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话演义第三卷:封山观海(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31 07: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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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钟毓龙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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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神话演义第三卷:封山观海

上古神话演义第三卷:封山观海试读:

第一回 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 舜与尧问答 尧赐舜雕弓、干戈、昭华玉 舜琴尧加 瞽叟使舜完廪、浚井

且说舜将父母弟妹一齐搬到沩汭地方居住之后,房屋也宽敞了,器具也齐备了,饮食也丰腆了,伺候的人也有了,瞽叟夫妇起初也还觉称意。但是一看,舜如此之显荣,有百官事他,有帝的九子奉他,有牛羊,有仓廪,当初几次三番逐他出去,原希望他冻饿以毙的,不料现在倒反富贵了。当初决定不给他订婚,原希望他鳏居终身的,不料他居然成家,而且是天子的女儿,而且有两个,那后母心里又是妒忌,又是恼怒,竟有说不出的难过。至于象的心里,又是不同,转转念念,总是不忘情于二嫂,外面虽是假作亲热,里面恨不得将舜杀了,夺了那二嫂来。因此乘舜不在家的时候,常到舜宫中去与二嫂闲谈,希冀施用吊膀子的手段。娥皇、女英是聪明人,岂有看不出情形之理,但是既不好拒绝他,又不敢得罪他,深恐他在父母面前再用谗间起来,因此只好和他敷衍。哪知象以为二嫂是有心的了,越发觉得只要杀死了舜之后,二嫂就可以到手,于是一心筹划杀舜的方法,苦于想不出。

舜住的房屋,与瞽叟等所住的房屋非常相近,中间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无门可通,来往须出大门,绕道而行。舜每日率领二女,往朝父母,多者三次,少者一次,其余时间依旧做他的农夫事业,犁云锄雨,早作夜休。时当初夏,二女亦采桑养蚕,实做农家妇的勾当。有时首亦来谈谈,和二嫂非常莫逆。有时象在舜宫,舜归来看见了,仍旧非常和他亲热,想用诚意去感格他,或者召集了九子百官等臣庶,讨论政治或做人的道理,希望引他到为善的路上去。然而象的心思,并不在此,哪里要听;并且见了九子百官等,不知如何局促不安,自惭形秽,往往不到片时,就跑去了。如此者过了多月。一日,帝尧饬人来接二女归宁,并希望舜同去。舜忙偕了二女朝见父母,禀知此事。舜的后母本想不答应,又是首多方解释,方才允许。于是舜及二女拜辞了父母舅姑,径往太原而来。

那面帝尧早将他宫殿旁边的一间贰室收拾起来,给舜等居住。舜到了之后,就在殿上延见,群臣百僚咸在,仪节非常隆重,这才是两大圣人见面的第一次。行礼既毕,即设飨礼。当时群臣久闻舜的大名,却未见过,此时细细瞻仰,但见舜:太上员首,龙颜,日衡,方庭,大口,面颔无毛,果然一表非凡。所欠缺的,长不过六尺一寸,比到帝尧长十尺的,相形之下,殊觉短小;加以操劳忧危太过,背项伛凹向前,而面貌亦觉黧黑。大家暗想,这个人有这样的大德,负这样的大名,甚为可异!飨礼既终,继以燕礼,大家开谈了。起初不过泛泛之言,后来渐渐谈到天下,帝尧道:“朕欲使天下之民都来归附,应该用什么方法?”舜道:“以臣所知,有三个方法:第一个是执一无失,第二个是行微无怠,第三个是忠信无倦。能够行这三个方法,天下自然会来了。夫执一如天地,行微如日月,忠诚盛于内,贲于外,形于四海天下,其在一隅耶,夫有何足致也。”帝尧又问道:“那么我们何事?”舜道:“应该事天。”帝尧道:“我们应该何任?”舜道:“应该任地。”帝尧道:“我们应该何务?”舜道:“应该务人。”帝尧又问道:“那么人情何如?”舜叹道:“人情甚不美,问他做甚呢?一个人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禄盈而忠衰于君,人之情乎!人之情乎!甚不美,问他做甚?”帝尧听他这番对答,简括而切要,且多感慨,非常满意,于是就送舜到贰室中住下。自己回到宫中,二女九男都来觐见,帝尧细细问讯一番,知道舜的内行,确系纯笃,绝无虚饰,非常佩服。次日,又召见到沩汭去的百官来盘问一番,知道舜的外行,亦确系纯美无疵,尤为叹赏。

一日,舜来见帝,谈了多时,帝尧赐舜雕弓一张、干戈各一件,又赐衣一袭,舜再拜受赐。过了两日,舜备了飨宴,回请帝尧,帝尧同了大司农、大司徒同去,舜为主人,帝尧等均为宾客。自此之后,帝尧又复飨舜,舜又复飨帝,迭为宾主,请了好几次,不像舅甥,亦不像君臣,那情谊竟和朋友交际一般。天子友匹夫,这是后人所羡慕的。

一日,帝尧与舜又在闲谈,舜问帝尧道:“天王之用心何如?”帝尧道:“吾不傲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舜道:“美则美矣,而未大也。”帝尧道:“然则何如?”舜道:“天德出而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帝尧道:“然则胶胶扰扰乎!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

一日,二人又闲谈,帝尧问舜道:“从前有一年,朕因为宗、脍、胥敖三国不尽臣礼,想起兵去伐他,后来事势有阻碍,未曾去伐,但是每到南面听政的时候,心中总觉不能释然,这是什么缘故?”舜道:“臣的意思,治天下总以德为先,武力次之。宗、脍、胥敖三国之君,譬如蓬艾中间的小鸟,听他飞翔,无所不可,不必因为他不臣,心中就不释然的。昔者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于日者乎!”帝尧听了,又非常佩服。

一日,帝尧到贰室中去访舜,只见舜的行囊中,有琴一张,帝尧问道:“汝向来善于鼓琴吗?”舜道:“但能够弹,不能称善。”帝尧取出来一看,原来是五弦的,就问舜道:“琴的制度,一定是五弦的吗?”舜道:“不必一定,少的一弦三弦,多的七弦九弦均可。臣用五弦琴,是臣师纪后所传授。”帝尧就叫舜弹了一曲。次日,就命乐师质,特制了一张七弦琴赐舜,并且说道:“汝琴五弦,朕加二弦,所以合于君臣之恩。”舜稽首拜谢。

自此之后,舜在甥馆,盘桓了一个多月。一日,与娥皇、女英商定,向帝尧告辞归去。帝尧于是大张筵席,为舜饯行,又赐了无数物件,内中有一块宝玉,名叫昭华之玉,大约取昭显重华的意思。对于舜的父母,亦有赠送。舜一一拜受,起身归去。九男百官依旧随行。

到了沩汭,舜和二女先来见父母,并将帝尧所赠的物件一总呈上。瞽叟是一物无所见的,都由首逐件报告。那后母看了,虽是欢喜,然而尚有嫌少之意。独有象和二嫂久不见了,等舜与二女回宫之后,急忙来见。舜殷勤招待,并将帝都风景大略和他谈谈。象看见帝赐的干戈、七弦琴和雕弓等,非常喜爱,玩弄不已。舜因为是天子所赐之物,不便转赠于弟,拟照样制了送象,但是并不言明。哪知象去之后,愈想愈眼热,愈想愈心焦,既想二嫂,又想这许多玩物,不由得不暴躁发怒。他母亲知道他的心思,百般劝慰。象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弄她到手,我不是人!”母亲道:“物件有几种,我明朝向他去要,或者可以弄到手,人是难的呢。”象道:“我不屑去向他讨,我自有方法可以弄她来。物件要紧,人尤要紧。我只要将这个不孝的畜生杀死,怕她们都不是我的么!”母亲道:“你不要胡说,杀人是要偿命的!”象道:“怕什么!我自有方法,叫他死而无怨,看我的手段,看我的本领。”说罢,恨恨不已。那时首适值在后面,听到这番话,知道是为舜而发的。次日,凑个空闲,告诉了二嫂,叫她们劝舜留心。过了几日,却安然无事。

一日天雨,舜到瞽叟处去问安,瞽叟道:“我后面藏米的屋子漏了,米多渗湿,你须想个法子去修理。”舜应道是,当下舜出来就叫几个工人,去将仓廪治好。过了两日,瞽叟又向舜道:“廪上仍旧漏呢!你前日叫来的几个人,真是太马虎了,你去看看。”舜到廪中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大洞,时值雨后,廪中漏得不堪。舜觉得诧异,暗想,我前日叫来修理的几个人,不会如此疏忽的,这是什么缘故呢?瞽叟道:“明日天晴了,你给我自己上去修治,省得那班人不用心。”舜连连答应道:“是。”当下回去,便将此事告诉了二女。娥皇一听,便说道:“不好不好!这个不要就是计呀!”舜道:“想来不至于如此。”女英道:“即使不是计,我想总以防备为是。”舜道:“怎样防备呢?父命又不可违。”娥皇想了一会儿,说道:“有了。”就叫女英道:“妹妹!我想此事之危险,就在上了廪之后,急切不能下来。假使有如盖如笠的物件,手中拿住,抵着了空气,使人慢慢地坠下,或者不至于死伤。”女英道:“我亦这样想,最好如盖一般的物件,可以收,可以放的,明日上去时,收起来,藏在身畔,不使人看见,果真有急难了,那么就撑起来跳下,岂不是好!”娥皇道:“我二人意见既然相同,就做吧。”当下到庭外,斫了两枝大竹,细细劈开,竹梢做干,竹根剖成细片,再打过眼,用线索穿起,上面蒙之以布,下面再用机括撑住,可以伸缩。起初做了一个,能伸而不能缩,甚不适用,两人又细细研究,再加改良,居然可用了。娥皇道:“妹妹,我们再做一个吧,一只袖子里藏一个,岂不是好!”女英道:“好是好的,不过袖子里藏不起,怎样呢?”娥皇道:“管他呢,且做了再看。”于是两姊妹又合力做了一个,叫舜先在袖内藏藏,哪知竟有点累赘,而且看得出。两姊妹又商量了许久,将柄截短些,女英又设法将舜的两袖拆开放大,说道:“这个叫作鹊衣裳,明日的工作,可以叫作鸟工,但愿在空中能如鸟鹊的飞翔任意,才好。”当下舜将两盖分藏两袖之中,居然看不出了。娥皇道:“我看斗笠也不可少。工人升屋,戴斗笠以遮太阳,本来是当然之事,有斗笠戴在头上,跳下来或者格外平稳些。”于是又取过斗笠来,缝补坚固,叹了一口气道:“人事已尽,所不可知者天命了。”时已夜深,三人胡乱地睡了一觉。

次日黎明,舜藏了两盖,携了斗笠,往朝瞽叟,问安已毕,却不见象和后母。瞽叟道:“今日天色已晴,汝可去完廪了。”舜连连答应,即忙来至后院,只见象和后母都站在廪门之边,不知谈什么。舜忙过去给后母请安,又向象道:“三弟今日起身甚早。”象道:“我记念廪中之米,恐怕它受潮而霉,所以和母亲来看看。”舜道:“那么,门窗不可以闭着,打开来透透风,那霉烂就可以减少了。”说着,就要来开廪门。那后母忙拦住道:“不可不可!我我我里里面有要要紧物件,放在那里,不不不要开。”后母正在说时,象早过来,将身挡住了门。舜见此情形,知道今日之事非常危险,但亦不露声色,即说道:“父亲命我完廪,我上去吧,梯子在哪里?”象用手指道:“在对面。”舜看见,便过去掇了来,一级一级地升上去,升到一半,已从窗棂中望见,里面并无米粒,都是堆着些干柴枯草之类,心中益发明白。刚爬到屋上,忽觉脚旁有物移动,回头一看,只见那梯子已被人移去了。舜知道祸事已迫,不敢怠慢,忙先爬到屋脊上,察看四周情形,只见面面临空,有一处房屋虽则相近,然而距离亦有一丈左右,料想跳不过去。那时,下面已有毕剥之声,烟气亦迷漫而出。舜急将两盖取出,携在手中,那时西北风大作,东南两面尽是烟气,舜即爬到西面,往下一望,约有二丈高,然而顾不得了,急将两盖撑起,两手擎住,站将起来,往下跳去,但觉悠悠扬扬,落在地上,竟一无损伤。慌忙丢了两盖,除了斗笠,要想来救火,那时邻舍居民都担了水,持了械,来救火了。当头一个,看见了舜便大嚷道:“都君一个人在这里救火呢!我们在外面,已都看见了,令弟竟还没有知道,抵死地不肯放我们进来,幸亏令妹呼救,令弟才肯让开,再迟一刻,可不得了呀!”舜道:“诸位费心,感谢感谢!赶快替我们救一救。”那时九男百官等亦都率领人夫来了,七手八脚,一齐动手,但是风猛火炽,无从设法,虽有水浇上去,正如添油一般,须臾之间,房屋崩倒,尽成灰烬。那时象跟在后面,看见舜依然尚在,帮同救火,竟像一点损伤都没有,心中着实奇怪,暗想,他莫非有远跳的本领么?火熄之后,救火者纷纷散去,象看见了舜,假作不知道的样子,反问舜道:“你上屋之后,我和母亲就到里面去,究竟这火从何而来的呢?”舜道:“我亦不知道,大概不知何人遗落在那里的吧。”说着,首跑来,就问舜道:“二哥无恙么?”舜道:“多谢,无恙,父亲受惊么?”首道:“还好,没有受惊。”舜就来老父处,问慰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一路的恸哭,暗想:人家父母,总是很亲爱的,何以我的父母,竟要设法弄死我?我的罪恶究竟在哪里呢?殊不可解。娥皇、女英接着,知道侥幸而免,私相庆慰,又慰劝了舜一番。

过了多日,忽然首神色仓皇地跑来和二嫂说道:“前日焚廪之事,事前妹一无闻知,幸而天相吉人,二哥竟脱了险,真是恭喜。昨晚妹听见三哥和家母密谈中有‘空中可逃,地中看他怎样逃’的话,妹深恐与二哥又有关系,所以特来通知,请速防备,妹去了。”说罢,匆匆而去。娥皇、女英听了,顿时又非常忧虑,然而“地中”两个字如何解呢?指何地而言呢?一时竟猜不出,等舜回来,就告诉了舜。舜想了一想道:“哦!一定是浚井。我记得那边屋里,是有一口井的。”娥皇、女英听了,不禁失色,齐声道:“果然如此,那么怎样?”又歇了一会儿,说道:“我看,先在那井中旁边,穿一个洞,可以藏身,岂不是好。”舜道:“这个做不到。第一,井在那边,我如何去穿?第二,即使穿了,他将上面堵塞,我藏在里面,如何能活呢?”三人说到此处,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忽然娥皇道:“有了。”舜问道:“怎样?”娥皇道:“井在何方?”舜指着东北角道:“大约在这一面。”娥皇道:“离此地大约有多少远?”舜道:“大约有三四丈。”娥皇道:“那么,我们先在此地的这一口井里,对准方向,穿一隧道过去,接着那口井,万一有事,就从这隧道里钻过来,此法如何?”舜和女英听了,都以为然,但是方向如何对得准呢?女英道:“这个容易,我们先用梯子,布到垣上,望一望就是了。”当下决议之后,舜立刻就动手起来。那锄犁畚锔等,本是农家必备的,舜走下井去,慢慢掘土,娥皇,女英轮流地搬运,日里不足,继之以夜,三人精疲力尽,只开得二丈左右远,又恐怕掘错了方向,不时地升梯登看,益觉劳乏。幸喜次早进见瞽叟,竟没有提起什么事。归家再掘,到得下午,约有三丈多远了,居然与那边的井有点相通,但是仅有很狭很小的一点光线透出。舜气急力竭,汗如雨洗,幸喜不曾掘斜,方自欣慰,走出隧道,稍事休息。忽然瞽叟处饬人来叫,说道:“有要事叫舜就去。”舜浑身污泥,口中急急答应,立刻舀水,大略盥洗一遍,娥皇、女英早将衣服送来,替舜穿好,又将各处用带系紧。舜问什么缘故,娥皇道:“系紧了,好预备钻隧道,省得有牵扯不便,这个叫作龙工之衣。”说罢,女英又将斧凿等纳入舜衣中,外面仍穿上衣裳,匆匆来见瞽叟。瞽叟道:“我叫你来,非为别事,后院中那口井,浑浊了,你给我去浚一浚。”舜连声答应,心中却禁不住酸楚万状。到得后院中,只见四面,一畚箕一畚箕的泥沙土石,堆积得不少,后母及象却不见踪迹。舜暗想,若非妹通知,此命休矣!虽然,为祸为福,还是难说。一面想,一面走到井边,将外罩的衣裳脱卸,就向井中直跨下去。原来凿井是舜生平的长技,舜每到一处耕田,必定亲自凿一口井,因此跨下井去,极为自然。一路下去,一路四边张望,都是漆黑,并无光亮,不得已,取出斧凿,到处乱击,有一处松而且空,料想是刚才所掘之隧道了,急忙用尽平生之力凿去,顿时与那边隧道打通,但是泥沙梗塞,一时不易钻过,而耳中仿佛听见啼哭之声,又仿佛有斥骂之声,头上泥沙土石已盖顶而来,头顶肩背早被打击了几处。舜知道危险之至,狠命地向隧道中爬钻,那从顶上来的泥沙土石,更如瀑布的倾泻,股上腿上又打着不少。舜全身钻进隧道中,气力全无,不能动弹,忽然觉得眼中火光一耀,又听得似有人语,舜知道是英、皇来探望,精神一振,努力地就钻了出去。

且说象与他母亲本闪在后屋之中,看见舜跨下井去,二人急忙走到院中,将所预备的泥沙土石畚箕提起,要往井中倾去。忽见首飞奔地跑来,将母兄两个所提的畚箕夺住,不使他们倾倒,口中苦苦地代舜哀求。她母亲大骂:“干你甚事!给我滚开去!”首仍旧不放,仍是哀求。象勃然大怒,骂道:“你敢来破坏我们的事!”说着,放下畚箕,劈面一掌,又用手一推,首踉踉跄跄地退到丈余路之远,颠于地上,痛哭不已。这里象和他母亲才将各畚箕的泥沙土石逐渐倾倒到井中去,有如许时间的腾挪,舜才能够逃出,亦真是舜的救星。过了一会儿,各畚箕的土石泥沙都已倒完,井亦差不多填满了,象不禁拍手大喜,和他母亲说道:“怎么样?我的谋略!看他这回逃到哪里去!照母亲前回焚廪的政策,我早知道不对的,因为他在屋上,可以跳,即使不会跳,邻人看见了,还要来救,不是万全的,果然,徒牺牲了一间房子。现在岂不是好么!”他母亲也笑笑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不过我想杀人是要偿命的,推说失火烧死,就无痕迹,我是这个想头。”象道:“我这个方法,何尝有痕迹呢?人家查起来,只推不知道,他们绝不会疑心到井里去的。”那时首见井已填满,料想舜决不得活,直哭得昏晕过去。象跑过去踢她一脚,说道:“这回事情,你如若敢向人漏泄一个字,管教你也立刻不得好死!”他母亲也说道:“那是万万漏泄不得的,万一漏泄了,我们两个人去受罪,你心里忍么?”首不敢作声,站了起来,跟了母兄,走进房去。只听见象叫道:“父亲!今朝事情已做成功了,这个功劳,都是我的。现在先将他的家产分一分,牛羊我不要,归了父母,仓廪我不要,归了父母,干戈归我,琴归我,弤归我,还有两个嫂子,想来父母更没有用处,叫她们给我叠被铺床,晚上陪我睡觉。父母你看,我分得对不对?”瞽叟夫妇大笑道:“好好!随你随你。”象听了,得意之极,叫道:“我就去望望二嫂来。”说着,转身便来到舜处,刚进大门,只听见里面叮咚叮咚的琴声,象料想是二嫂在那里弹,不禁心痒起来,便大叫地跑进去道:“好嫂子!你们好快活呀!我来陪你们。”哪知话未说完,一看,坐在床上弹琴的并不是二嫂,竟是个舜,二嫂却分立在两旁。象到此,真是出其不意,万分为难了。留又不可,退又不能,恨不得寻一个地缝,立刻钻进去,心中又想:舜已给我埋在井中,何以仍旧会得在此弹琴呢?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一霎时思潮起落,不禁目瞪口呆。倒是舜和英、皇,仍旧客客气气地让坐,问他从哪里来。象只得期期艾艾的,随口胡诌道:“啊哟!我我实实在记记记挂二哥呀!”话未说完,良心发现,顿时将一张脸涨得绯红。舜见他如此,也不和他认真,便说道:“三弟你来亦好,我这几日忙得很,你有工夫,可以代我管理这些臣庶吧。”象听见舜如此说,心中益发不安,如坐针毡,勉强支吾了几句,就告辞而去。回到家中,他母亲就问他道:“你来得这般快,莫非那两个女的不肯从你么?”象道:“怪怪怪!不是鬼,定是妖。”他母亲诧异道:“怎样怎样?”象道:“我们亲眼看见他埋在井里,哪知他却在床上弹他的琴,岂不是妖魔鬼怪么!”他母亲听了,亦惊疑不定,两个人再同到井的四周,看了一回,亦看不出痕迹。他母亲道:“不要这个人有鬼神保佑,暗中救扶么!我看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吧。”象恨恨地说道:“我一定不肯歇,我不弄死他,不是人!”当下只有首听见了,知道舜并未死,暗暗欢喜。

第二回 象日以杀舜为事 二女与舜药浴汪 舜为司徒,举八元八恺 荐皋陶为士师 七友逃舜

一日,首正在房中作绘画,忽听见象与父母吵闹之声,首蹑手蹑足走过去窃听,只听见象说道:“父母因儿子不孝,杀死儿子,照例是无罪的,即使有罪,亦决不至死。父亲!你就承认了,有什么要紧呢?”他母亲说道:“从前原想不牵涉你在内,所以那样做,求个泯然无迹,不想他神通竟有这样广大!现在除出这样做之外,真无别法。事体发觉了,求你承认承认,你都有如此之难!难道你真个眼睁睁看我们母子两个去抵罪么?”隔了一会儿,瞽叟道:“是了是了!我承认,我承认。”首方想再听,但觉里面有脚步移动之声,深恐有人出来,慌忙退回原处,暗想:“这次又不知道要施用怎样的毒计?想来总要比前两次的毒。二哥二哥!你真好苦命呀!”继而一想:“我既然知道了,总须设法探听,以便救护才是。”自此之后,首遇事留心,随处察看,但亦无迹可见。

一日,忽见象叫人买了两瓮佳酿回来,这是从来所未有的事,首觉得有点古怪。次日,舜和二女来时,首乘便与兄嫂做了一个眼色,又目视酒瓮,舜等会意,旋即归去。舜想到父母这种待遇,禁不住又号泣起来。二女劝道:“如今哭也无益,总须赶快预备,以尽人事。照刚才小姑的意思,怕的是酒中置毒,那么怎样呢?”大家想了一会儿,女英忽然道:“百草花丸可以解百毒的,有在这里。”舜问:“怎样叫百草花丸?”娥皇道:“当初我父亲有一个臣子,叫赤将子舆,他是几百岁的仙人,专食百草花丸,不食其余烟火食。有一年,我父亲到南方去巡守,与老将羿等中了三苗国的蛊毒,一病几殆,幸亏这百草花丸治好,因此我父亲极相信它,就请赤将先生将这丸制了无数,分赠各人,以备急需,所以我们都有的。”说罢,就进内去,翻箱倒笼,寻了一大包出来,打开一看,香气扑鼻。女英就劝舜先服一点。舜道:“这种药,大概是中毒之后,再用它去解的。此时并无动静,服它何用?”娥皇道:“服了好。横竖这百草花丸,是有益无损的。”舜于是就服了些。凑巧象跑来,对舜千不是万不是地赔罪,并且说:“从前种种,都是做兄弟的荒谬,如今觉悟了,特诚备了些酒肴,务请二哥去赏光赏光。”舜听他的话语虽如此说,而眼中时露凶光,笑容之中亦微带点狞恶,料想他决不怀好意,便辞谢道:“三弟!你何必如此客气多礼。我今日略为有点不舒服,刚才正在此吞丸药呢,心领谢谢吧。”二女亦帮同推辞。象道:“今日之事,不仅是兄弟个人的意思,父亲母亲都同意的,叫我专诚来请呢!父亲母亲,此刻都等着,如果二哥身体不适意,略为坐坐,少吃点亦可。”舜见他说到如此,不能再辞,只得说道:“既然如此,三弟,你先行,我就来。”象大喜而去。这里舜连忙再将百草花丸吃了些,别了二女,匆匆就至父母处。只见筵席已摆好,他后母和首正在一盘一碟地搬出来,象亦在那里帮忙。舜看了,非常不安,说道:“母亲、弟妹太辛苦了,儿自己来搬吧。”他后母笑眯眯地说道:“你兄弟气性不好,欢喜恶作剧,几次三番地戏弄你,我和你父亲知道了,非常生气,责备了他一番,他自己亦懊悔了,所以特地备点酒肴,请你吃吃,请你对于以前种种,千万不要介意,原谅他年纪小吧。兄弟如手足,总以和气为主,你说是不是呀?”舜听了这番话,尤其觉得不安,说道:“儿决不介意。三弟人是很好的,不过一时的错误罢了。母亲请坐,儿自己来搬。”说着,一径走到厨房里,这是舜平日在家所操的恒业。迎面遇见首,捧了一盘鱼出来,舜看她愁眉深锁,眼有泪痕,知道她正在为自己而担忧,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感激。首看了舜,故意装作不见,一脚踢在舜足上,嘴里轻轻说了“留心刀”三个字。舜陡然一惊。到得厨下,象亦随后跟来,说道:“二哥请坐,何必客气呢!”舜道:“没有母亲做了再搬给我吃的道理,我一定要自己搬的。”说着,就亲自搬了一盘肉出去。到得门边,瞥眼一看,只见门背后亮晃晃似的,有两把刀在那里。舜看了,心中倒反稍稍安了一点。原来舜所虑的,就是酒肴中下毒,是无可逃的;如用刀来,那就有可逃的方法了。当下父子兄弟母女五人共席,瞽叟是目不见物,待人喂哺的,不过口中劝饮。象和他母亲,更不住地轮流替舜斟酒,干了一杯,又是一杯。舜屡屡告辞,象和他母亲仍旧不肯歇手。瞽叟亦不时地说道:“舜儿!你会饮,多饮几杯。母亲的美意,你哪里可以不饮呢!”舜只得又饮了几杯,从午间起,直饮到日色平西,舜不知道饮了多少酒了。舜虽则有百觚之量,但是二百觚已不止了,只因知道大祸临头,心中兢兢,所以虽则醉了,尚不至于露出醉意来。后来首看见母兄心怀不良,有灌醉舜的意思,乘个不备,走到后面,私下将瓮中之酒倾去了不少。象来看时,酒已干了,但看舜仍旧没有醉意,而且精神奕奕,谈笑风生,与平时一样,不觉又恨又气,蓦地走出去,从门背后取出两把刀,说声:“我总是如此,就和他拼了命吧!”正要闯出去,适值他母亲亦走来,想和他商量。首趁此,以手做势,叫舜赶快逃。舜会意,急忙起身,也不向老父告辞,踉踉跄跄地往外便走,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不自主,勉强镇定,急行归家而去。这里象与母亲商量了几句话,便手执钢刀而出,不见了舜,便问首。首道:“他说出去小遗就来。”象赶至小遗处,仍不见舜,即忙赶至大门,问守门的人,说:“舜已归去了。”直把象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正是赔了许多酒肴,费了许多心思力气,还要赔了多少的小心和不是,焉得不忿呢!

且说舜进了自己家门之后,知大祸已脱,心思一懈,这酒就涌上来,顿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往左便栽,跌倒在地上。左右的人见了,慌忙来扶,却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慌忙入内,报与二女,一面并将舜扛了进去。那时二女因舜去了半日,寂无消息,心中非常记念,忽见众人将舜扛了进来,以为毒发,性命垂危了,更觉得惶急万分。后来扛到床上,众人退出之后,细细上前一看,只见舜口吐食物,酒气熏人,但是呼之不应,推之不醒。女英道:“不要是中毒么?”娥皇道:“我看不像,如果中毒,必有疼痛,或他种的情形,不会这样安睡的。”于是二人陪了一夜。到得次日,舜仍旧不醒,二人却有点怕了,女英忙去查医书,看见一条说:凡大醉不醒者,用人乳和热黄酒若干灌服,再用冷热汤浸其全身,则酒化为汤而自醒矣。但是人乳急切找不到。娥皇又查医书,用白菜籽二升,捣烂熬汁灌入,亦可醒酒。娥皇道:“我们这里白菜籽很多,何妨试试呢。”女英道:“我看冷热汤是外治之法,料无妨害,两项齐用吧。”二人商量定了,分头去预备。先用白菜籽汁灌入,后将舜扛入一个小池之中,加以热汤,浸其全身,不时地增添热汤,过了半时,果然慢慢地醒了。二女大喜,忙将舜扶起,周身揩抹一回,再更衣起立。舜便问何以至此,二女历述原因。舜道:“昨日酒甚佳,又饮得多,真个醉了。”一路说,一路想走,但是身子兀自荡摇不定,气力全无,足足过了三日,方才痊愈。这三日朝见父母,都是二女去的。

一日,帝尧忽有命令,叫舜将二女带了即刻入都,将授以官职。舜本来要想辞谢,陈请终养。继而一想,为国为民,本是向来的志愿,岂可专一地顾家!又想连父母都迎养而去,后来一想,父母兄弟如此屡屡谋害,万一性命不保,岂不是陷父母于不义!还不如趁此离开了吧。譬如从前,在各处做工,每一二年归觐一次,亦试得。想罢之后,就拜受帝命,一面禀知父母,一面预备动身。象因屡次想谋杀舜不成,正在气愤,思想别法,现在忽听得舜要出去做大官,而且二嫂都要带去,从此杀兄夺嫂之志愿永远不能再偿,并且与二嫂见面亲近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一气非同小可,然而亦无可如何,只得听他们自去。

过了几日,舜到了太原,觐见帝尧。帝尧向舜说道:“大司徒勤劳民事,历有多年,现有疾病,医者劝其静养,所以朕特饬汝前来代他的职位。汝如有嘉谋,尽可设施,不可因系庖代性质,奉行故事。”舜稽首受命。过了两日,舜向尧奏道:“臣的意思,为治之道,得人为先,所以臣任教化之事,拟举几个贤人,以供襄助,未知帝意何如?”帝尧道:“汝言极是。果有贤才,不妨尽量保举,朕当一一任用。”舜道:“臣伏见帝之胞弟,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八个,都是逸群之才,可以当敷教化之任,请帝任用。”帝尧道:“原来就是他们,朕真疏忽了。自从先皇考宾天之后,庶母羲和氏就带了他们在海外,一晌未曾归来,所以朕尚未曾见过。汝知道他们八个,确有才干,贤能可用么?”舜道:“他们从海外归来,大约有好多年了。天下之民,尽知道他们的贤能,齐声称颂,有‘八元’之称,臣均见过,确系可用。”帝尧道:“那么汝赶快饬人去招他们来,朕立刻任用,就分派在汝部下吧。”舜再拜稽首,受命而出,即刻派人去寻八元。两月之中,陆续都到,先来见帝尧。帝尧道:“朕未知汝等已归国,失于招呼,但是汝等既已归国,何以不到朕这里来?”伯奋道:“贵贱有殊,臣等如来见帝,其知者以为叙兄弟之情,不知者必以为希富贵之路,臣等耻之,所以不敢前来晋谒,死罪死罪!”帝尧叹道:“汝等亦太耿介了。现在舜举汝等佐理敷布教化之事,汝等其各敬谨将事。兄弟固属至亲,然而国家之事,如有乖戾,朕不能因私恩而废公义,汝等慎之!”八元等受命,稽首而出,就到大司徒府中来就职。

当下舜就开了一个会议,商量敷布教化之事。但是“教化”两个字,太空空洞洞了,究竟教什么呢?化什么呢?教他好,怎样才叫作好?化他善,怎样才叫作善?后来讨论的结果,最要紧的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的一种关系。因为世界是人类所积成的,人与人无时不接触,无地不接触,既然接触,那么你的待我,我的待你,必有一种至当不易的方法,才可以相安相亲而不争;教化之道,似宜从这一点着手,方才切实有用。后来又将世界上人与人相互之关系,分为五类:一曰君臣,二曰父子,三曰夫妇,四曰长幼,五曰朋友,这五类似乎已可包括人与人相互之关系而无遗了。但是,每类之中,求一种至当不易之方法,其标准很难定。尤其难定的,是君臣一类,因为君臣一类,为君的往往容易擅作威福,为臣的往往容易谄媚逢迎,以避君主之威,以邀君主之福,这种道理不弄明白,君臣一类是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后来大家细细讨论,定下一个标准,叫作“义”字。义字的意思,是种种合于当然的意思;因为君之与臣,尊卑虽殊,但是推到他当然的道理,所以要立这个君,所以要用这个臣,无非都是为百姓求福利而设的;既然都是为百姓求福利而设,那么他们所行之事,有福利于百姓的,才叫作义,无福利于百姓的,就是不义;臣子不义,君主应当加之惩罚,君主不义,臣子亦应当加之以谏阻;假使同是一事,君主的意见有时与臣子不同,而那利害祸福一时又看不到,那么怎样呢?或者君主方面牺牲他的意见,以从臣子,或者臣子方面牺牲他的意见,以从君主,均无不可;假使两边意见不同,而利害祸福显而易见,那么为君主的可以罢免其臣,为臣子的亦可以舍弃其君,所谓“道合则留,不合则去”,有义的标准,就此确定。还有一层,所谓君臣,不必限于朝廷之上的君主,凡是一部分为百姓办事,而有出令之权的,都是君之类;凡是受人之禄,为人办事,而有奉行之责的,都是臣之类,都适用这个标准。第二项是父子。父对于子,应该慈;子对于父,应该孝。孝慈两个字,总离不了一个亲字;父子天性,假使因责善而贼恩,而分离,那个就不亲了;所以父子的标准,就定了一个“亲”字,无论如何,总以不失其亲为原则。母子与父子一样,亦适用这个标准。第三项是夫妇。夫应该和,妻应该柔,一和一柔,家道乃成。世上夫妇仳离的缘故虽有多种,而最大的不外两端:一端是亲热过度,始则纵容狎亵,无所不至,久而久之,反动力一生,两个就不对了;还有一端,男子见了另外的女子,都是可爱,女子见了另外的男子,亦都是可爱,虽不必一定夫有外恋,妻有外遇,而不拘形迹、不避嫌疑之中,实足以引起夫妇的醋意,而生出种种之误会,因此夫妇相敬如宾的敬字,还不足以包括,所以它的标准,是一个“别”字。其他男女交际及各种,亦适用这个标准。第四项是兄弟。兄应该友,弟应该恭,这是人人所知道的,但是如何叫作恭,如何叫作友,不能不定一个标准。大凡兄弟这一伦,与父子夫妇不同。父子的尊卑隔得远,而兄弟则是平等的,不过年龄有大小而已。夫妇的利害,常相公共,而兄弟的利害,往往相冲突。况且父子夫妇,都是个对个,简单而容易对付;兄弟则多者十余人,少者亦二三人,方面既多,对付不易。讨论结果,定了一个标准,是个“序”字。因为兄弟的名称,是由年龄而来,那么种种关系发生的时候,都按了次序做过去,自然不会冲突了。每事兄让其弟,弟让其兄,友爱之情就由此而生。推而广之,要想泯灭社会上一切的争执,亦无非确定长幼之次序,乡党莫如齿,以齿为序,社会自然不乱,所以各种长幼,相遇亦适用这个标准。第五项是朋友。朋友这一伦,有广狭两义:就狭义说起来,同道为朋,同志为友;就广义说起来,除出父母之外,殆无不可以作为朋友。天子友匹夫;匹夫匹妇,如宾如友;兄弟互相友爱;都是个友,那么这个标准从何而定呢?讨论良久,结果定了一个“信”字,因为朋友之道,不外乎交际,而交际之中首重言辞,一切情谊都由此而发生;假使交际之时,言而无信,或任意虚构,或行不践言,那么情谊就不能发生,而朋友之道亦无从确立,所以信字最为重要。其他人类往来交际,亦适用此种标准。五项议完之后,大家又商量制成一篇议案,又分派职司。伯奋、伯虎担任父子一伦,仲堪、仲熊担任夫妇一伦,叔献、叔豹担任兄弟一伦,季仲、季狸担任朋友一伦,尚有君臣一伦,由舜与八人共同担任,并拟定教导的种种方法。次日入朝,奏知帝尧,帝尧看了大喜,遂将这个议案定名叫作“五典”,表示尊崇之意,就叫舜等负责去实行。

过了几月,大司农因为水灾太久,黎民艰食鲜食,拟亲自到各处考察一周,以便筹划补救,他所兼的天官冢宰一职无人代理,帝尧就叫舜去担任。原来那天官冢宰是总辖百官的尊官,向来大司农出去,总是由帝尧自己担任,这次因为要试舜的才能,看他有无统御之才,群臣服与不服,所以叫他担任。那舜代理几个月之后,百官个个服从,各率其职,这亦可见舜的才德了。但是舜代理了冢宰之后,对于百官细细考察,才德贤能之人固然不少,而寻常庸碌的人亦不免掺杂其间,因此又保举了苍舒、、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等八恺,说这八人都可以大用;并且又保举雒陶、灵甫、东不訾、秦不虚、方回、续牙、伯阳等七友,说这几个亦都是忠清正直之士,可以作庶官之才;又保举皋陶,可以当士师之任。帝尧道:“皋陶这人,朕曾召来,想大用他,可惜喑了,此刻痊愈了么?”舜道:“他的喑病,时愈时发,此刻是否痊愈,不得而知。但是,求一个折狱之才,非此人不可,即使他的喑疾常发,亦不要紧,因为折狱并不一定贵乎言语的。”帝尧听了大喜。后来又谈到方回、续牙,帝尧道:“方回这人,从前朕亦想用他,他只肯做个闾士,后来又硬辞去。他是个志在学道之人,恐未必肯来做官呢。至于续牙,是朕之胞弟,朕屡次召他,他逃来逃去,总不肯来相见,恐怕亦未必愿来。”舜道:“愿意服官与否,是各人之志;保荐贤才,是臣之职;各行其是而已。”帝尧以为然,遂又说道:“苍舒等八人号称‘八恺’,朕亦久有所闻,不知其人果何如?”舜道:“都是杰出之才,不可多得的。”帝尧道:“那么朕都任用,汝即速去召他们来。”舜受命,分头遣人去叫。哪知数月之内,八恺和皋陶都来,独有那七友不知所往。据去叫的人说,秦不虚等在舜这次入都之后,就动身他往,连家眷一齐搬去了。究往何处而去,他们的邻里都不知道,无从打听。舜听了,知道他们都是高尚其志,不肯出山,连平日最要好的朋友都情愿终身不见面,这亦是无可如何之事。皋陶是帝尧赏识最早之人,且有专长,所以一到京之后,就授以士师之职,其余都留在朝中,共参大政。从此八元八恺,同在一庭,亦可谓英才济济了。第三回 尧以舜为耳目 宾于四门 纳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虎狼蝮蛇不害 命舜摄位,三凶不服

且说舜受尧命总理百官之事,舜举贤任能,因材器使,数月之内,无一废事,帝尧因此愈信舜的才德。然而一班左右之人,看见舜少年新进,今朝荐八个人,明朝又荐七个人,隔了两日又荐八个人,帝尧无不依他,如此威权,不免起一种嫉忌之心,便来帝尧面前献谗言道:“臣等听见说,一个为人君的,应该自己用一副耳目,方才可以防免臣下的盗权结党和欺蔽。现在帝专门相信一个虞舜,举几个,用几个,恐怕是不可的事吧!”帝尧听了,已知道他们的来意,便笑笑说道:“朕的举舜,已经用尽朕的耳目了。假使对于舜所举的人,再要用朕的耳目,将来又再用朕的耳目,那么这副耳目,岂不是辗转相用,终无了期么!”左右的人听了帝尧的话,不觉作声不得。

过了几月,大司农回来了,舜仍旧交卸。这年适值是诸侯朝觐之年,远近诸侯来朝觐者络绎不绝。帝尧要试舜对于诸侯的信仰如何,所以又叫舜作上傧之官,招待四方宾客。东方九夷之国,在东门之外;南方八蛮之国,在南门之外;西方六戎之国,在西门之外;北方五狄之国,在北门之外;一批来一批去,舜都招待得非常周到。各方诸侯见了舜的威仪,听了舜的谈吐,都生敬仰之心。于是帝尧知道舜这个人可以将天下让给他,不用踌躇了,正在计算让天下的日期与如何让法,忽报冀州东都水患大甚,鲧所筑的堤,坍去了大半,洪水汩汩而来,人民死伤无数。帝尧听了,大为痛惜,就和舜说道:“朕本拟亲自前往一巡,无奈年老,不禁危险,现在命汝随同大司农,到那边考察一番,究竟是鲧办理得不善,还是天灾地变所致,务须调查明白,汝其速往。”舜稽首受命,当下就和大司农带了许多从人,一同起身,向东而行。原来鲧所筑的堤,在冀州东部,兖州北部,共有两条:一条从大伾山起(现在河南浚县东二里),经过现在河北省濮阳县而东;一条从现在河北省大陆泽之南,经过广宗、清河、故城三县,曲折而东,每条长亘千里。鲧的计划,一堤坍了,还有一堤,亦可谓想得周到了。但是当时地体未宁,海水冲荡,八九年的工程,竟毁坏于一日,这亦是鲧的大大不幸了。

且说舜和大司农到大陆泽西岸一看,只见洪水漫天,比较从前的大陆泽,不止大了一半,小民荡析离居,连船舶都不知道漂流何处,所以要想渡到南岸,殊属无法。舜和大司农商量,就沿着山势,水所浸没不到的地方,走过去,绕过大陆泽西岸,只见有一座山,伸向大陆泽中,仿佛一个半岛相似,舜和大司农等就向此山而来。哪知此山全是森林,蔽天翳日,绝无道路,更无居民,好像多年没有人来往似的。从人道:“此种山林之中,恐有毒蛇猛兽,请留心。”舜等答应。行不数步,果听得林中有狼嗥之声,愈迫愈近,从人吓得不敢上前,都退转来,便是大司农亦止步了。舜道:“怕什么!不要紧,跟我来。”于是分开众人,径自上前。蓦地大批狼群从森林中窜出,大司农在后面看见,忙叫仲华留意。舜答应道:“知道。”然而依旧前进。大批狼群窜到舜面前,用鼻嗅嗅舜之身,用舌舐舐舜之足,摇头摆尾,此去彼来,阻住舜的进路,舜安然站立不动。过了片时,大批狼群忽然都转身窜向林中而去,不知所往。大众看得稀奇,都来问舜,用什么方法遣退狼群。舜道:“并无方法。”大众益发诧异。又行了多时,转过一个山峰,森林渐稀,陡然遇见两只斑斓猛虎,一只卧在石上,一只伏在洞口哺小虎之乳。看见众人走来,两虎一齐站起,那雄虎威性陡发,竖起一根似铁的尾巴,前足揿住地上,将身子摇摆数次,抖擞它的皮毛,忽而大吼一声,响如霹雳。众人至此,个个自以为必死了,但听见舜忽向猛虎说话道:“我们奉天子之命,到此地考察洪水,想拯救万民,不料遇到了你。如果我们应该给你吃的,你就来吃了;如其不然,你赶快走入洞内,勿得在此阻碍大路,恐吓行人,你知道么?”说完之后,那雄虎若有知觉,垂尾帖耳,走到雌虎面前,呜呜地鸣了两声,就先后地衔了小虎,钻进洞去了。大司农等正在惊魂不定的时候,看见舜用话语制伏了猛虎,大以为奇,深恐两虎再钻出洞来,不敢多说,立刻都疾趋而过。离得远了,大司农方才问舜道:“仲华!你这个厌虎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舜笑道:“某何尝有厌虎之术,不过刚才狭路相逢,料想逃不脱,与它相搏,当然敌它不过,横竖总是个死;然而它是兽,我们是人,人总应该有人的气概,决不肯于临死之时,在兽类面前露出一种觳觫战栗之态,所以我奋着勇气,随便说了两句,不想居然有效,这个亦是天子之恩威,远远庇护着吧,哪里算得一种本领呢!”众人听了,无不佩服舜的识见,又无不佩服舜的镇定。

当下又行了一程,时当炎夏,天气燥热,山行既非常吃力,穿林出林,又非常艰难,忽然之间,觉天色渐渐阴晦起来,在森林之中,尤其昏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听见雷声隆隆,隐隐见电光闪闪,大家都说:“不好了!雷阵雨要到了!怎么办呢?”舜道:“我们既然到此,只有前进,决无退缩与中止之理。诸位如怕,请跟我来,但是在此黑暗之中,后人之手,须牵着前人之裾,方才不会失散。”众人听了,都以为然。哪知无情的烈风已漫天盖地而来,吹得万株乔木之枝叶互相敲击,比涛声不知道要响几十倍!那时众人如入九幽地狱,如临万仞龙宫,不要说人看不见,即使对面说话亦听不清了。幸喜舜早料到,叫大家相牵而行,才不至于彼此相失。渐渐前进,森林渐少,从那电光一瞥之中,隐约见前面似有房屋。众人有了希望,鼓勇直前,雷声益发大了,震得路旁悬岩几乎摇摇欲动,有崩倒之势,大雨倾盆,随之而来。众人冒雨狂走,须臾渐到目的地,细看似乎一座社庙,年久无人,欹斜颓败,门户一切都不完全。众人至此,聊胜于无,都到里面暂驻,或坐或立,虽则仍免不了上雨旁风的穿漏,然而比在大雨之中狂奔好得多了。又过了一会儿,方才雨止云收,一轮红日,从西方山巅吐出,照得那荒社之中,四壁通明。舜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刚要起立,忽觉股旁有物蠕蠕而动,俯首看时,原来是一条蛇,细颈大头,色如绶纹,纹的中间有鬐鬣,鼻上有针,长约七尺余,正不认识它是什么蛇。有一个从人见了,大嚷道:“不好不好!这是蝮蛇,毒极毒极的。”正说时,那蝮蛇已蜿蜒曲折,径向后面去了。大司农忙问舜道:“仲华!没有受伤么?”舜道:“没有。”大司农道:“蝮蛇这项东西,牙中最毒,遇到百物就咬,并非求食,无非为发泄它的毒气。每到秋月,其毒尤甚,无可发泄,则螫啮草木以泄其气,草木被它所螫啮,无不枯死。现在经过仲华身畔,且傍着肌肤,竟不被噬,真是吉人天相了。”舜道:“这亦是偶然之事而已。”当下众人乘天色未晚,急急趱行,哪知越过一岭,又是一片森林。舜道:“时已不早,森林难行,我们就在此过夜吧。”于是大家支起行帐,过了一夜。

次日,穿过森林,已到大陆泽畔,却好有三五只船泊在那边。众人大喜,忙恳其揽载,渡到对岸。那舟子等答应了。上船以后,大司农问那舟子:“此地何名?”那舟子道:“此地山上山下,尽是森林,就叫它作大麓。”(现在河北省巨鹿县。巨者大也,鹿者麓之省也。)大司农听了,记在心里。这时舟向南行,但见前面隐隐一条长堤,却有无数缺口,那波浪就从缺口之中滚滚不绝,众人知道这就是鲧所筑之堤了。那舟子一路摇,一路说道:“从前崇伯初来筑堤的时候,水患竟渐渐地止了。后来堤外的海水渐高,堤身亦自会逐渐而升高,大家都说崇伯是有神力的,歌颂他到不得了。不想前月,堤身崩缺了几处,那海水一涌而入,大陆泽中顿深二十多丈,沿泽人民、房屋尽行冲没,听说死的总有两三万人,这真是浩劫呢!”大司农道:“堤坏的原因,你们知道么?”那舟子道:“有人说,堤筑得太高了;有人说,地下有大鳌鱼,翻身起来,地都动了,所以前年雷泽北面的地方陷落了许多,这次崇伯筑的堤又塌了。”大司农听了,知道他所说的是神话,亦不再问。当下就往堤的缺口旁边,各处视察了一回,仍旧渡到大陆泽的西北岸,重犒舟子,再由陆路归到太原。

大司农和舜入朝复命,将考察的情形说了一遍。帝尧道:“照这情形看来,这次事变,虽则不尽是鲧之过,但是鲧亦不能逃其责,朕当降旨严责之。”舜道:“崇伯鲧专喜筑堤障水,太原北部,吕梁山一带,直至孟门山,听说已筑到九仞高了,将来溃决起来,其祸之烈,一定不下于这次大陆泽的惨酷,请帝即速饬其设法防范,免得涂炭生灵,而且危及帝都。”帝尧听了,极以为然,当下即饬人前去,诰诫申饬。

次日,帝尧又召见大司农、大司徒二人,告诉他们,说要禅位于舜。二人都极赞成。大司农并将这次在大麓,虎狼不搏,蝮蛇不螫,及烈风雷雨不迷的情形,说了一遍。帝尧道:“那么更可见了,不是天神呵护,就是诚感万物,镇定坚固的精神更不必说了。”大司徒道:“那年伊献献图,说舜草可以止洪水,虽则像个神经病人的说话,但是果有神经病亦不应荒诞至此!或者上天特遣明示,就指虞舜而言,亦未可知。”帝尧一想,颇以为然。过了两日,朝会之时,帝尧向舜说道:“舜!汝走过来,朕和汝说。汝从结婚以来,已有三年,朕从前问汝之事、考汝之言,到现在一一都有效验,朕看起来,天的历数在尔身上,尔可以担任这个帝位。但是,据朕的见解,还有两句话吩咐汝:世界上最难做到的,是一个‘中’字;而最要紧的,亦是一个‘中’字。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才叫作‘中’,‘中’,字是极活动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之中;一个时候,有一个时候之中;一项事件,有一项事件之中;差之以毫厘,谬之于千里,所以汝总要紧紧地执住这个‘中’字。假使一有谬误,四海必至困穷,天禄亦因此而永终了,这是朕七十载以来的经验,所兢兢自守的,汝务须注意。”舜听了,惶恐之至,再拜稽首辞道:“帝的训言,非常不错,但是臣才德薄弱,万万不能胜此大任,还望帝另行选择有德之士而禅之,实为幸甚。”帝尧道:“朕自即位以来,就抱定一个求贤者而传授的心思。但是,七十载以来,想让给他的,他不肯受,而在朝的贤人,无过于汝。虽则担任天下大政,是极苦的事情,但是汝年富力强,应该为天下百姓牺牲,汝其勿再辞。”舜听了,仍旧是谦让,不肯答应。后来大司农等进议道:“臣等细察虞舜固让之心,当然是个谦德,但是或许因帝在位不肯颠倒君臣名义,所以不肯受。依臣等愚见,可否勿言禅位之事,且暂作为摄政,那么帝仍在大位,于君臣名义既不至颠倒混淆,于帝的颐养休息亦不相妨碍,岂不是两便么!”帝尧想了一想,说道:“这倒亦是一个办法,就如此吧。”舜还要再辞,帝尧君臣一定不许,舜只得答应。本来帝尧之意,禅代于舜,是要筑坛设座,举行一种授受大典的,现在既是摄政,那么典礼不甚繁重,不过为舜特定一个官号,叫作太尉。尉字的意思,是自上安下的意思,希望他能够安定万民。摄政日期,定于次年正月实行。

过了几日,兜来朝,听见说帝尧要叫舜摄政,大不以为然。适值崇伯鲧因东方堤决,受帝申饬,心中惭愧,想到帝都,自来声辩。忽闻竖亥来报,知道这次的申饬,是舜考察之后弹劾的结果,不禁大怒,说道:“舜是什么人!他知道什么,敢来说我!”一路动身,到了太原,听见说帝尧要禅位与舜,先叫他摄政,心中更是愤怒至极,无处可以发泄,打听得兜亦适在此,遂来访兜。哪知一进门,便遇着了共工孔壬。且说孔壬为什么亦在此呢,原来他自从革去了共工官职之后,心中非常怨恨,就跑到他的封国里,和他那蛇身九头的臣子相柳谋为不轨,又不时和兜通信,相约各占一方,孔壬占据西北方,兜占据南方,如有机会,一齐起来北伐,打倒帝尧,平分天下。这时探听得帝尧年老倦勤,洪水之害又甚大,因此假朝觐为名,相约前来,察看动静。兜先到,孔壬后至,正在商量,不料鲧又跑来。三个凶人,不聚首已有数十年了,见面之后,自然先有一番套话,后来渐渐说到政治。鲧先说道:“现在帝尧年老而昏,要想拿天下让给一个历山的村农,真是岂有此理!”兜道:“是呀,我们正在这里说起,这个真是岂有此理之事。他逐去儿子,宠爱女婿,无情无理至于如此,可谓老悖了。”孔壬道:“他拿女儿送给村农,不要说两个,就是十个八个,就是连他的正妻散宜女皇一概都送给了舜,我们都不稀奇,这是他的家事,何必去管他呢。天下是大器,天子之位是大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亦不问天下愿意不愿意,答应不答应,竟擅自想拿来送给人,这真是卖天下、卖万民,罪大恶极!我们稍有人心,应当扶持正义,万万不能置之不理的。”兜听了,极表赞成,说道:“是呀是呀!”鲧问道:“二位将如何去处理他呢?”孔壬道:“明朝见了帝尧,我就谏。谏而不听,我就归到国中,对百姓宣布他私相授受的罪状,并且宣布和他断绝关系,这是我的处理法。”兜道:“我的意思,不是如此。帝尧虽然昏到如此,他手下这班弃、、四岳等狗官,又只知道唯阿逢迎,死拍帝尧的马屁,以为将来恋位固禄的地步。即使去谏,亦是一定不听的,徒然自讨没趣。我的意思,明朝朝见过了,我就回去,对百姓宣布他的罪状。如果这个村农竟腆颜做起天子来,我就起兵声讨,你看如何?”鲧听了,亦慷慨激昂地说道:“我的意思,谏是要谏的。不谏而即起兵声讨,其曲在我;谏之不从,然后我们联合了举起大事来,名正言顺,天下之人才无可批评。”孔壬因为鲧夺他共工的官职,本来心里很不满意,这次听他说要举大事,便刁难他道:“我们都有一个封国,可以做根据地。你有了封国,不去经营,一无凭借,怎样能举大事呢?”鲧怒道:“有什么不可?譬之于一只猛兽,翘起我的角来,可以为城,举起我的尾来,可以为旌,怕什么?只有你们二位有本领么?”二人见他发怒,亦不再说了。

次日,入朝,三凶齐到。帝尧见了鲧,先责备他,冀州东部何以会酿如此之大灾!以后务须小心防范,如再有疏虞,定行按法严惩不贷。鲧听了,已非常气愤,正要拿话来强辩,只听见孔壬出班奏道:“臣从远方来,听见道路传言,说帝要将天下大位禅与虞舜,不知道果有此事么?”帝尧道:“是,有的。”孔壬道:“帝向来是极圣明的,这次为什么要将天下来传给匹夫?”帝尧道:“天下者,乃天下之公器。只要问他这个人的才德,是否能胜天下之重任;如其果能胜任,即使是个匹夫,有什么妨碍?如其不能胜任,即使是个贵胄,亦万万无以天下传给他的道理。朕的取人,专问才德,不问贵贱。”鲧在旁听了,气得非常之厉害,就说道:“不祥之极了!拿了天下传给匹夫。”帝尧道:“为什么不祥之极?”鲧道:“自古以来,没有这种办法。请问帝拿了天下传给匹夫,取法子何朝何帝?”帝尧道:“不必问前朝有无成例,只要问做天下君主的人,还是应该以才德为重呢,还是应该以贵贱为重呢?”鲧听了,益发怒极,便口不择言地说道:“臣听见古人说:得天之道者为帝,得地之道者为三公。现在臣得地之道,应该令臣作三公,何以不令臣作三公,倒反叫这匹夫作帝?请问帝,虞舜这个匹夫,能够得天之道么?”帝尧见他信口胡说,亦不和他分辩,只说道:“虞舜是否得天之道,没有的确之证据可举。不过朕以天下传他,如果他不能胜任,自有朕负其责任。现在朕意早经决定,汝等可静观后效,此刻不必再行争辩。”鲧及孔壬听了,都愤愤不能平。兜在旁,只袖手微笑,不发一言。退朝之后,三凶又相聚一处。兜道:“我昨日早知道,强谏是无益的,现在果然给我料着了。”孔壬道:“既然如此,我们各按照昨日所定的计划,分头去实行吧。”兜极以为然。孔壬看着鲧,问道:“崇伯如何?”鲧恨恨地说道:“自然我自有我的方法。”当下各自散去。到了次日,陆续出都,兜在路上,做了一道檄文,寄给帝尧,痛斥帝尧传舜之不当。孔壬亦归西北而去。只有鲧出都之后,愈想愈愤,既因工程失败,受帝尧的诘责,又因强谏禅位,在大廷之中讨了一场没趣;又因兜、孔壬,自己都有地盘,可以凭借,却来笑我没有能力,真正可恶之至!想到此际,怒气冲天,到得中途旷野之间,住了一夜,徜徉不能成寐。次日,依旧一筹莫展,忽然帝尧遣使来召,说尚有要事须商。鲧听了,又大发愤怒道:“不听我的话,又来叫我做什么?我不去。”那使者听了,出其不意,只得回去复命。鲧亦仍旧回到水次,工作去了。第四回 鲧湮洪水 鲧遁至羽山 帝尧命祝融殛鲧,副之以吴刀 鲧化黄熊入羽渊 舜举禹治水

且说鲧归到水次之后,但觉心神不宁,眠食俱失,正不知是何缘故,哪知祸事到了。一夜之间,大雨陡作,山洪暴发,直向下流冲来。从吕梁山到孟门山,鲧所筑的九仞之城,长几数百里,竟崩溃了七八处,洪水滔滔,势如万马奔腾,声闻百里。那些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无处奔逃,尽为大波卷去。有的攀登屋脊,但是洪水一来,连撼几撼,房屋倾圮,仍归鱼腹。有的连房屋冲去,不知所终。一时汾水下流,积尸不可胜计,真是空前的浩劫!鲧听到这个消息,魂飞魄散,慌忙乘了大船,出来观看,见得如此情形,自己知道已经闯下弥天大祸,万难再立足于人世,不禁望洪水放声大哭。后来大叫一声:“算了吧!以死殉之,就完了。”说毕,钻出篷窗,就想向水中跳去。后面大章、竖亥两个看见了,知道不妙,急忙一把拖住,说道:“主公!这个动不得。”鲧道:“你们拖住我做什么?我十年之功,废于一旦,现在被我所害之人,正不知道有多少!我怎样对得他们起?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人?你们还不如让我死了为是。”大章道:“这个断乎动不得。办一件大事,偶然失败,亦是情理之常;况且主公平日早起晏眠,栉风沐雨,艰苦备尝,此等忠诚,亦可告白于天下;即使有罪,亦不过是个公罪;假使主公要自尽以谢百姓,那么从前治水的共工孔壬,怎样呢?他受任四十一年,而且荒淫废弛,到得后来,天子亦不过免去他的官职,并没有治他的罪;照这样看起来,虽则失败,一无妨害,主公又何必如此呢?”鲧叹道:“不然不然!从前冀州东部失败,还可以说偶然之事;现在此地又失败,岂还可说是偶然之事么?我和孔壬比不来,他这个人,是孜孜于利禄,而全无心肝的人,我却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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