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叶子: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7 04: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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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经典》编委会

出版社:江苏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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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片叶子: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

最后一片叶子: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试读:

前言

PREFACE

欧·亨利(1862—1910),原名威廉·西德尼·波特,出生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小镇里。欧·亨利幼年丧母,他是在祖母和姑母的抚养下长大的,从小他的姑母就培养他写作、绘画等方面的能力,并开启了他对文学的兴趣。十五岁那年,欧·亨利被迫辍学,先到叔叔的药房当学徒,之后又做过会计员、记者、土地局的绘图员等。后来欧·亨利到银行供职,却因账目问题入狱。服刑期间,他被分配到监狱的药房中工作,为了供养女儿,他开始以“欧·亨利”(一位法国药剂师的名字)为笔名创作短篇小说赚取稿费。等到出狱后,他发现自己已小有名气,于是移居纽约,开始专心写作。

欧·亨利一生创作近三百篇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多着眼于平凡的小人物,描绘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对浪漫的冒险生活的追求。因为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和敏锐的观察力,欧·亨利描绘起这些平凡人时得心应手,在他笔下,无论是艰难求生的下层劳动人民,还是装腔作势的骗子,抑或是心狠手辣的强盗,无不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欧·亨利的作品幽默有趣,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并且有一个显著特点——结尾出人意料:情节原本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发展,然而到了结尾处,却笔锋一转,结局出乎意料,然而细细一想,倒也合乎情理。这种结尾也被人称为“欧·亨利式结尾”。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构思巧妙,幽默易懂,因此受到人们的推崇,被人称为“美国短篇小说之父”。为使读者领略欧·亨利短篇小说的魅力,编者精选欧·亨利在不同时期创作的十五篇短篇小说,编成《最后一片叶子: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希望对读者能有所帮助。

麦琪的礼物

都在这儿了,一块八毛七分钱!已经数了三遍,德拉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一块八毛七分钱。其中,有六毛钱还是零零碎碎凑起来的,是她在杂货店、肉铺、菜摊上消费时,跟人家老板讨价还价攒下来的。虽然他们都没说什么,但是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太过小气了!唉,当时她也觉得自己的脸都红得不成样了。

怎么办?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可她的兜里只有这一块八毛七分钱!

想来想去,自己除了能趴在那张又老又旧的小榻上痛哭一番外,还能怎么办呢?显然,她是真的哭了。在哭了一会儿之后,她突发感慨,觉得人生就是由泪水、抽噎和微笑组成的,而占据主导地位的显然是抽噎。

趁此机会,让我们认识一下这个家庭吧。他们租住的公寓,怎么说呢,比贫民窟好不到哪里去,每星期还需缴纳八块钱的租金。所幸的是,公寓的家具是免费的。公寓下面的门廊里装有一个信箱,天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够起到作用;门廊里还安装了一个电钮,除非是上帝来造访,否则它永远都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此外,门廊上还贴着一张印有“詹姆斯•迪林汉•扬先生”几个字的名片。“迪林汉”这个名号是主人一时兴起而加在名字中间的,那时公寓主人每星期能领到三十块钱的薪水,心情不错,顺手就给自己添了一个这样的名号。现在,他每个星期的薪水降到了二十块钱,而“迪林汉”几个字也显得有些模糊了,估计它们是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缩减成一个质朴的“迪”字算了。尽管如此,每当詹姆斯•迪林汉•扬先生下班回家时,他的太太——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位德拉女士,就会用热烈的拥抱欢迎他,并且亲切地称呼他为“吉姆”。没错,这的确十分美妙。

哭了一会儿,德拉终于止住眼泪,收拾了一下自己,往自己的脸颊上扑了些粉。她走到窗前,眼神游离地看着灰蒙蒙的后院,院内灰色的篱笆上,一只灰色的猫儿正在那儿散步。她心里想的是,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这一块八毛七分钱能给吉姆买一件什么礼物?为了这个圣诞节,她已经准备好几个月了,她精打细算着,能省则省,可最终还只是存了这么一丁点儿钱。

吉姆一个星期只有二十块钱薪水,这微薄的收入很难维系一个家庭的开支,而支出又总是超出她的预算。她的吉姆,她只能用这一块八毛七分钱来给他准备圣诞礼物了。事实上,德拉已经准备很久了,就想着在圣诞节的时候送他一件好东西,一件称得上他的、精致的、珍贵而又实用的东西。吉姆所拥有的东西不多,她一定要准备一份合适的才行。

公寓前有两扇窗子,在它们中间立着一面壁镜,读者或许也是见过这种廉价房子里的壁镜的。窗子前,一个身形苗条的人站在那儿,德拉大概对自己的容貌也颇有几分自信。突然,她转过身来,站到镜子前,镜子照出她那明亮晶莹的眼睛,但她的脸色却迅速黯淡下来。她突然解开扎着的头发,让它们披散下来。

詹姆斯•迪林汉•扬夫妇有两件宝贝,一个是吉姆家传的金表,另(1)一个便是德拉这一头美丽的秀发了。如果所罗门王把自己的财富都放在地下室里,做了公寓看门人,吉姆每次见他时,也一定会拿出自(2)己的金表看看,让所罗门王嫉妒发狂。如果他们的邻居是示巴女王的话,德拉也一定会为了炫耀自己的头发比女王的珠宝更加璀璨,而在某天将自己的头发晾到窗外去。

这会儿,德拉将头发放下,长长的头发越过腰际,竟已及膝,闪耀着光芒,就好似一小股褐色的瀑布,又仿佛是披在她身上的一件衣裳。看着看着,她突然又把头发扎好。如果旁边有人,一定以为她是疯子。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些犹豫。没有预兆地,几滴泪水晕开在破旧的红色地毯上。

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德拉穿上褐色的旧外套,又戴上一顶同色的旧帽子,眼泪还来不及擦,裙角就已经飘出了房门,噔噔噔,下了楼,跑到了街上。(3)

在一块写着“莎弗朗妮夫人——经营各种美发用品”的招牌前,德拉停下了脚步。顺着楼梯,她跑了上去,到楼上时已有些气喘吁吁,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去见了那位莎弗朗妮夫人,但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似乎有些不相称,她太胖了,皮肤也白得吓人,而且还一脸冰霜。

德拉见了莎弗朗妮夫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您买头发吗?”

莎弗朗妮夫人道:“我买,你把帽子脱下,让我看看你的头发。”

德拉脱了帽子,褐色的头发铺泻而下。

莎弗朗妮夫人用手抓起头发,说:“二十块钱。”

德拉迫不及待地回答:“成交。”

两个小时一掠而过,德拉还在商店里挑选送给吉姆的礼物。

终于,她找到了那份礼物——一条样式简朴的白金表链。她想,这一定是专为吉姆定制的,虽然它看起来并不华贵,但是只有它才能与那只金表相配。德拉一见到它,就觉得应该把它送给吉姆,只有它才配得上吉姆。它和它将来的主人一样,文静,无价。花了二十一块钱,她终于得到了这条链子。揣着剩下的八毛七分钱,她匆匆地回了家。一路上,她的心情有些激动,吉姆那只表虽然金贵,但是却配了一条破旧的皮带,所以他在许多场合中不敢大方地拿出来,而现在她终于给他配了一条好链子。德拉心里想着:有了这条链子,吉姆就可以随时随地任意看时间了,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一眼了。

到家后,德拉虽然还沉浸在欢乐中,但理智却也恢复了一两分。她拿出卷发铁钳,又点上煤气,开始补救她的发型。为了爱情,她可真够大方的,但她必须有一个好的形象出现在吉姆面前。

不到四十分钟,她的头上就顶满了小发卷,活像一个逃学的孩子。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有些苛刻地挑剔着自己的新造型。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唉,看我变成这副鬼样子,吉姆会杀了我吧。他一定会觉得我像是康奈岛游乐场里的卖唱姑娘。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有一块八毛七分钱而已啊,我能怎么办?”

七点的钟声已经响起,咖啡煮好了,煎锅也放到炉子上了,什么时候都可以煎肉排。但是吉姆还没有回来。德拉将表链对折后,紧握在手心里,走到吉姆回来时一定会经过的桌子角处坐下。不一会儿,她听到了他拾级而上的脚步声。她的脸色突然苍白了几分,她平时就有祈祷的习惯,现在她立即像往日那样开始祈祷,她在心中默念:“上帝啊,求求你了,让他觉得我依旧很美。”

门被打开了,吉姆进了门,又顺手关上门。他身体很瘦,表情也十分严肃。瞧他的装束,他缺少一件新大衣,还缺少一副手套。可怜的人,他只有二十二岁,却已经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吉姆关了门,就在那儿站着,纹丝不动,就好像一条猎犬闻到了鹌鹑味儿一样。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德拉,德拉读不懂他的眼神。德拉料想过,他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可能会惊讶,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愤怒,也可能会嫌弃,但独独不是现在这种表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他的神情那么奇特,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德拉。

德拉身形一动,从桌前跳起来,走到他的跟前,开口道:“亲爱的吉姆,请你别这样盯着我。我把我的头发卖了,我就是想给你买一份圣诞礼物而已,我必须给你买一件礼物。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头发会再长出来的,是不是?我的头发长得可快了!跟我说声‘圣诞快乐’吧,亲爱的,让我们高高兴兴地过节吧。你一定猜不到,我给你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礼物!”“你把头发剪了吗?”吉姆有些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儿,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虽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德拉连忙回答道:“是的,剪了,而且还卖了。不过,你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我,对吗?我只是剪了头发,但我还是我,不是吗?”

吉姆四处张望,还是难以置信。对于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却再次问道:“你是说,你的头发没了?”神情好似白痴一般。“你别找了,我已经说了,我把它卖了,卖了,没有了!亲爱的,今天是平安夜,好好待我好吗?我是为你才剪掉长发的。我的头发是数得清的,”德拉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又十分温柔地继续说道,“但我对你的爱却是无尽的。我这就去把牛排煎上好吗,亲爱的?”

吉姆突然抱住了德拉,似是刚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读者们先别急,让我们来看看另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吧。一周租金是八元还是一百万元的房子,有什么分别呢?数学家或是俏皮的人也许会告诉你说“嘿,这当然不一样了”。麦琪带来了珍贵的礼物(4),但却缺了一样东西。这话什么意思?往下看,你们就会明白了。

吉姆将手伸入大衣口袋,从中掏出一包东西,把它放在桌子上。(5)“德尔,你不要误会。”他说,“不管你是剪头发了,修脸了,还是洗头了,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少半分。你只要打开桌子上那包东西,你就会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德拉白皙的手指利索地解开包装,“哎呀”,德拉突然发出一声狂喜的叫声。紧接着,她竟神经质地大哭起来,等着男主人来哄她。

那包东西是什么?那是一整套插在头发上的梳子,两鬓用的,脑后用的,一样不缺。这套梳子是用玳瑁做的,边上还镶嵌着美丽的珠宝,它们与她那一头靓丽的秀发简直就是绝配。这是她渴望已久的东西,它们原本展示在百老汇路上的某个橱窗里,她知道它们十分贵重,所以虽然喜欢,但从没想过有一天能拥有它们。现在,它们竟然属于她了,但是可以装饰上它们的头发却没有了。她紧紧地将这套发梳搂在怀中,好一会儿,她才抬起那迷蒙的双眼,笑着对男主人说:“吉姆,我的头发长得很快。”

接着,她像一只被烫到脚的小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还兴奋地叫道:“喔!喔!”

接着,她又热切地伸出手掌,吉姆还没见到她的礼物呢。手掌上,那冷冰冰的金属仿佛闪耀着某种光芒——代表她的快乐和热诚的光芒。“很漂亮吧,吉姆。我走遍了全市的店铺才找到它。现在,你每天想看几遍时间都可以了。你的表呢,快给我,我要看看它挂在表上的样子。”

吉姆没有拿出他那块金贵的表,却一下躺倒在床上,将双手枕在脑后,笑了起来。“德尔,”吉姆温柔地叫着妻子的名字,“我们先将圣诞礼物收起来吧,它们真是太珍贵了,现在用可惜了。我的金表已经卖了,我用那些钱买了发梳。现在,请你去煎牛排吧。”

读者都知道,那三位麦琪——智慧超群的麦琪,带来礼物送给在马槽中出生的耶稣,开创了圣诞节互赠礼物的习俗。他们是智者,他们的礼物也充满智慧,同时还附带某项权利——收到同样的礼物可以交换。

这里,我给读者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住在廉价公寓里的那两个傻孩子,都为了对方而舍弃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让我们对那些看起来很聪明的人说一句话:在所有送礼物的人中,他们是最聪明的两个;在一切接受礼物的人中,他们也是最聪明的两个。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是最聪明的,他们就是麦琪。

(1) 公元前10世纪的以色列国王,以智慧和财富著称。

(2) 示巴古国大致位于阿拉伯半岛的西南角,在今也门境内。《圣经•旧约•列王纪上》记载,示巴女王曾携带许多黄金、珠宝和香料去朝觐所罗门王,并用难题考验所罗门王的智慧。

(3) 意大利诗人塔索的史诗《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中的人物,为了拯救耶路撒冷的基督信徒,莎弗朗妮承认了并未犯过的罪行,后来成为舍己救人的典型。

(4) 这里指基督出生时三个来自东方的贤人给他送礼物的事。“麦琪”音译自“magi”,“magi”是“magus”的复数形式,意思是“圣人、圣贤、贤人”。

(5) 德拉的昵称。

咖啡馆里的世界公民

半夜,咖啡馆里人潮拥挤,我随意选了一张小桌子坐下。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桌子前还有两张椅子是空着的,似在殷勤地邀请客人坐下。

当时,有一位世界公民与我同桌。我很高兴,我一直坚持认为,自人类诞生以来,世界上还没出现过一位真正属于全世界的公民。我们有听说过“世界公民”,也在许多包裹上见到过异国标签,但那都不是世界公民,只是旅游者而已。

你一定会对这样的场景产生兴趣:大理石的桌面,墙边成排的皮椅,幸福的恋人,打扮妥当并兴致勃勃谈论着经济、艺术的女士们,服务周到的侍者,变幻频繁的音乐,以及各种谈笑声……只要你愿意,(1)盛满维尔茨堡酒的高脚杯会递到你眼前,就像那熟透的红樱桃被送进强盗般的松鸦嘴里一样。一位英奇•丘恩克的雕塑家对我说,这简直就像在巴黎。

我所说的这位世界公民,名叫E.拉什莫尔•科格兰。他告诉我,他明年将会去科尼岛,然后在那儿建立一种新的“吸引力量”,并且提供皇家式的服务。随后,他的话便和地球的经纬线平行展开,将整个地球都掌握在手中。换句话说,他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却又对其不屑一顾,好像它不过是黑葡萄酒中的一粒樱桃核。

他蔑视赤道,不停地评价并嘲笑着这块大陆或那块大陆,完全不(2)将狂涛巨浪放在眼中。他一挥手,就把你带入海得拉巴邦的某个集(3)市,让你在拉普兰滑雪,告诉你怎么和基莱卡希基及夏威夷的本土居民一起踏浪。一眨眼工夫,他又会带着你穿越阿肯色州长满星毛栎的沼泽,把你丢在爱达荷州碱性平原的牧场上任太阳炙烤,旋即又将你捞到到处都是维也纳大公的上流社会的聚会中。

然后,他还会告诉你,他在芝加哥受凉而感冒,然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被一位年长的埃斯卡米拉人用丘丘拉草药热浸剂治好。你会觉得,给他写信时,信封上只要写明“宇宙太阳系地球E.拉什莫尔•科格兰先生”,他就一定能够收到。

我深信,我见到了世界上第一位真正的世界公民,我仔细地听他讲关于这个世界的高谈阔论,生怕听到能说明他只是一个环球旅行者的某种口音。他对各大洲、不同国家或不同城市抱着相同的态度,丝毫没有偏倚,他观点明确,同时不致令人绝望。

E.拉什莫尔•科格兰还在滔滔不绝着,而我却突然高兴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几乎算得上是世界公民的伟大人物。这个人把自己献给了孟买,又为全世界人民创作。他在一首诗中提到,地球上各城市都妄自尊大,同时想要打败对方,他在诗中写道:“靠这座城市哺育的人们,他们在这座城市中走来走去,却只藏身于城市的折缝中,就好像孩子依赖母亲的睡袍那样。”

当他们在“陌生的繁华街道上”留下足迹时,他们便会回忆起故乡的城镇,想起它们的忠诚、愚笨和可爱,他们的名字和故乡的名字(4)紧密相连。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我突然想起了吉卜林的疏忽大意。现在,一个不是由尘埃造就的人就坐在我跟前,他没有吹捧自己的出生地,也没有自吹自擂自己的国家,他的心胸一点儿也不狭隘。他只是在赞美我们地球,希望地球上的居民能比火星人或月球公民更出色。

对于这些问题的见解,是坐在这张桌子的E.拉什莫尔•科格兰突然抛出来的,他就坐在桌子的第三转角处。正当他准备跟我讲述西伯利亚铁路的地形时,乐队的音乐换成了集成曲,结束的曲调是“迪克(5)西”。当乐曲加快时,更加振奋人心,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每一张桌子的人都用力地拍着双手。

几乎每天晚上,纽约市内各咖啡馆都是这样一番场面。人们谈论着各种理论,消耗着成吨的饮料。有人不假思索地想到: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南方人,只要天一黑,就纷纷涌进咖啡馆。如果是在北方城市,应该就没有人赞赏这种“反叛式”的生活,甚至还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与西班牙作战,西瓜、薄荷等农作物的丰收,新奥尔良跑道上的黑马冠军……由印第安纳居民和堪萨斯居民组成的“北卡罗来纳社团”以及他们的宴会,凡此种种早已经让曼哈顿成为一个时尚之都。你修剪指甲暗示着,你左手的食指会让她觉得——你其实是一位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绅士。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许多女人都必须出来工作了——战争,你应该知道的。

咖啡厅里正在放的曲子是“迪克西”。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6)蹦出一位黑发青年,发出了一声莫斯比游击队队员般的吼声,然后疯了一般挥动着他的软边帽。同时,他迈开步子,穿越四处弥漫的烟雾,坐在我眼前的另一张椅子上,落座后还顺手抽出一支烟。

已经到了该打破沉默的时候了。我向侍者要了三杯维尔茨堡酒,黑发青年知道有一杯是给他的,于是朝我点了点头,笑了笑。我趁机向他提出一个理论,我要证实一件事儿。

我问道:“嘿,介意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吗?”

那人还没回答,E.拉什莫尔•科格兰却一个拳头砸在了桌子上,吓得我不敢开口了。“抱歉,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提问。他是哪里人重要吗?从一个人的出生地来判断一个人,公正吗?肯塔基人讨厌威士忌,弗吉尼亚(7)人并非波卡洪塔丝的后人,印第安纳人从未写过小说,墨西哥人从不穿缝口上钉有银币的丝绒裤,英国人幽默,北方人奢侈,南方人冷酷,西方人小气,纽约人忙碌——从不肯花一个小时好好观察杂货店里的独臂服务员是如何将越橘装进纸袋的。让他像个真正的人,不要给他贴上地域标签,那样,你就会将他想象成某一类人。”E.拉什莫尔•科格兰为自己的行为开口解释。

听了他的话,我告诉他说:“我也抱歉,但是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我了解南方,当‘迪克西’这首曲子响起时,我一直在认真观察。我敢肯定,那位最卖力赞美这首曲子、假装对南方忠心耿耿的人一定是新泽西州塞考卡人,也可能是生活在本市哈莱姆河与默里•希尔•吕克昂之间的人。我刚想问问他,我的猜想对不对,却被您的话给打断了。当然,我得承认,您的理论比我的高明多了。”“我倒是挺想成为一枝长春花的。”黑发青年对我说,显然,他也是我行我素之人,“长在峡谷的顶峰,高唱嘟——啦卢——啦卢。”他的话显然有些玄妙,又有些令人觉得是在雾里看花。所以,我又将目光锁在了科格兰身上。“我已经环绕地球走了十二圈”,他说,“我知道,一位住在厄珀纳维克的爱斯基摩人为了买条领带,将钱寄到了辛辛那提;乌拉圭的一个牧羊人,偶然在‘战斗小湾’早餐食品谜语竞赛中获得了大奖。我到过开罗、希腊、横滨,我是上海一家茶馆的常客,他们会为我准备好拖鞋;在西雅图、里约热内卢,厨娘完全清楚我的口味,根本不用问我怎么给我煮鸡蛋。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旧世界,一个个却还在这里炫耀自己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这又有什么意思呢?就算你在山谷中有一座旧庄园,对克里夫兰市的欧几里德大街、派克峰、弗吉尼亚的费尔法克斯县或阿飞公寓了如指掌,那又能怎样呢?我们必须抛开那些腐朽的观念——只因恰巧出生在某个发霉的城市或是十公顷沼泽地,便洋洋得意——只有如此,世界才会更加美好。”

我有些羡慕他:“你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公民吧?不过,你似乎对爱国主义很是排斥?”“迂腐的脑袋,现在已经不是石器时代了。”科格兰激动地说(8)道,“我们都是兄弟,不论是英国人、中国人、祖鲁人、巴塔哥尼

(9)亚人,还是考河湾的居民,大家都是兄弟。总有那么一天,人们不会再为自己出生在哪一个国家、地区或城市而洋洋自得,就如我们所期盼的那样,大家都是世界公民。”

我继续反驳他道:“可是,当你徘徊在陌生的土地上,你的思想是不是也会回到某个地点,某些亲近的人……”“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地点,”E.拉什莫尔•科格兰完全没将我的话当成一回事儿,毫无征兆截住了我的话,他说,“这块陆地所在的星球,只需将两极弄平一些,便是地球,也是我的住所。在其他国家,我见到过这个国家的公民被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给束缚住了。月光下,芝加哥人坐在威尼斯的凤尾船上,自卖自夸地讨论着他们的排水沟;一个被介绍给英格兰国王的南方人,毫不在意地将消息透露(10)给娘家的一位姑婆,又利用姻亲关系,搭上了查尔斯顿的珀金斯家族。我还知道,几个阿富汗绑匪绑架了一个纽约人,他们想用人质换赎金。直至拿到赎金,他们才将人质和代理人一起放回到喀布尔。‘阿富汗?’当地人通过翻译对他说。‘呵呵,是不是太慢了?’‘呃,我不清楚。’说完,他开始讲述第六大街和百老汇大街一位马车夫的事情。在直径不到八千英里的这个球体上,我完全不受束缚。一定要记住,我叫E.拉什莫尔•科格兰——一个地球公民。”

这位世界公民夸张地向我们辞行,原因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就在那烟雾和闲谈的人群之后。所以,现在桌子前只剩下我和那位想当长春花的男子了。他纡尊降贵地喝着维尔茨堡酒,再也不说要到谷顶上去唱歌了。

我静静地坐着,回味着世界公民的话,想不明白那位诗人怎么就没有看到他呢。这位世界公民是我的最新发现,我很好奇,我为什么那么信赖他?“靠这座城市哺育的人们,他们在这座城市中走来走去,却只藏身于城市的折缝中,就好像孩子依赖母亲的睡袍那样。”

E.拉什莫尔•科格兰绝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他的……

突然,一阵吵闹声和争执声传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越过坐在前面的人的头顶,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E.拉什莫尔•科格兰正和一个陌生人打架呢。他们像是希腊神话中的泰坦神一样,在桌子之间激烈扭打着,他们砸碎了玻璃杯,牵连了身边无辜的人——他们拿起帽子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打翻在地了。女人们见了这种情形反应不一,一位肤色较黑的女人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另一位金发女郎则干脆唱起了《取笑》。

咖啡馆的侍者们迅速编成楔形编队,飞快地插入两人中间,并强制将他们带到了外面。此时,我的那位世界公民依旧在抵抗,始终不愿放弃地球的荣誉和自豪。

在众人处理善后事宜时,我突然拉住一位法国侍者麦卡锡,向他打听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那个打红领带的家伙(即E.拉什莫尔•科格兰)被惹恼了。原因是另外一个家伙提到了他出生地糟糕的人行道和供水。”“哦,”我有些难为情地说,“他还真是个世界公民,世界公民,他——”“他啊,是缅因州的马特沃姆凯格人,他讨厌别人数落自己的故乡。”麦卡锡继续道。

(1) 德国城市,位于巴伐利亚州美因河畔。

(2) 原是印度殖民时期的一个土邦。

(3) 北欧地区拉普人(又称萨米人)的聚居地,包括瑞典、挪威、芬兰和俄罗斯等国在北极圈内的地区。

(4) 英国著名作家、诗人,曾于190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主要作品有小说集《生命的阻力》、动物故事集《丛林之书》以及诗集《营房歌谣》。

(5) 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方邦联的非正式国歌。

(6) 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南方军中一位著名军官,以善打机动战闻名。

(7) 其为北美洲弗吉尼亚低洼海岸地区印第安人部落联盟首领波瓦坦的女儿,相传曾搭救过英国殖民者。后与一英国移民结婚,曾随丈夫去往英国,并受到英国人的礼遇。

(8) 非洲的一个民族,主要居住于南非境内。

(9) 居住在南美洲南部巴塔哥尼亚高原的印第安人。

(10) 指美国的一位政治家,曾任美国劳工部部长。

警察与赞美诗

苏比正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那条长凳子上,没有丝毫睡意。当你看到雁群在夜空中奋力嘶喊,看到还没穿上海豹皮大衣的女人亲吻她们的丈夫,而苏比躺在街心公园的长凳子上无法入睡时,你便可以知道:冬天正在逼近。

突然,苏比的膝头停伫了一位客人——一片枯叶。这是杰克•弗(1)洛斯特的名帖,他对麦迪逊广场的每一位老住户都十分亲切,年年到来之前,都会先向大家招呼一声。他在十字街头分发这些名帖,让北风这位看门人将这些名帖带回“露天公寓”,好让房客们做好思想准备。

苏比意识到,为了御寒,他必须亲自去组建一个单人财务委员会了。所以,他才躺在长凳子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苏比的过冬计划很简单,他没想过要在地中海游泳,也不曾想回南方去晒晒太阳,更不会想着到维苏威湾去玩漂流。他只祈祷能在岛(2)上生活三个月,不用担心吃穿问题,还能和意气相投的朋友待在一起,不会有可恶的北风来捣乱,也不会有警察老爷来纠缠。在苏比眼中,这大抵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和乐趣了。

有些年头了,布莱克威尔岛监狱一直是欢迎苏比的,这几乎成了他固定的冬天寓所。就好像那些幸运的纽约人每年都要为去棕榈滩和里维埃拉过冬而事先买好票一样,每当冬天来临之际,苏比也要为“冬猎”先做好准备。现在,就是那个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了。头天夜里,他就睡在古老的广场喷泉附近的一张长凳子上,他用了厚厚的三份周日报纸,上衣、膝盖和脚踝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冻得不行。那时,小岛的身影迅速而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屑于接受慈善机构对像他们这样的地方穷人的施舍。在他看来,法律比所谓的慈善救济要好得多。市政府办公室、救济办公室,他能去的地方多的是,这些地方既能拿吃的,又能解决住宿问题,虽然只是极普通的待遇,但是已经足够了。

苏比是一个高傲的人,施舍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虽然说他不必花一分钱就能从慈善机构得到一些好处,但是他却必须忍受精(3)神上的侮辱。就好像恺撒对待布鲁图那样,凡事有得必有失,想要获得慈善机构的铺位,就必须先去洗澡,吃一块面包,并清清楚楚地交代个人经历。所以,对苏比而言,这样做倒不如法律来得令人舒坦。法律虽然一板一眼,完全不讲情面,但是它至少不会那么不识趣,竟然会去干涉一个人到底洗不洗澡,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苏比便马上着手计划了。办法不是没有,但最惬意的却是这种——找一家豪华餐馆,然后美美地享受一顿美味,等到结账的时候再告知对方自己身无分文。这样一来,他就能不动声色地让人将自己送进警察局。剩下的事儿,只要交给公正的审判官就好了。

苏比从长凳上起来,走出广场,走过百老汇路和五马路汇合处的平坦柏油路面,然后拐进百老汇路,直到一家灯光绚烂的餐馆前,才停住了脚步。每天晚上,这里汇集了葡萄、蚕丝以及最好的原生质制(4)品。

苏比站在餐馆前,对自己的上半身打扮十分满意:他刚修过胡子,上装也还拿得出手,脖子上那条领带还是感恩节那天收到的礼物——一位教会女士赠送的,现在还干干净净的。只要能成功落座,他的计划就会完美收官。应该会成功的,毕竟侍者看他的上半身是不会怀疑到他的。苏比已经想着要点什么了:一只烤野鸭,一瓶夏布利酒,一小杯浓咖啡,再来一份卡门贝尔干酪,最后再来一只雪茄,这些就差不多了。他想,雪茄不用太好,一块钱一支的就差不离。一顿饭的花费不能太高,至少不能高到让餐馆想要发狠报复,同时它又足以将自己送到“冬宫”,这样他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踏上他的旅途了。

虽然苏比已经规划好了这一切,然而他刚迈进餐馆,领班锐利的双眼就已经在他的旧裤子和破皮鞋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然后用粗壮的手利落地将苏比推了个转身,不动声色地将苏比重新送回到人行道上。那只差点儿被算计的野鸭终于不用接受这种不堪的命运了。

苏比无奈,只能离开百老汇路,看来此路不通了。如果他还想进入“冬宫”这座地狱,他还得另想办法。

在六马路拐角处有一家商店,店亮堂堂的,装修豪华,大玻璃橱窗十分别致。苏比望着橱窗,捡起一块鹅卵石,毫不犹豫地砸向大玻璃。几个人从拐角处跑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巡警。苏比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对着铜纽扣乐个不停。“肇事者是谁?”那位巡警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苏比略带嘲讽地开口道:“难道你没发现我跟此事有关吗?”虽然心中嗤笑,但是语气还算和善,因为他仿佛看到好运就在前方等着他。

然而,警察却没有理苏比。在他眼中,苏比连个见证人都算不上。正常情况下,犯事者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试想,谁会在砸了橱窗后还留在现场等着警察?警察左顾右盼,突然看到半条街外有人正慌忙跑着去搭车,他便连忙抽出警棍,追了过去。“倒霉的人。”苏比心中好像憋了一团火,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还是失败了。没有办法,他再次拖着脚步离开了。

走着走着,苏比看到街对面有一家并不张扬的小饭馆,这是一家专门为那些饭量大而钱包瘪的人开办的饭馆。饭馆里没有精致的盘盏,吃饭的主顾也不是什么绅士和淑女,餐桌上的汤和餐巾一样,都稀得透光。当苏比穿着他那暴露身份的旧裤子和破皮鞋出现在饭馆时,没人给他送上白眼。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要了一份牛排、一份煎饼、一份油炸糖圈和一份馅饼。等美美地享受完这顿美食后,他招来侍者并老实交代:他没有钱!“动作麻利些,快叫个警察来把我带走,本大爷可没有时间等。”苏比对侍者叫嚣道。“哦,何必惊动警察老爷们呢!”侍者用他那油腻得跟奶油蛋糕似的嗓音发出几个音符,他的眼睛则像在鸡尾酒里浸泡过的樱桃一般红,随即苏比听他喊道:“喂,阿康!”

两个侍者一左一右,十分顺溜地叉着苏比,然后干脆利落地将他丢出饭馆。在他们脱手的瞬间,苏比的左耳也立即贴在了又冷又硬的人行道上。就像木匠打开折尺一般,苏比慢慢地撑起身体站了起来,然后动手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那个小岛就好像是一个绯色的梦,那样遥不可及。苏比看了看,两个门面之外有一家药铺,药铺前刚好有一个警察,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又沿着街道走了。

苏比继续向前走,一连走了五个街口,他才又鼓起勇气去犯罪。此时,他拥有一个极佳的机会,他认为这一次自己不会再失败了。当时,一个衣着简朴的可爱姑娘正站在一个橱窗前,双眼紧紧盯着橱窗里展示的墨水台和剃须缸。而在这家店两码远的地方就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他正靠在救火龙头上,表情严肃。

这一次,苏比打算让自己变成一个无耻下流的流氓。而他打算“荼毒”的便是眼前这位娴静的姑娘,而她几步外就有一个忠于职守的警察。苏比几乎可以预见,警察那双可爱的手很快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便能进入小岛,不愁吃喝地过冬了。

苏比拉了拉领带,又将衬衫袖子拉了出来,将帽子往后一推,帽子立即就歪了,像是要掉下来一般。收拾完这一切,他才向那女子靠过去。他腆着脸,将小流氓的那一套恶心勾当信手拈来并表演了起来。苏比斜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警察,发现那警察也在盯着他看。那位姑娘稍微挪了挪位置,又继续盯着橱窗内的东西看着。苏比挨了上去,举了一举帽子,壮着胆子开口道:“啊哈,亲爱的贝蒂丽亚!不是说要去我的院子乐一乐吗?”

警察还在盯着他看。苏比想着,只要这位被调戏的姑娘招一招手,他就能进那个安乐岛了。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巡捕房的温暖舒适了。然而,那姑娘竟然转过脸看着他,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来抓他的袖子。“当然了,迈克,”那姑娘兴奋地回答他,接着又提出要求,“不过,你得先给我买一杯啤酒。说实在的,要不是那边那个警察一直盯着这边看,我早就跟你搭腔了。”

苏比就好像是一棵橡树,而这个女人像一株常春藤,紧紧缠绕着他。苏比太颓丧了,无可奈何地从警察身边走过,看来命运又把他抛给自由了。

拐了弯,苏比甩开那个女人,拔腿就跑,一口气儿跑到一个地方。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荟萃了最轻佻的灯光、最放松的身心、最草率的盟誓以及最轻快的歌剧。那些绅士和淑女们,一个个穿着华贵的轻裘大氅,兴高采烈地走在寒冷的空气中。苏比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他是不是被施咒了,以至于他始终不会被捕。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慌张,但是马上他又来了精神,灯光如昼的剧院门前有正在巡查的大模大样的警察,苏比已经打算给自己定一个“扰乱治安”的罪名。

随即,苏比那破锣似的嗓子在人行道上响起,他像是一个喝多了的汉子,在那里又喊又叫的。尽管他使尽浑身解数,又是叫喊,又是上蹿下跳的,已经吵闹得不行了。然而,那个警察背对着苏比,一边不停地转动着警棍,一边还一个劲儿地向人们解释:“这是耶鲁学院的小伙子,他们刚刚在球场上赢了哈德福学院,愣是一个球也没让对方进,这会儿正在庆祝呢。他的确是太吵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得到指示,只管让他们闹去。”

苏比有些挫败,终于不再吵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难道真的没有一个警察来抓自己吗?这会儿,在他的脑海中,那座小岛早已经(5)成为遥不可及的阿卡狄亚了。他扣好自己单薄的上衣,以抵御刺骨寒风。

雪茄烟店外,苏比瞧见里面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正拿着火点烟。此人带着一把绸伞,他只身进入店里,而将雨伞放在门边。苏比走了过去,将店门口的绸伞拿起来,然后不缓不急地走了,那个正在点火的男人,连忙追了过来。“你拿了我的伞。”他对苏比嚷道。“噢,是吗?”苏比冷笑着,偷窃罪加侮辱罪,太棒了。想到这里,苏比突然转过身对那人道:“我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叫警察来。你说得对,就是我拿的!你打算怎么办呢?为什么不叫警察?那拐角上不就有一个警察吗?快报警抓我呀。”

伞主人放慢了脚步,苏比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此时又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又要失利了。那个警察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当然了,”伞主人突然转变态度,道:“我想,人们之间偶尔也会发生一些误会……我……关于这把伞,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是早晨在一家饭店里看到的,就顺便捡了回来。如果你认出它是你的,那么……我求你别……”

苏比狠狠地盯了那人一眼,恨恨地说道:“就是我的。”

伞的前任主人走了,那个警察正紧跑几步走到对面,搀扶着一位头发金色、身着礼服的高个子女士过马路,显然他是担心两条街外驶向这边的电车会撞着她。

苏比朝东边走去,穿过了一条正在翻修的马路,路上凹凸不平的。他生气了,将伞随意扔进一个坑里,嘴里碎碎念着,咒骂起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警察来。他想入狱,但是那些家伙却好像把他视为永远不会犯错的国王。

最后,苏比来到了一条通往东区的马路上。这里灯光黯淡,路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声音动静。沿着街道,他一步一步走向麦迪逊广场,即使那只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但那也是他的家,他也有夜深知归的本能。

然而,当他经过一个异常幽静的路段时,苏比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是一座古老的教堂,建筑风格典雅,但不是太规整,有山墙。淡紫色花玻璃窗子将柔和的灯光送出来,风琴师正在练习周末要用的赞美诗。苏比被那美妙的音乐给吸引住了,他站在螺旋形的铁栏杆上,不舍得离开。

天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着,发出圣洁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这里没什么车辆和行人经过,只有檐下的冻雀在梦中偶尔发出一两声啁啾声——太过安静了,令人不禁联想到乡村教堂边上的墓地。苏比被赞美诗深深地吸引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首曲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在他还拥有母爱、爱情、朋友、雄心以及洁白无瑕的思想和衣领时,他也是经常听这首曲子的。

老教堂的这一切波动了苏比敏感的内心,让他的灵魂突然发生了变化。他突然对自己的堕落感到厌恶,在那些颓废的日子里,低俗的欲望、心灰意懒、才能衰退、动机不纯等一直是他生活的主要内容。

只一瞬间,他的灵魂便得到了洗涤。他突然激情澎湃,他要向坎坷的命运发起挑战。他要将自己拉出这样的泥坑,他要重新做人,他要战胜内心的恶念。他想,还不算太晚,他还年轻,只要他重新振作,重拾当年的壮志雄心,并且坚定地奋斗,他就能实现梦想。管风琴所演奏出的庄严而甜美的音符,在他的内心深处掀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到热闹非凡的商业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事做。他记得,之前有一位皮货进口商曾要他去帮他赶车,他打算明天就去见这位商人,接下这个活儿。他要做一个众所周知的人,他想……

他觉得有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猛一扭头,看到一张警察的胖脸。“你来这儿做什么?”警察问。“没什么。”苏比答。“那你跟我走。”警察说。

次日早晨,苏比站在被告席上,法庭宣判:“布莱克威尔岛,三个月。”

(1) 原文为“Jack Frost”,是对“霜冻”的拟人称呼。

(2) 指位于纽约东河上的布莱克威尔岛,现名罗斯福岛。该岛曾建有监狱和精神病院。

(3) 布鲁图曾是恺撒的亲信,后参与了刺杀恺撒的行动。

(4) 这里体现了作者的幽默文风,意思是指上好的葡萄酒、丝绸服装和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

(5) 原为古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的高原地区,其居民主要以畜牧和游猎为生,后常以其代指田园牧歌式的世外桃源。

财神与爱神

老安东尼•洛克沃尔已经退休了,退休前,他是洛氏尤列卡肥皂厂的老板与厂主。此时,他正待在自己在第五大道的房子里。他的邻居G.范•舒莱特•萨福克-琼斯,是一家贵族俱乐部的会员。当老安东尼从自家的窗户往外看时,琼斯刚从家里走出来,正走向自己的轿车。和往常一样,琼斯还是朝着肥皂大厦正面的意大利文艺复兴式雕塑皱了皱眉。“什么都不会,这一个什么都看不上的糟老头子!”前任肥皂大(1)王不屑地说道。“哼,这个老得僵硬的纳斯尔罗德,他可得小心,否则说不定会被伊甸园的陈列馆抓去陈列展览。等着吧,夏天一到,我马上将房子漆成五颜六色的,我还真是好奇到时候他的荷兰鼻子会翘多高?”

老安东尼从不喜欢摇铃叫人,只见他走到书房门口,用大嗓门喊道:“迈克!”当年,他的声音曾响彻整个堪萨斯大草原的上空。仆人应声而来,“告诉少爷,让他出门前先到我这儿来一趟。”

小洛克沃尔来了,老头儿将手上的报纸放下,红润光滑的脸庞露出既严肃又慈爱的神情,就那样盯着儿子看。他一边看,还一边用一只手拨弄着自己满头的白发,而另外一只手则揣在口袋里摆弄着一串钥匙,弄出哐哐啷啷的声响。

终于,安东尼•洛克沃尔开口了:“理查德,你用的肥皂是多少钱一块的?”

理查德听了安东尼•洛克沃尔的问话,有些担心,他从大学毕业也只有半年的时间,还捉摸不透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这老人动不动就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就像是第一次举行招待会的姑娘那样。“父亲,我想是六块钱一打。”“你的衣服呢?”“多数大约是六十元每套。”

老安东尼坚定地说:“孩子,你是上流社会的人。我听人说,那些贵公子用的肥皂都是二十四元一打的,衣服都是百元以上每套。你可以像他们那样花钱,但是你并没有那样做,而且还很有分寸。你知道,我至今仍用老尤列卡牌的肥皂,不仅是因为我对这种肥皂有感情,还因为它是最纯粹的肥皂。你要知道,单块价格超过一角钱的肥皂,超出的钱就只是用来买那蹩脚的香料以及标签包装。对像你这样地位和境况的年轻人而言,五毛钱一块的肥皂就已经很好了。你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人们常说要经过三代才能打造出上流社会的人——这简直是胡扯。我告诉你,只要有钱,你就能顺顺溜溜地成为上流社会的人,就好像肥皂油脂那般顺溜。钱就能让你成为上流社会的人。哦,我的上帝,钱也几乎将我变成了那样的人。我都快和那两位荷兰裔老爷一样粗鲁和讨人嫌了。因为我买下了他们中间的房产,所以现在我们的左邻和右舍这两位老爷连夜里都睡不安稳了。”“但是,有些事情有钱也办不到。”小洛克沃尔有些感伤地对父亲说。

老安东尼吃惊地看着儿子,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难道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吗?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什么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我已经翻阅了整本百科全书,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可是我并没有找到。下个星期,我要连附录都翻一翻!我宁可不要土地,也不会不要钱。”“那我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上流社会是一个封闭的高人一等的小圈子,即使你有再多的钱,你也挤不进去。”理查德有些怨恨地回答道。“哈,挤不进?”这位金钱至上的拥护者大声嚷嚷道,“如果阿斯(2)特的先人没钱买统舱船票坐船来美国,现在你口中‘高人一等的小圈子’在哪里?”

理查德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找你来就是谈这件事情的。”老安东尼将声音放低了一些,“孩子,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儿反常。我已经观察你两个星期了,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我能在一天之内给你凑够一千一百万,当然包括不动产在内。如果你是肝病犯了,我们的‘漫游号’就停靠在海湾处,只要开足马力,不用两天我们就能到达巴哈马群岛。”“父亲,您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还差那么一点儿。”“啊,我明白了,”老安东尼十分关心地说,“她叫什么名字?”

理查德在书房来回踱步,既然他的这位粗鲁的老爹如此热心,又同情心泛滥,那他就只好实话实说。

老安东尼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追问道:“那你怎么不向她求婚呢?你那么富有,长得又英俊,而且为人正派。你的手没沾上半点儿尤列卡的油脂,是那么干净。她会毫不犹豫地投入你的怀抱的。啊,你接受了大学教育,不过她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理查德回答说:“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呢。”“哦,没有机会?那便制造机会呀。邀请她到公园散步、去郊外野餐,或是陪她去做礼拜,然后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表白。怎么会没有机会呢?”老安东尼说。

理查德道:“父亲,你不了解社交。社交就像是一盘水磨,而推动磨盘转动的水流便是她。她的时间都是预先安排好的,长到几天,短到一小时甚至一分钟,都是早就安排妥当的。父亲,我非她不娶!如果我不能跟她结婚,那么这座城市对我而言就是一片腐臭的沼泽。父亲,我要向她求婚,但是我不能写信告诉她,那样做是不对的。”

老安东尼瞪着儿子,道:“哈,你是想告诉我,我用那么一大笔钱支持你,你却连争取一两个钟头的时间与那位姑娘相处都不能?”

理查德又说道:“唉,父亲,怪只能怪我自己把时间拖得太久了。她后天中午就要出发到欧洲去了,她这一去就是两年。明天晚上,我有机会跟她单独待几分钟。现在,她正在她拉契蒙特的姑妈家里,但是我不可以过去。不过,她会乘明天八点三十分到达的火车过来,她还答应让我明天晚上到中央车站去接她,我会雇一辆马车去。我们会一起去百老汇沃拉克戏院,她的母亲在那儿请人一起看戏,会在门厅里等我们。你想,那样的情况下,她会花七八分钟听我表白吗?在戏院里或散场后,我也不会有机会表明心意了。这些都是有钱都调解不了的事情,哪怕我们再有钱,我们也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买得到的话,那富人就会更加长寿了。总之,我想在兰特里小姐离开前跟她好好聊聊,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老安东尼高兴地对理查德说:“好吧,我的孩子,现在你赶快到你的俱乐部去吧。不过,你倒是可以时不时到财神庙里去祈祷一番。你是说钱买不到时间?哦,当然喽,你无法买到送货上门的打包好的‘永恒’。不过,我倒是见过时光老人在经过金矿时,他的脚后跟被金矿石碰得到处是伤。”

当晚老安东尼正在看晚报时,艾伦姑妈来拜访他了。艾伦姑妈文静而多愁善感,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被金钱压得喘不过气儿来。姐弟俩聊着天,话题就“情人的苦恼”展开。

老安东尼告诉姐姐:“理查德对我和盘托出了。”说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又继续:“我告诉他,我银行中的钱他可以随便用,但他却数落起钱的不是来,说钱不是万能的,还说什么‘十个百万富翁也休想动摇社会规律一步’。”“唉,安东尼,”艾伦姑妈叹了一口气,“你别把钱看得太重了。在爱情面前,金钱算什么呢?只有爱情才是万能的。如果他能早点儿说出来的话,那该有多好!那姑娘应该不会拒绝理查德的。不过,我担心他现在说已经太迟了。他或许找不到向她求婚的机会了。即使你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他,也无法给他带来幸福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艾伦姑妈递给理查德一枚古雅的金戒指——这枚戒指是从一个被虫子蛀过的盒子中取出的。她用祈求的口气对理查说道:“亲爱的,这是你母亲送给我的,她说它能带来好运。她让我在你找到心爱的人儿时,将它交给你。今晚,你就戴上吧。”

小洛克沃尔毕恭毕敬地接过戒指,往小拇指上套去。戒指刚滑过第二节指关节就卡住了,他只好将它摘下来,放入背心口袋中。

车站,八点三十二分,他终于在嘈杂的人群中见到了兰特里小姐。

兰特里小姐开口便道:“我们得快点儿,不能让妈妈和她的朋友等太久。”

对于她的话,理查德一直奉若圣旨,所以他们一上车,他便吩咐马车夫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沃拉克戏院。”

马车朝着百老汇方向飞奔而去,一条条街道都被丢在了身后,先是第四十二街,接着是一条灯光像星辰般灿烂的小街。他们从西部飞奔至东部,马车外的风景从田园风光变成林立的高楼。

在第三十四街的路口,理查德急忙拉开窗,让马车夫停下来。“我掉了一枚戒指。”他一边下车一边向兰特里小姐道歉,“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不能把它弄丢了。我就耽误你一分钟,我已经看到它掉在哪儿了。”

果真,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便拿着那枚戒指回到了马车上。

可就在这微不足道的一分钟时间里,一辆穿城而过的汽车挡在了马车的前面。马车夫试着从汽车的左边斜插过去,但是一辆笨重的快运货车又挡在了前头。当他想从右边过去的时候,结果发现那儿正停着一辆堆满家具的大马车。这会儿,他们是进退不得了。马车夫干脆扔下缰绳,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像是在说自己会尽职尽责。总之,他们的马车被围住了。

在大城市里,这种突然发生的堵车现象并不稀奇,交通堵塞了。“你怎么不叫马车夫赶快走呀?我们要迟到了。”兰特里小姐有些着急。

理查德从车厢里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他发现许多卡车、马车、货车和交通车全都汇集在百老汇、第六大道、第三十四街这一片地区,满满当当的,就好像是一个腰围二十六英寸的姑娘却束上了一条仅有二十二英寸的腰带。同时,还有更多的车辆从几条横街外迅速朝他们所在的中心位置汇集,一时间,轮毂交错,令人目不暇接,而其中还夹杂着车夫的咒骂声。总之,整个曼哈顿区的车似乎全堵在这儿了。人行道上数不清的路人都停下来观望,恐怕连最老资格的纽约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理查德回到座位。“我很抱歉,”他开口道,“看来我们是被堵死了。如此混乱的场面,没有一个小时是绝对解决不了的。都怨我,如果我没弄丢戒指,我们——”“能让我看看那枚戒指吗?”兰特里小姐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由着它去吧,反正看戏也没什么意思。”

夜里十一点,安东尼•洛克沃尔的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老安东尼穿着一件红色的睡袍,正抱着一本讲述海盗冒险故事的书看着呢,只听见他说了一声:“进来。”门开了,是艾伦姑妈。她像是一个因某个原因而流落人间的披着灰色头发的天使。“安东尼,他们订婚啦!”她轻声说道,“她答应我们理查德的求婚了。在他们前往戏院的路上,竟然出现了堵车,他们被困了足足两个小时。”“啊,安东尼,你以后可别再说什么‘金钱是万能的’这种话了。你瞧,一件爱情信物,一枚象征着真爱无敌的小戒指,就是理查德获得幸福的前提。他把戒指弄丢在街道上,他不得不下车去捡,结果却被几辆马车给困在当中,动弹不得。于是,他便向她求婚了,而她也答应了。安东尼你知道了吧,比起真爱来,金钱不过就是粪土。”

老安东尼说听了以后,道:“很好!我很高兴,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你知道,我说过我会在这件事情上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只要——”“好了,安东尼,你瞧,你的钱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艾伦姑妈打断了他的话。“亲爱的姐姐,”老安东尼说,“我的海盗正在危急时刻呢。他的海盗船已经被凿穿了,他非常清楚,那些即将沉没的财宝有多值钱。你能让我把这一章看完吗?”

故事讲到这儿就该结束了,我也想像读者所期盼的那样,高高兴兴地看它就这样结束。但是,为了还原故事的真相,我们还得继续寻找答案。

第二天,一个自称凯利的人找上门来,他戴着一条蓝底圆点领带,双手红彤彤的。一进门,他便被带到了老安东尼的书房里。

老安东尼取来支票簿,说道:“嗯,这锅肥皂熬得很棒。我来看看,哦,你已经支了五千元。”“我自己还垫付了三百块钱。”凯利说,“这次不得不超了些预算。运货快车和马车一般是五块钱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和卡车却大多要了十块钱;每个汽车司机的费用是十块,如果是装了货的则要二十块。敲竹杠敲得最凶的则是警察,有两个要了我五十块,其余的是二十块或二十五块一个人。不过,洛克沃尔先生,您看到了,他们做(3)得非常漂亮,对不对?我很高兴,威廉•阿•布雷迪先生没有看到那一幕,我可不愿意看到他为此而感到嫉妒,进而伤心不已。而且,他们完全没经过彩排,大家伙儿都准时出现了,一秒钟都没有错过。整(4)整两个小时,连一条蛇都没办法钻到格里利的雕像脚下。”“这里是一千三百块钱,凯利,”安东尼撕下一张支票递给凯利,“三百是你垫付的钱,剩余的是你的酬劳。你不会瞧不起钱的,是吧?”“我?怎么会?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发明的贫穷,看我不揍死他。”凯利回答说。

凯利拿着支票,已经走到了门口,老安东尼又叫住了他。“你有没有注意到,在交通拥堵的那个地方,有个没穿衣服、举(5)着弓四处射箭的胖娃娃?”老安东尼问。

凯利被问得有些糊涂:“啊,没有呀!我完全没看到,如果这小子真的像您说的那样,那他肯定早被警察抓走了,在我没到之前就已经被抓走了。”

凯利的回答令安东尼哑然失笑:“我想那个小流氓应该也没有在现场,你走吧,凯利,再见。”

(1) 指德籍俄罗斯政治家,这里用来讽刺荷兰籍移民萨福克-琼斯。

(2) 指美国富商、金融家约翰•阿斯特。阿斯特出生于德国,1783年移民美国。

(3) 美国著名的剧院经理。

(4) 指美国著名的新闻记者和作家霍勒斯•格里利(1811—1872),他是美国著名的《纽约论坛报》的创办人。在纽约市曼哈顿区先驱广场的小公园中立有其雕像。

(5) 指罗马神话中的小爱神,他是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和战神马尔斯之子。

菜单上的春天

三月的某天。

如果你也打算写一个故事,千万不要用这种开头,因为这应该是最蹩脚的开头了。可以说,这个开头没有半点儿想象力,又很无聊,而且有些不着调。不过,就这个故事而言,就这样开篇也不算过分。原本作者是想直接陈述这个故事的,但是这个故事实在是荒唐至极,以致作者都不好意思直接将它呈现在读者眼前,所以只好稍作铺垫。

萨拉正垂着泪,她正对着一份菜单哭泣!

天哪,一个纽约姑娘竟会对着一份菜单抹眼泪,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原因?你不妨展开你的想象,想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没(1)有龙虾了?不是!是她发誓要在大斋节期间戒了冰淇淋?也不是!或是因为她刚好点了洋葱了?还不是!那就是她看了哈克特剧院的日场表演?还是没猜对!好吧,读者还是继续往下看吧。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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