来者在那位鞠躬者的脖子上看出来了;还有那位先生的太阳穴,他刚刚扬起的打招呼的手;或者是在舞者轻盈的移动中;或者是在玩捉迷藏的孩子身上;或者是在唱歌时起伏不定的胸部;或者是在讲话人刚刚张开的嘴角;或者是在还很干净的地毯上的图案;或者是在刚刚浆过的衬衫前胸的白色上,或者是正在徐徐落下的窗帘的皱褶上;或者是在香料散发的气味中。这是秩序的节日。

行动者们无忧无虑,只想表演。

其中一个人将会突然被详细地描述。之后会有一个人被描述得更为准确。这个情节的人物,除了一人之外,都开始表现。一切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秩序越来越鲜明。它现在不可想像地完美。在这个谋杀故事中,在谋杀发生之前,秩序显得简直就像是无序。

后来者看到:

推销员踩在那飘落的纸片上。

他问起路,却忘记了去关注回答,而是惊讶于被问者给他指路时的表情。指甲掐在手心上。不会发生什么事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惊讶。在这样的一天,没有人会想到死亡。碎石砌成的小房子里露出一把铁锹把。街道并不空旷。推销员瞥见一块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的石头。头皮绷紧了。没有人用手帕快速地擦把脸。人行道比街道高出不少。推销员的大衣下摆一直垂到脚脖子。从商店门下的缝里涌出来一堆肥皂泡。瓶子几乎是直立着漂浮在水中。窗户和门在交替变换。

他看人比往常更加清晰。指甲从衣服料子上刮过,直到纽扣。推销员自然而然地移动着双腿。汽车里的座椅靠背线条十分优美。路面上不久前被喷过水。让他吃惊的是居然能看到自己的膝盖。窗玻璃闪着光。他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只有一只鞋闪闪发亮,另外一只仍然布满尘灰。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出来。一个手指甲在捶打时弄折了!

推销员用一支铅笔敲打着墙。虽然毫无用处,却又无力去做其他事情,所以他一直在观察一位老妇,她坐在家门口一个矮凳上。

他在房间穿来穿去时与在旷野上走路不太一样。之前提过皮箱的那只手在发抖。电话亭的门锁了。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在听到第一声钟响之后,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二声。鞋尖向上翘了起来!

他没有左顾右盼。那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戴着皮手套。他无法想像现在会有人大叫起来。物体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但是也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目光所及的大地完美无缺。他只随身带了一些私人用品。他的着装更适合于黑暗,而不是大白天。虽然这里没有一丝风吹过,可是他的头发却乱蓬蓬的。迎面而来的人上下打量着他。小溪正流过一处垂直的地方,随之就变细了。推销员侧耳倾听。房子的每个尖角都被磨圆了。突然,面前的街道让他对每一段距离都感到恶心。也许绳子从那个敲钟的人手中脱落了。为什么偏偏现在鞋带又开了?有人正抖开一个遮雨罩套在一辆汽车上。有数不清的方向。手指甲隐隐发痒。两个老妇把很粗的一截树桩锯成了两半。

他现在需要的是分散注意力。躺在地上的水管子突然绷紧了。大衣的口袋又深又宽,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里面。他故意跌跌撞撞地走路。房屋的外墙上没有任何涂抹的东西。一切都井然有序。推销员心怀叵测地微笑着。一厚摞报纸用一个夹子固定在报摊上。一辆自行车规规矩矩地靠在墙上。他边走边打着哈欠。只要他一吸气,那些画面就跟着移动。眼睛看到的东西,身体却在拒绝。圆木轰隆隆地从货车里滚落下来。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一个女人在用抹布擦门把手。车子出故障着火的第一声炸响吓了他一跳。他听到的每一个词都跟随着另外一个词。

他走的路太多,以至于两根鞋带都松开了。电话听筒上还留着一只手的汗渍。他必须不断地重复思路,直到把它们都扼杀掉。他呼气又吸气。

他观察着周围的秩序怎样变为游戏。玻璃叮叮当当地作响不是什么危险的声音。凡是别人跟他搭话,他都只用手势和表情来回答。那个女人的笑声适应了所有其他的声响。虽然推销员认为,他将来也永远不会在这里认识任何人,可他还是尝试着去记住每张面孔。路面上这儿和那儿到处涂着黑色的沥青。他以为握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了。门前孤零零地立着一只靴子,靴筒被翻了下来。垃圾桶看起来是空的。硬币还带着体温。

他重重地去触摸玻璃,这只是他无所事事的表白而已。因为不舒服,他迈着八字步。两只鞋子都适应了现在的运动方式。现在的寂静只是期待的回答到来之前的寂静。他们在吃着很难消化的饭菜。门被毫不费力地打开了。捧着托盘的手高高地举在头顶上。泡沫聚集在一个障碍物前。思考一下子又变得惬意。这是一只软木塞的爆响声!

他在桌子下面把鞋子晃下来。“如果大炮的炮弹在水面以上爆炸,淹死的人就会浮起来。”他为这寂静感到高兴。那个女人用一根木棍轻轻拨弄着玻璃杯里的泡沫。

他的衣领不再那么干净了。

手掌上有些污渍。

那声喊叫只是听完笑话后爆发出笑声之前的喊叫。

虽然天气并不热,他却觉得衣服都粘在身上。房屋的侧面只有假窗。大街上熙熙攘攘。汗味表明身体很健康。她用拇指拨弄着耳边的发丝。他无法想像,大白天的一声大喊会是在求救。火柴盒只有一个摩擦面被撕开了。他听到的那些词语都是关于普通的人际关系的。柠檬片慢慢地沉到了玻璃杯底。那女人把笤帚放回原位。他清了清嗓子,却什么都没说。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甚至想不起来这些物体的名称。当他对面坐的人笑着回过头去时,把喉部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鹅卵石砌成的小屋里露出报纸的一角!

推销员向后靠着,漫不经心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就像醉酒时一样,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都离他很远。在近处的一片喧嚣声中,他听得出来平时这里是多么安静。窗玻璃上的镜像没有让他吃惊。两只手一左一右搭在陌生人肩头,却不是安静地停在那里。绳子上密密麻麻地挂着空空的衣架。推销员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别人怎样用眼角的余光在打量他。自动点唱机的抓手上上下下,到现在也没有抓住任何一张唱片。他只用了一个动作就把箱子放在地上。当他经过地下室小窗时,一股凉风划过他的手指。灯光亮得耀眼,几乎没留下什么影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眨了眨眼,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雾弄乱了头发。衣服都是刚刚熨过的。他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什么。他嗅到了某种浓重的气味。他懒洋洋的,只有当他移动身体时,才移动目光。对面那栋房子上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了下来了。

他听到的声音属于他看到的东西。这里的房子到底有没有地下室呢?从座位上他可以看到下面整条街道。地板刚刚已经打过蜡。推销员走路时挺着下巴,就像是赶来参加什么活动。那女人抖开一张干净的桌布,他只得又把胳膊抬起来。当风停下来时,他觉得好像他突然被人遗弃了一样。

也许他在这里能让自己派上用场。这些想法不是自然而然冒出来的,而是他用尽全力想出来的,时间就这样过得飞快。他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表。他看着舌头怎样从嘴唇中间伸出来。一块猪皮泡在积水中。

闪电让屏住呼吸的一群人吓了一跳。那男人用火焰点燃了香烟。物体摆放的顺序显示出大众意见的相似性。推销员把皱成一团的纸币递了过去。气球离香烟是那么近。那男人大笑着咧开了嘴。

那边有群孩子在模仿大人的表演。邮递员在头顶上晃着一封信。推销员摸了摸腋下。他没有再走回桌边,而是走到了窗前。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轻蔑,这让她有些难受。一只鞋子的鞋头比另一只的颜色暗一些。金牙闪着光。不只是这种长时间匀速的运动使得一直端坐的推销员感到不安。本来他想去拿那个干玻璃杯,却伸手握住了那个湿的。两个男人,面对面俯下身子,轻声交谈着。推销员没有一一列举出他感知到的事物。一个男人抬起手臂,以此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只能看到无忧无虑的面孔。他默默地搜寻着词汇,好让自己现在不必动弹。他经常在鹅卵石砌成的小屋里过夜。那个男人长着突出的后脑勺!

推销员感到高兴,他不用非得听懂每个词。那个声音响起来,因为刀子切分水果时,突然切到果核。那个男人鞠躬时,亮出了自己的脖子。香烟的烟灰已经弯曲了。随着情绪越来越放松,大家在模仿着现实。

推销员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手上的纹路是潮湿的,被脏东西弄出了一道道黑边。一个小凳子从购物袋中探出头来。他说话时,其他人说的声音更小,以便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腋下有些发痒。他们慢慢地把头转向他。

推销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全世界最友好的微笑。

当嘴唇离开物体时,他听到了嘴巴吧嗒吧嗒的声音。有个人的笑声压过了其他人。他们选择了一种允许他们玩的游戏,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甚至都不敢去谈论这游戏。推销员听到纸张在沙沙作响。他腿上有块肌肉在抽动。倒酒时泡沫沙沙作响。新浆过的衬衣不透水。嘴唇很干,在杯边连嘴唇的印记都没有留下。当他把火焰靠近香烟时,他打量着对面那人的脸。他估算着相互之间的距离。灯罩一动不动地挂在电线下面。如果一只苍蝇躺着,那它的“躺”就表达出某种明确的意思。

路面上的污渍很明显缩成一团。鞋子前面没有加钢板。推销员闻到的是烤肉的香味。靴子直到靴筒都糊满了粪便!墙上挂着的盘子间隔十分均匀。排水沟里的玉米棒是哪里来的?那个男人的穿着平淡无奇。

推销员确信,所有的物体都依然在原来的位置上。人群中有人用力地举起了双手,不过他是在欢呼。他太长时间没有眨眼,所以正好错过了瓶子里的液体流出来的那一刻。报纸大标题上有些他完全不认识的名称。

那些人尝试着让他兜售一些东西,好让他们拒绝购买。那个老妇人已经在排水沟前面站了很久,她无法把脚从街道抬上人行道。推销员只是看着面前的桌子和放在上面的两手。虽然一切都按照事先预料的在运行,可是肯定哪儿出现了什么不合常规的东西。他用一枚硬币敲打着玻璃杯。他一动不动的脑袋让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保持平衡。

那些表演者的声音变成了密谋者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却能感受到上方的空气有一丝震动。没人手头有去污剂。一瞬间,那涓涓细流似乎就会没过她的高跟鞋。在这样的噪音下,所有的声音都没什么区别。

他坐直身子。

那哗啦啦的响声不一定是粗暴地挂上话筒的声音。

没有人会为系鞋带而弯下腰。推销员注意到拇指第一个关节上的一个瘊子。虽然房间里已经非常热,随身进来的液体还直冒着气。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只是一个偶然的接触。他抓向门把手,却没有抓住。他的无动于衷是如此完美,所有的言语都没有受到打扰。人们选择了一种让游戏者单独行动的游戏,或者是捉迷藏,或者是黑暗中的游戏。运蔬菜的车看起来很正常。

那男人的目光非常刺人。

电话另外一端没有人接听。推销员听到空罐头盒撞击的啪嗒声。那女人把手放在脖子上。人群中有谁戴着手套吗?

这时又来了一个个头矮小肩膀宽大的男人。“非法得来的钞票总是皱皱巴巴的。”推销员先等了一会儿才报出价格。桌布下面有棱有角的东西像是本书。一些沉重的石头被放在防雨罩上。椅子被木条连在一起。有人嘟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去。

两个人碰巧都想藏在同一个地方,于是就争吵起来,都想让对方另外找个藏身之处,最后时间到了,两人站在来捉人的那个人面前,一脸羞涩。

推销员做了一个动作,以便测试一下,他是否刚刚已经做过这个动作而紧接着又忘记了。

电话还占着线!

那男人低低的前额看起来没什么好事儿。

推销员观察着百叶窗的空隙。几个移动的物体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他感到心安。领带的结打得有点大了。从游戏中第一个返回的人在西服外套上擦着手指。推销员突然将绳子的两部分握在手中。人们发现,刚才还在原来位置上的一个东西现在不在那里了。那女人思索时面部扭曲着。他用一种特殊的姿势拿着香烟,好让商标字样也能烧着。他看到的每一个动作都让眼睛很舒服。那是一声惊讶的呼喊!他专注地看着那只猫裸露的耳朵。

表演者挑选了一个动作,要求从一开始就要躺着。推销员的一只拳头比另一只大。他观察着,那个女人没有把任何一个动作进行到底,而是用下一个动作去掩饰之前那个。手提包合上了。

他把手指横过来,搓了搓干燥的牙齿。他惬意地靠在墙上,可是墙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这个动作在进行的过程中就变得不惬意了。

那个丢失的物体很有可能是被一个孩子拿走的!

他们玩游戏时,连语言也变成了游戏,所以,他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所有的动作最后都变成了圆圈。其间不可能发生什么。推销员是惟一置身事外的人。人们把其他物体重新摆放,以便将那个空缺遮掩起来。那男人的分头分得笔直,简直无可挑剔。

玩游戏的人纷纷回来了,变成了观众。那孩子把手放到背后,可是没有藏起来。那张幽默的素描画的是死亡之前的瞬间,也就是坠落前的瞬间。在这样的环境中,每个声音立即就会被排序组合。推销员发现自己的指甲上有白色的斑点。他的目光到处遇到抗拒。

当门现在也要都关上时,秩序就会变成嘲讽。

街道上的情景一目了然。“突然”这个词不能再用了。推销员终于有节奏地呼吸了。他看到的所有动作都是水平方向的。

他感受到一种不受干扰的现实。

那思想顺从于他所发现的东西。

哪儿都没有漏洞。

那个女人注视着自己精心修剪过指甲的双手。那只跑过去的猫在地板上留下了湿脚印,虽然远近都看不到有任何液体。2 最初的无序

对秩序的描述只是为了描述第一场谋杀产生的无序。描述秩序的某些句子虽然看起来可以与其他句子排列在一起,但其实更适合将来发生的无序。

秩序紧张得快要撕裂了。所有的物体都被描述得十分富有日常性,以至于自然而然地会产生这样的问题,那就是这样的日常性还会持续多久呢。这种日常的现实如此完美无缺,所以肯定不会发生爆裂的。

现在发生的谋杀就是要打破这样的现实。它发生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那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有序地运转。

为了让这打破的效果更为强烈,那么,这样的行为并不是表现为一个自然的过程,它在自己发生的那一刻就显得不自然,充满暴力,来自外力,刻意为之。

在正沉浸在日常现实中的证人看来,这是一起谋杀案。

虽然这样的行为被识破了,可是那个作案者则不然。

只有通过这样的行为,那个被描述的现实才成了一个由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以及特殊的人物组成的故事。那些之前已经被描述的物体只有通过谋杀之后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理由。

通过这场谋杀,种种关系就建立起来了,或者说,种种关系特意被隐瞒了,而在故事后来的发展中就会被揭示出来。只是缺少一句话。因为这句话才有了这个故事。因为这句话才出现了这个案件。

谋杀的章节通常是以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体开始的,不过这个物体就在将来的案发现场。从这个物体的姿态或位置就能预知未来的死亡。

如果在之前的章节中一切都显得是确定和已知的,那么现在一切都显得不确定了。

第一个出场的人物,只用寥寥数笔来描述,不过无名无姓。如果是从背影开始描述,那么这样的描述通常是以将来的谋杀犯为出发点,而这个从背影被描述的人就是将来的被害人。

一个从正面被描述的人可能既是将来的被害人,又是将来的谋杀犯,同样也是目击证人。

如果描述的是群体中的某个人,那么他就是将来的被害人。

如果描述的是一个群体,可在这个群体之外还有某个人正在靠近,那么这个人通常就是将来的谋杀犯。

如果描述的是某个人,他正在逐渐离开那个群体,那么他通常就是将来的被害人。

如果是从某个人的角度来描述,他虽然不属于某个群体的一员,但是却正好处在这样一个靠近这群体的境况中,而来自这群体的每一个人后来都可以描述这个人,那他就是将来的证人。或者一个人,虽然他从外在形式上看属于这个群体,可事实上却是个刚刚落入其中的陌生人,那么他也是将来的证人。

对于谋杀的描述,同谋杀故事中所有的描述一样,都是从个别到整体。比如首先描述的是一件白色衬衣的胸间血迹斑斑,或者眼神中的惊讶。

凶手首先只是在他自己实施的情节中出场。

被害人毫无预感,可是直到最后一刻来临之前才有所察觉。如果他此后有幸还活着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相反,在他身上发生的事,目击证人总是晚一步才觉察得到。

谋杀案马上就要发生,是可以从中看得出来的,那就是直到此刻与日常现实在节奏上保持一致的描述突然变得密集和更确切了。

这种咄咄逼人的事件也可以从中看得出来,那就是对人物的描述被对事物的描述取而代之。

或者是再次对周围所有那些平平常常的事情不厌其烦地一一枚举,借以能够产生强烈的震撼效果。在谋杀之前,一切都好像没完没了地进行着。

在描述的过程中,每个差错现在都具有特别的含义。

由于这种行为而产生的响动或者声音,大都会被证人当做事物自然运行的声音或者响动:一声枪响会被当做汽车出故障着火,或者遭到致命打击的人的咳嗽声会被以为是在不通风的空间产生的咳嗽声。

在谋杀发生的那一刻,对这个故事而言,时间停滞了。

接下来的那句话只适用于那停滞的时间:

香肠耷拉在面包外面。

推销员不再四下观望了。物体是不会自行倒下的。当那个听他说这句话的人向别处望去时,他没有停顿,而是对着下一个人继续说下去。他看见一管剃须膏,盖子被拧了下来。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男人在看自己的拳头。他没戴手套的手握着玻璃杯。推销员笑着看一个啤酒瓶。

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他一再试图望着同一个缺口。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陌生人。果核从果肉中剥离出来时,发出啪嗒一声。他抬起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似的。铺在地上的软管突然被人拽到了屋角。他的手软绵绵地放在大腿之间。他不想呆在这里,可也不想离开。

软软的黄油“啪”的一声掉在石头地面上。

咳嗽声折磨着他。

那女人膝盖窝里的血管显露出来。那男人把没有拆封的信揣进口袋里。那只猫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是猪血。”一只玻璃杯在当啷作响,也许是一扇窗玻璃。

路面上只有一块干燥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形状像青蛙似的趴在地上的人。

他的眼皮抽动着。

他敞开外衣走着,看上去毫无什么恶意。推销员侧耳听到的那声呼吸并不是他发出来的。衬衣缝隙间露出那赤裸裸的皮肤。

现在,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话题可以交谈,就只好说说自己而已。

他动了动,要让人看到他依然还在这儿。那个男人的背影又宽又大。挥动的双臂展现出他的爽朗。篱笆顶上缠绕着厚实的黄布。他心满意足地摁灭了烟头。汽车的座椅向前靠在了方向盘上。那鞋子摆放在楼梯下面的阴暗处,和平常摆放空鞋的样子不一般。虽然没有风,可是他说话时还是紧紧地按着帽子。那个男人一直没有转过身来,所以他无法看到他的脸。一张报纸拍打在路面上。

两人第一次见面后不久又在相同的地方再次偶遇时,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

他盯着为他准备的话筒。当冷汗开始在皮肤上滑落时,他吃了一惊,就像被陌生人触摸了一下。报夹太松了,根本夹不住报纸。那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那用力压下去的海绵很快又浮出水面。水管堵死了。

他擦了擦衣服之后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新断裂的地方依然清晰可见。扣子松松地挂在大衣上。箱子里面有很大的空间。他拿起听筒,身子略向前倾,就像人们要倾听回答的样子。所有人都始终在匀速地移动着。谁接近这个群体,那他就是为了加入其中。推销员观察着一只无主的鞋子。

有个东西闪了一下,可是他无法判断出那个想必一闪而过的物体。当他抬起头时,不禁感到头晕目眩。窗帘从开始就是红色的。

他再也看不到水里有气泡了。那辆自行车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样子横卧在路面上。他靠在墙上思考着。他们谈论起他,就像在谈论着一个物体。没人买她的东西,因为她的名字十分可笑。那张报纸刷刷地飞过大街。那女人脖子上,血管在急促地跳动着。电话那头要找的人谁都不认识。

有一只鞋的鞋尖皱成一团。

他观察着,那摊水越变越大。有人出主意,怎样可以除掉那油污。那块砖头不是掉下来的,而是被人扔下来的!那男人用香烟指着他。走进房子里的人比又走出去的人要多!

他瞥见一团孤零零的泥巴,被踩成一大片。瞳孔放大了。那正是缺少拨火钩!

他感到,她的皮肤若没有陌生人的触摸则是不完整的。因为记忆的缺失,他变得健谈起来。他不正眼去看任何人。他的头比往常抬得更高,或者垂得更低,这虽然让他觉得不安全,但是却让他可以发现很多新鲜的事物。突然,紧挨着他的百叶窗刷刷地落下来。那爆裂声不是冲着任何人而来的。浆过的衬衣胸前瞬间晕染出一块污渍。

因为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推销员连忙道歉。不知是哪里有人叫喊起来,一扇门砰地关上了。水果从那男人手里掉下来。

他拉着脸,仿佛在渴望着人家来辱骂他似的。那女人倾听时甚至都没有屏住呼吸。终于,他厌倦了只是看着别人的后背。又得这样把大衣的扣子从上到下扣起来,这可真是浪费时间啊。

坐垫绽开了。

他不停地走来走去,所以没有人能逮住机会好好打量他。如果长时间只做出一种姿势的话,连衣服都会适应这样的姿势。

那物体沉没之后,水面又恢复了让人不安的平静。

推销员没有听到急速离开的脚步声。手指尖从手套上的一个洞里探了出来。那直立着的熨斗简直咄咄逼人啊!那污渍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大块了。冰块落到空杯子里。

那百叶窗变形了,几乎让人不知不觉。零零星星的大水滴从电线上落到街道上。鞋带的顶端呈黄泥色。密封塞子在洗漱池里蹦来蹦去。嘴角向上扬起。窗帘垂直落下。那狗在隔壁房子里狂吠。汽车所有的门都大开着。墨水瓶已经干了。抽屉是空的。那个被咬过的苹果嵌在下水道的铁篦子里。液体停止了流动。那只猫在舔着石头。小板凳摆在角落里。一片树叶挂在蜘蛛网上。痰渍里的泡泡破裂了。在这个描述的时刻,就连从水壶倒进玻璃杯的水发出的声音都显得十分危险。

那目光不容怀疑。那女人摆弄着滑落的长筒袜。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房子里走出来。一只手把铁锹从鹅卵石小屋里抽出来。有人弯腰去捡一枚硬币,可当他发现那不过是一粒扣子时,又立即直起身来。推销员摸了摸身后。这次的声音不可能又是汽车出故障着火了。

那男人用双手握住脖子。推销员靠在门铃上。没有人用哨子吹出颤音。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出现在窗台上。因为受到惊吓,她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喊声。里面的电影院里,水妖们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那窗户并没有帮他醒过神来。当他打开柜门时,空衣架互相撞击着。那辆汽车急刹车时顺着排水沟磨出深深的印记,直到最终停了下来。他听到另一端传来一声窒息的叫喊。那宽大的后背提供了一块很好的靶子。那晃动的听筒沉闷地撞在什么东西上。第二次射击崩起的玻璃碎片停在了第一次射击时玻璃崩起的地方。在他面前,一个烟蒂在街道上滚动。因为害怕,他的鼻孔变得火热。

那遮雨罩鼓鼓囊囊地罩在被遗弃的汽车上。

那些话弥散开来,因为所有人都在倾听着。

那个报纸下面的物体升起来,而没有落下去。烟灰缸被清空了。当推销员提起箱子时,发觉它沉重得异乎寻常。额头发痒。那些圆木大梁之间出现了一个圆洞。他抬起手,将五指分开。大家一致认为,一切井然有序。

他抬起头来四处闻着。他走进这个房间后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走错了房间。可能只是普通的肚子疼,所以那个人才用这样的姿势捂着肚子吧?

枪口对着地面。推销员看到了一个小细节。他大惊失色。孩子的脸蛋在跑步时颤动着。“电线犹如它们的影子一样,如此无声无息。”

没有人冲出门去。一股凉风拂过他的耳朵。在这个时刻,他们在为财产所有权而争吵不休。当那只手再次出现时,已经不再是空的。红颜色意味着什么。他倒下时,还试图把帽子扶正。什么东西闻起来像烧糊的布料。这时的寂静显得不太自然。

那辆汽车是街道上黑乎乎的一团东西。车门还在来回摇摆。他用双手护着脸。这是一个毫无目的的动作。突然,电话铃响起来。引擎熄火了。

他也可以贴在一面玻璃上。他先是慢慢看着,然后变得迅速。那扰人的吵闹在这个秩序瞬间里不是不受欢迎的。那只手显然与黑暗形成了反差。“这里不会有人因无聊而死去。”从彻底敞开的大门里飘出一缕薄薄的烟雾。

他们用硬币比较着那片污渍的大小。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完全不可理解。“或许又是小爆竹的响声吧。”瓶子立在他的脚旁!现在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已经太晚了。推销员把商品举得很高,弄得人家不得不仰望着它。躺在草地上的那个人也许已经死了。

他放下铅笔,目光很呆滞,却不是因为看到什么东西。烛芯还在冒烟。推销员抖开手帕。那玻璃杯不合时宜地掉在地上了。

他透过自行车的轮辐看着那个身影。马在打响鼻。他不由自主地直立起来,虽然听不到有爆炸声响起。推销员站在门后的死角里。听筒在叉簧上颤动着。

人们可以利用香槟酒开塞时的爆裂声!

没有人承认听到过响声。

如果他现在飞快地合上书,还能够夹住那只苍蝇。

所有人突然都用手掩住嘴。听他倒下去时发出的声音,仿佛他再也不会站起来似的。为什么他们不继续喝酒呢?与其说他看到,倒不如说预感到那个动作。地板的木条看起来已经松动了。这个群体的图像揭示不出什么。虽然他在系鞋带,眼睛却朝上看去。那些物体在那个受到惊吓的人手里叮叮当当响。那个奔跑的人手里提着的箱子蹭上墙壁。他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都显出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那女人强忍住没有打起哈欠。铺路石之间的小水洼不停地颤动着。他的拇指突然干了。“那是我的帽子!”

看看那张脸就足够了。没有人说什么。响声不是来自地下室!那两人交换一下眼色。双手抱在怀里。他发现太晚了,那不过是镜子里的影像。那个新来的人无比激动地撞开了门。鼻孔越来越大。“他两手扶到胯上,动作迅速得就像青蛙伸出舌头捕捉住一只苍蝇一样。”

因为他想不出能说什么话,只得通过移动身体来表明自己要做什么。

手指看上去变得扁平了。最后的几个音节逐渐变成一种含混的声响。那个躺着的人已经再也分不清上下了。在这个时刻,对他来说,每个距离都是无限的。推销员长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说话非常快,仿佛他这样说生死攸关似的。“电话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那根湿漉漉的手指试图擦去那个字迹。突然之间,那男人高高地甩起双手。枪口喷出的火焰异常短促,你什么都无法看得清楚。那个垂死的人脸上挂着愤怒的微笑。

最后,对于那个步履蹒跚的人来说,连地上微不足道的凸起都会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

推销员支撑着身子离开桌子。那男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朝下张望着。那些声音毫无意义了。那女人说话时只动了动嘴唇中间的部位。他朝一侧倒去,而不是人们想必期待的向前倒下。离去时,推销员用帽子遮着脸,生怕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电话线夹在剪子中间。

推销员无法转移开目光。他的表情和他的话互相矛盾。他站在射击线上。他用自己的指甲压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指甲,那指甲仍然是白色的。

树皮从锯子上迸开,这意味着什么呢?

推销员发现罐子敞开着。那失去光彩的双眼和大张的嘴巴在说着一种清清楚楚的语言。从这个糖罐里再也不可能倒出糖来了!他将耳朵紧紧贴在这个垂死者的嘴上。推销员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皮质手镯!手指突然失去了知觉。

那是一块油渍吗?

他不能确定,那声叫喊来自什么方向。她的眼白不是白色的。那些动作是不由自主做出来的。为什么在这样毫无危险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让人拍照呢?

电话簿被翻在特定的一页上。当他倒下去时,身体转了一圈。他瘫倒成一团。动作脱离了它们的轨道。因为推销员经常几个小时都无所事事,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别人。倒下去那个动作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一步完成的。他感到有点儿不舒服,于是绷起脚尖。在另外那两只眼睛中间突然出现了第三只眼睛。

推销员从后面揣测着那套西装的料子。一个扫把头从门缝里探出来。那不是一声尖叫,而是呼喊。他嘴里变得很干。

为了相互安慰,他们为那些物体中发出的响声寻找着解释。紧张的肌肉松弛下来了。他们寻找着那个物体,这现在已经不再是游戏的一部分了。突然间,他必须先要想像一下他所看到的一切,这样他才能看见它们。奇怪的是,推销员觉得在衣服兜里有一把钥匙。

那是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洞。

他猛地从倾曲的姿势中跳起来。“对于谋杀来说,黄昏是最糟糕的时间。”电话铃一响起,他就停止了咀嚼。在上面前几行,他还在说话,可现在他只是被描述的对象。连香烟头上的烟灰还没有掉下来呢。那是一个响声,它既不是咳嗽,也不是吞咽,而更像是二者合为一体。“您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吗?”

他还在动。

他逐渐明白过来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那双眼睛又焕发出生机。他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以这样的方式死亡时,死亡的尖叫是由元音组成的。

推销员闻着自己的手指。那个躺着的人的眼睛一味地看着动来动去的物体。翻阅纸张时,它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地板缝隙中露出一个扣子。他脸上还挂着剃须膏的泡泡。要从思想里产生一个响亮说出的词语来,那得需要时间。

他不能再指向任何东西了。

那只手慢慢地从他身上滑下去。“我要死了?”

推销员踱来踱去。

不管他朝着什么方向,再也没有什么物体可以去自由触摸了。那个垂死的人在咳嗽。鼻孔的边缘越来越亮。那个女人在身上四处抓痒。在敞开的大门口,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人影,他的眼睛开始感到灼痛。那只猫兜着圈转来转去。

那个死者或者还没有死的人在注视着他。

这里笼罩着难以置信的宁静。那个孩子用猪皮擦着自己的脸蛋。没有人跳起来。铅笔飞快地划过纸。片刻间,出于恐惧,所有人都用“你”相称相互攀谈起来。2

那些动作一再被打断。

那匹马晃了晃耳朵。“在那个卧着的躯体周围,街道湿漉漉的,就像在紧紧地压成一堆的树叶旁可以看到的那样。”起初,他还以为那凝结的血是什么恶作剧的把戏呢。

为什么人们聚集在这座房子门口呢?那个被扔在地上的东西没有再弹起来。他还试图紧紧地抓住那窗帘。那男人戴着厚厚的手套,连书页都无法翻动了。那些动作逐渐变弱了。这会儿没人去留意那自动点唱机。那个垂死的人把凶手描述得时而矮小,时而高大。

推销员听到了一声喘不过气来的尖叫。

那个孩子很费劲地穿上靴子。

那地毯太厚,你要是在这种状态下踏上去,就会踉踉跄跄。

地上有一摊黑乎乎的东西。

每个人都想帮忙。

他越来越安静了。

她有红牙齿。“那声叫喊现在依然十分刺耳地萦绕在我的耳旁!”

从房子里出来的第一个人立即被人们缠住了,让他讲讲看到了什么。那个垂死者的声音开始含混不清。门没有松动。那只手套插在篱笆上!有人捶打着桌子,烟灰缸随之跳了起来。刀把还在上下颤动。推销员发现,那个垂死者身上像他一样,穿着一件同样图案的衬衣。他喋喋不休地把死亡挂在嘴上。直到最后,他还在怀疑自己肯定会死的。他什么都认不出来了。细小的灰尘从翻滚的车轮里飞落到车辙上。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挡住了想要探寻汽车里面的目光。有人在大声打着电话。房间里瞬间挤满了人。所有的狗都醒了。

他已经死了,只不过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人们必须将他翻过身去。

一声叹息接着另一声叹息。

给伤口止血已经没什么用了。

有人在用手指甲挠门。

那橡皮筋嗖的一声从包裹上弹出去了。

有人在那个垂死者的后面笑起来。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镜子上不再蒙上新的雾气。

正巧在这一时刻,他的身体似乎必然成了平面。

至少没有什么会再让他感到痛苦了。

他目光里具有尸骨未寒的人的目光里所具有的神色,几乎看上去,仿佛它们依然在注视着某个人,不尽然如此,却几乎如此。

虽然他已经死了,他们还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还活着?

冰碎裂了。

他身边的所有人突然都退后一步。

又有人呼叫他的名字,先是用疑问句,然后是感叹句。

灯打开了。

他伸展开四肢,直到手指尖和脚尖都完全展开。

凡是碰到他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既冷又热。

开始他只看到自己围着的鞋头贴皮。

那些脸都变红了。

推销员把硬币放到托盘上。

最后那个词有多种含义。

他呼出一口气。

一片安静。“不!”

推销员又贴着墙往前走过去。3 无序的秩序

谋杀不是眼下正在发生,而是已经发生了。它不再是一个过程,而已经成了一种行为。要重建旧有的秩序已经不可能。现在要做的就是整理这种行为产生的无序,而整理的方法就是对这种无序进行列举和描述。

所谓列举就是摆出尽可能多的细节。列举尽可能多的细节是为了尽可能多地筛选和淘汰。

通过对没有展现出来的一切的否定,那么对这种行为的描述就可以达到最大可能的限定,限定的是开始那些不计其数的可能性。对这种行为在细节上的描述有利于把不计其数的可能性转化为有限的可能性,再把有限的可能性转化为独一无二的可能性,转化为惟一的可能性,转化为事实。

可以断定的细节越多,就会越早地达到惟一性。对细节的列举的结果就是导致那不可替换性。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如此多的细节使得谋杀犯突然会作为独一无二的、特殊的人物出现。也就是说,这个行为能够分解的细节越多,它们就越清楚地指向那杀人犯。由于谋杀而产生的无序的秩序有利于澄清无序。

这种无序要尽可能地得到澄清,以便能够认识到它的起因。然而,这种无序并不是真的变得有序,而仅限于它被描述而言。为了能够使它得到描述,不对其本身进行任何有序的整理。

对于那些事后的调查者来说,伴随着这种行为发生的时刻,便开始了另外一种时间划分,因为在这个时刻,时间停滞了。这个时间被划分为谋杀之前和之后的时间。在这个谋杀故事中,这个时间的停滞通常是由此而形象地表现出来的,那就是由于发生了这个谋杀行为真的就有一只表停滞了,比如那个被害人的表,因为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只有当这种无序通过描述被划分和固定下来时,它本身才会得到澄清。但是,对这种无序的澄清不再属于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在这个谋杀故事中,话说到这里,无序是这样设定的,除了那个追究凶手的问题外,所有的问题都能够有个答案,或者那个追究凶手的问题也会有个答案,可是你会深信不疑,故事讲到这儿,问题和答案都是错的。通常情况下,这个错误的答案是由在另一个问题上一个错误的答案引起的,比如在追究作案工具、作案时间和伴随想像等问题上。一块石头会被误认为是凶器,或者手表走得不对,或者错误地判断视线情况。

一个人,如果他不属于那些事后调查者的一员,因为他既没有得到授权,也没有这个义务去进行事后调查,那他就会发现这样的错误,无论如何在谋杀故事中如此。于是,他本来想置身于这个故事之外,却被卷入这个故事之中。他看到了其他人未曾看到的东西。不管是心怀好意,还是居心叵测,他便开始梳理可能的联系,并且玩弄这些联系,就是要取得为数不多的可能性。

他是惟一了解这个细节的人,而这个细节也许突然会使得那些可能性变成惟一可能的事实。

不计其数的或者为数众多的可能性让他惶惑不安。他开始追问,起初只是追问自己:“请您别动任何东西!”

现在他们才又开始呼吸。

连那最细微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都显得格外刺耳。推销员没有听到正在离开的脚步声。从平放在桌上的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直到现在,没人说出那个关键性的词语,所以显得还不算太晚。推销员相信自己在死者身上看到了最后几个动作留下的痕迹。

有人偷偷地指向他,让他内心平静下来。

在其他人身上所表现出的种种绝望,比如那狠狠地吸烟的声音,这些现在让他很难受。面对这样的不幸,那女人却仍在使劲地熨着衣服。一瞬间,连那些物体都让他觉得遗憾,不过仅限于那位死者周围的物体。

那双光脚从裤腿下面露出来。“贫困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推销员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他发现自己的手指还一直相互叉得老开。惊吓使他的身体变得沉重了。

他设法让自己动起来,手在大衣口袋里上下移动着。为了阻止水龙头那恼人的滴答声,他迅速地将手指头插在水龙头里。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胳膊下夹着一摞报纸。那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盯着那死者。窗玻璃被打得粉碎。百叶窗卷上去了。那职业装就拥有某种建立秩序的东西。一切都显得十分逼真。她用手指抹掉沾在牙齿上的口红。“再说吧,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真的生过病啊!”

人们从那死者的外表上依然看得出他看到了什么。倒地时,那表盘破裂了。很多人把这响声当成了瓶塞迸发出的爆裂声。由于地面稍微隆起来一块,一摊液体和那死者分离开来了。他穿着袜子立刻就窜了出去。有几个人依然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当他正在买水果时,怎么会想到一声枪响呢?那个垂死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间,人人都谈论个没完没了。推销员在这样的叫喊声中缩起了脖子。他慢慢地捏碎了攥在拳头里的火柴盒。他不能忍受有人站在他身边,并且一同在想着。“无名尸体,需要提取指纹。”

他的目光终于碰到了一个他可以注视的物体。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动作或许都会被错误地解释。没有人注意到他怅然若失的神情。对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