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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9 12:4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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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野圭吾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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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的人性实验室(套装2册)

东野圭吾的人性实验室(套装2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拉普拉斯的魔女

沉睡的人鱼之家

目录

CONTENTS

序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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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总目录序章

她在轻微的震动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了陌生的景象。她愣了片刻,才发现那是车顶,随即想起刚才去了旭川机场旁的租车公司,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坐上了什么车。因为上车后不久,强烈的睡意袭来,就这样她躺在后车座上睡着了。

羽原圆华缓缓坐了起来,看向车窗外。窗外是一片农田,有着成排的塑料布温室。远方的丘陵映入眼帘。“你睡得真熟。”驾驶座上的母亲美奈说,“我忍不住提心吊胆,很怕你一翻身就从座椅上滚下来。”“现在到哪里了?”“快到了,差不多再有二十分钟。”“我睡了那么久吗?”圆华眨了眨眼睛,又揉着眼睛。母亲的娘家离机场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

她拿起宝特瓶,喝口茶润喉,又从自己的小提包里拿出镜子,检查头发有没有睡乱。要是父亲看到她的这种举动,会瞪大眼睛纳闷,小学生带什么镜子?但对女生来说,这根本就是常识。

她正在照镜子时,车身突然左右摇晃了一下。“啊?怎么了?”“风。”美奈回答,“今天风很大。”“难怪今天的飞机有点摇晃。”“是啊,目前这个季节,这一带的大气经常会有不稳定现象。”

美奈虽然是文科系毕业,但可能受到丈夫的影响,会很自然地谈论自然科学的事。圆华的父亲是医生。

车子继续沿着笔直的道路行驶,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道路右侧是一片广大的田园,左侧有许多工厂。工厂旁有一个综合公园,继续看向前方,是一个由城镇经营的小滑雪场。目前才十一月初,还没有下雪。

驶过这个区域后,就有很多住家和店铺,终于有了城镇的味道。但这是一个小城镇,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方圆数百米内。

美奈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在荞麦面店旁的街角左转,很快就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栋长方形的木房子。

圆华下了车,按了对讲机。美奈打开后备厢,把行李拿了出来。

玄关的门很快打开了,外婆弓子走了出来。“啊哟,是圆华,你又长高了。”弓子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开襟衫,轻快地走下阶梯,衣服下摆也飘了起来。她还不到七十岁,腰腿很灵活,身体也很硬朗。“外婆,午安。”圆华向外婆鞠了一躬。“这么大老远来这里,是不是累坏了?”“我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觉,一点都不累。”“累的是我,帮我把这个拿进去。”美奈递上纸袋和行李袋,用粗鲁的语气对母亲说道,“我去把车子停在平时停车的停车场。”

美奈面对弓子时,态度就会变得很傲慢。这也是一种撒娇的方式。弓子顺从地说着:“好,好。”

十一月的北海道真的很冷。圆华在长袖T恤外只套了一件连帽衫,所以在弓子请她进屋之前,就自己跑上了通往玄关的楼梯。

圆华坐在面对庭院的客厅里,喝着外婆倒的红茶,和她聊着学校和同学的事。虽然并不是特别有趣的事,但外婆似乎听到外孙女的声音就感到高兴,面带笑容地不时附和。

美奈很快就回来了,从冰箱里拿出宝特瓶的水喝了起来。“全太朗还是没办法休假吗?”弓子问美奈。全太朗是圆华的父亲。“他在准备一台大手术,要我代他向你们问好。”美奈站着回答。“医生的工作果然很辛苦,没办法找人代班吗?”“那是全世界首创的手术,只有他能够完成。虽然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这次接受手术的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是噢,那么小的孩子,真可怜啊。十二岁的话,只比圆华大两岁。”弓子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圆华。

圆华之前曾经听父母聊过,所以也大致了解。听说那名少年发生意外,至今仍昏迷不醒。“应该庆幸你们可以回来。你爸爸还在担心,会不会因为全太朗工作太忙,连你们也不回来了。”“你们想见的不是我们,只是圆华而已吧?”

即使听到女儿酸溜溜的发言,弓子仍然若无其事地回答:“对啊,当然是这样啊。”然后又问圆华:“对不对?”征求她的同意。圆华笑了起来。听外婆和妈妈斗嘴,也是这次旅行的乐趣之一。

圆华就读的学校校庆刚好在十一月上旬,所以经常会放连假,今年也放了四连假。全太朗工作不忙时,就会全家一起去旅行。去年之前去了好几次夏威夷,但全太朗说,今年还是回美奈的娘家看看。他似乎对很久没有带妻女回去看岳父、岳母感到有点愧疚,但因为安排了那场手术的缘故,所以全太朗无法和她们母女同行。“爸爸呢?他出门了吗?”美奈问。“参加葬礼。”弓子回答,“前公司的董事去世了,你爸爸年轻时曾经受过他很多照顾。听说是癌症,已经八十岁了,也不算太早过世。”

葬礼在邻镇举行。

她们正在聊天时,客厅矮柜上的电话响了。“看吧,才说到他,他就打电话来了。”弓子说话的同时站了起来,接起电话,“喂,这里是蛯泽家……哦,我就知道。葬礼结束了吗?……是噢。美奈她们已经到家了……但是老公,你不是喝了酒吗?没问题吗?”

美奈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走了过来,从弓子手上抢过电话。“喂?爸爸吗?我是美奈……嗯,很好啊,但你喝了酒不可以开车……你在说什么啊?不行就是不行。我去接你,你在那里等我……我骑脚踏车去……别担心,才三公里而已。还是那辆HIACE吧?那到时候可以把脚踏车放在车上……嗯,我知道,我马上过去,那就先这样。”美奈挂上电话后,叹了一口气看着母亲,“明知道他会喝酒,怎么可以让他开车出门呢?”“我当然知道啊,但他根本就不听。”“因为你都顺着他,他当然不理你啊。你刚才也听到爸爸说话的声音,根本已经口齿不清了。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美奈走出客厅时说道。“等等我,”圆华也跟了出去,“我也要去。”“圆华,你等在家里,只有一辆脚踏车。”“你可以载我啊,我想要在北海道的路上骑车兜风。”

美奈在穿鞋子时笑了起来。“才不是那种可以骑出去兜风的脚踏车,我是要去阻止喝酒开车,结果还得自己骑车载人。算了,没关系。”“嗯,没关系,没关系,走吧走吧。”“但你穿这样太冷了,你不是带了羽绒背心吗?去把背心穿上。”“好。”

圆华穿好羽绒背心走出来时,美奈刚好从屋后推了脚踏车出来。那辆脚踏车的确和“骑车兜风”的感觉有很大的落差。外形粗糙的工作用脚踏车有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锈斑,但看起来还很牢固,大面积的载货架坐起来应该很稳当。“好像快下雨了。”美奈仰望着天空嘀咕道。

圆华也抬起头。远方的天空很黑,好像随时都会下雨。“那我们快去吧。”“有道理,你抓紧我。”“好。”圆华双手抱住了母亲苗条的身体。

美奈踩着踏板。迎面吹来的风很冷,但圆华把脸贴在妈妈的背上,所以并不觉得冷。隔着蓝色毛线上衣,可以感受到妈妈的体温和香味。

这是一个小城镇,骑了一会儿,两侧的住宅就明显减少了。来到通往邻镇的道路时,周围突然暗了下来,脚踏车也同时停下了。“怎么了?”

在圆华发问的一刹那,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掉落下来。那不像是雨。当她看到落在自己手臂上的东西时,不由得吓了一跳,是小冰块。“惨了。”美奈说完,立刻把脚踏车掉头。这时,圆华看到有一条黑色的线从漆黑的天空向地面延伸。“妈妈,那是什么?”“龙卷风!”美奈大声叫着,“要赶快逃!”

雨滴落了下来。美奈拼命踩着脚踏车。圆华转头看向后方,再度被吓到了。巨大的黑色圆柱追了上来,把无数东西卷向空中。“妈妈,快追上来了。”

美奈停下脚踏车:“赶快下车,来这里。”

美奈把脚踏车丢到一旁,拉着圆华的手跑了起来。冰冷的强风几乎把她们推回去。

附近虽然没有民宅,但道路旁有一栋像是仓库的建筑物。建筑物前放着重型机械和卡车。美奈冲进了建筑物,里面似乎是办公室,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看着窗外。从那个窗户看不到龙卷风。

看到有人突然闯入,中年女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有什么事吗?”“有龙卷风!”美奈大叫着,拉着圆华的手臂,让她躲进旁边的桌子下。

随即传来一声巨响,整栋建筑物都开始摇晃。巨大的风势笼罩着周围,圆华躲着的桌子也横了过来。趴在地上的美奈身体悬空,渐渐远去。“妈妈!”圆华哭着大喊。

玻璃碎片和瓦砾在空中飞舞。因为粉尘弥漫,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圆华用力闭着眼睛,等待像噩梦般的这一刻离去。

巨响消失后,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周围格外明亮,她立刻发现建筑物的墙壁不见了。停在建筑物前的卡车倒在地上,难以想象是这个世界的景象。

像黑龙般的圆柱正渐渐远去,但她还无法从桌子下走出来。因为天空中飘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她吓得不敢动弹。

附近传来很大的声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探头一看,原来是铁皮屋顶。刚才被吹起的屋顶掉落下来。圆华深呼吸后爬了出来,她的双腿发抖,根本无法走路。

她打量四周,不禁感到愕然。她们刚才逃入的建筑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堆瓦砾。“妈妈!妈妈!”圆华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但没有听到回答。

她一边哭,一边叫着妈妈,在瓦砾堆中寻找。远处传来警笛声。黑色的龙卷风吹向城镇的方向,不知道外婆是否平安。

圆华的眼角扫到熟悉的蓝色。她转头看向那里,没错,那是美奈的毛线上衣。她被压在倒塌的墙壁下方。

圆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墙壁碎块移开,美奈的上半身终于从瓦砾堆中露了出来。她面如土色,闭着双眼。“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圆华拼命摇着母亲的身体,拍着她的脸。

美奈的眼皮动了几下,然后微微睁开眼。“啊,妈妈,妈妈,你要撑住,我马上去找医生。”

美奈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圆华的叫喊,但她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啊?你说什么?”圆华把耳朵贴近母亲的嘴边。

太好了——美奈似乎这么嘀咕道,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不要,不要,不要!妈妈,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我不要,我不要。”

圆华紧紧抱着美奈的身体呼喊,泪水不停地滑落。1

对武尾彻来说,那通电话简直就是“及时雨”。

他和任职的警卫保全公司之间的合约在两个月前到期,警卫保全公司之所以没有和他续约,是因为他健康检查的结果不太理想,尿酸值高于正常的数值。人事部负责人说:“如果在紧要关头痛风发作就伤脑筋了。”虽然武尾一再保证,会好好注意养生,努力让数值降低,对方还是没有点头,但是他猜想真正的原因可能和尿酸值并没有关系。因为公司的业绩始终不见好转,高层在情急之下,决定缩减经费。

虽然他立刻开始找工作,却迟迟找不到工作。身材高大和曾经当过警察是他的两大优点,警卫保全公司成为他找工作的首选,但超过四十五岁的年龄成为他找工作的障碍,甚至曾经有警卫保全公司的主管当面对他说,如果再年轻两三岁就好了。

关于离开警界的原因,他只说是家庭因素,可能也给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他曾经在外地的警察分局任职将近十年,但因为看到上司对女下属性骚扰,忍无可忍,委婉加以制止后,恼羞成怒的上司把他调去了偏僻地区的派出所,他一怒之下递了辞呈。由于武尾向来不喜欢说明这些事,所以别人怀疑他可能是因为闹出了什么丑闻而被踢出警界。

如果想找警卫保全公司以外的工作,那就更难找了,更何况他最讨厌坐办公室,账簿上的数字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密码。

他渐渐萌生回老家的念头。武尾老家在宫崎,哥哥继承了从祖父那一代就开始经营的养鸡场,之前就希望他回家帮忙养鸡场的工作,同时协助照顾父母。

但是,他不太愿意回去。他十八岁时离开故乡,即使现在回去,也根本没有朋友。

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接到了这通电话。

名叫桐宫玲的女人打电话给他。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一时没想起来,但对方提到开明大学时,他立刻想起来:“哦,就是上次那位。”“我有事想要拜托你,请问方便见面吗?”桐宫玲问。“没问题,你知道我已经离开保全公司了吗?”“我知道。因为我已经问过公司了。”“所以,你找我并不是为了工作?”“不,是工作的事。详情见面再谈,总之,这次希望你护卫一个人。”“护卫……”他忍不住握紧了电话。“怎么样?你愿意见面吗?”“没问题,我要去哪里?大学吗?”“对,如果你方便来学校就太好了。”

桐宫玲提议了一个时间,武尾回答说没问题,在讨论细节后,挂了电话。

武尾握紧了拳头。他对有工作上门心存感激,“护卫”这两个字更让他心情激动。

以前当警察时,他主要在警备课。因为他体格健壮,再加上是柔道三段,所以单位经常派他保护高官政要。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人生命的工作激发了他强烈的使命感和正义感,甚至觉得那是自己的天职,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梦想能成为特勤人员。

当初和警卫保全公司签约时,他曾经提出希望不只是当保全,而是能够执行保护任务,最好是护卫客户的任务。事实上,他也经常接到这类工作。听到国外知名艺人访日时,他就跃跃欲试,很希望可以派自己担任保镖工作。

他弯起右臂后用力,左手握住了右臂隆起的肌肉。

该好好训练了。他心想。

开明大学是以理科系见长的知名综合大学,曾经培养出好几位成就非凡的研究家。桐宫玲是那所大学的人。

武尾在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武尾当时任职的警卫保全公司接到了将某样物品从东京运送到纽约的工作。准确地说,委托内容是护卫运送物品的人员。包括武尾在内的三个人负责当时的护卫工作。

运送的物品放在小皮包内,但并没有向他们说明到底是什么东西。运送人员是一名中年男子,桐宫玲也同行协助。

武尾和其他两名同事护送他们从大学前往成田机场,之后只有武尾单独陪同他们前往纽约。男人把皮包交给在纽约等候的人之后,就直接返回了日本。回程时,只有他和桐宫玲两个人,但他们在飞机上并没有交谈。因为她坐的是商务舱,武尾则坐经济舱。他们在成田机场道别,武尾回到公司,报告完成了任务。

之后就再没见过桐宫玲,所以武尾猜不透她这次为什么不是委托保全公司,而是特地找上自己。

约定的那一天,武尾穿上西装前往开明大学。胡子刮得干净,昨天还去了理发店,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来到大学正门时,他看着散发出庄严气氛的门柱,拨打了桐宫玲的电话。

打通后她立刻接了电话,请他留在原地,她会马上去接他。

武尾站在正门旁,看着学生进出校门的样子。所有的学生看起来都很聪明,脸上都带着自信满满的表情。也许是出于身为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自负。

不一会儿,一辆轿车停在他旁边,驾驶座旁的车窗打开。“武尾先生。”

武尾认识开车的女人,有着鹅蛋脸的美女,鼻子很挺。武尾鞠了一躬后走了过去。“好久不见。”桐宫玲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托你的福。”“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桐宫玲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的眼尾有点下垂,看起来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但眯起的双眼发出冷静观察对方的锐利眼神。武尾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这种感觉,所以不敢大意。“请上车吧,”她说,“要带你去的地方离这里有一小段距离。”“好。”

武尾绕到副驾驶侧,打开门后坐上了车。

桐宫玲穿了一件黑色长裤,修长的腿踩下了油门。“接到你的电话,我有点惊讶。”

听到武尾这么说,她微微收起下巴说:“我想也是。”“为什么会找我?”

她停顿了一下后,看着前方说:“详情等一下再谈。”“知道了。”武尾回答。

轿车开了十分钟左右,来到一栋白得有点不自然的房子前。门口挂着“独立行政法人 数理学研究所”的牌子。

下车之后,武尾跟着桐宫玲走进了房子。大厅尽头有安检门。“给你。”桐宫玲递给他一张访客证,访客证上有绳子,武尾将它挂在了脖子上。

通过安检门后,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桐宫玲在一道门前停下了脚步,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请进。”

桐宫玲打开门说:“武尾先生来了。”“请他进来。”

她用眼神示意武尾进屋。“打扰了。”他打了声招呼后走进了室内。

里面似乎是会议室,大桌子周围放了几张沙发。

坐在正中央座位的男人站了起来,年纪和武尾差不多,但体格完全不同。那个男人很瘦,下巴也很尖,最大的不同就是长相。看起来聪明、理智,和对方相比,武尾觉得自己长得像猩猩。

男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武尾后问:“数值下降了吗?”“啊?”“我是说你的尿酸值,有没有顺利降到正常值?”

武尾太惊讶了,“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降低了,目前很正常。”武尾回答之后,才开口问,“请问你怎么知道……”

男人露齿一笑。“既然要委托这么重要的工作,事先当然要做好充分的调查。”“是向公司打听的吗?”

如果是这样,就不能原谅前公司,怎么可以随便透露个人隐私?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面带笑容地摇了摇头。“你的公司并没有透露没有和你续约的原因,但记录留在电脑上,我们稍微瞄了一下。这个研究所有这方面的高手。”

他们似乎黑进了公司的网络。

武尾回头看着桐宫玲问:“护卫对象是这位先生吗?”“并不是我。”男人回答,然后问桐宫玲,“他知道详细情况吗?”“我还没有说。”“是吗?”男人再度看着武尾,点了点头,“桐宫推荐了你,祝你顺利通过面试。”“有……面试吗?”“对,我只是想和你打声招呼而已,那就拜托了。”他对桐宫玲说完后,走出了房间。

武尾注视着他离去的那道门。桐宫玲指着沙发说:“请坐,虽然听说保镖基本上都不会坐下,但目前还没有决定录用。”

好像是这么回事。“失礼了。”武尾打了声招呼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桌子上放了几页资料,其中的一张上面有武尾的证件照,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记录了他的经历。这应该也是从之前的保全公司窃取的。“你都不问?”桐宫玲整理着桌上散乱的资料时说,“你不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吗?”“我应该问吗?”

听到武尾的问题,桐宫玲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这正是你的优点,不会多问不必要的事,这也是我推荐你的理由之一。”“既然他不是护卫的对象,知道了也没有意义。”“但有的人不是会难掩好奇心吗?你还记得上一次的工作内容吗?”“当然记得啊,护送一位带着皮包的男士去纽约。”“你一次都没问皮包里放了什么,好像也完全不感兴趣。”“公司告诉我们,是很昂贵的东西,还说我这条命也赔不起。”“你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武尾耸了耸肩:“只要不是危险物品,什么都无所谓。”

桐宫玲点了点头说:“这样的态度很重要。如果很想知道,只是因为工作原因而克制好奇心,我们也会感到有点不安。”

这次的工作似乎很敏感,可能要保护无法公开的对象。

他没有吭声。桐宫玲说:“是质数。”“啊?”“数学中的质数,像2、3、5一样,除了1和本身以外,无法被其他数字除尽的数字。当时的皮包里放了某个质数,但位数很惊人,即使使用超级电脑,也无法轻易发现那个质数。你知道目前这种质数用于情报密码化吗?”“曾经听说过,只是不太了解其中的原理。”

即使桐宫玲说明,恐怕也很难理解。“需要那个质数,才能解开变成密码的情报,也就是说,那个质数很重要,运送过程也必须格外小心,所以当初才会委托你们公司。”“原来如此。”武尾点了点头,看着桐宫玲的脸问,“所以呢?”

她依然带着微笑,微微偏着头说:“你好像没什么兴趣。”“应该和我一辈子都扯不上关系。不是吗?”“不,这样很好。那个人很快就到了。”她从上衣内侧口袋拿出一张便条纸放在桌子上。

武尾拿起那张纸,上面写着“羽原圆华”这个名字。“她就是你这次要护卫的人,发音是u-haramadoka。平时她都住在这栋房子内,但有时候会外出。当她外出时,希望你担任保镖保护她。无论她去哪里,都绝对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避免她遇到任何危险。”“还有,”桐宫玲竖起食指,“有一个注意事项,绝对不能对她产生兴趣,完全不可以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在这里干什么之类的问题。你同意吗?”“即使是与护卫有关的事也不可以问吗?”“如果有必要,我会告诉你。忘了说一件事,在她外出时,我也会同行。没问题吧?”

护卫对象似乎是一个棘手人物,但武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次是棘手的工作,否则桐宫玲不可能特地委托自己。“没问题。”他回答说。

这时,听到了敲门声,桐宫玲回答:“门开着。”武尾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门打开了,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头发很长,但个子并不高,穿了一件格子衬衫,牛仔裙下露出的双腿很细,眼尾微微上扬,眼睛很大,令人联想到猫。

武尾有点意外,因为他原本以为护卫对象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桐宫玲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说:“这位是武尾彻先生,我正在委托他担任你的保镖。”说完,她又转头看着武尾说:“她是羽原圆华小姐。”“请多关照。”武尾点头打招呼。

羽原圆华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然后上下移动视线,打量他的全身。“有什么问题吗?”武尾问。“你走路让我看看。”她说。她说话的声音略微带着鼻音。“啊?”“你在这里稍微走几步,直到我请你停止为止。”她指着地板,画了一个圆。

武尾纳闷地看向桐宫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圆华的指示去做。

武尾只好在沙发周围慢慢走了起来,绕了一周回来后,圆华点了点头,指着他的身体问:“跑步时不会痛吗?”“痛?哪里痛?”“腰,右侧的腰。你不是有腰痛的毛病吗?”

听到圆华如此断言,武尾感到惊讶不已。她说得没错,武尾从年轻时就深受腰痛之苦。“你怎么知道?”“一看就知道了,因为你身体不平衡。怎么样?可以跑吗?如果保镖在紧要关头不能跑,恐怕会有很大的问题。”

桐宫玲听到她这么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武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没问题,我的确有腰痛的老毛病,但平时都很注意。”“嗯。”圆华用鼻子发出声音后,指着武尾的嘴说,“平时很注意当然很好,但去找牙医治疗一下会好得更快。你身体不平衡的主要原因是牙齿的咬合有问题。”

武尾忍不住摸着自己的下巴。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咬合有问题。

圆华放下了手,对桐宫玲说:“他没问题。”然后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武尾一脸茫然地目送她离开。

桐宫玲转头看着他,露出苦笑说:“你好像马上就想问关于她的事了。”“啊,不,没这回……”虽然他语尾含糊起来,但被桐宫玲说中了。那个年轻女子是怎么回事啊?“你通过了她的面试,怎么样?你愿意接受委托吗?如果你愿意——”桐宫玲说了报酬的数字,金额远远超乎武尾的想象。

他没有理由拒绝,立刻回答说:“我接受委托。”

武尾隔天立刻开始工作,但第一天,他在研究所的大厅枯等了一整天。一问才知道,圆华一天都在所内。傍晚六点时,桐宫玲说他可以下班了。“她外出的频率高吗?”武尾问道。

桐宫玲摇了摇头。“完全看她的心情,有时候每天外出,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出门。每次都要到出门时才知道,我应该事先告诉你这件事吗?”“不,现在知道就没问题了。”

只是等待就可以领薪水真是太轻松了。他决定从这个角度接受这件事。

但这种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武尾第一次陪同圆华外出。桐宫玲开车前往一个大型购物中心。圆华逛了好几家店,试穿了很多衣服,看了不计其数的饰品。无论她走到哪里,武尾和桐宫玲都跟在她身后,同时确认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物。

陪年轻女子逛街很辛苦,但如果是工作,就算不上太大的困难。武尾的目光追随着圆华的一举一动,内心感到很纳闷。她为什么需要保镖?她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年轻女子,如果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或许需要小心谨慎,但果真如此的话,不可能住在研究所。

但是,武尾禁止自己继续思考下去。因为桐宫玲之前说过,不可以对圆华产生兴趣,而且他也认为这些和自己没有关系。

这一天,发生了一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买完东西后,桐宫玲开车离开立体停车场时,圆华突然说:“停一下。”

桐宫玲踩了刹车:“怎么了?”

武尾看向后车座,圆华指着窗外说:“有一个伤脑筋的家伙。”

武尾抬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到立体停车场的三楼有一个男人探出身体,正在抽烟。他一只手正在玩智能手机,另一只手拿着香烟,不时抽几口后,把烟灰往下弹。开车来购物中心的客人在正下方的通道上走来走去。“不用管他啊。”桐宫玲说。“那怎么行?如果有小孩子经过,烟灰掉进眼睛就惨了。”圆华巡视周围后,说了声,“太好了。”然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武尾也跟着下了车。车子旁有一个手上拿了很多气球的男人,正在免费发给小朋友。圆华走向他,和他说了两三句话,接过一个红色气球。“你要气球干吗?”

圆华没有回答武尾的问题,走向立体停车场,似乎要他继续看下去。三楼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仍然专心地操作手机,根本没有看这里。

圆华停下脚步。三楼的高度将近十米,横向的距离也差不多。

她偏着头,向左侧移动了两步,然后看准了时机,松开了手上的气球。

红色气球渐渐升向空中,而且随着风斜向移动。好像有一股力量让气球飞向三楼的男人。

气球飞到男人的左手旁,“砰”的一声,破裂了。气球似乎碰到了男人手上的烟。男人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仰。

接着,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掉下来的是智能手机。男人受到惊吓时,手上的手机掉了下来。抬头一看,男人的脸皱成一团,随即消失了。他可能打算下来捡掉落的手机。“手机应该摔坏了。哼,活该!”圆华说完后走向车子。

武尾和圆华走回车上后,桐宫玲问:“满意了吗?”她刚才并没有下车,但应该看到了整个过程。“嗯,是啊。”圆华冷冷地回答。

桐宫玲发动了车子,对圆华的行为没有问任何问题,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武尾当然也没有发问,之后,三个人都默然不语地回到了研究所。

之后,圆华也不时外出。正如桐宫玲所说,她有时候频繁外出,有时候连续多日不出门。出门去的地方各式各样,看电影、逛街、去发廊,但每次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和朋友见面,独自住在郊区一栋房子的老妇是她唯一会去见面的人。门牌上的姓氏写着“蛯泽”,所以应该是她的外婆。武尾没有和她交谈过,那是位个子不高、气质优雅的老妇人。

羽原圆华外出时,担任保镖的武尾会随时跟在她身旁,却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只是在共同行动后,渐渐发现了一件事。圆华周围经常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是某次去她外婆家时发生的事。外婆家旁有一条河,圆华和外婆一起在河边散步,武尾和桐宫玲跟在她们不远处的后方。这时,突然吹来一阵风,吹走了外婆头上的宽檐帽子。帽子掉进河里,顺着河水慢慢漂走,离岸边有超过十米的距离。

圆华留下外婆,独自沿着河边小跑起来,似乎想要捡那顶帽子。武尾的目光追随着她,心想不可能捡回来。他不认为帽子会刚好漂回来。

圆华跑了二十米左右后停了下来。之后发生的事才令人惊讶。风向稍微改变,掉进河里的帽子竟然改变方向,漂向圆华的方向。和之前的气球一样,好像被她吸了过来。

她捡起帽子,回到外婆身边。身材娇小的老妇人接过帽子,笑着说了声:“谢谢。”

还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在逛街买完东西后,她在公园散步,刚好有几名少年在玩纸飞机,但他们的纸飞机都飞不起来。有一架纸飞机掉在圆华的脚下,当她捡起来时,折那个纸飞机的少年跑了过来。

圆华对少年说了些什么,调整了纸飞机的形状,巡视周围,让纸飞机飞了起来。纸飞机离开她的手,好像得到了动力,在空中飞行,缓缓旋转的样子很优雅。不光如此,纸飞机在空中飞行后,又回到了圆华他们所在的位置。她接住了纸飞机,交还给少年。少年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愣住了。

圆华露出了微笑,迈开了步伐。武尾他们也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几步后,回头一看,发现刚才的少年还想让纸飞机飞上天,但他再怎么用力丢,也无法让纸飞机像刚才一样飞起来。

还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次是去发廊的时候,圆华在剪头发时,武尾等在店外。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天色越来越暗,最后终于下起了雨。那家发廊没有停车场,等一下必须走着去停车的地方,但他们并没有带伞。

武尾走进店内,对坐在等候区的桐宫玲说他去买伞。她摇了摇头说,不需要。武尾问她为什么,她回答说,买了也派不上用场,然后请他继续去外面等。

武尾虽然无法接受,但还是走了出去,看着持续下着的雨。已经十月了,气温已经相当低,一旦被淋成落汤鸡恐怕很不好受。

没想到一个小时后,雨渐渐变小,最后终于停了,但天色仍然很黑。

接着,店门打开了,圆华走了出来。她的头发稍微剪短了。

桐宫玲也跟着走了出来,两个人默默地走着,而且都走得很快,好像事先说好似的。武尾慌忙跟了上去。

在他们走到停车的地点之前,完全没有下一滴雨。武尾松了一口气,坐在副驾驶座上。当他系好安全带后,桐宫玲甚至还没有发动引擎,雨滴便开始滴落在风挡玻璃上。雨势在转眼之间增强,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那场雨持续下到晚上。

所有的事都称不上是奇迹,也许只是巧合而已,但让武尾感到奇怪的并不是这些现象,而是即使发生了这些事,不光是圆华,就连目击者之一的桐宫玲也似乎完全无动于衷。照理说,不是应该会说“幸好帽子又漂回来了”,或是“没想到你这么会玩纸飞机”,或是“刚好躲过了雨,真是太幸运了”之类的感想吗?但是,她们两个人都闷不吭声,似乎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尾好几次都想问,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当然是因为桐宫玲禁止他问任何有关圆华的事。2

那名客人上门时,前山洋子有点讶异。男人单独旅行并不稀奇,很多人都会在冬天来温泉旅馆好好疗养平时疲累的身体,但是,那些男人大部分都已经上了年纪,看起来都退休了。

但是,今天入住的这名客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为个子不高,所以说他是高中生也会有人相信。他穿着牛仔裤和登山夹克,背着背包。“我叫木村。”年轻人报上了姓氏。“好的,欢迎光临。”洋子面带笑容地迎接他。她已经确认有一位木村浩一的男性客人预约今天入住。

洋子请客人在不大的柜台上填写住宿登记卡,年轻人的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用工整的字填写了姓名和住址。他来自横滨。

洋子带年轻人去了客房,山景房的窗户面对着后山。“听说今年这里还没下过雪。”年轻人站在窗边说,“我在巴士上听到本地人聊天时提到的。”“是啊,过年之后才会下雪,但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以前这个季节也曾经有过整座山都变成一片雪白的情况。”洋子用茶壶倒水的时候回答,“请问你总是一个人旅行吗?”洋子忍不住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并不是每次,偶尔会一个人旅行。”年轻人脱下夹克,坐在和室椅上,“一个人比较轻松——谢谢。”他伸手拿起茶杯。“很多客人都这么说,可以随时自由自在地泡温泉。如果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好的。”“请慢慢休息。”洋子鞠了一躬后,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洋子在柜台接待其他客人时,看到木村走出旅馆。他背着背包,手上拿着相机,可能打算在附近拍照。背包里应该装了其他摄影器材,也许他会把拍到的照片上传到网络上,真希望他把这里拍得漂亮些,因为可以成为良好的宣传。

洋子并不知道木村什么时候回的旅馆。晚餐时间,在餐厅内的十几名客人中,洋子看到他在独自默默吃饭。

隔天早晨,洋子又看到了木村的身影。她刚打开玄关的门锁,身穿夹克的木村就出现了。那时候才六点多。“早安。”他面带笑容地打招呼。“早安,真早啊。”“一早就醒了,所以想去散散步。”“是吗?请路上小心。”

送他出门后,洋子内心不由得感到纳闷。住温泉旅馆的客人早起时,几乎都是去泡温泉。

木村一身和昨天相同的打扮,手上拿着相机。洋子心想,也许比起泡温泉,他更喜欢摄影。

木村住了两晚后离开,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一个星期后,十二月上旬时,有一对夫妻来旅馆投宿。丈夫名叫水城义郎,妻子名叫千佐都,但洋子看着水城义郎填写的住宿登记卡,怀疑他们应该并不是夫妻。因为他们的年纪相差太大了。义郎穿着花哨的毛衣,努力让自己显得年轻,但无论怎么看,都已经年过六十岁了,千佐都最多才三十岁。洋子猜想千佐都应该是义郎的年轻情妇。

但是,洋子看到千佐都的无名指时吓了一跳。因为她竟然戴着婚戒,义郎的手上也戴了戒指,戒指看起来并不旧,也许他们刚结婚不久。

千佐都是很适合留长发的典型日本美女,皮肤晶莹剔透,一双长长的大眼睛发出妖艳的光芒。如果她以前在声色场所工作,一定有很多恩客。

洋子把他们带到房间,义郎坐在和室椅上,千佐都站在窗边。“今日两位大驾光临本旅馆,万分感谢。”洋子说了制式的谢辞后,为他们倒了茶。

义郎拿出了香烟。“不瞒你说,我对这里的温泉不熟,但我太太一再坚持,无论如何都想来看看,所以这次才会来这里。”“是吗?原来是夫人的意见。”洋子抬头看向千佐都。

千佐都露出微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是在杂志上看到的,听说这里是秘汤。”“自从有人称这里为秘汤后,的确增加了不少客人。”“偶尔来泡泡温泉放松一下也不错,那就麻烦你们了。”义郎说道。

洋子向他鞠了一躬说:“彼此彼此,如果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

水城夫妇预定在这里停留三天两夜,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在经济上应该颇宽裕,洋子心想,要好好服务他们,希望他们再度光临。

洋子要去村公所办事。去村公所必须开车,于是她走出旅馆,去一段距离之外的停车场,五年前买的国产车停在那里。

这一带的温泉区有十几家旅馆和民宿,这家旅馆是洋子两年前去世的丈夫在三十多年前建的,但在这一带还算是比较新式的旅馆,大部分旅馆的外观都像是古老的民宅。几年前曾经在这里拍过一部历史剧,当时镜头不小心拍到了洋子的旅馆,之后不得不用电脑修掉。

出了村后,在国道上行驶一小段路,右侧有一条没有铺柏油的岔路。那里是登山道的入口。洋子看到站在那里的人,忍不住放慢了速度。因为她发现那是上个星期来旅馆投宿的年轻人,她努力回想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持续踩着刹车,车子停了下来,她回头张望着。

年轻人没有看洋子的车子一眼,眺望着远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不一会儿,他就走进了登山道。

连续两周来这里吗?是因为很喜欢这里的温泉吗?还是为登山道而来?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算了——洋子甩了甩头,再度发动了车子,这时,她想起他的姓是“木村”。

翌日的早餐时间,她在餐厅见到了水城夫妇。义郎在浴衣外穿了一件宽袖棉袍,红光满面,可能一大早去泡了澡。千佐都穿了一套颜色素雅的运动服,已经化好了妆。“早安,两位对这里的温泉还满意吗?”洋子为他们送上早餐时问道。“真是太棒了。”义郎挺直身体,满脸笑容地说,“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露天浴特别棒,和刺骨的寒风简直是绝佳的搭配。”“谢谢。本旅馆有三个温泉,两位都去泡过了吗?”“不,别馆那里的温泉还没去,要留到今天晚上好好享受。”“是吗?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星空应该很漂亮。”“太好了,让人更期待了。”

义郎的心情很好,洋子看向千佐都,发现她满脸笑容,似乎觉得不枉此行。看着他们夫妻,洋子觉得他们虽然实际年龄有点落差,但精神年龄可能差距不大。“我们打算今天去看瀑布,”义郎说,“听说有一个瀑布是名胜,我太太说非去鉴赏一下不可。”“哦……嗯,是啊。”洋子附和道。

附近的确有一个瀑布,但称不上是名胜。因为这里除了温泉以外没有其他卖点,所以村公所观光客的人硬是把瀑布列为名胜。虽然水质很干净,但水流量并不丰沛,既不壮观,也没有痛快的感觉,看过的客人几乎都败兴而归。

洋子匆匆离开,她不想成为观光客的“共犯”。

上午十一点左右,洋子正在为客人办理退房手续,看到水城夫妇经过柜台前。两个人都一身登山装扮。洋子想到他们要去看瀑布,心情就有点忧郁。等他们回来时,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差不多三十分钟后,千佐都独自回到了旅馆。当时客人都已经办理完退房手续,洋子正在柜台和员工讨论事情。“怎么了?”洋子问。“东西忘了带。”千佐都苦笑着走向楼梯。

几分钟后,她再度走过洋子他们面前,说了声:“我出门了。”洋子也向她打招呼:“路上小心。”

十五分钟后,柜台的电话响了。洋子接起电话后,发现是千佐都打来的。她在电话中的声音不太对劲,情绪很激动,而且声音发抖,一个劲儿地说着“出事了”“赶快”。“喂,水城太太,请你先别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洋子说着,听到电话中传来调整呼吸的喘息声。“出事了。我老公在山路上昏倒了,一动也不动,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叫救护车?”

虽然洋子知道出事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慌张起来。客人昏倒了?在山路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水城太太,请问地点在哪里?”“就在那个、山上啊……沿着国道走一小段路,右侧有一条小路。”“登山口吗?”“呃,可能吧。”“那里有没有牌子?写着登山道入口的牌子?”“啊,刚才好像有看到。”

应该就是那里。“你们沿着登山道往上走吗?”“不,在那里又走进了岔路……”“岔路……吗?”

登山道只有一条路,但有好几条兽径,难道他们走进其中一条兽径了吗?“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叫救护车,我也会赶过去,可不可以请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那就麻烦你了,我的手机号码是——”

洋子记下了千佐都所说的号码后,挂上了电话,直接拨打了119,请救护车前往登山口后,再度挂上电话。

一名资深员工刚好在旁边,洋子交代了大致情况后离开旅馆,跑到停车场,坐上车子后立刻驶了出去。

来到登山道的入口,把车子停在路肩后,沿着登山道往上走,同时拨出电话。电话立刻就通了,千佐都接起电话说:“你好,我是水城。”“我在登山道上,请问你在哪里?”“那我也去那里。”千佐都说完,挂上了电话。

洋子停下脚步。因为她觉得胡乱走动,两个人反而可能都找不到对方。

但是——

她巡视四周,忍不住偏着头。水城夫妇为什么会来这里?如果他们要去看瀑布,方向完全不对啊。

她闻到了淡淡的温泉味道。这一带经常有这种情况,所以并不稀奇,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她的心头。

洋子听到声音,立刻四处张望。茂密的树林中出现了一点红色。那是千佐都的夹克颜色。

千佐都从狭小的兽径中走了出来,神色非常紧张。“在哪里?”洋子问。“这里,稍微往里面走一小段路。”

千佐都回答时,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3

中冈佑二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着泡面,浏览着网络新闻,发现了“影视制作人水城义郎在温泉地身亡”的报道,差一点被呛到。他慌慌张张地立刻点了进去。

根据报道,水城义郎携妻造访赤熊温泉,在附近山上散步时昏倒死亡。意外发生时,他太太刚好回旅馆拿遗忘的东西。水城义郎被人发现时,周围飘着硫化氢特有的气味。报道在最后提到,附近一带有好几个地方,都会从地底释放出硫化氢,推测被害人可能刚好走到气体浓度特别高的地方。

中冈把吃到一半的泡面放在桌上,打开抽屉。抽屉里塞了很多东西,所以迟迟找不到他想要的,最后才终于从一堆资料中抽出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麻布北警察分局 杀人事件负责人启”。这封信在三个月前寄到分局,转到了刚好手上没案子的中冈手上。成田股长把信递给他时,一脸兴趣缺乏地说:“信上写了一堆老人家的胡言乱语,但你还是看一下吧。”

寄件人叫水城三善,在看信之前,中冈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中冈打开信纸,发现信纸上用蓝色墨水写的字迹很漂亮。

在问候语之后,先写道“很抱歉,冒昧写此信叨扰,因为有一件事无论如何想要请教,所以才提笔写这封信”,然后写了以下的内容。

我今年八十八岁,虽然人生中经历了很多事,所幸没有吃过太大的苦,一直活到了今日。如今只希望能够没有病痛地走完最后一程,努力过好每一天的生活。

我的人生并没有太大的遗憾,但最近发生了一件让我牵挂的事。不是别的事,就是我那个儿子。我儿子已经六十多岁,也差不多迈入老年了,照理说,应该不必管他了,但我看在一旁,实在无法不为他担心。

我儿子名叫水城义郎,从事电影方面的工作多年。警界的人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他经手的电影中,有不少被誉为日本电影的代表作,或许是出于身为母亲的偏爱,我认为他在电影界建立了相当的地位,也为此感到欣慰。

义郎对建立幸福家庭这件事毫无兴趣,偶尔见面时听他聊起的一些事都让我瞠目结舌。他去国外赌博,一下子输掉好几百万;一下子邀请一大票艺人去家里狂欢三天三夜,从来没听过他任何安分守己过日子的消息。因为这种个性的原因,所以婚姻生活也无法持久,离过两次婚的他在六十岁后,似乎做了孤独终老的心理准备。既然他自己能够接受,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两年前,他突然说自己又结婚了。一听到对方的年纪,我更是吓坏了。女方才二十六岁,和义郎相差将近四十岁。我表示反对,因为我不认为这么年轻的女人会被义郎这个人吸引而嫁给他,必定是为了财产,我也对义郎这么说。

没想到我儿子说,他当然知道。虽然知道,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喜欢那个女人,只要能够娶她为妻,不管对方是为了自己的钱财或是其他都无所谓。虽然别人会指指点点,但别人想说什么都随他们去说,还叫我也别在意。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不能继续反对,但是,当我看到那个女人时,感到极度不安。那个女人的确很漂亮,足以让义郎着迷,而且她浑身散发出会迷惑男人心的妖气。我立刻有一种预感,我儿子一定会毁在这个女人手上。

我目前独自住在附有照护服务的老人公寓,我儿子每隔几个月就会带着年轻的太太来看我,每次看到那个女人,我内心的不安就会越来越强烈。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婉约,但我觉得只是妖女在巧妙伪装。只有我看出这一点,公寓管理事务所的人和其他朋友都说,我儿媳妇虽然年纪很轻,但很懂事,而且也很体贴,说我儿子老了之后,终于娶到一个好太太。我觉得那些人都是有眼无珠。

我儿子说,他的太太即使是为了钱嫁给他也无所谓,所以我想那个女人或多或少有这种想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现在我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既然是为了钱,任何人都希望钱赶快到手。那个女人一定希望我儿子早死,但义郎的身体向来都很健康,从没生过大病。如果想要他早死,只有一个方法。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不久之前听我儿子说,他去买了保险。义郎向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觉得何必理会自己死了之后的事。我详细问了之后,才知道是他太太的建议。那个女人可能在策划可怕的事。

我越想越担心,但因为事关重大,也找不到别人商量。烦恼再三,觉得这种事还是要仰赖专家,所以才写了这封信。之所以选择贵分局,是因为我儿子的居住地属于贵分局的辖区,如果不是贵分局的辖区,烦请转交给适当的分局,希望可以向我提供良好的意见。

第一次看完这封信时,中冈终于知道为什么成田会露出兴趣缺乏的表情。

这种事很常见。当累积了相当财产的儿子要和比他小四十岁的女人结婚时,当母亲的都会感到不安,但目前还没有发生任何状况,警察也没有闲到理会民众的杞人忧天的地步。

既然收到了这么长的一封信,如果没有任何行动,日后万一发生意外,就会受到舆论的无情抨击。虽然意兴阑珊,但中冈还是决定去见寄信人一面。那封信的最后留了地址和电话。

水城三善住的老人公寓在调布,公寓内有食堂、大浴场和护理中心等设施,除此以外,和普通的公寓没什么两样,可能算是高级的老人公寓。中冈和水城三善在小会议室内见了面,听水城三善说,房间是面积颇大的套房,有足够的空间放床、桌子和沙发,除了有厕所、浴室以外,还有厨房。“我七年前搬进来的,义郎帮我付了钱。”个子矮小,脸也很小的水城三善喜滋滋地说。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不是买的,而是入住时一下子支付了十六年的房租。中冈立刻在脑袋里算了一下,发现至少超过四千万,难怪水城三善这么得意。

水城三善虽然面带笑容,但当中冈提起信的事时,她立刻撇着嘴,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深了。“真是让我担心死了,我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给我儿子下毒。”“之前有没有发生过让你产生这种怀疑的情况?”“只要看那个女人,就会有这种感觉,她的脸上就写着阴谋。”“我问的不是这种感觉,而是有什么具体的事,比方说,你儿子吃了他太太做的菜,有没有觉得味道不对劲?”“那个女人好像从来不下厨,整天都在外面吃,所以她根本没有好好照顾我儿子。”

水城三善滔滔不绝地数落着那个名叫千佐都的年轻儿媳妇。“你之前有没有听说你儿子差一点发生车祸,或是遇到什么危险之类的事?”

矮小的老太太偏着头,低声哼哼了几下。“我记得好像曾经听说过,但即使真的发生过这种事,义郎也不会告诉我。”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水城三善的想象而已。虽然无法称之为妄想,但听起来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水城三善可能察觉到中冈内心的想法,双手合十说:“刑警先生,拜托你去调查一下那个女人。突然要我儿子买保险,不是很奇怪吗?她一定想杀了我儿子,请你好好监视她,不要让她轻举妄动。”“即使你这么说,目前的阶段还没有发生任何状况,我们也无法采取行动。”

水城三善听中冈这么说,突然露出严厉的眼神,撇着嘴狠狠地说:“税金小偷!等发生状况就来不及了,你们警察是吃白饭的吗?我付了那么多年的税金,这种时候,不是需要你们采取行动的时候吗?你这个废物!”

水城三善翻脸比翻书还快,中冈看得目瞪口呆。老婆婆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旁。

中冈抓了抓头,虽然不能轻易承诺任何事,但水城三善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好,我会请辖区课的警察在巡逻时特别注意你儿子的家。”

虽然这只是官腔官调的回答,但老婆婆并不了解警察的情况,可能以为刑警愿意保证儿子的安全。她转头看向中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是吗?太感谢了,那就拜托你了。”她连连鞠躬。中冈离开时,她拿出用和纸包的东西对他说:“谢谢你特地来这么远的地方,这是我老公以前最爱吃的,你留着在回程的电车上吃。”中冈打开一看,发现是两个栗子小馒头。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拒绝太失礼了,所以就接了过来,也的确在回程的电车上吃掉了。

他立刻向成田报告了和水城三善之间的对话,上司仍然毫无兴趣,即使中冈问他“要不要向生活安全课和辖区课打一声招呼”时,他也回答说:“没必要吧?”

三个月之后,正如水城三善所担心的,她儿子死了。

中冈把看完的信重新放回了信封,再度看着网络新闻,微微摇着头。太可笑了。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单纯的意外,根本没必要在意。

他拿起泡面的容器,开始吃剩下的泡面,但面已经冷掉了,只好放弃不吃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从调布回来路上吃的栗子小馒头,虽然应该是恰到好处的甜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回想的时候,竟然觉得有淡淡的苦味。4

前来吊唁的客人在僧侣的诵经声中依次上香,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让所有的人上完香。千佐都利用向上完香的吊唁客鞠躬的空当看向上香的队伍,内心感到很不耐烦。她原本希望只邀请亲朋好友,举行小规模的仪式,但周围的人说,这样无法向多年来曾经合作的朋友交代。守灵夜已经这么夸张了,明天的葬礼恐怕会有更多人来参加。光是想到要和每个人打招呼,她就忍不住忧郁起来。

她不经意地看向亲属席,和坐在最前排的胖女人眼神交会。女人狠狠地瞪了千佐都一眼,垂着嘴角,把头转到一旁。

她是义郎的堂妹,千佐都今天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她是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但一见到千佐都,就咄咄逼人地说:“姑姑今天不会来。”她口中的姑姑就是义郎的母亲。“姑姑打电话跟我说,虽然她很想捡骨,但想到义郎的不甘,她不想来参加这种徒具形式的葬礼。姑姑真的太可怜了,她一直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真的发生了,还在电话中放声大哭。”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她们什么都知道,义郎是被千佐都害死的。“是吗?真遗憾,我老公应该很希望婆婆送他最后一程。”千佐都立刻反唇相讥,那个女人懊恼地瞪大了眼睛。

和义郎结婚后,千佐都始终没有和他的亲戚见面,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他们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如果自己站在和他们相同的立场,也会说同样的话。为了钱而结婚;一定期待老公早点死;如果有机会,一定会下毒手杀老公——

随便他们怎么说,千佐都心想。自己的确是为钱嫁给义郎的,义郎也知道这件事。他经常笑着说:“如果我没钱,你才不会让我这种老头子碰你。”当千佐都回答说:“当然啊。”他笑着继续说:“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身体很好,可没那么容易翘辫子。”

义郎的确比她想象中更加健康,觉得他可能很长命,但对千佐都来说,这并非失算。再怎么健康,也不可能活到一百岁,他最多再活二十年,只要再等二十年,所有的财产都属于自己,这样就足够了。如果他更早死,当然就更好,所以她曾经查过有什么巧妙的方法,也曾经对地下网站产生兴趣,但并没有登录过——

千佐都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突然发现灵堂的气氛不一样了,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祭坛前。千佐都也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瘦男人站在祭坛前,头发长及肩膀,冒着胡茬儿的脸颊凹陷,下巴很尖。千佐都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基督耶稣像和饿鬼的样子。

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祭坛上的遗照后,缓缓上香。灵堂内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上完香,男人走向千佐都。她鞠了一躬,向他道谢说:“谢谢。”

男人小声地说了什么,千佐都没有听到,抬头“啊?”了一声。“运气不好吗?”男人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小声说道,“吸入硫化氢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吗?”

他的声音很可怕,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千佐都感到背脊发毛,只回答了一声:“是啊。”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其他的话。“是吗?那真是太可怜了。”男人行了一礼后离去,他的背影散发出一股妖气,千佐都的视线久久无法移开。

守灵夜之后,大家都转移到另一个房间,那里为前来吊唁的宾客准备了酒菜,身为丧主的千佐都当然无暇拿起筷子,而是忙着向宾客致意,但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在义郎手下工作多年的村山负责为她介绍。五十多岁的村山个子不高,长得像狐狸,所以让人感觉很狡猾,但义郎说他其实胆小谨慎、为人正派。

虽然宾客都是从事影视工作,但有各式各样的人,除了制作人、编剧和导演以外,还有很多艺人。千佐都的皮包很快就被收到的名片塞满了。“辛苦了,招呼打得差不多了。”村山用手帕擦着汗说道。

千佐都巡视室内:“那位先生好像不在。”“哪位先生?”“就是头发很长、很瘦的男人,感觉很与众不同……”

村山似乎立刻知道了,点着头说:“原来你是问甘粕先生。”“甘粕?”“他是电影导演,你不认识他吗?他的姓氏这样写。”

村山用手指在自己的手掌上写了“甘粕”。“甘粕才生?”“没错没错,你果然知道他。”“我只知道名字,因为我先生经常提起他,说他很有才华。”

甘粕才生并不只是天才而已,他是电影的魔鬼。为了拍出自己想要的画面,他可以牺牲一切,根本不把演员的生命放在眼里,所以他的作品有灵魂。他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义郎这么评论他。“他就是所谓的鬼才,只是这几年都没有拍电影,也很久没有公开露面了,我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所以刚才也有点惊讶,因为他之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村山皱起了眉头。“他的家人发生了不幸,一场意外夺走了他太太和孩子的生命,而且意外是——”村山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啊,不好意思,在悼念你先生的场合听到别人的不幸,会让你不舒服。”“不,没这回事。”“先不说这些了。总之,水城先生对甘粕先生的实力极为肯定,不久之前还曾经提到,差不多该让魔鬼拍片了。我问他魔鬼是谁,他回答说是甘粕才生,也许他们之间曾经联络过,所以他才会来上香。”

千佐都点着头,思考着要不要把甘粕刚才说的话告诉村山,但最后还是没说,因为她觉得那句可怕的呢喃像是会解除掉某种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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