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裙子短袜子还有一顶蓝帽子(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8 03:2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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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路开花

出版社:江西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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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裙子短袜子还有一顶蓝帽子

长裙子短袜子还有一顶蓝帽子试读:

长裙子短袜子还有一顶蓝帽子

作者:一路开花出版社: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4-01ISBN:978-7-5705-0231-8长裙子短袜子还有一顶蓝帽子文/曹文轩一苏桥中学有许多住宿生。这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好学校,它的学生是打破了地方行政管辖,从方圆十八里一个大范围里选拔出来的优等生。舒袖、夏萤、唐蔓、杜珊珊同住一间屋子。四个女孩很快乐,一回到宿舍就打闹着玩,女孩子家的肌肤神经极敏感,一碰及就咯咯咯地笑,可又偏偏喜爱互相抓挠。动作很轻,不像男孩那么鲁莽笨重,宛如猫儿们的游戏。可即便如此,还是一个个缩成一团,咯咯咯地笑得身体乱扭。就是这样的四个女孩,却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一个个显出一副丧气的样子来。原因是四个人都丢了东西,并且是她们回家去时一定要用来装扮自己的东西。“我的皮鞋呢?”先是舒袖叫起来,随即趴在地上,在床下一阵乱找,“我的白皮鞋没有了!”夏萤开始装扮自己。她当然要穿上那条墨绿色的毛料长裙子。那条长裙曾使她在一次舞蹈晚会上大出风头。她旋转着,那长裙飞张开来,旋成涡状,她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我的裙子呢?我的裙子没有了!”夏萤叫起来。这是一个性急的女孩,她把箱子里的衣服哗啦倒在床上,又一件一件胡乱地扔到桌上,随即又抖开被子,掀起褥子。转眼的工夫,宿舍已被弄得乱七八糟。紧接着是唐蔓的宣告:“我的那双短袜丢了!”她们都知道,唐蔓的那双短袜是她姨从香港回来时带给她的。一双超短袜,白色的,穿上脚,袜筒刚刚把脚踝遮住,名牌货,很结实。最可爱之处是两只袜子上各有两个红色的小绒绒球,犹如两颗樱桃在后面垂挂着。配上一双黑色平底鞋,在这偏远的地方,便显出十二分的洋气。杜珊珊一看三人丢了东西,立即奔到自己的箱子跟前,掀开箱盖,紧接着一声:“啊,我的帽子丢了!”一顶多好看的蓝帽子!皮肤细白的杜珊珊戴着它,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有一片宁静。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一点,只要一戴上那顶蓝帽子,她的脚步就会一扫匆忙,而变得安闲轻盈。她喜欢戴着它,独自一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慢地去体味那种带着孤傲意味的宁静。她们暂且停顿下来,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当杜珊珊证实了门没有被撬的痕迹时,又都立即显出“绝不罢休”的样子,直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一片狼藉,无法下脚。舒袖撅着嘴冲着窗外。夏萤不停地用脚踢着地上的东西,并且在嘴里“叽里咕噜”地叨叨不停。唐蔓倚在墙角上生闷气。杜珊珊反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伏在椅背上出神。后来,她们只好锁了门,各自懊丧地回家了。二不可思议的是,当她们返校后的第二天,各人丢失的东西又都相继回来了。先是夏萤在箱子底下发现了那条长裙;后是唐蔓无意之中在枕下发现了那双短袜子;再后来,是杜珊珊睡觉铺被子时,抖出了那顶蓝帽子;最后,是舒袖在床下一眼看到了那双白皮鞋。于是,四个女孩又互相抓挠起来,咯咯咯地差点没笑闪了腰。可临近周末时,怪事重现,只听见四个女孩相继叫道:“我的白皮鞋呢?”“我的长裙子呢?”“我的短袜子呢?”“我的蓝帽子呢?”这回,谁也没有再找,都以一种固定的姿势沉默着,只把眼珠挪到眼角,互相投以怀疑的目光。那种目光在四个人中间交叉、对撞、转着圈儿,弄得一个个都神经质的紧张。“我们中间总有那么一个人!”夏萤用厉害的目光朝其余三个一扫,背起书包,哗一声拉开门,走出门时又咣当一声将门关上了。余下三人一声不吭地也相继走出屋子。与上回一样,等她们返校后不出两天,那些丢失的东西又再度悄然无声地回到了各人身边。在这一周时间里,四个女孩之间,表面上关系依然如初,但实际上已经陷入了一种紧张之中。她们极不自然地谈话,极不自然地向对方报以笑声。她们各自时时刻刻地在心里问:到底是谁偷用了我的东西?并在心里骂一句:好没有脸皮!大家都一心想着让那个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们装得若无其事,但眼睛总是猜疑地观察着同伴。要命的是她们都无法判断这事到底是谁所为,又仿佛觉得谁都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于是,她们整日心神不宁,烦躁不安。星期五晚上学校操场放电影,一个说走,其他三个也齐刷刷地跟出屋子,生怕落下让人生疑。看了一半,夏萤悄悄地离开人群,沿着屋檐下的暗处,带着一个侦探的心态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她正盯着门看,忽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舒袖她们三个几乎是同时也回来了。她盯着舒袖她们三人看,舒袖她们三人盯着她看。她忽然觉得自己太愚蠢,脸上火辣辣地臊。杜珊珊打破了尴尬:“渴,我回来喝口水。”其余三个人一时不知说什么,都跟着说:“我也渴,回来喝口水。”于是四人进屋喝水,喝了很多水,喝得咕噜咕噜响。唐蔓说:“再去看吧。”一个个又走出屋子。等她们看完电影回到屋子,舒袖的白皮鞋、夏萤的长裙子、唐蔓的短袜子、杜珊珊的蓝帽子又不翼而飞了。四个女孩一声不吭,熄了灯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下午,唐蔓她们互相密切注视着各自在往包里装什么。只有舒袖一人呆坐着。舒袖这人有点怪,常常神经兮兮地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凝神,像在梦幻里飘浮着,一忽儿很悲哀,一忽儿又笑起来,也不知笑什么。“舒袖,你还不准备回家?”夏萤说。舒袖“哦”了一声,有点结巴地说:“我……我没有什……什么好准备的。”她起身说,“我先走了。”舒袖出门不久,细心的杜珊珊忽然皱起眉头:“怎么每回舒袖都是空着手回去呢?”这句话提醒了夏萤和唐蔓,两人眼睛都变得很大很亮:“是啊,舒袖每次都是空手回去。”“可是,她回来时,却总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杜珊珊又发现了什么,神情有点兴奋。三个人一下子把怀疑集中到了舒袖身上。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走出屋子。她们看见舒袖的身影一闪,进了教室后面的活动室,便一起在一排女贞树后蹲了下来。不一会儿,舒袖出来了,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走出了校门。夏萤要冲上去,却被杜珊珊拦住了:“我们也不能随便翻人家的包呀,万一包里没有我们的东西呢?”唐蔓问:“那怎么办?”杜珊珊说:“我们悄悄跟着。她总要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吧?”夏萤却有点怀疑起来:“她干吗要拿我们的东西呢?拿了就拿了,干吗又要还回来呢?”三个女孩既恼怒又纳闷,就悄悄地跟在了舒袖的后面。三舒袖没有往家走,却朝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走出三里地,她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夏萤她们三个等下一辆车开过来,也都赶紧上了车。不知舒袖在哪儿下车,三个人就往两边的车窗外看。“瞧!”夏萤指着窗外。舒袖正朝一座离公路大约500米远的小镇走去。三个女孩下了车,闪到大树背后,然后远远地跟着。快到小镇时,舒袖一闪,进了一片小树林。三个女孩立即躲到大树后,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片小树林。大约过了一刻钟,从树林里走出一个漂亮的少女来。她的出现,使大树背后的三个女孩,禁不住轻轻“哦”了一声。白皮鞋,带绒绒球的短袜,墨绿的长裙,一顶蓝帽子,将平日总是一副忧郁神情的舒袖打扮成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儿。天气很晴朗,天也蓝,云也白,空气很干净,一目十里。正是初秋季节,广阔的田野,颜色鲜明,一派宁静。舒袖的出现,倏忽间使天地变得更加清新澄明。她往后捋了捋漆黑的头发,走向小镇。三个女孩跟着。舒袖像一阵风,荡进了小镇。那是一个古老的小镇,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街,街两旁是一式的青砖小瓦房子,房顶瓦垅里东一棵西一棵地长着杂草。有一家照相馆,几家铺子,还有一些卖杂货的摊子。街上颇有些行人。舒袖是很高傲地走进小镇的。她的身体挺得很直,那张有优美下巴的脸微微上仰。她微笑着用两道微带蔑视的目光瞧着人们。长裙子,短袜子,都极合适地装扮着舒袖,尤其是那顶带着瓜蒂的蓝帽子轻轻地扣在长发上,分明衬出一番高贵来。皮鞋跟上的金属片,有节奏地敲打着青石板。舒袖的出现,使有几分喧闹的小镇忽然平静下来。人们仿佛一下子被凝固住了,各种正在进行中的动作,不到完成,中途停止,只有一束束目光随着舒袖的身影而移动。他们笑脸相迎,有些人甚至显出夸张的羡慕神情。舒袖的打扮,在这小镇上,无疑是出众的,独一无二的。不仅如此,土里土气的小镇以及同样土里土气的小镇上的人,还陪衬了舒袖,使她更加光彩照人。舒袖感觉到了这一点,步子越发轻盈,面色越发红润,眼睛越发明亮,眉宇间的傲气也就越发明确。夏萤她们三个闪进一家小铺。这样,她们便十分清晰地看到了舒袖。她们很是惊奇:那个木讷的、老是痴痴迷迷的舒袖呢?眼前的舒袖是那么精神,那么富有生气,又是那么的高傲!街上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他穿着一套很不错的西装,打着领带,一双皮鞋锃亮。男孩的穿着,在这样一个小镇,无疑也是出众的。但,夏萤她们很快发现,这个穿着贵重衣服的男孩似乎有点痴呆。他的目光极愚蠢,动作稀奇古怪,甚至有点猥琐。他不是一跳一跳地走路,就是像只站在铁丝上的母鸡一般来回晃动着身体。舒袖似乎很在意那个男孩,长时间地立在他面前,蔑视地望着他。傻子一下子变得规规矩矩,甚至显出诚惶诚恐的卑下模样。舒袖讥讽地一撇嘴,又飘然而去。傻子手抱着手,愣愣地望着她。舒袖就那么样在青石板路上走着,慢悠悠,晃荡荡,样子很像出类拔萃的时装模特儿在向众人展示她的身姿和服装。这小镇上的人皆摆出奉承的脸相来。舒袖走到哪儿,都有人向她点头,不少人还亲切地叫一声“袖袖”,仿佛她在这小镇上的出现是件很重大的事情。舒袖招摇过市。舒袖的得意、傲然、不可一世的模样,使夏萤她们三个相当反感。“臭美!”唐蔓说。“穿人家的,戴人家的,美了她了!”杜珊珊说。夏萤说得有点刻薄:“不要脸!”“别这么说,孩子!”一直也在看着舒袖的杂货铺的老婆婆脑袋颤颤抖抖地说。“她偷了我的裙子!”“她偷了我的袜子!”“她头上那顶蓝帽子是我的!”老婆婆说:“我知道,全镇上的人都知道。”她的嘴总在无意识地翕动,仿佛在咀嚼什么永远也嚼不烂的东西。三个女孩疑惑不解地望着老婆婆。“你们是她的什么人?”“同学。”“你们就原谅袖袖吧。”老婆婆说。“那为什么?”老婆婆总是晃动着脑袋。“你们是该知道呢。”她搬来一张凳,“几个闺女,坐下。”三个女孩便坐在一条长凳上,听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四“早先,袖袖家就住在这个小镇上,在镇尾上有两间茅屋。她老子总是倒霉,从没发过财,在这镇上是穷得出了名的。他欠了一屁股债,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四十来岁,背就驼得像口锅了。他们家孩子,就没穿过好衣服,拾人家的,捡人家的,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一个个穿得像飘布片似的。人不是东西呢,论衣服看人高低呢,狗眼儿!他们家孩子总不被人瞧得起,那些差不多大的孩子,也不是东西,尽欺负人家。袖袖都十一二岁的大闺女了,没套好衣服遮身,白生生的,不是露出脊梁,就是露出大腿来。这闺女怕羞,老待在家里不出来。要是出来,总是顺着墙根走,就没见她抬起头大大方方地走过路。换个没皮没脸的闺女,也就罢了,可这闺女又死爱美。衣服虽破,头上却总爱插几枝野花。这闺女又长得那么俊,本该打扮打扮呢。这孩子打七八岁起,就老爱一个人坐着,在那儿愣神。十三岁那年,突然地,脑子就坏了。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你们见着那个傻子了吗?呶,在街上晃着的那个呢。别看是个傻子,也欺负人呢,专拣穿破衣服的人欺。狗也这样呢,看见你穿得布片似的,就追着咬你。那天,袖袖在街上走,傻子看见了,斜着就过来了。傻子家当然有钱啦,人家家里有厂,全镇上的一号大财主。听说存折就有十七八个,分好几处放着呢。别看是个傻子,城里人也没有他穿得好。他把袖袖拦下了,又刮鼻子,又吓唬,还用手在袖袖身上东抓西摸的。袖袖恼了,就打了他一记耳光。傻子就哭着回去,把他娘老子哭出来了。傻子再见着袖袖,上去就抓就咬,还把袖袖按在地上撕她的衣服。袖袖一动不动地趴着,只是哭。”“消息传到镇尾上,袖袖的老子来了。两家大人就吵开了。袖袖哭着告诉她老子,说傻子先欺负了她。傻子的老子就问围观的人是这样的吗?谁也不出来作证,一个个,屁都不放一个地站着。好多人明明是看见的。傻子家势力大,这镇上,几乎家家有人在他家的工厂做工。谁帮袖袖说真话呀?不然怎说人不是东西呢!”袖袖的老子等了半天,没见着一个人出来说公道话,抡起大巴掌,就给袖袖一下,还骂她。人散了,就袖袖一个人坐在墙根下。第二天,这孩子的脑子就不怎么对头了,能坐在那儿一天痴呆呆地想事。过了几天,听说脑子真是有病了。“人总还算有颗心。从那时起,小镇上的人,就觉得对不住这闺女,见了她心里就有愧。袖袖的妈妈说,袖袖一边想一边说,说的全是衣服。袖袖高兴时,那是她觉着自己穿了好看的衣服了。后来送到医院住了三个月。回来后好多了。可就是不能上街,一上街就容易犯病。她老子看看在这小镇上也没什么好待的,就带着全家老小,迁到十八里外的大河边上去了。可袖袖忘不了这小镇。她跟这小镇上的人有仇呢!这不,最近,每星期回来一次,穿得体体面面的。大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让这闺女开心,不揭穿了,一个个奉承着她。你们别骂她,别在心里小瞧了她。她比谁都聪明。就这样,不还考上好学校了吗?就别揭穿了她。衣服穿个一两回也穿不坏的……”五舒袖依然在青石板上走着:笃、笃……三个女孩躲在门后,一直看到天将黑,舒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个小镇……

我们能不能活得和孩子一个样

文/小山初夏回北方老家乡下,在河边碰上两个从镇上来郊游的孩子。看到河流的那一刻,孩子们大呼小叫,顺着河岸一路奔跑,他们的家长却没能准许他们脱鞋下水。我在河里随意走动拍照的情形,让他们羡慕极了,看我的眼神仿佛在像看月亮上的人……其实河水很浅,比我童年课本中《小马过河》里的那条河流更浅。儿童和大自然相依的天性,是极其生动的。他们生来就有依附自然的本能:和昆虫亲密无间,用心地观察飞鸟,在草地上对蒲公英的小花朵和随风飘走的伞状果实产生好奇,即便突然而至的一场大雨或一阵旋风也会给他们带来欢乐。他们的眸子是清亮的,像晨露似的不染尘埃,睫毛像鸽子的羽毛,他们的嘴唇像花蕾的花瓣。一个没有儿童的世界,即使星光灿烂,星星也显得衰老。有了孩子嬉闹,巨人的花园才不会荒芜,春天才一次次地来临。可以说,孩子是大自然最为灵动的那部分。保持孩子们那样的真性情,如今是一个哲学般深奥的命题。文明激进地发展,我们获得更多物质的同时,却也更多地丧失了天然的纯真,于是我们渴望能够重返原初,这也是现代童话诞生的缘由。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之所以广受青睐,在于作者说出了这种失落和怀念。当下诸多儿童文学作品甚至其他类别的艺术创作,也或多或少地表达了这种对天真的缅怀与期盼。一个儿童节的到来,让孩子们狂欢着,而成年人的某种童心也在节前节后羞涩地苏醒。拥有童心就那么难吗?失去童真是不是很可怕?我们对一个人“童心未泯”表示赞许和心仪,证明我们的良知里面还有很珍贵的一部分保存了下来,我们仍然渴盼在滚滚红尘中存留一份原始纯真。儿童意味着初始,儿童的心灵就像战胜黑暗的黎明天光,我们实在是太需要这种新鲜的力量了。否则,我们不得不忧虑,世界看似前进实际却可能是倒退,文明发达却无可避免地走向日落,即使物质世界繁荣,我们的内心依然可能陷入难以名状的悲伤。呼唤童真,就是呼唤灵魂的光明。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逐渐地失去了在成人世界里也弥足珍贵的童真?从我们不再感兴趣蚂蚁从哪里回家吗?从我们目睹雏燕被猫吃了不感到心疼吗?从我们嫌弃乞丐眼巴巴乞讨的目光吗?从我们对幼儿园传来的歌声听而不闻吗?从我们让自己童年的积木落满了灰尘吗?总之,有一天我们突然瞻前顾后,失去了心灵的纯真与柔软,喜爱金钱胜过喜爱星星,相信金牛犊的力量胜过了神启。虽然我们不得不为稻粱谋,但这渐渐变成了一种习性。这就是《小王子》中说的那样,望着满天的星星想到的只有数字,把蟒蛇吞了大象的图画看成是一顶礼帽。心灵麻木了,童真就消失了。于是,我们便会按照成年人的思维去阻止孩子们脱掉鞋袜踏入浅浅的河水,不让孩子们接触菜青虫和蜣螂,不再理解孩子们追逐蜻蜓时的欢乐。耶稣说:“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因为在神国的正是这样的人。”只有小孩子能够真正和大自然融为一体,那是失去伊甸园之前的人类才保有的神性的天真。一些作家之所以还在创作童话,并且希望更多的人阅读童话,就是因为喜爱看星星的孩子甚至成年人还在,对河流大呼小叫的童声依然回响在岸上。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活得和孩子一个样,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有福的。

掏獾记

文/刘向东到了玉米吐缨的时候,獾的好日子来了,恶运也跟着到了。丰富的食物,令獾们滚圆滚圆,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憨憨的样儿,可怜儿见的”——老太太们指划着说。猎人们可不那么想,一个獾,见玉米乱扑乱啃的,有什么好可怜的!有人用枪打,有人用夹子夹,也有投毒的,可惜都不怎么灵。好猎人心中有数,獾,那得去掏。獾的种类不一,有猪獾、狗獾、狼獾,似是因其与猪与狗与狼相像得名。小时候我只见过猪獾。听说有人掏得芝麻獾,一窝几十只,据说因其个头小数量多而得名。獾,穴居,昼伏夜出,糟蹋农作物。獾油可治烫伤,皮可做褥子。古人认为獾肉是美味,《吕氏春秋·本味》中说:“肉之美者,猩猩之唇,獾獾之炙。”那年秋天,邻村小伙子胡海成在我家前山割柴,挥舞着镰刀跑下山来,说是捯着獾刚刚拱过的痕迹追寻,见一獾在洞中,两眼还放着绿光呢。村人不以为然,说就算是有,也早就跑没影儿了。胡海成喘着粗气说,跑,跑,跑不了,用石头堵着洞口呢。好几个人热热闹闹赶到獾洞,见果真有獾,个个手舞足蹈。有经验的人说那是獾临时挖的土洞,不深,随手砍棵带杈的小树,削去树枝,将叉子探进洞中,三拧两拧,往外一拽,待獾止步不前,往回送送,然后猛地一拽,就把个小獾给拽出洞来。按猎人规矩,见面有份儿,一个小獾,塞了牙缝儿了。事后,胡海成有些后悔,说早知那么简单,还不如自己掏呢。我也想去掏一只。每到秋天,带了事先预备好的叉子,田间地头,山坡石砬,见洞就望,总是失望。我父亲好运气,头一回跟着我安二伯上山掏獾,就在石砬下发现一洞,且有绿莹莹之光,领略了掏獾的快乐。黄昏,他们用木杠子抬了獾归来,很沉的样子,到家一称,才二十三斤。安二伯说:“已经是大獾啦!”似乎因是大獾,不够抬的份儿也一定要抬着,不然还叫什么凯旋呢。我父亲掏獾上了瘾,又去转悠。有一回,见一石缝粘着獾毛,地上有獾的足迹,悄悄说与申大伯,申大伯去那里一看,断定洞里真的有獾,还不止一只,只是工程浩大,要劈石头,深挖洞,只好又请了行家勤大伯,带足家什干粮,去打硬仗。他们跪着,爬着,整整挖了一天,见石洞依然深深,改用火攻。勤大伯本来不让动火,说是动了火,烟一熏,这个洞三五年内就不再有獾来住,断了后路了。勤大伯小声说:“开熏之后,千万别出声儿,让獾知道有人在洞外,宁死不肯出来。”兄弟们点头称是。将干柴点燃,加湿柴生烟,一个个脱了褂子往洞里猛扇一气,洞里扑腾腾一阵乱响,继而乱叫。勤大伯脸上流光溢彩,心头泛起阵阵美味来,而申大伯终于情不自禁,“呀呀”大叫起来。勤大伯一拍大腿:“完了!”申大伯也一拍大腿:“你怎么敢大声说话?”到了嘴边的肥肉,说没就没了。三兄弟疲惫而归。看他们的脸,一个个烟熏火燎。后来申大伯特意到那山洞去,老远一股恶臭。直到许多年以后,提起这件事来,他还不好意思,还嘱咐我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千万别说。”我父亲回忆起掏獾的事来,也若有所思,说是,一回偶得,百回受累,或可再得,因一时冲动,又失去了……见我在写掏獾的事,父亲建议写写獾的冬眠,说是獾将那尖嘴对着自己的臀,整整一冬,让那有限的食物循环往复。而在我模糊的记忆中,獾,一到秋天就往洞里储存食物。它们储存了食物,依然让腹中之物循环往复,为什么呢?习性使然?

捕鱼记

文/宋峻梁清凉江汤汤流淌,不知道哪里来的水,也不知道流向哪里。江上有一座木桥,桥面铺的是芦苇和黄土,有几处塌陷了,从桥上过,要小心,透过塌陷的漏洞往下看,可以看到粼粼的水波,有些目眩。姑奶奶住在河对岸,留井村的村边,一条窄小的胡同内,我经常往那里跑,姑奶奶会从一个铁桶里取出一两块糖,或者一两页带红线条的信笺给我,当我兴高采烈往回走,姑奶奶会一直蹑着小脚送我到桥头,怕我在桥上或水边玩,眼看我进了对面的村子,才回去。她瘦小的身影在我童年记忆里那么温暖。我写着这些文字,就想她!水多鱼就多。恒舅是用网捕鱼的第一人吧,我一直有这样的印象。他在河里布下下粘网,划着用大车内胎做的筏子,穿着湿漉漉的皮裤,当他拎起水里的渔网,银色的小鱼在网上挣扎,水珠四溅。恒舅瘦高,脸膛红润,留着小黑胡子,笑眯眯的。他是个不安分的人,也许是生活所迫,后来去过东北养参,又后来翻砂铸铁。多年后,当他癌症晚期,我和哥去看他,他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了,总在深深的昏睡,哥托人从医院买来杜冷丁,也只能给他减轻点痛苦。我家的那两盘渔网,应该是恒舅送给的,或者借的。春末的河水很轻柔,仿佛我的脚趾都还有那时水波的记忆。有一天,父亲去外村给人家做水泥柜,傍晚时,二姐三姐领着我去河里下网。二姐拉着长长的绳子,从桥上过到河对岸,然后我们在两岸相对而行,往北走出去二百米,觉得可以了,二姐在那边喊一声,从那边拉绳子,渔网的一端与绳子系在一起,这样,渔网就缓缓地滑到水里去了,然后两端用木楔子扎进泥里,固定住。我们这样布好了第一张网,当布第二张网时,眼看着从北面河面上激起一线浪花,一条鱼紧贴着河边的浅水冲来,速度极快,像逃命一样,它撞破了第一张网,又向第二张网冲去,却再没力气冲破,被抓个正着。我们大声地欢叫。这时候桥上传来自行车铃铛声,父亲回来了,于是起网回家。这是条很大的鱼,银色的鱼鳞细细密密,娘把它放在大面盆里,头尾还翘出来,腮部一张一噏,偶尔翻翻身,溅出水来。灯光下,一家人围着这条鱼,不断的惊叹:真大呀!后来娘说,我睡着了还说梦话:真大呀!六月的傍晚,父亲又去河里下网,乌云汹涌,狂风大作。满院子乒乒乓乓,鸡鸭乱叫,父亲仓惶地逃回家,此时雷声滚滚,暴雨如注,震撼着屋顶。父亲却喜滋滋地说:河里的鱼肯定翻江了!我不知道翻江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鱼很多吧。这一夜我睡得很香,后半夜,一轮明月照进来,一睁眼就醒了,整个世界透彻清明,万物寂静。早晨,父亲早早去起网,网呢?网不见了,不少人都帮着寻找,父亲从恒舅那里还弄来了筏子,用铁钩子到深水区划拉,找了两天也没有发现。几天后,有人传话来,说外村一个人用撒网找到了,还有很多鱼,父亲和哥哥买了两瓶酒去人家讨,网是讨回来了,却成了一堆乱麻,还挂着不少鱼骨。原来河水暴涨,把鱼网冲去了下游很远。父亲非常沮丧,把一团乱麻泥到了墙头上,以至于数年之后,墙头上都能看到暴露出来的网线,像细细的水草一样翘着。村子里的人们开始用炸药炸鱼,他们用酒瓶子或咸菜坛子,装满自己炒制的炸药,插上雷管和导火索,点燃后往深水时扔。还有人弄来手榴弹炸鱼。有一回一只坛子太沉了,或者扔的人臂力不够,坛子没扔进水,在水边上骨碌碌滚动,导火索哧哧地冒着白烟,吓得人们呜呀一声跑到岸上,全趴在地上不慑动,这坛子幸好没有炸。那时候父亲把家里用来倒粪的三齿(注:一种农具),用斧子砸直,齿尖做成倒钩,制成一把强悍的鱼叉,后来又弄来一盘撒网。撒网总是捉住些鲶鱼,还有一种鱼,嘴里能吐出长牙,父亲扒拉着他的战利品,对我说:那是狗鱼,我好奇地想:不知道是不是真叫狗鱼。我自己也制造了两种渔具。一种是把大针在灯上烧红,用钳子拗变,做成渔钩,再用竹竿和绳子(纳鞋底的那种,很结实)做成渔竿,这工具在村子里的池塘钓鱼比较管用,小学校的后面就是池塘;另一种是老鼠夹子,夹子的手柄系上长长的绳子,把夹子支好,从桥上倚着栏杆下到水里,凡是偷食的鱼准跑不了。只是鱼如果太小,夹子会把它击为两段。抓到的小鱼,我都扔给家里的大白鹅,看着大鹅一伸脖子就把鱼吞下去,很开心。遗憾的是,我自己用这两种方法,始终没有抓到过大鱼。而整个夏天,仿佛手上都是鱼腥味。到现在,我仍然喜欢捉鱼,经常想着哪一天也扛一根渔竿,做一回钓翁。

一切安好如常

文/宁雨煤火炉子早早封上了。插门,止灯,我和姥姥各自钻在一条紫花被里。月光被窗外的老槐拦着,只有星星点点漏进来。这星星点点的光亮,让夜的黑色更添了几抹清寒。冷,瞬间箍紧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上下牙得得得乱撞。我试图把被子裹得更严实一点,但无论怎么努力,粗硬的被面还是撑起它得意的棱角,制造出数不清的穴隙。这个叫做“冷”的怪物总是在炉火熄灭的时候悄然而至,现在,被子里四处都有它的地盘。姥姥纠正了我很多次,她说,冷不是怪物,是从比口外还远的地方跑过来的一种空气。我却固执地坚持着自己。口外有多远,我不知道,恐怕姥姥也不知道。村里有几户人家胞兄热弟在那里讨生活,于是口外这个遥远的地理名词一下子跟我们的村子拉近了距离,一如父亲工作的青海于我们一家人。姥姥也没有睡着,她低低的声音念叨着母亲从青海写来的信,像是跟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情愿理睬她的叨念。我想在给母亲的回信里,告诉她今年的冬天有多冷,告诉她我亲眼见到月光洒在院子里都冷得直打哆嗦,月光一打哆嗦就变成了厚厚的一层冰凌花。邻居五奶奶的魂儿,就是被冷给抓走了,她的魂儿三天三夜也没回来,于是,族人们抬了装着五奶奶的大红棺材,把她埋到了离村子很远的荆条地里。那里,整个夏天都有红荆开着粉红的花穗儿,冬天里却没人走动,兴许冷的老窝就安在那里。可是,这些,姥姥一句都不准我写,她只让我跟母亲说,今年冬天是个暖冬,家中一切安好如常。什么叫一切安好如常?我努着劲儿地翻了一个身,心里头竟有点恨恨的。那封写不下去的回信还躺在柜子上。忽而,有轻微的窸窣,是趁夜活动的老鼠爪子无意中划到了信纸。嗓子痒得难受,剧烈的咳,从胸腔冲出,我把自己从梦中震醒。窗户纸已经透进极白的光亮,迎门柜上座钟的粗针刚指着六点。旁边被窝儿已经没有人。炉火早打开了,我的棉裤棉袄搭在旁边烤着,像另外一个我,直愣愣地瞧着被窝里的我。炉子上,坐着那个已经熏得漆黑的锡铁壶,壶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白色的蒸汽,水马上就要开了。我喊姥姥,却不应。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我似乎有点恼怒,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咳嗽,还是对壶里的水那吱吱啦啦暗哑的歌唱。雪,老厚的雪。推开堂屋的木门,刺眼的白色,晨光中的雪的白,竟让我有些愕然。柴垛盖上了厚厚的白毡,枣树的枝桠间开出大朵大朵的白色花;土墙、茅厕、鸡窝上,雪,那么地拥挤着,压迫着。“冷”这个怪物,趁着夜黑人静把我们整个村庄给搬到了雪的世界里。脚底下,一条细细的小径儿,是土黄的,一直蜿蜒到影壁墙西边大门口的木栅栏外边。小径两旁,是锹铲起的参差的雪垛,雪垛上的雪也是掺了黄色土星儿的。一垛一垛搀了土星儿的雪,连成两道矮矮的雪墙。远处传来梆子声,有节奏地,在这个独特的整个村庄都覆着大雪的早晨,那“梆梆梆”的声音,传递得格外遥远。这是卖豆腐的在招徕生意。卖豆腐的,他的梆子也是一个怪物,一个可爱的小怪物,它发出的声音,能够带着新磨豆腐的香味满村子疯跑。我曾兴冲冲把这个重大发现讲给姥姥,姥姥摇着头说那根本不可能,梆子不是怪物,是“死物”。她还说我的鼻子是狗鼻子,狗鼻子灵,就算卖豆腐的不敲梆子,也照样闻到豆腐香。现在,我使劲唆着自己的“狗鼻子”,却不灵了。只有“梆梆梆”的声音,逗引着满胸膛的咳嗽虫跟着“咳咳咳”地狂叫。小巷另一头,转过来一个瘦小的围着毛蓝头巾的人,低着头,双手端着什么东西,一双小脚快速地颠着。猜都不用猜,是姥姥。姥姥是整条胡同里最瘦最矮的人,是整条胡同里唯一整个冬天围着同一条毛蓝头巾的老人。早饭,姥姥给我端上柳芽茶汤炖豆腐。柳芽还是早春的时候,我跟姥姥一起采摘的。一芽一花苞,从柔柔的枝条上摘下来,又苦又香。柳芽盛在浅浅的柳条盘里,放在台阶上,晒了整整一春天的太阳。姥姥用晒好的柳芽泡茶汤,热热的茶汤,飘着又苦又香的白色蒸汽,熏蒸她的一双病眼。姥姥的眼睛里,有一层白色的云雾,医生说是白内障。姥姥用柳芽茶汤的白色蒸汽,治眼病。姥姥的父亲是乡间中医,姥姥手上有很多偏方,据说都是祖传。姥姥居然用治眼睛的柳芽茶汤炖豆腐给我吃。姥姥说,怕是我的气管炎又犯了,半夜老是咳,吵得她睡不着。她说,这个东西最润肺的,让我快快趁热吃下。陈了一夏一秋的柳芽,泡起汤来又浓又涩,柳芽茶汤炖豆腐,样子要多丑有多丑,比掺了麦麸的菜团子还要丑。我的“狗鼻子”彻底失灵了,我闻不到豆腐的香,只凭着碗里中药汤一般的颜色判断出它的苦。我拒绝吃下姥姥的柳芽茶汤炖豆腐。姥姥不许我去上学,要上学,先喝汤吃豆腐。姥姥的眼睛睁得很开,她不吃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是一片又一片白色的云雾。雪花又飘起来。整个天空,变成一个巨大的弹棉机,雪絮子突突突地地向着村庄、原野倾倒下来。这样的雪,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水瓮里的水成了整个的冰坨,水瓢也给冰封住。没有谁敢在这样的天气到井上去挑水,整个村子都断水了。好在柴火还是有的,从雪毡下面掏出的干树叶、谷茬,表面有些潮润,但内里是干透了的,不好点火,燃起来却还带劲儿。姥姥的水加工厂开张了。我们用面盆子去院里舀雪,挑拣着雪层中间那些洁白干净的,倒进大锅里,烧柴,加热。雪化了,是微微浑浊的水,再舀回盆里放上一阵子,慢慢便清澈了,盆底却积着厚厚的一层黄泥。在姥姥的指挥下,我们一老一少在院子里开出了几条雪道,通向柴垛、茅厕、鸡窝,并连接巷子里我上学的路。学校是风雪无阻开放的。我咳着,有几天早晨起来额头烫烫的,但我还是想上学,跟姥姥软磨硬抗。姥姥依了我,她在大门口的栅栏边站着,一直目送我走到胡同口。课间,姥姥颠着小脚跑来学校,端着一茶缸雪水柳芽茶汤炖豆腐。盛着茶汤炖豆腐的茶缸,是包了一层又一层毛巾的,最外一层,还包上了姥姥的毛蓝头巾。不围头巾的姥姥,裸露着一头白花花的头发,风一吹,肥大的黑色挽裆裤鼓荡起来,像一个瘦小的人儿乘着一架黑色的风车。姥姥跟老师是一伙儿,他们串通好,逼着我在课堂吃下那一茶缸在姥姥看来是治病的神药。又瘦又小的姥姥在村子里有极好的人缘,人们跟我一样,惧怕她那双被白色的云彩遮蔽的眼睛。要是姥姥的眼睛早一天被柳芽茶汤的热气熏蒸好了,那该多好。也许,那样,老师就不必顺着姥姥,跟她一起逼迫我吃下比中药还难以下咽的茶汤炖豆腐。老师怕姥姥,我怕老师,姥姥拿我没办法,老师却不用半点力气就平白让我服服帖帖,姥姥很狡猾地利用了这种关系。卖豆腐的梆子声,在每个清晨准时响起。每天上午的课间,我依然要喝下一茶缸子柳芽茶汤煮豆腐。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鸡窝、茅厕、屋顶上的雪被风舔舐干净,整个村庄又裸露在冬天的眼睛里。那年,在柳芽茶汤炖豆腐的滋养下,我的气管炎竟大好了,甚至多少年没有再犯。大学刚毕业,我第一次一个人到外地生活。单位租在一个制刷厂的顶楼办公,办公室旁边有四间单身宿舍。晚上,工厂下工,同事下班,另外三间宿舍的哥哥出去会朋友,整栋楼里就剩下顶楼的我和一楼的门卫师傅。楼外,是一条宽大的马路,夜很深了,马路上还不时有车辆驶过。寂夜,拉长着内心的孤独和莫名的忧惧。汽车突然减速时车胎碾轧马路的刺啦声,似乎就响在我的心里。这样的夜晚,时常给姥姥和父母写信。笔尖不管跑出多远,信的结尾都会循路而归——“一切安好如常”。放下笔,眼睛湿湿的,丢下许多泪水。

鲜艳的姜不叫鲜姜

文/刘诚龙姜是蛮鲜亮的,绿得发亮,长在对门菜园子里,姜枝干笔直,枝撑叶绿素,叶儿都是绿元素,一溜溜绿,一排排绿,绿接绿,绿连绿,绿成一园子,蓝绸布一样绿。生姜辣,辣椒也辣,辣椒辣,饱吸火辣辣阳光。辣椒是喜阳的,其根不能旱,其果却要阳光暴晒;生姜辣,生姜根快不能旱,其枝其叶喜阴不喜阳。生姜要阴凉,我父亲种姜算能吧,他剁来一根根指头粗灌木,插在园子里,扎架,架上铺稻草,阳光渗过稻草,阳光稀稀落落,落在生姜绿绿的生姜叶片上,斑斑驳驳,隔夜的露水,在叶片上荡漾。生姜之绿,便绿油油,生姜之水,便水灵灵。我父亲将生姜与魔芋隔行种,魔芋也是喜阴不喜阳,同一片瓜棚下,菜们结伴而生;父亲生姜园里,还种有脚板薯,脚板薯是薯吧,却非红薯,挖出根块来,脚板成板,脚丫是丫,像极了毛茸茸的光脚板,我们老家叫之脚板薯,红的,粉,粉腻腻的;白的,甜,甜丝丝的。脚板薯不用扎架,三五根灌木围着插下,藤儿攀援灌木,自成好大一兜棚架,可以阴护一盘大竹筛宽的生姜与魔芋,一块菜园种了几蔸脚板薯,便如孵鸡娘一样,阴护着生姜与魔芋。生姜便是鲜的,或还是艳的,菜园有姜初长成,拔出根块来,细细剥枝叶,那枝底根处,轻轻地泛红,一圈圈嫩嫩朱色,拔出叶,剥出茎,放锅里炒,不辛,不辣,很清,很脆,沙沙,沙沙,嚼起来发蹦脆声响,宛如兔子吃草。生姜是一道佐料,姜枝呢,是一碗好蔬菜。院子里好像没谁种姜,就我父亲种。生姜挺难招呼,蛮难侍候吧,其不喜阳,却要湿润,其要湿润,却不水涝。六七月酷暑,清晨要去掀稻草,晒阳光;正午正暑,得去盖棚,给遮阴,黄昏时候,挑水淋。与我母亲比,父亲算是懒汉,他干活儿都是偷懒的。我挖红薯土,挖一锄盖一锄,盖的那锄,太岁头上没动土的,学的是我父亲的样。父亲种姜,却另番情景,认真,细致,活儿干得苦,不曾欺骗菜蔬。父亲不欺骗生姜,生姜也不欺骗父亲。收割季节,生姜块茎连块茎,一拔一大蔸,蔸蔸饱满,饱满得犹如我冬天手背如冻疮发肿。父亲种姜,累,说来还可以种更经济的。父亲这活儿不怕累,想来,也是父亲抹不去的记忆吧,有时,记忆是非常执拗的,人怎么抝,都抝不过记忆,一有可能,便要回到记忆中去。父亲老是对我吹牛皮。他说他以前,我那大时节,便挑姜卖了。卖哪去呢?卖益阳去。益阳啊,我这现属邵阳,邵阳离我家百多里路,沿着资江,挑一担,可以一天抵达;益阳呢?怕是三五百里地吧。父亲说,唉,益阳比邵阳卖得其价,一斤多一毛钱呢。一毛钱,多走几百里?父亲说,钱值钱,脚不值钱。父亲与我伯父,还有他那时节发小,挑着百多斤生姜,穿着草鞋,扁担一路闪啊闪,闪闪几百里,闪得脚板肿,没闪着腰么?几百里地,不耗费?草鞋不耗钱,草鞋是稻草编织,几个夜晚编成了;住宿呢?路上伙食呢?这是我们现代化之逻辑,在父亲那代话语系统里,并没这套吃住一条龙的逻辑,住呢,到处是凉亭,长亭连短亭,入夜了,找个凉亭,往上面一趟,有稻草盖稻草,没稻草,手板捂了肚脐眼,一夜露水沾湿胸脯,不在话下——父亲身子上漆了一层古铜色,那是什么踱成之厚厚之色,猛火一般的太阳啊,太阳藏在皮肤里,盖在肚皮上,冷甚冷,寒甚寒?吃也不要钱。父亲兜了好多红薯,炕干的,水煮的,都有。如何下咽?父亲种东西,不吃好东西,都给别人吃了,父亲种差东西,不给别人吃,自己吃了。父亲种的姜呢?当算好东西吧,卖得起价嘛。父亲卖姜,父亲吃姜,算监守自盗吧。父亲箩筐里,放了罐头盒子,盒子里,装满了姜。那姜啊,鲜艳得很。鲜姜是鲜的,不鲜艳。父亲的姜不是鲜的,却是鲜艳的。鲜红鲜红的,红得如朝霞如晚霞,红得如篝火如炭火。姜那么红,那么艳,红艳艳,红彤彤,红得好像那燃烧的火,源自红辣椒腌了小半年生姜。老家家家都会制作剁辣椒,选最红最红的辣椒,剁,剁,在砧板剁,剁,剁碎,碎成细末,加盐,再把生姜切成片片,一片一片又一片,辣椒、盐、生姜,搅拌,拌匀称,一起放坛子里,坛子边用湿泥巴密封着,坛子边又加一层水,密不透风,东风,西风,北风,南风,都进不去。由着辣椒与盐,由着辣椒盐与生姜,在坛子里互相渗透,深度融合。到时揭开坛子,一股香辣气,蓬勃而出,香透整个村庄。姜,便格外鲜艳,特别香艳。您不知道,湖南剁辣椒,有多辣,经坛子发酵,辣不再辣出辣得喉咙出火,辣已淡化,香已浓化;您也不知道,湖南剁辣椒浸泡的生姜,也不辣得舌头发麻,辣已淡化,辣得舌头凉酥酥的。剁辣椒生姜,极易入口,入口辣而甜,甜而酥,酥而香,香而脆,脆而韧,嚼起来咔嚓咔嚓响,又加了盐呢,便十分送口,十分佐饭。阁下或是厌食,或是胃口泛酸,满桌佳肴,不想伸箸,何搞?以中医论,邪气生肺腑,含一片湖南剁辣椒姜试试?邪气瞬间秒杀,镇压了。一碗光饭,咕噜噜送进肚腹间。李时珍《本草》云:早行山间时口含一片姜,不犯雾露清湿之气及山岚不正之邪。生姜不是菜。若荤菜是词之长调,蔬菜是词牌中调,那生姜便是词中小令。客人来了,如瓜子如花生,是摆碟子的。我堂客初来我家,无物招待,母亲便从坛子,夹了一碟剁辣椒生姜,让我准堂客当零食缠口,我准堂客吃得满头是汗,一边厢大呼过咸,一边厢大呼过瘾,悄耳附言,叫我向娘讨碗,带回学校缠口。对了,生姜也可不鲜艳,一片生姜,根底不切,在根头切条条,然后晒干,然后盐腌,不着水,盐渗透其中,生姜变白色,做碟子摆,比剁辣椒生姜,来得更如菜系中之小令,尤耐舌尖小舔。而剁辣椒生姜,多半不太摆碟子,而当一道菜。父亲几百里迢迢,去益阳卖生姜,便是一罐头盒子剁辣椒生姜,放箩筐里,早餐中餐,就着一颗烤红薯,捏着一片红艳艳的姜,撕,撕,撕下一指甲大,便嘶嘶嘶嘶,喳喳喳喳,嘴头一片脆响,十分受用,活啖红薯一个。一片姜,足足可以佐一餐饭。你要菜来拌饭,得多少菜呢?一碗菜,拌不了一顿饭,一片姜,足够了。来回千里,父亲一罐子姜,不用进一次馆子,便可以把从老家到益阳,肚子哄它半个月。我有时问我父亲,再往前走,不到了武汉三镇么?那里姜价定然更高,或许高五分钱呢?父亲说,是啊,是啊。唉,没去过啊。唉,父亲到底出不了湖。父亲喜欢喝点酒,酒量不大,二三两的量吧,却是每天早晨,天尚没亮,外间灰蒙蒙的,他却要到酒坛子里,舀半锡壶酒。父亲那锡壶,不大,上尖下平,中间肥大,再肥大也是盈盈一握,一手可持。父亲每天鸡叫二遍,便起了,舀不半壶酒,一口一口咪,何以拌酒?唯有剁辣椒姜,捏一块姜,握一壶酒,便村东踱到村西,稻田踱到菜园,姜酒风流,巡村一番。父亲持酒杯嚼生姜之模样,极是受用。可惜,父亲过后,他那锡壶,我再也找不到了。想来,那锡壶是不成社会文物,也是可做我家传家宝的。苏东坡官钱塘,偷得浮生半日闲,去游净慈寺。见众中有僧号“聪药王”者,年八十余,颜如仙丹,目光炯然,东坡好奇,问其养生之道,答曰:“服姜四十多年,故不老也。”这怕是个传说。父亲服姜想来不止四十年,七十不到,患了脑血栓,姜没起效力?父亲脑血栓后,念念不忘剁辣椒佐姜,病后又过了七八年,这是姜起效力?父亲服姜几十年,到底苍然老矣,病复崩矣。我带妻女,年年去给父亲扫墓,但见衰草枯杨,茅草萋萋。莫说父亲托体之山阿,草缠藤蔓。父亲当年巡视之稻田,秕草齐腰;我家对面菜园子,父亲种生姜之福地,也是杂草丛生。稻田与菜园,荒荒凉凉,莫非也已然是庄稼之坟场?

陌上飞花

文/刘慧敏罗浮仙子换新装,淡抹晕腮粉袂长。雪骨冰肌映日见,霓裳玉袢依云张。移来阆苑千般媚,借得瑶台一品香。岁岁年年人渐老,此花落尽更彷徨。满春暖绿润了眉,满树雪白醉了心。静谧温和的光阴里,斜倚春风的暖,沐浴周身暖暖的春阳,依着清浅明媚的绵软,品味春光里的温润,流年里的静美。低眉间,捻一指杏花的清香,无需言语,轻轻浅笑,在时光里许自己一个安暖静好,让思绪沉醉在一片片融融的春日暖意里。吟一厥唯美的宋词,弹一曲《西厢词》,痴了春风里绿柳新叶,剪一簇杏蕊芬芳,醉了壶流河柔情似水,百媚千娇!再与杏花相遇,如一场洁白盛放的花事,潋滟了春光粼粼,尽情吐露着淡淡的芬芳,在春的眉间枝头,绽放着清淡迷人的花期。或许是与你一年一度的相约,亦或是因为相遇太过静美,让这一季的春光更加妩媚明丽,也或许是因为你一年一次的开放,才让我有了这一场春风里的宿醉!灼灼风华,晕染了春的颜色,洁白婆娑,缱绻着万种风情,蔚萝今日又春风,醉在花蕊中,看满春杏花蹁跹,醉了江山!或许是,最嫣然的遇见是在最深的红尘里,就好似这洁白铺满春天的人间四月。亦或许是,生命里最动人的旋律,就缱绻在这每一寸旖旎的暖阳春光里。那不经意的每一个回眸,一瞥惊鸿,那满眼的惊艳,于无声无息处,刹那间在心底深处,那柔柔的暖便会悠然涌现。不需要刻意,与花儿的每一句简单问候,每一次跃动的音符,都蕴含在春风拂柳般的婉转与柔美中。举手投足,浅笑低眉间,每一句话语的温暖,轻移脚步,怕踩伤了片片花瓣,那一脉洁白娇羞挽在腮边。一抹心语寄上枝头,侬侬私语欲罢还休,无声之时胜有声。自从第一次杏花田垅边的邂逅,一次次春日里山间地头的重逢,都是东君冥冥之中,在蔚萝大地前世今生无悔的誓约。每年的四月里,杏花铺满春光的时节,二十万亩杏树次第开放,染尽乍暖还寒的萧瑟,杏花无论天气怎样变换,在地表达到一定积温之下,就会用满身洁净,拥抱春天,我们也因了杏花的约定,风雨无阻,都会按时赴约杏花林里,与之牵手,与之共舞春之旋律。与杏花的每一次擦肩,每一次的遇见,亦是命中注定的一份缘。不诉说前世的那份愿,不言讲今生的那份盼,只想,在花开的时节,在春风里酣醉在花的怀中,聆听满春的花语。墨海挥手轻扬,在你的蕊间抒写下一首《杏花赋》,煮一壶春光的明媚与温润,轻吟一厥花之畔,相逢再遇每年此时,无需更多语言,一眼顾盼,春日里的满枝嫣然,便是天上人间那一座——世外杏花园。每一次邂逅的那份感动,都在无意的瞬间里,每念起,就是生命中一杯清纯佳酿,回味自上心头。杏花在微风中婆娑,花瓣飞洒,如只只白蝶飞舞,春风习习,吹面而不寒。探花,又一次亲近你的肌肤,一只瘦笔,却无法写尽你的风华,满春芳芬,洁白素雅,风情万千!就犹如指上飞花,那一眼的遇见,注定了花之缘,无论怎样也不会辜负了一年一度的盛世花期。微醉的春光里,我吟一首诗,在垅头,只为等你开放的瞬间,风姿蹁跹,弄花清香粘满衣,脉脉温情不需语,飞花瓣瓣绕肩颈。与你的相遇,是我意料之外的惊喜!犹如这一帘花雨,唯美而迷醉,温婉而诗意,该以怎样的词汇来形容你呵!那清丽典雅,素洁高贵,无一不触动着心之弦,陶醉着酣睡了一冬的灵魂。每年的春天里,蔚萝大地,到处都有你婀娜的身影。田间垄头,都留下你妩媚的舞姿,每一缕春风里,都有你淡淡的花香,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你灿烂的容颜。你带着独有的清香,款款走进每一个亲近你的灵魂,如春光乍现那样惊鸿,初见惊艳眼眸,再见便会倾城!从此,在山长水远的生命里,因了你的出现,四月大地尽芳菲。最美的邂逅,便是灵魂的重逢,慢慢红尘,四季交替,能触动心灵的,便是最美的那道风景。你是北方四月里的花雨,温润每一颗干涸的心,你是鹅黄中那一抹醉人的嫣然,陶醉着每一个亲近你的灵魂。春天因为有你,每一个起风的日子,都会花香十里;家乡因为有你,这一方土地,便是明媚洁白万里;还是因为有你,我笔端的每一段文字,都蕴含着花的气息,淡淡的清香,氤氲着飘渺透明的羽翼,空灵而有诗意!每年与杏花在春日里相逢,就如同一场场美轮美奂的梦境,花开倾城。流年岁月里,静静感知着这一份相遇花海的暖,隔着季节的距离,在无声处中,默默读你的容颜。这,就是一种静美。轻倚在春日里,静静地品读凝望满春素白,用心临摹着你的淡雅。放开捆绑季节的羁绊,只为了搜寻花海眉间那一丝丝淡淡的安然。风里轻轻的问候,那么柔,那么软,那是花与风细语轻声的呢喃,多么暧昧,多么缠绵。那是润物细无声的霏霏花雨,多么多情,多么温婉,带着杏花特有的气息和清香,就这样,融入到我的生命中。那丝丝微凉的暖意,便是那抹春意盎然的生机。那根,牢牢植在心灵的最深处,转眼间,已是遍地泛白,醉了春风,醉了四月。只一眼遇见,回眸嫣然,陌上飞花,一醉千年!想起那句“一汀烟雨杏花寒”,蓦然抬首间,遍野杏花印染蓝天,这一刻,便是一蜂一蝶一酒暖,一汀烟雨杏花寒。朦胧间,回到风雨飘逸的宋朝,在姜夔的《杏花天影》曲子中,沉醉在二十万亩杏花雪海中。

安静的额尔古纳

文/赵丽华想当年,成吉思汗肯定在这里蹲下来,掬水喝。面对额尔古纳河,我如是想。于是我也蹲了下来,掬了一捧水,喝下去,清而且凉的水从唇部直接通过喉部,到达腹腔深处。我想成吉思汗真是幸福,能经常喝到这里的水。其实,成吉思汗就是喝这条河的水长大的。而且他还站在这里,对他的几个儿子说:“你们不必并行,天下地面尽阔,叫你们各守封国。”(出自法国雷纳·格鲁塞著《蒙古帝国史》一书,龚钺译,翁独健校,商务印书馆印。)“地面尽阔”这句话,只有在呼伦贝尔大草原才可以体会得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纵目远望,好一片开阔视野!在内地局促的城市和乡村无论如何不会、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当然了,这句话出自成吉思汗,这个所辖疆域最广、所辖人口最多的、中国最大的干部。也就是他了,除他之外,还有谁有如此的胸襟气度?我甚至想像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重,只是那么随口说出,聊家常一样,但已足够让我折服了。我们是沿着额尔古纳河一路向北进发的。从草原、湿地地貌一直到以樟子松林和白桦林为主的原始森林地貌。一路上,地广人稀,好个不为人知的美丽风景!草地是草黄色,翻耕过的土地是黑色,樟子松林是绿色,而白桦林的树干是纯白色,叶子却是最灿烂的黄色和红色!天空是宝石蓝的颜色,夜晚是满天硕大的星斗,与之对应的是曲折委婉的额尔古纳河,无言地穿插在草地森林之间,清澄明澈,泛着微微的光亮。正因为这个世界闹得很,所以格外喜欢安静的事物。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安静的事物吗?在如此日新月异的喧嚣浮躁的广告时代,甚至一块石头都在努力地发出声音,以抗拒自己被忽视和被遗忘的命运。可能只有额尔古纳是安静的,这条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河流,它世世代代滋养着这里的人、畜及所有植物。即便它哺育过成吉思汗这样伟大的人物,它也仍然是安祥的,无一句夸饰的语言,静静地流淌,毫不骄矜与造作。我被大美所撼,不敢夸张地大叫,不敢说话,不敢吐一个简单的“美”字,生怕亵渎和打扰了什么,只有肃穆地睁大眼睛,每个毛孔都张开,张开,以更充分地感受和体味它,满怀崇拜和朝圣的心情,象被爱情所击中。

诗意的美好

文/赵燕飞有人嘭嘭地敲门,我原本窝在沙发上校稿子,听到响声,一蹦而起,冲过去,哗的一下,打开防盗门。儿子大人!辛苦啦!我的惊喜似乎有些夸张,因为早在前一天,就收到了学校的短信,知道儿子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我还是高兴得有些过分,仿佛儿子获了诺贝尔奖或是奥运金牌回来了。儿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深蓝色的蓝球鞋,背着黑色的书包,提着黄色的环保袋。可能敲门时激动了点,儿子脸上的痘痘微微泛着红。门铃坏了,我一直懒得叫人来修。敲门的人原本不多。我已经可以根据敲门声来判断门外是什么人。推销员敲起来有些犹豫,轻轻的,试探性的,当,当当。然后再重一点,咚,咚咚。送快递的敲起来十分急促,咚咚咚,咚咚咚。邻居家的小孩敲起来非常温柔,当当,当当当。儿子敲门与众不同。他哪是敲啊,他曲起拳头,嘭嘭地捶。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除了他,还有谁敢这样子嚣张?儿子不像我这般没出息,他镇定自若,脸上是略带腼腆的笑容。我好喜欢看他笑,低头含羞式,眉飞色舞式,抿嘴偷乐式,前俯后仰式……所有的,我都喜欢。儿子刚进入高中,寄宿,周六下午才回,周日下午又得赶回学校。相聚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自从儿子寄宿,周六就成了我的节日。上午买菜,买水果,买零食。下午熬鸡汤,先是大火烧开,再改用文火慢慢地熬。儿子大人,赶紧洗手,先喝碗鸡汤。我接过儿子手中的环保袋,里面是他换下的脏衣服。他的懒,与我相比,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也曾教育他在学校要勤洗衣服,他振振有词地说,前几天的我都洗了,这两天的没洗,家里有洗衣机啊,不能浪费资源。我不得不表示赞同。的确,不能冷落了洗衣机。我一个人在家,洗衣机很少工作。如果儿子回来了,还不让洗衣机做点什么的话,洗衣机可能会感觉无地自容。我含笑望着坐在餐桌旁埋头喝汤的儿子。慢点喝,小心烫着了。儿子唔唔地应着,几口就将鸡汤喝得干干净净。好不好喝?我明知故问。他扯了张纸巾,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说:好喝!以前,儿子对我的厨艺颇有不满,甚至一度发展到宁肯泡方便面也不肯吃我辛辛苦苦准备的两荤一素。自从进了高中,再没听他说过什么牛肉炒硬了鸡蛋煎老了之类的埋怨。其实,师傅还是那个师傅,调料还是那个调料,之所以得到肯定,并非师傅的厨艺“当刮目相看”,而是儿子对我更加宽容了。那天,儿子打电话回来,问老爸是不是快过生日了。我很惊讶,他从未主动关注过这类事情。每逢他爸过生日,我都会提醒他给老爸打电话或发短信。他爸在另一个城市上班,周末才能回家。当我过生日,我也会提前一天告诉儿子。他常常忘记我的提醒。上次我的生日,他竟然没忘记。大清早,他的手机闹钟就响了。我的手机闹钟还没响。我懒得起床。不知过了多久,儿子走到我的卧室门口,喊我起床:老妈,起来吃长寿面啦!没想到平时要我喊好几次才起得了床的儿子会起这么早,而且亲自下厨给我煮长寿面。我半信半疑地坐到餐桌旁。桌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面卧着一只旭日般的煎蛋。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煎蛋。刚刚熟,又没完全熟透,蛋白镶在四周,蛋黄裹在中间,似乎还能流动,黄澄澄的,那种光泽,那种丰盈,那种无法描述的美,真的像极了海上初升的太阳。我告诉儿子,那个周末刚好是他爸的生日。儿子说,那我会晚一点点回来,我去帮老爸买礼物。他爸生日那天,儿子捧出他的礼物:一只包装好的纸盒子。他爸从未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之前,儿子能对他说声生日快乐,他都会做感激涕零状,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有礼物。他爸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纸,小心翼翼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对“铁人”,很抽象很艺术的“铁人”,一个吹着萨克斯,一个弹着吉它。他爸正兀自感动呢,儿子在一旁淡淡地说:你以前讲过你年轻时喜欢弹吉它。他爸对于自己的“不再年轻”,早已认命。他连连点头,满脸幸福的模样。我在一旁夸了句:儿子真孝顺啊。儿子笑了笑。我接着酸酸地说:儿子大人,你从没送过老妈生日礼物呢。儿子有些惭愧:谁让你没赶在我良心发现的时候过生日?不过,上次你过生日时,我不是煮了长寿面给你吃吗?你还夸我鸡蛋煎得好呢。老妈放心,以后你过生日,我也会送礼物的。仿佛在一夜之间,儿子就长大了。幸福来得如此之快,我常有恍然如梦的感觉。想当初,儿子的叛逆,一次又一次让我坠入崩溃的边缘。尤其是初中三年,我不知被他气哭过多少次。那时候,我要他往东,他一定要往西;我认为好的事情,他一定要找出若干条理由来,证明那种事绝对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由于中考发挥失常,他未能按正常程序进入他最想去的那所重点高中。其实只差了一点点,就那一点点,折磨了我一个多月,也折磨了儿子一个多月。我七弯八拐找朋友帮忙,儿子总算进入了那所学校。我和他都长长地舒了口气。却不料,住校第四天,儿子打电话回来,没说几句就号啕大哭。原来,因为晚上睡不好,他上课老是打瞌睡,老师说什么,他要不没听见,要不没听懂。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儿子身边,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儿子却不让我去学校,他要我联系家教中心的补习老师,周末回家就补课。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啊,两年前,为了让他去补课,我几乎磨破了嘴皮,还差点动手打他,软硬兼施,好容易才让他答应补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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