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轻,所以我们伤得起:我是摩羯座女孩(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1 11: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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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寻暮烟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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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年轻,所以我们伤得起:我是摩羯座女孩

因为年轻,所以我们伤得起:我是摩羯座女孩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因为年轻,所以我们伤得起:我是摩羯座女孩作者:朝寻暮烟排版:青杨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6-5-1ISBN:9787550271494本书由北京新华先锋出版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部分花重成城1.记忆里的红蔷薇

认识梁隽绎的时候我二十二岁。

那年夏天,我赤手空拳地来到这个城市。我花了一周就找到了工作,找房子,却花了近一个月。还好,总算满意。

这是一个老式四合院里的一间大平房。我喜欢这样的老院子。斑驳的院墙上长着些许青苔,院里有不知哪年哪月留下来的石桌石凳。最让我惊喜的是院墙边那一丛一丛的红蔷薇,花正含羞半开,香气已先声夺人。

从我的临时住所搬进去,我用了一天的时间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了一番,还买了植物和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进行了精心的布置。

傍晚时分,一切停当后的我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惬意地看着窗外落日将城市染成一片橘红。

我,纪岩溪,在这个城市也有个家了。

惬意了一天。第二天,狂风暴雨,据说是五十年一遇。

暴雨过后,院子里的积水虽然退去,但房间里灾难犹存,到处是水,一片狼藉。暗花的壁纸都空鼓拱泡起来。桌椅板凳、家电器具无不被水泡过,看起来惨不忍睹。

天!去上班的我忘了关窗户。手足无措下,我第一件想起的事就是打电话给房东。

房东是一个叫允芳的女人。第一次见面时,我觉得她挺有气质的。年纪我不知道,问女人的年龄总是件不礼貌的事,不过看样子也就比我大几岁。

允芳很快就来了。让我意外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意外之后,接下来的就是惊吓了。“空调八千,壁纸两万,沙发一万!这些都是大件,地毯算了,大理石空鼓也不跟你计较,橱柜、冰箱、电视柜,我也承担了,你自己看看,三万总得赔吧?”允芳身后的男人身材高大,短袖上衣微敞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背心,深棕色的短裤,脚下趿着一双ECCO盖里牛皮单鞋。他四下打量着面目全非的房间,神态倨傲,板栗色的头发随着步调微微飞扬,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容易商量的人。

我眨眨眼,听着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蹦出“三万”的数字时,连呼吸都停了。

大概是见我半天没说话,他干脆往我跟前一站,我眼前顿时便黑了一片——他的确太高了,我的头顶只能到达他的鼻翼,只好仰起头与他对视。

我表面镇定自若,脑子里却如同Hadoop(大数据处理软件)在跑大数据,抓取他每一点的细微表情,进行大量有序无序的挖掘分析。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赔,“不过,要分期。因为我刚上班还不到一个月。”

他的神情分明掠过一丝诧异,回头看了允芳一眼。

允芳轻描淡写地对我笑了笑说:“小姑娘爽快,不打扰你啦!”说完提了挎包,转身便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扬长而去。我回头跌坐在湿答答的椅子上,看着满屋的狼藉欲哭无泪。

一晚上,我饭也顾不上吃,尽打扫卫生了。

正大汗淋漓地挪沙发,门外响起叩门声。

打开房门,只见他提着一根铁通条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三个外形粗犷的男人。“你们……”我手把着门堵在门口。“干吗?”他皱着眉头,“怕我打劫?”一边说着,眼底却分明流露出友善的笑意。

我竭尽所能地表达感激,趁机掏出新开户的银行卡递给他说:“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把钱打在这张卡上,密码是……”

他摆摆手说:“我刚才去看了看,院子的下水道堵了,跟你没关系。我们已经弄好了。再说,还能跟女人计较这些吗?”

他进来看了一眼,回头跟那三个男人说:“兄弟们,都搭把手吧。”

忙活完,屋里虽然还是潮潮的,但至少已能住人。我本能地邀请他和他哥们吃晚饭表示感谢。

他又摆了摆手:“都几点了,还吃晚饭?走了。”“那个……要不就吃夜宵吧?我还饿着呢!”别人帮了你一晚上的忙,不感谢一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人多钱少,我只能请他们在窄巷子吃烤串,喝啤酒,一晚上咋呼呼的热闹,几个男人觉得我这人还挺仗义,一个个地表示接下来要挨着回请。

于是我认识了均哥、炮筒、松子,还有就是他——梁隽绎。

反正我刚到这座城市的那个夏天,就都跟着这一伙人混了。

梁隽绎,大家都叫他“隽隽”,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连同我所住那院里的大爷都这么叫。有一次他跟我回家拿东西,大爷老远看着他就喊:“隽隽,你介绍的那中医真不错,谢谢啦!”

仿佛他出生在这座城市,连蚂蚁都跟他沾亲带故一样。

他是个很逗的人,有他在的场合,不论去狮子楼,还是街边烤,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欢腾的笑语。他总有办法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得煞有介事。玩到得意忘形的时候,我们就指着城市里最闪亮的霓虹高楼,拥抱着说“苟富贵,勿相忘”,吹牛某天要把市内最大的美美力诚百货给收购了,开心畅快到极点。

炮筒、松子都是粗人,经常拿女孩取笑、逗乐,隽绎却绝不允许他们开我一句玩笑,把我护得很紧。

我看出来隽绎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儿。

有一天均哥半开玩笑对我说:“干脆你做他女朋友吧!”

二十二岁之前,我的感情都浪费在书本上,但也知道做老大的女人是所有女孩的梦想。

我神情呆滞没回答,隽绎看着我的表情笑着对均哥说:“好啊,岩溪愿意,我马上回家告诉我妈!”

这么久他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只是我对他一无所知。有时候试着问起他工作的情况,他总是做出不屑的样子说现在谁一天八小时坐办公室啊,那么蠢干吗,感觉他就一平民孩子还装得跟八旗子弟一样。

我试着语重心长地跟他谈,要为将来打算。

他便看着我笑,那种邪邪的、略带讽刺意味的眼神我很多年都忘不掉。“岩溪,放松。”

他就爱这么戏谑地跟我说话,他觉得我整个人绷得太紧了。

我决心认真地跟他谈一次,如果我们都希望有未来的话,某些问题上需要达成一致,至少他应该给我一些承诺。

夏天就快结束的那个黄昏,我记忆里一直镌刻着大团大团的花簇,空气中萦绕着浓郁的香。

这个城市原本花重,尤其盛夏。

我们坐在院子里蔷薇边的石凳上,他端着马克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停地说话。人多的场合,通常是他在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安静旁听。大家仰着头随着他的语调忽而开怀大笑,忽而垂眸沉思,他就像是统领全局的指挥,撩拨着场面中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这一天,只有我们两个。

我望着远方大谈自己的理想,梦想着不久的将来在这个城市里拼出一片天地,遥想着在万人中央豪情千丈。我多么希望能听到他的回应,多么希望听到他说“是的,岩溪,我也这样想”。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那天的夕阳如血,漫天霞光将这个城市的天空染成玫瑰红的颜色,我想那个时候,我的身上肯定笼罩着落日的余晖,我的眼睛里蕴藏的某种力量一定在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忽然间,他将我扑在椅子上,用嘴堵上了我的唇。

我蒙了。

我的眼睛里是他身后满院的红蔷薇,光影错落间,是香,除了花香还有淡淡的体香。除了他,我还没在其他人身上闻过的香,那香气透骨入髓。

过了很久他站起身,对我说了句:“有事,先走了。”

接下来隽绎就再也没有找过我。我还没来得及坠入情网,他就消失了,连同他的那些好哥们。

我想他爱我,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给我一份承诺,仿佛只是我一个人做了一个夏天的梦。

那两天闺密燕子传了一首歌给我试听,叫《摩羯座的爱情》:

满天的星星忽远忽近,闪亮得轻盈可爱美丽,仿佛是一双双眼睛,看透我现在的心情。摩羯的情人最含蓄,甜言蜜语的话绝口不提,傻傻地等着爱情降临;摩羯的情人最忧郁,浪漫爱情不是不敢相信,用最真的心换最深的情……

我想我就是那个最傻的摩羯座。

当单曲循环了一周,枕头换了七次以后,我以为我想通了隽绎不敢给我承诺的原因。

我所工作的那个投资集团在这个城市名声巨大,说起TC的投资精英,每个人都会肃然起敬,在TC连前台小妹的男友在这个城市里也会有份体面的工作。可是隽绎没有,他的那些朋友也都是这个城市里最底层的普通人。

我不在乎,可他是男人,或许难以面对。

我以为我想通了,便很快地放下,完好无损地进入工作状态。以至于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这个夏天曾经撕心裂肺地爱过这么一个人。

连隽绎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很多人会将情伤流露给人观摩,我做不到。对我而言,工作就是最好的疗伤良药,连续的加班让我在TC获得很多机会,慢慢成为同一批人中的翘楚。

同时,身边的桃花也不断出现,看着一个个与我同样世故成熟的笑靥,觥筹交错中,我却无法跟着翻腾跳跃。

心满了,便装不下任何人。

冬天的时候,我要搬家,集团给我安排了更好的住所。

那天出差回来刚下飞机,找人搬家差点要命,我便想起了隽绎和均哥、炮筒、松子他们。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做这样的事情也会充满着浓浓的人间烟火的气息,不仅简单有趣而且快乐开心。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他就像一根丝线扯在我的心上,一提就痛。

交还钥匙的时候,来人是均哥。均哥一直没有个固定工作,后来听说他开出租了,每天一睁眼就欠人四百,跟我见面耽搁了拉客人的活儿,一来一去损失很大。“对哦!隽隽临走时跟我和炮筒、松子交代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让我们立马去帮忙。说吧!我们哥几个能做什么?”

我摇头问他:“隽绎去哪里了?”“他能去哪儿,上大学呗!怎么——没告诉你?”均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年纪那么小,读几年书回来家里一安排搞不好就是大人物了。哎,你也不错啊,高级白领的样子。”

均哥言语中的信息量蛮大,我眨着眼睛消化了好一阵。“你们……不是同学吗,怎么他还读书?”“他跟你说的?”均哥哈哈大笑,“难怪呢!当初他到劳务公司找我们哥几个帮忙搬东西,出价很高,后来经常约着一起玩,说结交我们几个,仗义讲江湖规矩!这小子搞不好一开始就是想追你吧?”

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隽绎去北京读大一,也就是说夏天的时候他其实刚刚高中毕业,他才十九岁。堂堂TC的白领精英,居然被一个高中毕业生玩弄于股掌间,那泪水浸染、煎熬难眠的日子立刻变成了笑话!仿佛是自尊心和虚荣心同时受到了羞辱,我的怒火腾然而起,几乎把自己烧成了灰!想到他戏谑略讽的得意眼神,感觉自己一个夏天都在出丑,而且毫无自知。“哼!他倒想?”我无法面对均哥,骄傲地告别之后,空落的心底却开始不寒而栗。

我很害怕,害怕颜面尽失曝光于大众面前,害怕因此再也不会有男人对我献殷勤。2.在声色犬马中暧昧

揣着这种忐忑,我迅速接受了同事阿瞳的牵线介绍,准备试着谈一段感情。

于是,我认识了一个叫金回的男人,陷入了一段声色犬马的日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阿瞳来到体育场后的一处会所,刚踏进钢拱架玻璃笼罩的院子,就见里面翠竹浓荫、曲径探幽,一幢三层楼高的殿堂台阁赫然展现在眼前,重檐歇山顶,上面还有两个小歇山。年轻的汉服女孩坐在门前石狮子旁弹古琴,两侧粉墙环绕,身后的青灰色砖石组合成高山流水的造型,抬眼看去,三米高的阁楼屋檐下挂着“盛世逍遥”的匾额。这处闹市掩映下的幽居所在,居然将最现代化的材料和最古典的建筑融合得天衣无缝。

阿瞳的男朋友柱子接驾来迟,吃了一顿暴栗。

豪华茶室里围坐着七八个男子在玩扑克牌,一个个的打扮都非常时尚。

阿瞳为人真不错,她大概认为我是个羞涩的人,一直体贴地跟我窃窃耳语:“那个最高个的,叫袁东,老爹是蜀汉集团的董事,这会所是曜石投资的产业,他们家经营着。旁边穿制服的是陈晟,省军区政治部文工团的。金回跟柱子一样,家里开厂,搞印刷的。他们几个是发小呢,天天一起混。”

曜石基金会、蜀汉集团,哪一家不是如雷贯耳,跟TC一样,在这个城市的名气不可小觑。

不一会儿,汉服美女前来招呼,宴席已经准备好。一群人便又簇拥着袁东走出茶室,穿过天井,绕过竹林,来到一间更为富丽堂皇的套房包厢。

包厢宽敞气派,头顶是施华洛世奇水晶灯,墙上挂着徐悲鸿的《八骏图》,背景是苏东坡的《赤壁赋》,地上铺着孔雀蓝丝绒毯,中间一张可容二十人围坐的大餐桌,摆放着喷泉造型的假山,抬头望不到对面的人。觥筹交错间,服务小姐在客人中如蝴蝶般轻盈穿梭,不停地撤下小盅鱼翅又换上煲汤辽参。

我爸妈是埋头做学问的人,从小到大都生活得随意而又简单,很少讲排场。我上这样档次的饭桌从来都是集团消费,没见过私人宴请这般奢侈的,况且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酒足饭饱,袁东带大家去捧个明星的场。这个城市一位爆红的选秀明星回来开演唱会,今晚是第一场,她走红以前是袁东的朋友。大家都欢呼雀跃。说实话,我也好奇。

一行人跟在袁东后面,被几个警卫人员带入体育场前排。可容纳上万人的场馆被射灯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音响设备包围着舞台,LED大屏安放在四周,到处晃动着荧光棒,舞曲狂放热烈,群情激昂。

在浓郁的欢乐气氛熏染下,大家的情绪都被点燃了,跟随着沸腾的人浪,我也渐渐开心起来。

大学期间活动很多,我唱歌跳舞自然不在话下。阿瞳被我用力拉上互动看台,一束灯光特意打在我们头上,舞台上的那位明星朝着我们走来挥手致谢,袁东带头向我们竖了个大拇指,惹得他身边的女孩直翻白眼。

得知晚上大明星有其他应酬,袁东立刻情绪低落起来。一群人便安慰他,开着各自的豪车奔赴郊县吃夜宵,直到凌晨才回家。当天晚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累得倒头便睡。

第二天下班,阿瞳很自然地等在办公室门口,朝我努努嘴:“走。”

我有些愣神,心想按传统好女孩的标准,我应该问问阿瞳,那位叫金回的巨蟹男士对我有什么看法,有没有考虑后续发展,如果没感觉我是不是需要终结这场相亲。

可是我没问,觉得好玩、刺激。这才刚开头,我还不想停下来。

我们到达“盛世逍遥”以后,依旧是那群人,依旧玩牌,依旧去奢华包厢吃饭,只是金回在向我点头打招呼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灼灼亮光。我知道世界上大部分女孩都平凡,惊艳到倾城的只是少数,大红大紫如昨夜那位明星,成名之前同样只是极其平凡的邻家女。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也还算得上是美女。在这点上爸妈给我的认知很正确,我从未因外表自负或者自卑。

而每一个女孩,经过适性的打扮,都可以焕发独一无二的亮彩。

好几个月,除非我出差,每天都是同样的行程。一到下班时间阿瞳便拉着我上“盛世逍遥”,等着他们玩完牌,吃饭,然后另找地方喝酒、玩牌,大部分时间泡吧。我感觉自己就浸淫在声色犬马之中,不过他们始终玩得比较干净,属于我能接受范围内的正常社交活动。但这些在他们看来正常不过的活动,相对于普通年轻人来讲已经非常奢侈了。

我感激阿瞳,也感激金回,是他们把我从恍惚的心绪中解救出来,走进另一种极端奢靡的生活里,这生活让我耳目一新。

出于礼貌,我也会力所能及地把TC的一些业务接待安排在“盛世逍遥”,或者帮金回介绍集团下游的印务生意,这样的暧昧关系便这么不进不退地保持着。

这天的节目是唱KTV,我们被带到全城最有格调的一家娱乐会所。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营业面积上万平方米,拥有大堂和几十个奢华包房,另外还有其他的楼层属于餐厅和桑拿中心。我们所在的包房尤其敞亮,有身穿白色薄纱背着天使翅膀的年轻女孩服务,袁东把她们都遣散出去,每人给了五百元小费,只留下两个男服务员切歌。

因为大明星执意要同经纪人一起回北京,袁东心情很不好,男人们一个个跟他敬酒,女孩子照顾他情绪,说话什么的都顺着他。有段时间麦就空了,我便上前点了首英文老歌。

包厢里闹哄哄的,音乐忽然变得婉转。,“Im scared,”歌声刚起,嘈杂的声音立刻停了,我握着麦克风站在包厢中央,头顶一束橘黄的光打在身上,柔和暧昧的双眸闪动着琉璃般的异彩,红唇轻启,声音便从喉中破开,“So afraid to show I care,Will he think me weak,If I tremble when I speak ……”

声音柔中带韧,一瞬间便击中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某个地方,我可以听到他们的心怦然而动,甚至瞳孔也随之聚拢。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袁东盯着我面无表情。随着歌声起伏,阿瞳也拿了麦克风过来,我们并肩合唱:“Tell him,Tell him that the sun and moon rise in his eyes,Reach out to him……”

这首有些年头的老歌叫Tell Him,是芭芭拉·史翠珊和席琳·迪翁合唱的。原声非常霸道,讲述着一个女孩在向她的闺密悄声倾诉:“我很害怕,不敢表明我的心意,他会否觉得我很没用,若在表白时,我浑身颤抖。”然而另一个女子高声地鼓励她:“向他倾诉吧,告诉他,他眼中崛起的日月辉煌,令你心驰神往……”

我想起那个夏天午后没有说出口的话,眸光遥望,混合着可跟原唱媲美的歌声,整个包厢内如同在开小型演唱会,直到最后的吟唱随着曲调飘离渐远,大家依旧沉迷于美妙的旋律中没有转醒。

我原以为空寂之后会听到雷鸣般的掌声,不料袁东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腾”地踢翻桌子,转身走了,陈晟二话不说便追了出去。

包厢里剩了柱子、金回和其他一干男女,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金回上前附在我耳边说:“当年选秀的时候阿漫专门唱给东东这首歌。”

阿漫就是那位如日中天的选秀明星。

我双眼一闭,觉得今天真踩了狗屎,大声说:“我想回家!”转身就走。阿瞳站起来附和,她也被袁东当场踢桌子气到了。对一个矜持的女孩来说,这是彻底的冒犯。尽管那个人是袁东。

金回、柱子立刻跟上我们。走出会所等车的时候,我的眼睛落在侧门旁的袁东和陈晟身上。不是他们多么引人注目,而是袁东在跟一个女人说话,态度全没有包厢里那种桀骜冷峻,反而显得唯唯诺诺。

他面前的女人我认识。

是允芳。

当我感觉下一秒可能会见到隽绎时,便听到自己的心怦地猛跳,口唇干涸。我该怎么办?

可惜没有。直到金回开车出来,他们仨都还站在门口说着话,而那个让我心跳的男人并没有出现。

汽车载着我们离开,柱子给袁东打了电话请示先走,然后便跟阿瞳在后排纠缠不休,提议要再去别的地方喝酒,金回转头问我意见,我只盯着前方不言语。

我心底空落落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梁隽绎。

又快到夏天了,他该放假了吧?

我一直以为我理性,之前袁东因为我唱了那么一首歌便发怒,心中很看不起他。我认为不论爱情还是友谊,秉承好聚好散的人生原则,让彼此体面告别才是现今这个社会最好的姿态。现在叩问自己,我忽然理解袁东了。

所谓体面,不过是历尽千帆后的选择,为了给彼此一份美好的回忆,爱恨这么深,回忆真的美好吗?那么多哭干的眼泪要不要人知道?世界欠我的债向谁去讨还?

不甘心啊,不甘心!“我带你们去个地方。”许久没出声的金回忽然将方向盘往右一打,汽车轰地冲出大街朝沿河的一个小巷子钻了进去。

是一个喝茶的地方。

要说这个城市什么最多,自然是茶楼。从井市街边,到五星酒店都配备了各种档次的茶室,包厢门一关,玩牌谈事各不打扰。

在这安静祥和的地方,我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烦闷涌上心头。

这么多日子习惯了大群人闹哄哄地来,闹哄哄地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他们,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肺腑之言值得倾心交谈。

闷,闷得心痛,我起身想出去走走,“天台上风景不错,我去看看。”“等我。”阿瞳也站了起来。

柱子看了金回一眼,没阻拦我们。“岩溪,你觉得柱子这人好不?”阿瞳跟我站在顶楼的天台上,晚风将我们的长发吹得四处翻飞。“挺好啊,对你唯命是从。”我敷衍她,心里有事,不愿意当她的心理医生。“金回也不错,在这群人里面他和柱子最单纯了。”阿瞳忽然看着我笑起来。“什么意思?”我问她。

阿瞳没回答,只是可劲儿地念叨金回的好。

这时,背后响起一串电话铃音,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便飘了过来:“来接我吧!”3.他的美德将变成你的把柄

那声音像槌子,猝不及防地敲在心上,我呆立在原地动也没动。阿瞳回头扯着我的衣袖说:“进去吧,外面风好大!”

我便被阿瞳拉扯着,全身僵硬地转过身去。

天台玻璃幕墙的后面有个高个儿男人正猫着腰,身上穿着德约科维奇在法拉盛亮过相的“龙袍”战衣,一手拄着网球拍,一手撑在玻璃墙上试着单脚跳。

我迈不开腿,他抬起头来看到我了,隔着玻璃墙我们四目相对。

在以后的很多年的岁月里,我们不期而遇过很多次,每次都会看到那样的眼光,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呢!比夏夜的繁星还璀璨;比秋日的月光还柔和;似同冬夜的烟火热烈,影落不绝;恰如春日的繁花络绎,明媚跳脱。

阿瞳已经走进玻璃门,回头看我还木头样地戳在外面,皱着眉问:“怎么?”

我恍过神来,踏步走进大厅。“岩溪,好巧!”隽绎背靠着玻璃墙对我笑着打招呼,露出整洁的牙齿。他的笑容一贯干净,优雅迷人,一年未见显得更加成熟。

我按捺着心跳的狂乱,平静地走到他面前问:“隽绎,你来这里干什么?”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忍不住表扬自己。阿瞳见我碰到熟人,招呼着问:“进来坐会儿吗?”

我抬了抬手还没说话,他就开心地点头说:“正好,我包厢让人占了。”“你不是要走吗?”我有些急,恨不得他马上消失。“坐会儿再走。”他眯着眼睛凝视我半秒,伸出手说,“扶我一把。”“怎么啦?”我见他穿着球服,一侧肩膀斜挎着网球包,左脚微微抬着。“没事,扭了一下。”他说着,身体便朝着我的肩膀倒过来,体香混合着浓烈的男子气息瞬间汹涌,如波涛拍过。

他见我僵直着没动,闷闷地问:“干吗?”“我送你回去。”我说着顺手将他的网球包提在手里,我不想让他进包厢,不想让他认识金回和柱子。“不用,允芳马上来接我。”他不理睬我,而是拄着网球拍,单着左脚独自跳进了包厢。

阿瞳已经在很热情地招呼他了,金回上前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回头示意我介绍。

我站在隽绎的身后,见阿瞳和柱子并坐在一起,金回单独坐着一个位置,便下意识地走到金回身边坐了下来。

隽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便呵呵笑起来,他双手扶在大腿上左看右看说了句:“怎么,会议现在开始?”

他话音一落,阿瞳和柱子便跟着哈哈大笑,我闷头闷脑地四下张望,确实,隽绎坐在上首位置,我们四个人则分列茶几的两边,整个是等着他主持开会的状态,加上他的个子很高,神态做派都很老练,一点不像他这样的年纪。

我不说,他们都看不出他还在读书。

隽绎是天生的外向型人格,自来熟的性子,他伸手拿过茶几上的小壶,垂着眼眸专注而迅速地洗了第一遍茶,问金回:“这是明前蒙顶甘露吧?”

金回点点头。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股淡淡的茶香。他侧身对着我,抬手扶着薄胎茶杯,像表演般细腻地沿着杯沿缓缓注水,眼睫毛在灯光下扑闪,神情专注。

当茶汤裹挟茶叶翻卷,天然淡香扑鼻而来的时候,他把茶杯放在杯托上递到我的面前说:“尝一尝,这里的茶不错。”

我神情木然地接过茶杯,只见他又逐一为其他三人添满,看着他们品尝完毕,最后才为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边,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柱子和阿瞳毫不掩饰地喜欢他,他们探着身子问他这身球服是从哪儿弄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德约科维奇到上海做宣传的时候从他身上扒下来的,顺着话题讲起前不久在香港维多利亚公园当球童的时候顺道捡来各种签名球衣;在铜锣湾闲逛时,碰上李娜合了个影。“你就扯吧!”我翻着白眼看着他们在隽绎天马行空的吹牛中不停地赞叹羡慕,已经知道他又一次毫无压力地撩拨起了众人的兴奋点,掌控了局面。他总有办法将鸡毛蒜皮样的小事情讲到趣味十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悲惨地沦为了背景。

不过我已经隐约明白他的厉害了,如果非说他在装,那也是顶级的那种。

聊得正高兴的时候隽绎的手机响了,他转头对我说:“岩溪,你送我下楼。”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是我却瞪着眼睛对金回说:“你,你去送!”

隽绎没理我,将我手边的网球包往自己身上一挎,对金回说:“麻烦你,金回哥!”说完撑着金回的肩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门口。

我的心这才“扑通”落地,阿瞳眨着眼睛问我:“不错啊,他是你什么人?”“我以前的房东,不太熟的。”我极力撇清。“哦”,阿瞳促狭地笑了笑,“他对你不错,没少要你点房租什么的?”“哪有!”我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被他免去的三万元钱。房东是允芳,她怕我难缠特意带着堂弟隽绎来谈判,也不知后来他是怎么说服允芳的。

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先前的画面,隽绎的眼睛一直在我面前晃动。半夜电话铃响,接起来果然是他,他哼哼着脚疼,低声下气地请我跟他见个面,我按捺着狂乱的心跳拒绝了。“因为金回吗?”他在电话里毫不掩饰,“他配不上你,岩溪,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跟你没关系,隽绎,不要瞎操心。”我不知道该如何掩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甘和恨意,只好努力地心平气和,“金回不会撒谎,他性格淳厚,单凭这一点,我跟他就是一路人。”“你很快会嫌弃他的。”隽绎在电话里面说得很肯定,好像很懂我的样子,“等你对他的那点好奇心消失以后,他就会变得寡然无味,像是鸡肋一样,你抛弃也不是,不抛弃也不是。他的美德就变成了你的负担,你会纠结是离开他还是不离开。是啊,他善良、淳厚,你却变了心。这对你来说会是致命的把柄,你会在朋友圈里抬不起头,他们会认为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恨得牙痒痒,捏着电话半天没吭声。

他说对了。

其实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我跟着这群人像加载宏的自动化脚本一样每天固定程式地玩牌、喝酒、泡吧,从这个地方玩到那个地方,看似花样翻新,实则重复单调。他们仿佛从不思考自己生活的目的,我很快就感觉毫无意义。

确实,我跟他们很难成为一路人。“你相信我的话,岩溪你好好想想。”他带着恳切的语气在说。“凭什么相信你?”我忽然找到要跟他讨要的东西了,“你想想自己吧,均哥都告诉我了,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值得我相信吗?”“我没撒过谎,也不是故意瞒你。你一天到晚地胡思乱想,我告诉你那么多干什么?”他似乎很无奈,好气又好笑地说,“明天一起吃饭吧,想你了。”

他说他想我了,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夜晚,手机里传来他沙沙的声音说想我了,不知为何,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了下来。隽绎的话解脱了我,让我释怀,如果从前的情感不是自作多情,不是被欺骗玩弄,那段日子便值得。“不要挂电话……”他在手机那端恳求,“我告诉你这些日子我都做了些什么吧,不过很无聊,你听不下去就闭上眼睛,不要挂电话。”

我没有执意挂断电话,整整一个晚上,静静地听他喃喃低语,我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为他掀开了一道缝隙。

爱情需要洞悉真假,但凡经历过撕心裂肺的人,便会不知不觉垒高围墙,这便是摩羯女的心防。我还要看看他的努力再做决定。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醒来时电话已经黑屏没电了。

我呆坐在床头凝神片刻,依稀还记得他最后的那句:“岩溪,我爱你,你爱我吗?”

他爱我!

愤怒积郁在心底久了,变成一片泥垢,心镜蒙尘厚了,便看不清真实的自己。被那三个字轻轻抹开后的天,真是碧空如洗!我像战神满血复活,拣了一套杏黄色的洋装穿上,将头发挽成蓬松的髻顶在脑后,还特意画了淡淡的眉。

刚走出小区门口,便看见一辆褐色卡宴停在路边。集团大厦在新区,我住的公寓离得很近。清早,规划了的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那辆车显得很醒目。

车窗滑下,隽绎那张琼玉般的面庞探出来,眼睛闪亮,像晨曦中的日光,“上车!”

我凝滞了片刻没动。

他高挑着眉:“要我下来给你开车门吗?”“不用。很近的,我走两步就到了。”也不知道我在跟谁较劲,燕子见到,一定会嘲笑我“作”!

汽车稳稳地跟在我身边滑动,到路口停下来等红灯时,隽绎的车也停在我身边,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外挥了挥:“下午一起吃饭吧,约了均哥、炮筒和松子他们。下班我来接你。”

隽绎说这话我没法拒绝。去年夏天有我们一起走过的快乐日子,还说过“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我点点头答应了。

临走时想起他的脚伤,匆忙问了句:“你的脚怎样了?”

他一听便笑起来,有点孩子气地挤着眼睛说:“好疼!”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老气横秋地回了一句:“那就不要乱跑!”说完,绿灯亮起,我表情严肃地对他说:“快走吧。”

他抿着嘴点头,不知在想什么。等我穿过人行道,回头看时,他的车已经不见了。4.低音共鸣腔的男子

一整天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手里摸着鼠标,电脑屏幕上开着无数的小窗口,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中病毒了?”

回头一看是我们发展部的经理王淮庵,我脑中一激灵,几乎跳起来:“王经理!”

他拿了份吴总亲自签发的文件,要我替他去参加一个全省的能源产业转型升级研讨会。我明白类似会议太多,冗长繁复,领导们能避则避。

说话间,行政安排的司机老李已经过来问我什么时间出发。

我有瞬间的失神。出差开会对新人来讲是学习的机会,以前得到这样的机会我都会很兴奋。这次却感到胸腹被掏了似的失落,想到会因此没法参加隽绎的聚会,我觉得自己很扫兴。

会议安排在秀绝天下的世界级风景名胜区,距离这个城市两个小时的车程。

在巨大的桢楠木丛林中掩映着一座五星酒店。

会务组将我安排在七号楼,老李开车沿着黑化路面把我送到一幢蓝色的建筑跟前,抬眼看去,整幢建筑顺山而建,正对着著名的绝景“萝峰晴云”,加上毗邻湖畔,便形成了独立的院子。我的心情立刻豁达起来,惬意的意境让我把所有的不开心统统抛诸脑后。

我觉得自己一直是对的!

对未来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规划,但认真地在三十岁来临之前收获一份事业应该不难。我没有衔玉而生的身世,又过不惯声色犬马的生活,我只是喜欢刺激的状态以及和聪明人在一起,想和他们共同面对永远看不透的人生,携手走过永不厌倦的未来。

这样的人生便是我想要的。

晚餐自助,我在一群功成名就的男女中间尤为醒目,稚气未脱的身段和生涩的招呼应酬让大家有些好奇,也让我感觉很不自在。这个大腕云集的场合,男人们都显得略略肥胖,女人们的皮肤稍稍松垮,靠脸吃饭的人混不到这里的,靠才华的人也需历经风吹雨打后才能到这里的。除了我。

天知道我只是一个被临时抓包凑数的小人物罢了!

隐约间觉得有束深沉的目光在追随着我,每每不经意地回头张望,却又看不太真切。我的目光终于锁定靠窗的一个角落:射灯打在圆形的餐桌上,四周略显暗沉,仿佛是个身材略高的男人独自坐在那里,虽看不清脸,可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暗处发出幽幽的光芒。

曾经我跟隽绎开玩笑形容过他的目光,有时候看人的方式直接裸露,像头狼。他非常满意,说目光如狼的男人是雄性激素分泌旺盛,温和的男性并不意味着纯良,也许只是教养好懂得掩藏,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动物”。“岩溪,你不懂男人!”

可是,说这话的人明明只是个男孩子。我承认我不太懂他。

正想着,手机便响了,果然是隽绎。“他们说你出差了。”我还没来得及道歉他就开了口,声音闷闷的。“是,通知的时候比较晚,对不起。你们,聚会还好吧?”

正在这时,主办方的韩处长过来,见到我胸前TC的徽章就问:“吴总怎么没来?”我只好捂着手机认真地回答说因为有考察团调研,领导脱不开身,我会尽力把会议精神带回并做好相关报告云云。

通话被打断,回头再“喂”了两声,却传来均哥的声音:“岩溪,太不够意思了!均哥我放了一天的钱不赚,陪你们喝酒哟!”

我忙不迭地道歉,那头电话却又被隽绎抓了过去:“不说了,喝酒!”

话音未落便断了。

心情变得憋郁起来,我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独自走出餐厅,沿着湖畔的防腐木小道,行走在山林之间。晚风吹得有点冷,只有松涛的轻啸和溪谷的潺潺伴随在耳边,隐约还能听到藏在山间的寺庙的佛音袅袅,这天籁如童年的歌谣般缓缓安抚着我汹涌澎湃的心绪。

手机又响,我以为是隽绎,接起来却听到王经理的声音:“小纪,明天另外安排你任务,一会儿组委会的人会来找你。”“噢。”我心情并不好,难免有了一丝抗拒。

回到客房天色已黑,主办方韩姓处长上来说明来意。

原来这酒店还住着一位老夫人,带着从美国回来的孙女准备上山拜会普贤道场。“他们一行四人,点名要你同行。”韩处长的语气颇有深意,“吴总与苏阿姨原来还有渊源啊。”

我皱着眉头仔细听他的话,似乎因为TC集团董事长与这位老夫人有渊源,所以我很荣幸地被点名陪游了。“纪小姐有没有问题?”韩处长笑眯眯地问。“没问题,”我站起来说,心里却想会有什么问题,你都抬出了吴总,难不成我不想混了!“只是山上恐怕刚下过雨比较湿滑,老人家走起路来不方便。”“这你不用担心,明天汉森先生跟你联系。不打扰了。”韩处长说完道别,我只好得体地送他离开。

半夜打电话给均哥,他呵呵地嘟囔着今晚聚会真高兴,明天他就把出租车顶让出去,带着炮筒、松子投奔某家医疗器械公司做生意去!“岩溪,哈哈!”他喝醉了,“我跟炮筒松子商量好了,以后收购了立诚,二楼卖场就归你!”

他醉得很厉害,越说越离谱,看到他们找到了事业的转折点,我挺高兴的。他一直都没提隽绎,我也问不出口,如果隽绎真的表现出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就算借酒浇愁,均哥也一定会跟我讲,可是他滔滔不绝的话里,只字不提。

显然,那便是不值一提了。

我这样的心态做派跟燕子聊过,毒舌闺密根据多年临床经验判断我的症状较轻,属于幼时缺乏安全感,导致成年之后不相信爱情,情商太低,低至于无。

我相信我把她打成残疾也改变不了她的诊断,不过夜深人静时我也小心翼翼地拷问自己,他年轻、聪明、帅气、多金,尤其是年纪小我那么多,身边随时随地齐刷刷新鲜出炉的小女生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如果我不辨真假一头陷进去,临死也没人会同情我。

某位女作家说过女人骨头轻,被男子抛弃的女人下到十八层地狱也死不足惜。我的小心,无非是要保护自己。

我心灰意冷地躺在奢华的房间里,天快亮了才睡着。

迷迷糊糊被床头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摸着听筒放到耳边,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士口音传来:“请问是纪岩溪小姐吗?”

我“哦”了一声,那头立刻笑着说:“韩处长请我今早跟您联系,我是汉森。”

我一阵懵懂,挠了挠头想起主办方交代的任务:“啊,是的,您好,汉先生,我这就下楼!”“Hanson是我名字,我姓秦。纪小姐不必着急,十点在大堂碰头就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低音共鸣腔的磁性,沉稳而礼貌。

挂断电话,我头痛欲裂,想到今天要上山,翻了个身不想起床。

磨蹭归磨蹭,我还是提前了四十分钟到达酒店大堂。正值会议时间,大堂里除了穿制服的前台,基本没什么人,我一眼便看见靠着落地玻璃墙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男人。

电光火石间,我已经认出他就是昨晚用餐时很不礼貌地盯着我看的那双眼睛的主人。的确太醒目了,那灼热的眼神似刀却带着温度,似箭却削了箭头,如星光却不见璀璨,像繁花却还未盛开,一时之间我的脑海里迸发出无数的形容词。

我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四下打量着,暗暗调整自己的呼吸。“纪小姐!”那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只见他朝我招了招手:“这里!”

我径直上前,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汉森!”

他已经站起来,身材显得瘦削,年纪约莫三十岁,穿着剪裁合体的浅蓝色尖领衬衣,打了根藏青色斜纹领带,头发黑得发亮,修剪得恰如其分。他的五官很精致,眼眶微陷,眉弓耸立,鼻梁尤其高挺,唇线分明,两道英气的长眉给整个面庞增添了许多硬朗。他的掌心柔软而有温度,不轻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便适时松开,比画了个手势请我坐下。

只是他的眼神太凌厉,我有点抗拒跟他对视,埋头看见茶几上已经放了两杯咖啡。“我估计你应该会提前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所以为你要了杯拿铁。”他咧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狭长的眉眼中带着一缕笑意。

我注意到他的眼睫毛很浓密,微微卷翘,我非常羡慕这样天然的眼睫毛,为了达到相同的效果,我试过种植、冷烫,好不容易才弄出应有的弧度,还必须定期保养。“哦。”我有点好奇他是谁,那位神秘的苏阿姨又是谁。为什么昨天一直盯着我看,他是早就认识我了吗,还是因为我被安排替吴总?

我知道有人天生具备跟陌生人沟通的能力,换成隽绎,也许此刻他们已经拍肩搭背形同兄弟,但我在这个名叫汉森的人跟前仿似透明,而他却显得神秘。“为什么是我陪你们上山?”我忍不住问,对普贤道场的认知酒店的前台小姐都比我熟。“不知道,你们集团的吴总安排的,他好像有事来不了。”汉森端起咖啡啄了一小口,眯着眼睛轻描淡写地说。

我立刻察觉这位苏阿姨与集团利益息息相关,否则不会刻意让我陪同。

正在这时,我看见汉森的眼神越过我的身后朝门厅望去,我跟随他的目光转过身,只见从旋转大门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浅褐色衬衣配牛仔裤。他拧着眉,径直朝总台走去,虽然竭力保持平稳的步子,还是看得出腿脚有些瘸。“隽绎!”我大吃一惊,差点打翻了手上的马克杯。5.我抗拒不了的沉溺

隽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头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胸口蓦地上下起伏,眼中分明升腾着怒火。

我慌忙绕过沙发,迎上前去。

他拖着左脚一步一瘸地朝我走来,却仰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身后的汉森,我们俩眼神交会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拉扯着朝汉森的方向走过去。

糟了,他误会了!

我还没来得及跟隽绎介绍汉森,就被他提起来,连拖带拽差点扑倒在地。

当我站稳身体时,面前的两个男人已经横眉冷眼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当然剑拔弩张的只是隽绎。

秦汉森微蹙着双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全身包裹着沉静的气场,比隽绎还略显强势一些。“隽绎,给你介绍……”我抬手示意,话音未落就被他拉进怀里,紧跟着唇上一痛被他狠狠地咬住。“唔!”我发不出声音,手脚被他的身体禁锢着挣扎不出,几乎要窒息。此时此刻我在工作,秦汉森是重要的客人,隽绎鲁莽的冒犯让我恼羞成怒。

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便是右脚,我下意识地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噢!”只听一声大呼,桎梏的双手便猛然松开,隽绎倒在沙发上全身发颤,双手捂着左脚脚踝蜷缩成一团。

我愣神的瞬间,秦汉森已经上前扶着他问:“你没事吧?”“啊——断了!”隽绎皱着眉低吼,抱着脚踝倒吸着凉气。

我知道他打球伤了左脚,却不知道这么严重。我顾不得嘴唇火辣辣的疼,手足无措,掰着他的肩连声问着要不要找医生。

隽绎咬着牙说不出话来,旁边秦汉森安慰说不要紧,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微胖的男人从电梯间走出来。

汉森称呼他是“老泉”。

老泉很骄傲的样子走上前来,指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憋着一脸的坏笑问汉森:“你干的?”

我摸了摸肿痛的嘴唇没作声,秦汉森只是看着隽绎抬了抬下颌。

隽绎锁着眉脸色苍白,老泉俯下身将他的手拧起来,撩开裤腿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哪里断了,装得挺像啊!”

我一听老泉的话便火了,皱着眉头大声责备:“梁隽绎,我在工作好不好,你胡搅什么?”

他“嗤”了一声,双肘撑在沙发上问,“工作?”被老泉揭穿他显得有些激动。“大家都在会议室开会,你们好惬意啊,偷摸着来这里喝咖啡!”老泉坐在他身边轻声哼哼,趁他分心的瞬间,提起他的脚踝一揉一掐,我的耳朵里同时传来“喀”声的一声和隽绎“啊”的大叫,吓得浑身都软了。

这时老泉站起身拍了拍手,满意地说:“接上了,休息两天就好。”

原本觉得隽绎很讨打,但看到老泉出手将他折腾到几乎背气我又不忍心了。隽绎的鬓角浸了一层湿汗,但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闭着眼睛跟老泉道了声谢。

老泉没理会,转头问汉森:“这位就是TC的纪小姐啊?”

我看见汉森一边点头,一边微蹙着眉问我。“看样子纪小姐要留在这里,你是把男朋友送上楼还是怎么样?”他说着抬腕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苏阿姨下楼,你决定呢?”

我第一反应是摆手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等大家一起上山。”

话音刚落,隽绎就腾地支起身体来,看着我喝问:“岩溪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今天的工作就快被他搅黄了,没好气地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工作完了我去看你。”

他显得非常无赖,粗着声音冲我吼道:“不行!”

我不能在这里跟他吵,他忽然出现本来就不合情理,他不是我男朋友也是事实,眼前的状况已经给了汉森和老泉许多想象空间,我不希望被人误会我太不专业了。

此时老泉还叉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汉森。“我给苏阿姨解释,没关系。”汉森说着朝大堂经理招了招手,叫人去把残疾人使用的轮椅推过来。隽绎倔强地从沙发里直起身体说了句“谢谢,我自己走”,说完单脚跳到大堂雨伞架上拿起一根长柄伞当拐杖拄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我担心他,抱歉地对汉森和老泉道别准备跟着追出去。

汉森双眼泛着冷光不屑地哼了一声。老泉看着我直笑:“回去记得给他打上石膏固定两周,脾气那么暴躁,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脱位了!”

隽绎不是个坏脾气的人,他开心的时候能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北。可是老泉的话也让我无言以对,我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他已经走到了湖畔的护栏边,汽车就停靠在他的身后。

我心里窝着火还没发作,他已经停下脚步单手撑在栏杆上,回过头来看着我。“梁隽绎,你有没有成年,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对不起。”他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垂着眼眸说,“刚才太冲动了,你忙你的事,不用管我。”

我听他说这话心就软了,掏出手机说:“我给允芳打电话,让司机把你送她那儿去吧?”

隽绎只是垂着头,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背上,额前碎发遮盖,眼眸下一片黯沉。“你,过来。”他左手微抬朝我伸出五指,语气别样的柔和。

我依言迎了上去,温暖的阳光就这么洒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很舒服。

隽绎的手指触碰着我的唇:“肿了呢。”

被咬那么一大口,不肿才怪。

他搂着我的后背,一手把我的头按进他的胸前:“岩溪,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心跳得很用力,随着话语的节奏怦怦地,搅动着我的心,他总有办法搅乱我的心。

如果可以说实话,我会告诉他,是的,隽绎,我爱你,可是我对你的爱有保留。我不喜欢没有物质保障、没有安全感的爱情,何况你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疯一样的感情我如何敢爱!可是这些话说不出口,我不愿意让他感觉我是个俗气的、善于算计的女人,我决不让自己说出这些没有底气的话来!

我的沉默让隽绎得到了一些提示,他更加用力地搂住了我,整个脸埋在我头发里轻声地说:“为什么不肯说一句实话呢?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我并没有故意瞒你。我还没有爱过除你之外的其他女孩子,我希望自己在能够给你想要的生活之前,默默地努力,我不想输给时间,所以请求你能够给我机会。如果你介意我比你年纪小,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生活到100岁,到时候我们不就是一个时代的人了吗?”

他的话让我有些振奋,有一点击中我了,仿佛深暗的天空撕开一道缝隙,让我看到一丝希望。也许他是对的,再过几十年,三年的时间在光阴的长河里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物质,只要他肯,我们随时可以共同创造。

可我还是不愿意点头。在我二十三年的岁月里,“爱情”这两个字如此神圣,怎么能轻易地说出口,交付给一个尚未成熟的青年?

可是他俯下头吻我,我抗拒不了那带着特殊香气的味道。

即便如此,我选择沉溺而且心甘情愿。

从来没有人给我如此美妙神奇的感觉,他让我在极度爱与窒息的边缘燃烧灼热。车窗上印着我们交织的身影,他单手抱着我一言不发,身体埋在我的胸前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确定自己在这一刻真的爱上了他,我吻着他眼睫毛上的汗水,看见他的眼睛发着光,很亮。

我们上了车他讷讷地不说话,从尾箱拿出毛巾,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我坐在驾驶位,在他的指点下开车回到了我们所在的城市。“去老房子,还记得路吗?”刚进城隽绎便问我。

记得,允芳的私房,我搬走之后房子就再也没对外出租。“先去洵颐山堂把石膏打上,要不你的脚就废了。”我看了看他肿得发亮的脚踝。“没关系,允芳在等我们吃午饭。”隽绎说。

我依言将车开进院子,邻居大爷还记得我们:“隽隽岩溪,好久没回来了!”

餐桌上已经摆好丰盛的午餐,允芳面色微愠地坐在沙发上等我们。“为什么没上山?”允芳看着我表情不善。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要上山?“是我带她走的。”隽绎跳着脚坐到允芳身边,显得亲昵。“哼!”允芳不屑地转过身,斜睨了我一眼,“先吃饭。”

我不喜欢此刻的气氛,尤其不喜欢他们姐弟二人默契地结盟谈论与我相关的事情,而我却被拒之门外。“允芳认识我们吴总吗?”我们仨围坐在一起的时候,我扒着碗盯着她问。“当然!”允芳并不回避,她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我觉得这一切的安排是她授意的。“原本我要陪客人上山,可是隽绎伤了脚,随行人员只好让我带他先回来了。”想到今天开会没参加,陪客人的工作也一并被隽绎搞得一塌糊涂,我不禁有些懊恼。“嗯,我知道。”允芳安静地吃饭,抬眸看了我一眼。“你知道?”筷子在我嘴里含着没动,“你知道什么?”

隽绎难得管住了自己的嘴没说话,他拿手肘碰了碰允芳:“先吃饭,完了我送岩溪回家。”6.让我滚蛋的力量

允芳瞪了他一眼,扬着头慢慢地对我说:“我知道很多,比如你出生在山城,父母任职于政法大学,你去年从上海毕业,八月份参加工作,有个男朋友叫金回,是金牛传媒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打住!”隽绎放下筷子,认真地对允芳说,“岩溪的男朋友是我。”

允芳微微地笑了,她是满月形的圆脸,有富贵相,笑起来很妩媚,她看着我目不转睛地问:“是吗,岩溪?”

我抬头看了看隽绎,镇定地对允芳说:“还不是。”

隽绎的脸蓦然变色,先是质疑,看我的目光有些震惊,慢慢变成愤怒,一层一层的变化错综复杂,他转身掰着我的肩问:“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遗留在彼此身上的痕迹还未消散我就说出否定的话来,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可是那并不表示我就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女朋友——我不会轻率地成为某人的女朋友——在隽绎的逻辑里面也许是的。他见我半天没说话,狠狠地点了点头,咬着唇眼眸有些赤红,他望着窗外,一字一句地问:“纪岩溪,你是跟我玩儿呢?”

我眨了眨眼,跟不上他情感起伏的节奏。“隽绎,我没有。”“翻脸那么快还说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姓金那个,真是你男朋友?”“不是。”“我呢?”“也不是。”

允芳一向咄咄逼人,我在她面前本能地保护自己而没有很好的办法将内心摊开,我一边观察允芳的表情,一边下意识地否认,觉得隽绎应该包容,应该善解人意,他应该理解我才对。

此刻他的表情让我意识到他不过刚满二十岁,还没有成熟到对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如,更别说体谅我。我分明看到他的脸色阴沉,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允芳也很生气,但她很克制:“那天晚上是我多事告诉他你的行踪,隽绎的脾气太倔,不得已我才请吴总安排你出个差,想让他冷静两天。他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岩溪你应该明白我的目的。”

允芳关爱自己的弟弟没错,可是她这样做让我很不舒服。“允芳姐,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目的。”“你要知道我跟吴总的交情,如果不是隽绎我根本不需要提起你。”她很傲慢的样子。“你说得对,你根本不应该提到我。”“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像你这样虚伪的女孩外面很多,隽绎告诉我你的优点,我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我的优点不是特意给谁看的,如果你没看到不看就是,何必麻烦。”“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这些,你喜欢他就好好地对他,靠伤害疼爱自己的人取得存在感的女人实在可恶!”“我没有不喜欢他,也不会伤害他!”之前我还言辞凿凿,瞬间就被允芳这句给打倒了。“喜欢他就请你洁身自好!”允芳不屑地冷冷一笑,“要想进梁家的门就不要耍心眼!”

本来自己就很忐忑,听到允芳这样的话我顿时觉得无聊,不知道她哪来的优越感觉得我是为了进他们家门而耍弄心眼,“你还是不要费心的好,我没想过要进你家门。”“简直不知好歹!”允芳的声音忽然提高,“他栽谁手里不好偏偏栽你手里!”

允芳把两件不同的事混为一谈,可恶至极,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嘭”的一声,椅子被推倒了。

回头看到隽绎,他的胸口在深深地起伏不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纪岩溪,我一个假期都忙着推约会,好不容易得空去找你,我大清早跑去把你带回来不是想听你在这模棱两可,投机取巧。我就不明白你哪里来的傲性,你要把我逼成什么样子!你是不是心理有病啊,来消遣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跟那些人混有前途吗?那都是些靠爹妈靠后台混日子的人你懂不懂?你想利用他们向上爬,我打赌你一辈子都别想混出名堂,而且我告诉你,以后别指望着谁会像我这么迁就你了!你想玩儿本少爷不伺候你信不信!”

我承认他了解我,可是他同时也误会了我,听着他滔滔不绝机关枪似的话,突得我浑身成了筛子。我不明白同样一个人,嘴甜的时候跟蜜罐子一样,撂起狠话来也这般出神入化。

我看着他几乎失去理智的表情,努力地想着他拿毛巾的认真样子,忽然很想给他一个拥抱问他:“你说这些心里不难受吗?”

这时允芳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朝他骂了声:“傻瓜!”

隽绎拂开允芳的手:“姐姐你别搞那么多事,求你了!”

然后允芳转头对我说:“岩溪,隽绎没经历过女人,他的心还没有对任何人设防,他经不起诱惑,你要爱他就不要扭着他不放手。”

我的自尊心让我无法接受允芳的话,凭什么认为是我在纠缠隽绎!“放心,我要扭着谁谁也放不开手!”我站起来要走了。“谁能扭着我不放!”隽绎火冒三丈的样子看起来跟平日判若两人,“我晚上飞北京,允芳你告诉我妈,我明早去相亲!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了!”他说完这通话,瘸着脚摔门进了卧室。

我觉得这些话真的伤到我了,我心底最害怕的,无非是他随时摆出备胎排到中南海的表情,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没法不把他的话当真。

回到家,我盼望着隽绎冷静下来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可以单独出来好好谈谈,那时候我一定把自己的心仔细地端到他面前,让他看看。

可是他说他去北京相亲了,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有给我电话,那一定就是去了,我瘫坐在沙发上欲哭无泪。

当晚接到金回电话,他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在小区的楼下等我:“阿瞳说你出差了,这束花本来是昨天准备送你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他说:“金回,谢谢你的花。我并不是适合你的人,以后不用来了。”“适合。”他不知哪里获得的勇气,很坚定地回答。他说他喜欢我,说我跟其他姑娘不同,保守沉稳中充满活力,他觉得正是这种古典的神秘气息吸引着他,他愿意守护我的这份纯真。

我知道我不是。隽绎说过的话有部分是对的,我跟金回不是一路人,我聪明懂事,为人通透,那是因为不走心、不动情,事实上我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满着勃勃野心,梦想着凭一己之力在这个城市谋得一份出路。他善良淳厚的美德将是我的负担,我如果勉强接受他的爱情,结局将会变成我致命的把柄,一旦我变心,在他的朋友眼里,我就会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隽绎,想着他的温柔细致,想着他的歇斯底里,我心乱如麻。干脆起身给金回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我虽然拒绝他,可是这些日子我很感激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你这样的朋友,将是我一生的幸运。”

这是我能做的,力所能及地保护自己。

拒绝金回的消息传得很快,八卦几经辗转,回到我耳朵里时不过两周的时间。

这天财务部严墨请客,正巧燕子也在,我们三个女人便凑一块儿去吃海鲜自助。“岩溪,你想找什么型号的男朋友跟姐说说,我给你留意留意。”

严墨三十岁,轻熟女一枚,有六年丰富的婚内生活体验,大概是长期做财务的原因,她说话做事总是爱标准量化。我乍听她说男朋友的型号,大吃一惊,抬头看燕子,她早就放下筷子一脸坏笑,知道我们都非常邪恶地想歪了。“首先得是直男吧!”燕子紧跟严墨的思维节奏,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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