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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0 23: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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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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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轶事

西京轶事试读:

引言

天慢慢地阴了,云越来越低,仿佛要塌了下来。一种沉默而压抑的感觉笼罩着这万物生存的世界,似有似无的雪花就像春天刚开始下落的柳絮零零星星、飘飘荡荡地在空中飞舞,渐渐地覆盖了高楼林立、车流如织、繁闹而紧张的都市。我坐在书房的靠背椅上,搓着冰冷的手,迫不及待地打开小杰兄托人捎给我的他写的古体诗词集。我们是同村人,斜对门儿居住,同祖同宗,世交友好。还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二十几岁就是省城的大官,鹤立鸡群地成了村人敬慕和谈论的重点,悄不声地成了我心中崇拜的偶像。每当他回村时,我总是以孩童怯生的表情、敬仰的目光远远地看着他。后来,一夜之间他竟一落千丈,又使我很是迷惑不解……二十年后,我也到了省城工作,我们有了往来,但我终没敢触及他那段让人忌讳的往事。拿着打印不久、还散发着油墨味、封面上书名《不是诗稿》的诗词集,我认真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一字一句慢慢地读着、品味着、思考着……。这不是一本无病呻吟、风花雪月、故弄玄虚的文人骚客之作。它以古体诗词的形式记录了他的坎坷而光辉的一生,书写了他那蹉跎了几十年的岁月。诗言志,它完全是一本记述人生起伏志向的诗词传集。读着他的诗词集,他那走过的人生轨迹渐渐地在我脑子里清晰了;他那从少年到老年的形象就像大海的水面,随着一首首诗词浮现在我的眼前,时而平静,时而起伏,时而波涛汹涌、恶浪翻滚,时而柳暗花明、阳光明媚、海平浪静……第一章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县城中正中学(解放后改为华清中学)上学的王小杰像一只欢实的兔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连跑带走、大步流星地在田间的小路上向大王村奔走着。他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白白净净,中等身材,上身穿着三个兜灰色的学生装,已经是初中三年级学生了。这时候的他,心地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一路上只有一个念想:“回家,快回家,快把鬼子投降的消息告诉村里人。”十四、五岁的年龄正是身体发育的旺盛时期,腿脚十分的利索。他没有走车马人行的大路,一出校门就抄近路,走上了田间的小道,快回家的迫切心情促使他在玉米地、谷子地、菜地里的小道上窜跑。为了缩短路程,他时不时地走在田埂上,从长满田禾的地里穿过,谷叶、玉米叶刷打着他的脸和身,也在所不顾,一心地向前奔。初秋时节,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可西斜的日头却还是那么炙热。二十多里的路程,顶着还有些烤人的阳光,他跑一会走一会,走一会又跑一会,头上的汗珠像豆粒一样向下滚,汗水浸透了衣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新丰镇的渭河渡口。新丰镇是个很有名的古镇,历史非常悠久。当年刘邦进入关中占领咸阳后听从谋士的建议又退出咸阳,还军,驻扎在灞桥一带,项羽入关后就驻军在这里与刘邦对峙。那时候还没有新丰的名号,是个无名地。著名的鸿门宴就发生在这里,现在还保留着项羽设宴时的土高台。项羽在这里设宴,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差一点杀了刘邦。公元前206年,刘邦打败了项羽,建都长安,要将其父从老家沛郡丰邑搬来。故土难离,老人家离不开熟悉的村镇和熟悉的乡邻,说什么也不来。刘邦想来想去,看到这里的地形和老家的地形很有些相似,就选择了一块地方,照着老家丰邑的原样,一模一样地盖了个村镇,连鸡窝狗窝都和老家一个样地盖了,把那里的人全部迁来,连鸡狗也都一同带来了。你原来住什么样的房子现在照样住什么样的房子,你家的鸡狗照样卧什么样的窝。刘邦的老父亲迁来后,出门看的见的都和老家一个样,也都是老家的那些乡邻,就没有了思乡之苦。刘邦把这新建的酷似老家丰邑的村镇称做“新的丰邑”,新丰从此得名。古新丰镇十分有名,历史上曾经设过新丰县,后来和栎阳县合并成为一个临潼县,不少文人骚客在这里留下了不朽的诗篇。横卧在八百里秦川的渭水像一条硕大的蟒蛇,由西向东蜿蜒爬行到新丰镇时突然掉头向北,行约十余里又转头向东北方向而去,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夹角。大王村就坐落在渭河北岸和渭河西岸的夹角地带。今天,抗战胜利、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传到中正中学,学校里沸腾了,敲锣打鼓,欢声雀跃,热烈庆祝抗战胜利。始建于一九三八年的中正中学,位于著名的华清池东骊山北坡,座南向北。骊山是秦岭的一个支脉,像一匹苍俊的骊马,巍然地伏卧在西京城东三十公里的三秦大地上。从周朝起,在这里就建有黄帝避暑休息的行宫,行宫里有风景宜人的五间厅,有全国著名的第一温泉华清池。这里发生过多次重大的历史事件,著名的有:周幽王宠褒姒戏诸侯、唐明皇和杨贵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爱情故事以及张学良杨虎城兵谏捉拿蒋介石等事件。学校后门外的半山腰就坐落着昭示张学良、杨虎城将军兵谏的“正气亭”(解放后改为捉蒋亭,改革开放后改为兵谏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学校之所以取“中正”之名,是国民党官员谄媚、攀附蒋介石,纪念其驻跸风景宜人的华清池五间厅、兵谏时爬到正气亭旁虎斑石的狭窄山洞,取其字“中正”而为校名。正在和同学们准备上街游行的横幅等物的王小杰,凝望着郁郁葱葱的骊山,思想起伏。今天,骊山仿佛也为抗战胜利而高兴而欢喜,山风吹着满山的树枝在摇曳、树叶在哗哗作响,就像亿万人民在热烈鼓掌、在载歌载舞的欢呼。看着半山腰的“正气亭”,他想到了张、杨兵谏,心想:“抗战不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嘛!如果把抗战胜利的横幅拉到正气亭那多有意义。”于是,他大声地喊:“咱们把横幅拉到正气亭去!”“好!”——经他这一喊,周围的几个同学一齐扭头向山上望去,马上意识到了小杰的用意,齐声叫好。这“正气亭”高4米,宽2.5米,钢筋水泥结构,是黄埔军校长安分校师生谄媚蒋介石捐资修建。国民党不少大员先后到此,瞻仰颂蒋,在亭旁的石崖上刻石记事,神仙晒字一样横的竖的高的矮的刻着“虎谷龙岩”“天地正气”之类褒扬溢美之词。只要有块较平的石壁他们都不放过,你来我往,抢刻着不同字体的字,什么正体、隶书、草体、行书等等,其中不乏名人,把那周围的石头都刻满了,就像一个硕大的杂乱无章、斑驳陆离的卖字店。小杰和十余名同学出学校后门由弯曲的山路爬到“正气亭”,在“正气亭”上拉起了“抗战胜利了!鬼子投降了!”的大横幅,燃放鞭炮,高呼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热烈庆祝抗战胜利!”“抗战万岁!”等口号,宣泄了一阵发自肺腑的激情,一路唱着《大刀进行曲》的歌,走下了山。激昂的歌声伴随着抗战胜利的喜悦心情在空中荡漾: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 把他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杀大横幅在半山腰一拉出,居高临下,红底白字,十分醒目,加上小杰他们又是放鞭炮又是呼口号又是唱歌,给全县城的人带来了无比振奋的喜讯,都知道在骊山发生的举世闻名的兵谏引起的抗战,八年之后,我们终于打赢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走出了家门,奔走相告,弹冠而庆,鞭炮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从山上下来,在校内又是一番的欢庆,之后学校组织全校五百多名师生排着队,打着“热烈庆祝抗战胜利!”的黄字红横幅和“日本鬼子投降了!”的黑字白横幅,拿着在胸膛用毛笔竖写着“倭寇滚回去”之类的白纸人,燃放着鞭炮,走上县城大街游行。一路上,小杰带头呼喊着口号,散发着传单,嗓子都喊哑了。为了庆祝抗战胜利这一特大喜事,并尽快地把这个喜讯传播到老百姓中去,学校放了一天假,让师生到乡下去或回自己村去宣传。游行刚一结束,小杰就拿着刊登着日本投降消息的《西京日报》踏上了回家之路。他要把这个特大喜讯尽快地告诉大王村的父老乡亲。新丰镇是个交通要道,渭河的渡口是个大渡口,来往的人骆驿不绝。小杰来到河边时,船夫正好把船停在渭河南岸,船上稀星的坐着、站着十几个要过河的客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正在等着其他过河的人,要等坐满了人才能开船。小杰快步走到岸边,没有从搭在船和岸上的木板上上船,纵身一蹦,轻盈地落在了船上。一到船上,他就扬着手里的报纸喊:“乡亲们!告诉大家个特大喜讯,日本鬼子投降了!”船上的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坐着的人都站起了,有人高兴地问:“得是?”“就是,就是,我给大家念念报纸。”小杰说着就把报上的报道念了一遍。船上四周八处的客人,一番地兴奋欢笑,把这消息带到了四面八方。稍等了一会,又来了一些上船过河的人,船上差不多坐满了,船夫开始撑船过河,一会儿就到了渭河北岸。上了渭河北岸,走过一里多满是杂草、芦苇荡、柳树林的河滩,一上坡就是大王村了。小杰嘴乖,进了村,他边走边擦着汗,逢人就“叔、姨、哥”地叫着,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村人“抗战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在第一时间把这特大喜讯告诉了大王村的人民。小杰家是大王村的大户人家,两院三间宽的庄子,前厅房后上房两厢房,四合院结构盖得满满的。他推开父母住的四合院的黑漆木门,脚一跨进家门就右手举着报纸,喘着气,急匆匆地用沙哑的声音喊:“爷、婆(奶奶),爸、妈,抗战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鬼子投降了!”父亲王拓闻声快步从书房走了出来,看着儿子手里拿着的报纸,头脑里反映出的第一概念就是赶快看报上的报道。他抢也似地拿过小杰递给的《西京日报》,站在原地快速地浏览着鬼子投降的消息。看罢,顿时,就像范进中了举一样,两个手挥扬着,手舞足蹈,嘴里连连喊着:“胜利了!胜利了!鬼子投降了!投降了!投降了!”喜悦的心情溢满了脸庞。爷爷、奶奶和全家人都围了上来,人人的脸都像绽放的一朵花,沉浸在发自肺腑的喜悦之中。母亲看着儿子贴在身上的衣服,爱怜地拉着小杰,说:“快换衣服去,都湿透了。”小杰乖顺地随母亲进了房间。“放炮,放炮。”父亲王拓喊着,自己就回房间拿出一串鞭炮,挂在一个竹竿上,划着火柴点着了,手举着竹竿在天井里放开了,噼噼啪啪的炮声顿时响起。放完炮,他一刻也没停,拿着《西京日报》就走出了家门,手扬着报纸,串走在大王村的各个街巷,逢人就讲,放声地喊着:“日本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 “日本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大王村的村民都奔出了家门,涌上了街道,敲起了锣鼓,放着鞭炮,比过年还热闹。王拓在大王村的街巷喊了一遍之后,就快步向大王村小学走去。大王村小学设在本村先祖建的占地十余亩的关帝庙里。现存的本村清末举人的遗稿记载,大王村的先祖是元末明初的丝绸商,父子们带着十几驼骡马,经商路过这里。傍晚,突然奔来了一群手拿刀、棍的蒙面强盗,口里喊着“把货物留下,不伤尔等性命!”拦住去路,要打劫其货物。先祖父子都是身怀武艺的好手,见状并不害怕,纷纷拔出防身的武器,领着伙计与强盗们打了起来,一直打到雄鸡报晓,还难分难解。忽然,强盗们都住了手,一齐跪地求饶,都说他们看到明光闪烁,关羽关圣帝显灵,拿着青龙偃月大刀来救先祖父子。听了强盗的一席话,先祖饶了他们,并给了些银两,让他们回家。先祖对儿子说:多亏关爷救围,贼人众多,不然胜负难说,关帝爷救命之恩永远不能忘。关爷显灵救命,说明此祥地也!住在这里子孙一定兴旺。于是,他们就住了下来,并建了这座飞檐走兽、颇具规模的关帝庙。大殿的墙上绘制了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出五关斩六将等褒扬关公的故事,敲锣打鼓地请安了高大的关羽坐像和站立在关爷一边拿着青龙偃月大刀的周仓像。先祖遇到强盗之日是农历十月十三,一直打到十四日凌晨,为了纪念关羽救命之恩,把这两日特定为关羽庙过会之日。年年这两天都要唱大戏,先祖以及历代祖先都要率领家族所有的人烧高香,顶礼膜拜,还专门浇铸了巨大的红蜡烛。那红蜡烛立在关爷像前几乎挨到大殿的房顶。为了怕点燃时烧了房屋,在蜡烛和房顶之间还特意加了一层铁板隔着。由于这个缘故,当地人都把关帝庙叫大蜡庙。大王村人敬重关羽,代代烧香敬拜,感谢关帝救命之恩,祷告关帝保佑子孙平安,繁荣昌盛,香火不绝。大王村地处渭河冲积平原,一马平川,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先祖住下以后丰衣足食,生活安康,渐渐地就弃商从农。但,商贾尊敬师长、重视子孙文化教育的习惯,就像渭河的流水,一代又一代,经久不息。从始祖开始就在大蜡庙开设私塾,聘请先生,教授子弟,从没间断。大王村的文化教育、识字水平周围几十里的村子都望尘莫及。到了民国初年,本村在省城西京上过学、具有先进思想的王一斋,首倡新学,摒弃了原来设在大蜡庙里只教四书五经、之乎者也的旧私塾,在村民的支持下建立了新式学校——大王村小学。发展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大王村小学已是有几百名学生的完全小学了,周围十几里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在这里既教国文、算术,又学体、音、美。时而教室里传出“大羊大,小羊小;大羊会吃草,小羊跟着跑……”琅琅的读书声,时而操场里奔跑着转递小皮球、踢毽子、跳绳的孩子们,一派生龙活虎的新气象。天渐渐地黑了,夕阳把赭红色投向了坐落在大王村东南的大蜡庙——大王村小学。王拓来到座北向南的大蜡庙,古老的中式黑漆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大门发出木隼研磨的“吱——”声,像传达员一样告诉屋内的人:来人了。王拓右脚一跨过高高的门槛,就扭头向左厢房喊:“张南兄!张南兄!”从厢房走出一个留着大背头、脸稍长,浓眉大眼,一米八多高、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人。此人就是张南。大王村小学的老师,大都是本村人,下午放了学都回了家,只有张南是外村人,住在学校。他的个子比中等身材留着平头、胖胖圆脸的王拓高出大半头,站在厢房门前的房阶上俯眼看着王拓,双手一揖:“王拓兄,请。”“特大喜讯,日本鬼子投降了!”王拓举着报纸快步走上前去交给张南。张南迫不及待地接过报纸,站在房外快速地看完《西京日报》的报道,朗声地说:“走,王拓兄,喝两杯,高兴高兴,庆祝一下。”说着微弯了下腰,手掌向上平伸着礼让王拓先进了自己的房间。张南的房间设备很是简单:一个不大的北方土炕褥子上铺着农家妇女织的红、蓝色经纬线组成的一个个排列整齐、简单的方块图案的土布单子,放了一床依然是土布图案,但却是红、蓝长条图形面子的被子,占去了房间三分之一的地方。靠窗的地方放了一个明清时代老式的三个抽屉的旧桌子,两把有靠背、扶手的旧椅子,大约也是明清的遗物,算是对教书先生的尊敬和优待了。靠北墙放了一个下面有两个抽屉的旧书架。走进房间,张南拉开书架的抽屉,拿出一瓶西凤酒、两个酒杯和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打开酒瓶,倒上酒。王拓一坐下就兴奋地说:“鬼子投降了!投降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先碰三杯,庆祝打败了倭寇。”张南按着他的手说:“慢、慢,王拓兄,为了打败倭寇,多少中华儿女战死在疆场,我们先敬这些为了打败倭寇英勇捐躯的英烈吧!”“对,对,先敬英烈。”王拓说着就站了起来。张南说:“你说几句告慰的话吧!”王拓慨然应道:“行!”两人肃然地站在房子中间,双手端着酒杯,举过头顶,十分虔诚地三上三下地举了举。王拓嘴里念道:“抗战喜讯传,把酒慰英魂。告慰为抗战捐躯的英烈们,打了八年的抗战胜利了!你们的英魂永远昭示着活着的人和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你们是民族的英雄,中华的骄傲,我们永远怀念你们,永生永世地祭祀你们,愿你们在天之灵安息吧!”说吧,两人轻轻地把酒杯的酒洒在地上,洒酒祭英魂。做完后,张南拿起酒瓶说:“我们先干三杯,庆祝抗战胜利。”说着他就给王拓的酒杯倒酒,两人站在原地,连干了三杯,王拓朗声地说:“痛快!痛快!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然后,两个人才回坐在桌前,一边喝着酒一边用手捏着花生米往嘴里送着聊了起来。王拓说:“总算打胜了。正义战胜邪恶,千古真理,倭寇必败。”“是的,是的,德国战败了,希特勒自杀了,倭寇投降就成了必然的结局。”张南喝了口酒说。“中华民族经历了几千年,有着任何民族无法比拟的韧性,岂是小小的大和民族能征服的?小日本,想征服中国,蚍蜉撼树!贪心不足蛇吞象,痴心妄想!”王拓激昂地说“抗战整整打了八年,我们死了多少人,如果不是老美在日本扔的两个原子弹、苏俄出兵,不知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张南说王拓把一杯酒倒进口里,恨声说道:“政府无能!老蒋无能!”“抗战胜利了,国家何处去?能否和平建国,还要拭目以待。”张南忧虑地说。“这腐败政府能把国家带到哪里去?不打倒这腐败政府,难以建设一个富强的国家。”王拓还是像当年闹学潮时一样的激昂。王拓和张南是莫逆之交。两人上私塾时就一起在大蜡庙学习,师从于当地一个很有名气的清末秀才、饱学之士魏老先生。后来,关中极富盛名的《白鹿书院》改为新式的《三原师范》,他们又一起到那里上学。张南上了师范,王拓却上了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倡建的中学,两校相距不远,又都是私塾时的孩提之交,星期天老在一起,或谈古论今抒发豪情,或踏青玩耍游山玩水,常常是形影不离。三原,位于渭北平原,距西京约一百多里。在渭河无桥、完全靠船渡的时代,是渭北重要的货物集散地、文化重镇。清朝时期周围几个县考秀才,都要到三原来考。“进了三原县,秀才比驴多”形容这里读书人比农民种地的驴都多,出了不少的举人进士。文化巨匠于右任就是三原人。清末民初,作为同盟会员、国民党元老的于右任就在这里宣传进步思想,率先剪辫子放脚,倡导建立新式的民智小学、中学,提倡妇女解放,男女平等,还建立了女子中学。有先进文化的地方就有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初期,这里就有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渭北革命的火种就在三原、富平、临潼等地迅速发展。王拓和张南,一九二七年在三原上学时就分别加入了地下党。地下党是上下级单线联系,两人没有横向的关系,都守口如瓶,互不知晓。王拓是搞学运、闹学潮的学生领袖,上街游行、喊口号、贴标语,一马当先,在三原颇有些名气,在一次游行之中和几个表现突出的同学被逮捕入狱。张南知道王拓被捕入狱,很是着急,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掉包计。一个星期天,他专程邀了六、七个同学去探监。看监狱的牢头数了他们的人数就让进去了。进了监狱,张南一见到王拓就说:“你坐在这里干啥,你号召力强,你出去,号召同学和他们斗争。我坐下,在狱内和他们斗争。”怎么能让张南替自己坐监呢?王拓开始死活不出去,坚定地说:“为真理而斗争,我愿意把国民党的牢底坐穿,在监牢里我也一样地能和他们斗争。”张南见王拓这样,就爬在他耳朵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王拓才点了头。“快换衣服!”张南催着王拓。两人在监狱里换了衣服,张南穿上了王拓印着编号的牢服,王拓穿着张南的学生装。王拓把学生帽檐向下拉了拉,遮住半个脸,七八个同学把他夹在中间,向监狱外走去。管监狱的牢头清点了人数,没错,出去的和进来的一样多,毫不怀疑地放他们出去了,就这样王拓混在同学中间出了监狱。他一出监狱,就组织师范和中学的师生,要到县政府门前静坐,要求释放进步学生。他和几个骨干学生商量,一起去找师范学校的校长,向校长报告他们学校的学生张南无辜被捕,要校长和师生一起到县政府门前静坐情愿。张南是师范学校学习拔尖的好学生,师范学校的校长听说张南被捕了,很是吃惊,立马让教育主任核实,证实张南确实被捕了,义愤填膺,为了营救自己的学生,就带着两校的师生浩浩荡荡地去了县政府。与此同时,张南在监狱里组织狱友进行斗争,大喊大叫,说政府乱抓人抓错了人,还现身说法,说他就是被错抓的。监狱外,师范学校的校长,带着师生在县政府门前黑压压坐了一片,王拓带头呼喊着口号:我们要民主!我们要进步!强烈要求立即释放进步学生!面对着荷枪实弹的政府守卫,师范学校的校长毫不畏惧,用手拨开大门前的警卫,噔噔噔地踏进县衙,找县长理论,气呼呼地质问为什么抓他们品学兼优的学生张南?县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叫人去查,一查,果然抓错了,弄得县长很是下不了台。政府迫于狱内外师生的压力不得不释放了所有被捕的进步学生。从三原中学毕业之后,王拓回到本县,作过督学、县参议、县民团的军官,一直搞地下工作,教农抗赋,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后来,渭华暴动失败后,共产党的地下省委书记杜衡叛变,出卖了大批地下党员,他被捕入狱。家里人找了在国民党西京城防司令部给司令当秘书的本村人王嘉轩把他保释了出来,并安排在西京钱粮处工作,从此和党失去了联系。大王村距西京约七十多里,他交往甚广,不管是在西京还是在家乡,黑、白各道都有往来。他始终坚持共产主义理想,和家乡的进步人士过从甚密,常常和当地恶霸对着干。被国民党封为渭北剿匪总司令、手下有几百保安的大恶霸本镇镇长梁义忠也怕他三分。张南师范毕业后在地方军阀李虎臣的国民革命军当过参谋,参加了地下党领导的渭华暴动。暴动失败后他又参加了红二十六军。红二十六军由秦岭山区向北转移,遭到国民党的围剿堵截,他带头冲锋陷阵,负伤后留在一户进步农民家中养伤。伤好后,红二十六军已经远去渭北高原,他就回老家在大王村小学教书,对外绝口不提参加暴动和红军的事,只说是在李虎臣国民军当兵打仗负了伤才回来的。抗战时期,国共合作,去延安的关卡国民党管得不严,来去比较自由,他曾鼓动、介绍大王村小学十余名学生去了延安。王拓每次回家都要去看望老同学张南,两人谈今论古,抨击时事,无话不谈。这次王拓在家住了一个多礼拜了,你来我往,已经见了几次面。日本鬼子投降,天大的喜事,两人喝酒论道,一直谈到深夜。“……”“八年了,国家需要和平,人民需要安宁,但愿国共能抛弃前嫌和平建国。”张南说。“一天不能有二日,一山容不下二虎,我看难。以老蒋的为人,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必起战端。”王拓快人快语。“真的打起来,国家之灾,人民之祸。”张南忧虑地摇着头说。“打起来也好,老蒋必败。”王拓喝下一杯酒说:“我在国民党政府干事多年,深知其病入膏肓,腐败透顶。一筐烂柿子,烂完了……”王拓说着,突然把话题一转说:“国民党的差事我是干得够够的了。西京三中的校长是咱们的老学长,他邀我去三中教书。张南兄,一起去吧!”“能和王拓兄在一起共事,甚幸。”张南说,与王拓在一起共事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欣然应诺。他们说好一起去西京三中教书,王拓就告辞了。回到家已是深夜,他悄悄地睡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小杰就起来要上学去。他来到上房爷爷奶奶的房门外,向还在热被窝躺着的爷爷奶奶请安、告辞。母亲早已起来了,给他做好了饭。他匆匆吃了饭,要给睡在厢房的父亲告辞,被母亲拦住了:“你爸,昨晚回来得晚,让他多睡一会。”就在小杰刚跨出家门的时候,父亲却披着衣服,赶了上来。儿子的响动弄醒了他。他急忙穿了衣服,匆匆下炕。儿子回来只见了一面,没说上两句话。对这个儿子他虽外表很严厉,但内心疼爱有加,寄予厚望。儿子的学业,他是放心的。大哥王一斋创办了大王村小学当了几年校长,又和几个本县学人创办了中正中学,现在是中正中学的教育主任,随时都把情况告诉了家里。每学期国文、数学、英语小杰都是班上的第一名。今年全县作文比赛他又得了个第一。但是,在这动乱的岁月,国家前途扑朔迷离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话要给儿子说。他赶上儿子。儿子乖顺地叫了声“爸”说:“爸你多睡一会。”“你去上学,我和你妈都送送你,路上要小心。”父亲说。父母亲把小杰送出了村。路上父亲谆谆告诫儿子:“知识就是力量,是安身立命的本领。满招损,谦受益,要永不骄傲,认真学好学业,将来才能成为有用之才……明年,你就要初中毕业了,准备考什么学校?”渭河流域是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三秦大地文化积淀深厚,自民国以来,一些有识之士、文化名人创办了不少新式学校,有大学、师范、高级中学、中等技术学校、军事学校、初中、小学等。有名的有于右任首倡创办的西北农学院、中山军事学校,李仪址创办的仪址农校等等。抗日战争时,三秦健儿立马中条山,作出巨大牺牲,阻击日本鬼子,使其始终没有打进潼关,没有受到日本鬼子的铁蹄蹂躏,较为安宁,内迁了不少学校。有东北大学、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天津北洋工学院、焦作工学院、山西大学、山西医专等。还有,蒋介石为了对付共产党、攻打延安的需要成立的黄埔军校长安分校。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学校,生源不足,一些学校招收优秀的初中毕业生。尤其是黄埔军校长安分校,建校时国民党兵白天睡觉,晚上到各村镇不管是什么庙,岗哨一放,警卫一站,老百姓谁也不许近前,强行拆掉。那些庙大都是土坯墙或外面砌了一层砖里面包着土坯的墙,砖不多,瓦在他们强拆时多已破碎,但木料非常好,又粗又壮。他们只把木料拉走,留下一堆瓦砾和断墙残壁,搞得怨声载道。老百姓恨得牙痒痒,给编了几句顺口溜:“黄埔分校,白天睡觉,晚上拆庙,砖瓦不要,只要木料。”为了大量培养反对共产党的军事人才,黄埔分校扩大招生范围,据大哥王一斋说要在中正中学招生。父亲生怕儿子走错了路,关心儿子的前途,试探性地问。“西高。”小杰毫不犹豫地回答。西京高中是本省最好的高级中学。小杰的回答使父亲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放心的微笑。“听你伯说三青团在你们学校很活跃,给所有的学生都发了表格,要学生填写,加入三青团,千万不能参加那种组织……”父亲知道国民党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在拼命地抓年轻人,把学校看成发展、壮大自己力量的重点,在大学发加入国民党的表格,在中学发加入三青团的表格,只要你一填表,就是国民党员、三青团员了。他担心儿子,谆谆告诫。小杰用心地听着,看着父亲肃然的脸,坚定而有主见地说:“我知道。爸,你放一千条心,打死我都不会参加那种组织。”接着说,“爸、妈,别送了,你们回吧!”父亲满意地点着头,止住了步,目送着招手而别的儿子踏上了去县中的路。母亲看着这爷俩,在心里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第二章血祭中山陵前 抗战胜利的第二年,小杰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西京高中。和他一起考上西高的还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女生刘倩和李兰香。这两个女生,刘倩身材均称,略显消瘦,白净的脸上戴一副近视眼镜,比较文静。她一心扑在学习上,不服气学习成绩在全班第一名的王小杰,暗暗地较着劲,要追过小杰,偶尔也有个别课目考试成绩比小杰分数高的,但总成绩怎么也超不过小杰,心里一直对小杰不服气。李兰香个头和同龄人比起来有点矮,稍胖,圆脸上有一对不大但聚光的眼睛,就像放大镜的聚焦点,把她身上的各种机能、内心的些微变化都由眼睛充分地表现了出来。他们都是县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大家商议好一起去西高报名。按照预先约定的时间,七个人穿着父母特意给他们换上的簇新的学生服,背着被褥,拿着行李,都在开学前如期来到县中。李兰香来到学校时,身旁有一个穿着学生服,戴着近视眼镜,脸蛋子上有几颗明亮得几乎要爆破了的青春痘的小伙子替她背着被褥、拿着行李。一见大家,李兰香的手轻轻地向小伙子摆了下说:“我表哥,马正在,在西京上大学,和咱们一起去。”马正在礼貌地点着头,和大家一一握手。刘倩好强,从家出来父母亲送了一程,她死活不让送,自己背着行李来了。小杰只背了个小包,装了几本书,两手空空。小杰的父亲王拓和在大王村小学教书的张南已受聘于西京第三初级中学。前些时日,父亲在西京南大街粉巷租了一个不大的小院,把母亲和妹妹都接了过去,离西高很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完全可以不住校,要住校也不需从老家拿被褥。他本来可以早早地先去西京,但为了同学之间的友谊,为了信守同学之间的约定,暑假期间一直住在老家大王村,和爷爷、奶奶、叔伯弟兄们在一起。要开学报名了,他才拿着爷爷、奶奶给的路费,拿了几个路上吃的蒸馍,坐着自家到县城拉货的马车来到县中。他们在自己原来的初三班教室聚齐后就吆喝着出发了。从县城到西京六十多里路,坐火车一个多小时。从学校到县城火车站约有三、四里路。李兰香见小杰两手空空,还没出发就毫不客气地说:“王小杰,今天给你个任务,替刘倩把被褥背着。”王小杰顺从地转眼看着刘倩和她的行李,说“愿意效劳。”说着就向刘倩走去。“我自己背。这又没有多重。”好强的刘倩,从桌上拿起铺盖卷就往自己身上背。刘倩是个一心用功学习的学生,在学校只是埋着头拼着命地学习,同学三年几乎没有和小杰说过几句话,赧然之色悄然出现,两个有酒窝的脸蛋浮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男子汉大丈夫,他好意思空着手,放下,叫他背。”李兰香冲着刘倩说。她的嘴从来不饶人。小杰走到刘倩跟前,说:“兰香说的对。你一个姑娘家背着铺盖卷,我甩着两个空手,咋好意思?叫别人看见了不把我骂死,我来背吧!”说着,硬是要从刘倩的肩上拿下铺盖卷背在了自己身上。刘倩红着脸,推不过,只好给了小杰,低着头不再说什么。从学校出发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火车站。去西京的火车一天只有两趟,早上十点多一趟,下午四点多一趟。他们赶的是早上这一趟。刚一走到火车站门前小广场入口,不由得人人都把心提了起来,把眼瞪圆了:今天的火车站和平常大不一样,平时冷冷清清不大的车站广场,全是穿着黄军装的国民党的兵,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扛着枪的,有抱着枪的,有抽烟的,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纸牌的,仿佛给广场涂上了一层黄色,把天也照黄了。这些披着黄皮的大兵就像一群爬在地上懒洋洋的黄虫,对这几个学生的到来漠然视之,有的望上一眼,又低陲下了眼皮;有的压根就不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对这群懒洋洋的黄虫,这几个学生倒也没怕,他们通过广场国民党兵的间隙来到约有三间房子大的候车室门口。候车室里也都是兵。充满黄色的空气里烟雾腾腾,烟吸得候车室里乌烟瘴气。刚进门刘倩和李兰香就被呛得咔咔地直咳嗽,用手捂着鼻子。看着这污浊的情况,小杰对大家说:“你们在外边等着,我去买票。”把铺盖卷交给了刘倩。“我和小杰一块去买票。”李兰香的表哥马正在也自告奋勇地要去买票,把铺盖卷交给了李兰香。他们都退了出来。候车室里东边半墙上开了个小口,买票时只能看见里面的人头,便是售票窗口了。马正在和小杰穿过国民党兵走向售票窗口。小小的门紧紧地关着,上面贴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条,上面写着“今日不售票”。两人瞠目地看着这个小字条。小杰忿气不解地说:“为啥不售票?”用拳头就去敲售票口的小门。“学生娃,别敲了,不卖票,快回去。”坐在售票窗口旁长条椅子上、一个扛着少尉肩章操着陕西关中口音的国民党兵冲着他们说。“为啥不卖票?”小杰问。“委员长要消灭共产党,打八路,火车全运兵啦!”那少尉说。马正在声音放低,在小杰耳边悄声说:“老蒋背弃了重庆谈判协议,挑起了内战。”“中国人打中国人?”小杰嘴里嘟囔着:“抗战刚胜利就打内战,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学生娃,快走快走,莫谈国事,叫宪兵听见要了你的小命。”那少尉站起来两个手就像鸡煽动的两个翅膀,把他们向外轰。小杰和马正在出了候车室,把不买票的事告诉了大家。坐不成火车怎么办?几个人都傻眼了,慢腾腾怏怏地离开了火车站,边走边商量。争强好胜的几个男同学提议:走,向西京走,不就六十几里路嘛,最多六个小时就走到了。说来说去,他们担心的是两个女生,能不能坚持下来?马正在爱怜地看着李兰香说:“你们行不行?”“行,你们背着被褥都行,我们空着手还不行?”李兰香不示弱。“走。”刘倩也坚强地表示,第一个迈开步子向通往西京的路上走去,心想:“人家红军走了两万五千里,这点路算个啥?”但她没敢说出口。几个人迈开步子向西京走着。去西京的公路是沙石路,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风尘仆仆的路人。一辆胶皮轮的马车响着叮当的铃声,从后面过来了。一个头上搂着白毛巾,穿一身蓝土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鞭,赶着一匹脖子挂着铃铛的黑马,叮叮当当地响着。听到铃铛响,大家不由得都扭头向后看。小杰乖巧,看那马车上是空的,没有装货,瞬间,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就紧走几步,迎上前去,问:“大叔,您去哪里?”“西京。”马车夫抬起头,看着这个两眼轱辘转,机灵的学生说。“我们出点钱,让我们这两个女生搭一下车。”小杰说。“你几个娃做啥去?”马车夫问。“上学。”“上车吧。”马车夫爽快地说:“路还远着哩,你们都上来吧。”大家都上了马车。小杰坐在车辕的右侧,和马车夫一左一右并排坐着。小杰一上马车就闻到了一种味。他吸了吸鼻子,确认了他闻的味,扭头看着坐在左边车辕赶车的车夫说:“大叔,您去拉药材。”马车夫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知道这机灵的学生娃闻出了车上的药味,说:“给各分号、药店送药,送完药回总号去。”说话间,十几辆美制卡车载着国民党兵,拉着大炮从马车旁驶过,荡起了一溜尘土,很快就弥散了开来,布满了半片天,就像战争的硝烟。马正在是大学生,在这几个中学生面前显着自己见多识广,说:“国民党正在调兵遣将,西京是反对共产党的前哨,老蒋让他的亲信胡宗南坐阵,看来是要打延安了。”“打打打,打到什么时候是个了,打了八年日本还没打够,又要自己人打自己人?狗日的,整天催粮要款,抓夫抓丁,苦的是老百姓,还叫人活不活!”马车夫忿然而无奈地说。这几个学生大都家在农村,对于马车夫说的话耳闻目睹,深有体会。暑假期间小杰多次看到恶霸镇长梁义忠带人到大王村催粮要款,抓夫抓丁,捆打老百姓,一个月内杀了三个大王村反抗的青年农民。在渭河以北的广大地区,包括临潼、富平、三原、蒲城、耀县等县,虽还是蒋介石统治的地方,但我党的地下组织十分活跃,尤其是临潼的渭河以北被外界称为红了半边天的小边区。隶属于彭老总、习仲勋领导的渭北纵队下属的游击队就活动在这一带,纵队司令和政委都是离大王村不远的当地人。国民党为了反对共产党,加强自己的统治,把一些地方恶霸都封作什么司令,随心所欲地扩大地方武装。梁义忠被封为渭北剿匪总司令后,变本加厉,更加嚣张,强行抓丁,扩大队伍,无限度地派粮派款,搞得民怨沸腾。对付共产党他更是心黑手辣,国共谈判失败后,他秉承国民党县党部的旨意,一听说渭北纵队的游击队在那里就带着人去追击,妄想消灭游击队。怎奈,他的镇公所里就有地下党,还没有出发消息就传给了游击队,没有一次不扑空的。找不到游击队,多次扑空,使他暴跳如雷,一心想着要报复。抗日纵队司令和政委的父母都在老家住着,国共合作抗战时期倒也相安无事。国共破裂了,这时,他撕下了脸皮,心想:只要抓住他们的父母何愁找不到游击队?何愁消灭不了游击队?于是,一天夜里,他将镇上的兵丁分成两拨,悄悄出发分别包围了渭北抗日纵队司令、政委的家。同样,地下党早就得到了消息,家人全部被搬走了。他们又扑了个空,把梁义忠气得嘴都歪了。气急败坏,他挥着手大声地喊着:“烧!烧!给我烧!!”,纵火烧了他们的家,火光冲天,黑烟滚滚,二十几里外的大王村都看到了……马车夫和这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说着国民党的劣迹,马儿铃铛响,不知不觉已到了灞桥。灞桥是去西京的必经之地。这也是个历史上很有名的地方。除了历代在这里驻军拱卫西京城外,灞桥垂柳则是西京八景之一。西京八景乃华山仙掌、曲江流饮、太白积雪、骊山晚照、草堂烟雾、灞桥柳絮、雁塔晨钟、咸阳古渡,诗曰:华山仙掌首一景,雁塔晨钟响城角。骊山晚照光明现,曲江流饮团团转。灞桥风雪扑满面,草滩烟雾紧相连。太白积雪六月天,咸阳古渡几千年。唐时折柳送别,折一枝柳条,送给远去的客人,惜惜而别,大都发生在这里。灞河两岸、公路两旁都是合抱不住的粗壮的柳树;万条垂柳在微风下摆动,柳絮像雪花一样飞舞,煞是壮观。历代文人骚客写下了不少不朽之作。脍炙人口的莫过于唐人贺知章的《咏柳》。迎着扑面的柳絮和飘荡着的柳枝条,触景生情,李兰香摇头晃脑地轻声吟咏: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听着李兰香的吟咏,刘倩也禁不住小声地吟道:“灞岸晴来送别频,相偎相倚不胜春。自家飞絮犹无定,争解垂丝绊路人?”吟罢,随手折下一支飘到跟前的柳梢,又吟道:“拭泪攀杨柳,长条宛地垂”。她深情地说:“这诗写得多好啊,古人折柳惜别笃厚的感情跃然纸上呀!”马正在也不示弱,出声念道:“长条垂拂地,轻花上逐风。露沾疑染绿,叶小未障空。” 于是,几个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吟起了咏柳的诗。听着这些轻轻的吟咏,小杰凝望着排排柳树,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吹来似剪刀的春风,荡涤这社会上的黑暗、污浊,把它们统统地扫进坟墓。这样想着,眼前就出现了八年前西京学生浩浩荡荡来到灞桥要去华清池向蒋介石请愿的情景。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也许是马车到了灞桥桥头勾起了马车夫对往事的回忆。马车夫说:“那年,我在这里亲眼看见张学良硬是把学生娃拦住了。学生娃个个都是好样的,明知蒋介石下令架起了机枪要开杀戒,还排着队打着要求抗战的横幅向临潼走,真有种!”他竖起了拇指。车上的这几个学生都是激情满怀的年轻人,马车夫的话更加荡起了他们心中的激情。他们激情满怀地抨击着时政,哀叹着祖国的多难,赞扬着请愿学生的勇敢,谩骂着社会的黑暗、仁人志士被暗杀、蒋介石挑起内战。在这几个中学生面前马正在是大哥哥了,一路上他摆着大哥哥的神态和有学识的大学生的形象。他像哲学家一样地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切腐朽的东西都将被历史的车轮碾碎,黑暗必将过去,天一定会亮的。”说话间,又是十几辆运兵车从马车旁驶过,依然是荡起一溜尘土,弥散在半空中。战祸、兵灾不可避免,大战在际,几个去西京求学的学子一路上笼罩在战争的硝烟之中,人人心情沮丧,情绪坏透了。马车到了西京城东关鸡市拐,不再前行了。西京东关是药材的集散地,大的药材商都在这里有商号。马车夫招呼几个学生娃下了车。几个学生忙从身上掏钱要给马车夫。马车夫说什么都不要,连推带撵地赶着他们,说:“空车,把你们捎了一程,给什么钱?快走,快走,快上学去!”东关鸡市拐到西京城东门也就一千多米,咫尺之间,转眼就到。现存的西京古城墙是明代建筑,周长十一点九公里,城墙上可并排行几辆汽车,比长城宽好几倍,抗战时为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在城墙里挖了不少防空洞。自清末以来,国事日非,中华民族灾难深重,战祸不止,没人理会本来是十分雄伟壮观的城墙上的建筑。年久失修,城门楼和箭楼的屋脊上作装饰用的飞禽走兽东倒西歪,飞檐上的屋瓦跌落,半截椽都露在了外面。多年的尘土给它们的外表穿上了一层灰黄的外衣,显得是那样的陈旧和破烂不堪。破烂的屋顶上落满了乌鸦、黑野雀,成群的麻雀在城楼飞落,就像一个体格粗壮而高大的人穿着破烂、肮脏、长满虱子的乞丐服,是那样的不协调,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武。这些寄宿在城楼、箭楼上的“虱子”高兴起来常常会来个大合唱,鸦鸣雀噪,震耳欲聋。乌鸦、黑野雀如果飞上天,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煞是壮观。曾经有位颇有些名气的文人来西京见到此景状,激情大发,情不自禁地写了一篇文章《乌鸦的城市》,在报端发表。从此,古城西京除以周秦汉唐等十三个朝代建过都、文化底蕴深厚闻名天下外,又以乌鸦之多天下闻名。城墙外是几十米宽阔的护城河,积存着雨水和城内生活的污水,远远地就能闻着霉臭味。自从重庆谈判破裂之后,国民党变本加厉地肃清共产党、反对共产党,血雨腥风遍布全国,作为反对共产党前哨阵地的西京尤甚,经常有共产党人、爱国人士被杀。城内是国民党党政军警宪特首脑机关所在地。城门口站了七、八个拿着长短枪的军警,一个个凶煞恶神,盘查过往行人,甚是严格,生怕共党分子进入城内活动。西高是名校,建校很早,位于城内,城外的学生上学必须要通过城门的检查。这几个学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着这肃杀的景象,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李兰香两个腿微微打颤,手拉着表哥马正在的衣角,偎依在他的身后。刘倩脸显惧色。小杰眼望着城门口,两眼轱辘辘直转,忽然想到了鬼门关,看着护城河的桥想到了去鬼门关的奈何桥,心想:要走国民党的奈何桥、鬼门关了。自己给自己壮胆说:“别怕,咱们走走国民党的奈何桥,闯闯国民党的鬼门关。”“别贫嘴,小心着。”马正在瞥了眼小杰,很是怪他此时还说怪话。没有谁再说话。他们自然地靠拢,紧紧的相挨着,仿佛这样就拧成了一个劲,有了闯关的力量。他们慢慢地走过了护城河的桥,走到了城门口。这时,正好一个中年农民走了过来,被军警拦住要检查,另一个军警走上前,没来由地用枪托在他屁股戳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喊道:“站好!”看着军警打老百姓,小杰把眼前的肃杀场面完全忘了,一股怒气从心中突然升起,不知哪里来了股劲,紧走两步,怒声喝斥:“为什么打老百姓?”军警被小杰的怒喝镇住了,没敢再动手,扭头一看是个穿着簇新的学生服满脸怒气的学生娃。狗咬穿烂的。军警知道能在西京上学的学生娃大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说不定还有什么背景,尤其是小杰那圆睁的怒眼使他胆怯,不敢造次,轻描淡写地挥着手说:“去去去,学生娃少管闲事,快走快走。”其他的军警有的挥着手说:“快上学去!快上学去!”有的嘟囔着说:“屁大个娃,充什么好汉,有你啥事?”小杰怒气难消,两眼一转,灵机一动,心想吓唬吓唬这群狗,于是不依不饶地怒睁着眼吼道:“再这样欺负老百姓,我回去告诉你们司令,叫司令收拾你们。”呵,好大的口气!——军警们愣住了,也不知道这娃有多大来头,能和司令说上话,都蔫了,让开道,没敢检查就让他们进城了。小杰怒叱军警给几个同学壮了胆,都似乎有了底气,原本害怕的情绪一下子没有了,连两个女同学也都正过神来。李兰香偏着头,斜着眼用敬慕的目光瞪着小杰,心里充满了敬意,高高地举起了大拇指。和小杰的学习在伯仲之间、向来不服气小杰的刘倩,也暗暗地佩服,心里在嘀咕:“这王小杰,不仅学习一直是班上的第一,我怎么赶也赶不上,而且很有正义感,胆子也大,人也机灵,还真是个人才……”对小杰心里也顿生了一些敬意,目光望着小杰,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听到马正在说话声才移开。马正在则不以为然,心里直怪小杰多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快走,快走,就你的事多。”进了城,马正在毫不客气地批评小杰:“小杰,你这不是寻事、惹事哩嘛,叫他们把你收拾一顿,抓起来咋办?咱安全进城管那些闲事做啥?”“闲事?你没看见他们在打老百姓?”小杰不服气地说:“这些狗东西,你越怕,他越欺负你。你不怕他,他到不敢把你怎么样。”“人家又没有打你,进城的那么多人都没人管,就你能!”马正在说,“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听到马正在这样说话,李兰香第一个不答应,很不高兴地吊着脸吼道:“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谁是狗?谁是耗子?你必须向小杰道歉!”“小杰很勇敢,做得很对。”很少说话的刘倩赞同地说。这时,几辆坐着荷枪实弹军警的摩托车呼哨开来,从他们身边而过,给人一种肃杀的紧张,大家都住了嘴。城内军警宪特到处都是,仿佛空气中的粒子都是紧张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到了西高,报了名,小杰就回粉巷父亲租住的家去了。父亲租的是一个小院,三间上房两间厢房。上房一明两暗,东边是父母亲的卧室,西边是妹子的房子,中间是吃饭和会客的地方。厢房一间是书房,一间父母亲早给小杰收拾好了,是他的卧室兼客房。见过父母和妹妹,吃了母亲早已准备好的面条,小杰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下不大的书桌前,拿着书,他怎么也看不下去。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那披着黄皮的兵、运兵的美国造的汽车、大炮,上着明晃晃刺刀的枪,顽固地萦绕在脑里,像魔鬼一样侵害着他的心灵,心中的忿气又渐渐地涌了上来,脑子里搅海翻腾,像由缰的野马,一会儿想到这,一会儿想到哪,不能平静。他平时好读史书,敬重英雄,立志要向那些英雄人物学习,报效祖国。不一会儿,那些顶天立地、彪炳史册的英雄人物就一个个地来到了他的眼前……他想到了民族英雄岳飞,想到他被奸贼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所害。那内忧外患积弱积贫纸糊的宋朝和当今的中国国民党的统治何以相似,奸佞当道,魔鬼横行,于是,他轻声地吟着《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由岳飞他又想到了文天祥。文天祥那宁死不屈的凛然正气激励着他。他悲怆地吟着《过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凤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恨蒋介石顽固地坚持消灭异己的“安内”政策,恨蒋介石抗战胜利后破坏和平又挑起内战,实行腥风血雨的独裁统治。由此他又想到了血性将军范续亭,想到他反对蒋介石顽固坚持“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在中山陵前剖腹明志,以死来唤醒国人抗日的壮举,不由得又轻声吟诵着范将军《哭陵》一诗:“谒陵我心悲,哭陵我无泪。瞻拜总理陵,寸寸肝肠碎。战死无将军,可耻此为最。腼颜事仇敌,瓦全安足贵?”一个个的英雄人物都鲜活地站在他的面前,激动的心乒乒直跳。他想到了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和殷切希望。父亲,反对蒋介石的专权独裁统治,在三原上学闹学潮被捕入狱,毕业后回县上当督学时又因为言语激进被怀疑是共产党被捕入狱,后来因查不到真凭实据被同事保释出狱,再后来被杜衡出卖又一次入狱,三次坐过国民党的牢,铮铮铁骨,不屈不饶。父亲的基因遗传使他身上的热血更加沸腾,汩汩流动。于是,他奋然地拿起笔写了一首词《西江月》:西江月才别倭寇蹂躏,又陷独夫专权多少志士被暗杀,国人骂声一片。少小即怀壮志,反霸亦有遗传;他日如得遂宿愿,血祭中山陵前。第三章医院里的枪声 王拓和张南被聘请为西京第三初级中学的教师,学校给他们每人安排了一个房间,作为住宿和办公的地方。张南家属没有搬来,单身,就住在学校。王拓因为张南住在学校,也常常夜里不回家,住在学校。晚上两人常弄两个小菜,诸如猪耳朵、羊杂碎、花生米、凉拌黄瓜等,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谈论时政或研究学问。这天夜里,王拓和张南在自己房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张南愤然地说:“这社会太黑暗了,草菅人命,随便杀人,杀人就跟杀个狗一样。我弟弟昨天来西京办事,说前些天,梁义忠以捉拿土匪、收缴枪支为名,保安队拿着长枪短枪,还架着机枪,到各村捉人。一天,突然来到我们村,刀客张鹞子正好回了家,被堵在了院内,鹞子想翻墙逃走,他们就开枪射击,鹞子拔枪还击,被当场打死了!家里人跑出屋看,梁义忠要斩草除根,叫机枪扫射,全家人都死光了。两个老人、鹞子两口、三个孩子,一家七口,无一生还,惨不忍睹啊!滥杀无辜,这梁义忠太不是东西,头上出疮,脚底流脓坏透了。”“收拾了这狗日的。”王拓用拳头在桌子上砸了一拳,说:“我们村玉玉和野骡子早都想杀这狗日的了。”关中地区历来多有被逼上梁山的刀客(土匪)。起初,这些人都带着本县关山镇打造的长三尺、宽两寸的刀子。他们多有打富济贫、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之举,但也干一些不分青红皂白替人卖命、充当杀手的勾当,刀客由此得名,在当地颇有影响。原始的刀具哪能比得上现代的手枪来得快,一枪毙命,威力大。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刀客自然弃刀用了手枪。他们结帮组伙,打家劫舍,干些黑白不分的勾当,类似于土匪,当地人还习惯地把他们叫做刀客。张鹞子是张南村的刀客(土匪)。由于他动作利索,就像猎鹰的鹞子,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鹞子”。玉玉和野骡子都是大王村的刀客(土匪)。玉玉身手麻利,功夫了得,一次去西京,在王拓处借宿,夜里没有回来,大门、房门都关着,半夜,王拓醒来,却看他在灯下擦枪,惊问:“门都关的好好的,你熊咋进来的?”玉玉笑着说:“你那门还能挡住我。”并叮咛说:“拓叔,千万别给人说。”野骡子也是外号,形容他性子野,抓不住,像没人管的野骡子一样。飞贼野骡子,抓住两个房沿椽头就可翻身上房,穿房过屋如走平地,人们都说他腿上有飞毛。国民党统治,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在这个镇杀了人,跑到十几里地以外的别的镇就没人管,没人问,没事了。梁义忠来抓捕他们,他们就藏匿或出外躲避,风头过去了又回来了。梁义忠听说他们回来了又来抓,他们又藏匿或跑了,和梁义忠玩着猫捉老鼠,老鼠斗猫的把戏。两人曾扬言要杀梁义忠,多次在玉米地里埋伏等梁义忠过路枪杀,一直没有得手。王拓和张南两人海阔天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一直谈到十点多。内战时期军警特检查严格,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学校的大门在八点就关了,学校里寂静无声,突然一个黑影像鬼影一样十分利索地从窗前闪过。张南和王拓都曾经在军界干过,警惕性很高。张南立即去拉电灯绳,要把灯拉灭。王拓嘴里正要喝斥“谁?”就在他们刚手抓住电灯绳,“谁”字还没出口的霎那间,那黑影已推开门站在了屋内,悄声地说:“拓叔、张先生,是我。”两人定睛一看,哦,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拓带着几分狐疑地问:“玉玉,你熊咋这时候来?”张南心想:这小子越发不得了了,功夫了得,看见黑影闪过人就站在了屋内,好 快的身手!放下手中的电灯绳,拉了把椅子说:“坐下说,先喝杯酒。”说着张南就倒了杯酒,把筷子递给玉玉,说:“先吃口菜,再喝酒。”玉玉也不客气,接过筷子,操了几片肉放在嘴里嚼着,接过张南递过来的酒杯,张开口倒了进去,一边吃一边说:“我中午就来了,在鸡市拐的骡马店住着。刚才军警堵住了骡马店的大门在检查,我就翻后墙来了。”玉玉说的十分轻松,好像就是逛了一次百货大楼似的,说着两个眼还飘忽地看着王拓和张南,全不当回事。西京三中在西京城外东关北,西边是道观“八仙庵”,善男信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南面不远就是药材市场鸡市拐,相距较近,人流量大,又没有城墙的阻隔,军警特检查起来难度较大。王拓和张南都心里明白,玉玉来西京选择在鸡市拐骡马店住是最合适的。可西京是反对共产党的前哨,这里照样检查很严,半夜三更突然堵住门检查住店人员是家常便饭,骡马店被检查是太正常不过的了,亏得这小子机灵,跑得快。王拓忙问:“带家伙着没有?”“带着。”玉玉说,撩开了外衣,两把黑油油的德国造二十响斜插在腰间。“你真胆大,这时候敢带着这东西进西京。”张南说。玉玉知道王拓、张南都是敢作敢为的人,也不隐讳,说:“我发誓要枪杀梁义忠,在咱那儿等过几次路,都有一些狗腿子保安跟着他,没机会下手。这狗日的这几天来西京红十字医院看病。在这儿,狗日的肯定看的不严,好下手。”张南和王拓都心里一惊,互看了一眼。王拓快人快语,说:“你好大的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西京。你枪一响,就会全城戒严,你能跑出去?”“西京咋?不是人来的?”玉玉不以为然,“正因为是西京,梁义忠才放得松,灯下黑,好收拾他。我打听了,红十字医院不在城里,在城南,四通八达,好出好进。”王拓和张南都摇头,说:“你那腿再快,能跑过汽车轮子、摩托车轮子?不行!”“这是个好机会。我非在这儿宰了他不可。”玉玉瞪着眼,态度十分的坚定。王拓想了想,问:“你来了几个人?”“这还要几个人?我一个足够了。”玉玉大咧咧地说。王拓和张南又对看了一眼,都不以为然。王拓又给玉玉倒了杯酒,思考着。停了会,他吊下脸训斥:“玉玉,你熊想死呀!这样一个人蛮干,不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谋而动咋能行?要干,得好好商量。”玉玉小时家里很穷,母亲守寡养着他。王拓看其可怜,七、八岁就叫父亲把他收在家里和长工一起住,帮着干点小活,吃上了饱饭,睡上了热炕,还经常送点粮给他家里。渐渐地他长大了,王拓在民团和钱粮处干事,每次回家都带着枪,玉玉好奇,左一个叔右一个叔地叫着,缠着要看,爱不释手。王拓见他爱枪,又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就把他领到渭河滩没人的地方教他打枪。他会打枪还是王拓教的。后来他长大成人了,在本村刀客(土匪)野骡子的勾引下,也当上了刀客(土匪)。他一直把王拓看成恩人和长辈,见王拓吊下了脸,不敢放肆,轻声地说:“拓叔,我听你的还不行嘛!”“梁义忠作恶多端,光我们大王村的人就被杀了三个,不杀不足平民愤,是个有血性的汉子都想杀他。玉玉说的也对,是个机会。”王拓肃然地说,“但是,不能盲动,得商量个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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