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31 15:51:40

点击下载

作者:詹姆斯·马修·巴里,梅贝尔·露西·阿特韦尔(绘)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彼得·潘

彼得·潘试读:

作者介绍

詹姆斯·马修·巴里James Matthew Barrie (1860-1937)

苏格兰小说家、剧作家詹姆斯·马修·巴里爵士(1860-1937)以撰写奇幻的童话故事著称。《彼得·潘》(1904)是巴里最著名的童话,故事写的是达林家的孩子们——文迪、迈克尔、约翰——还有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男孩彼得·潘。彼得教达林家的孩子飞行,领着他们来到梦幻岛,在这部经典儿童历险故事里,他们将遇见走丢的孩子、印第安人,还要与胡克船长和他手下的海盗战斗。

作为全球家喻户晓的童话明星,永远不会长大的彼得·潘陪伴着全世界一代代的小读者长大成人。本书插图出自英国著名插画家梅贝尔·露西·阿特韦尔之手,其画作精准细腻,富有梦幻气息,尤其擅长经典儿童文学插图,代表作有《爱丽斯漫游奇境》《安徒生童话》《水孩子》《鹅妈妈的故事》等。

相信这部图文并茂的经典作品将带给小读者和大读者们非同一般的阅读体验和艺术享受。  PART 1 彼得闯了进来

各家的孩子迟早要长大成人,唯独他长不大。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早晚要长大。这个道理文迪是这么知道的:一天,两岁大的文迪在花园里玩耍,顺手摘下一朵花来,然后跑向母亲。我猜文迪的模样一定惹人喜爱,因为达林太太把手放在胸口上,喊了一句:“哦,你要是永远长不大就好啦!”有关成长的话题,母女二人之间的对话到此为止,但从那以后文迪就知道她早晚要长大的。两岁以后你就知道了。两岁,意味着童年行将结束。

当然喽,他们仍然住在十四号。在文迪出生之前,她母亲在家里说了算。她是位可爱的太太,怀着一颗浪漫的心和一张又甜又能捉弄人的嘴。她的浪漫宛如来自神秘东方的小盒子,一个套着一个,无论你在里边找到多少盒子,总有一个你发现不了的;她那又甜又捉弄人的嘴上挂着一个吻,这是文迪永远也得不到的,虽然吻就挂在那里,就在右嘴角上,一清二楚。

达林先生是这样把达林太太赢到身边的:那边有好多先生们,达林太太是姑娘时,他们还是少年,后来他们同时发现爱上了她,争先恐后地赶到她家,要向她求婚,这里唯独见不到达林先生。原来,他弄到一辆马车,抢先赶到,所以他赢得了美人的芳心。他拥有她的一切,唯独没有最里边的那个盒子和那个吻。他对盒子一无所知,后来他也不再希冀那个吻了。文迪以为拿破仑能得到那个吻,但我可以想象,拿破仑要过一次,之后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达林先生向文迪吹嘘说,她母亲不仅爱他,而且还敬重他。他是那种有深度的男人,知道证券和股票是怎么回事。当然了,谁也不知其中的究竟,但他好像真的知道,还经常说证券涨了,股票跌了,说得头头是道,哪有女人不敬重他的。

达林太太结婚时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一开始,达林太太把每笔花销和收入都记得分毫不差,而且总是高高兴兴的,仿佛是在玩游戏,连一棵圆白菜也丢不了;但后来整整一棵花菜都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没有面孔的婴儿画像。原来的账本变成了画册,这些婴儿都是达林太太想象出来的。

文迪先出生,接着是约翰,最后是迈克尔。

文迪出世一两周之后,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她,因为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达林先生为她感到格外骄傲,但他是很实在的人,他坐在达林太太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计算花销,此时达林太太用央求的目光望着他。无论结果如何,她不怕冒险一试,但那不是达林先生的作风;他的作风是纸和笔。要是她提出建议,弄得他算错了账的话,他还得从头算起。

他一次次求她:“好了,不要插嘴。”“我这里有一英镑十七先令,办公室里有两先令六便士;我可以停下办公室的咖啡,能省下十先令,现在总共是两英镑九先令六便士,再加上你的十八先令三便士,合计三英镑九先令七便士,此外我存折上还有五英镑,总共是八英镑九先令七便士——谁在动?——八九七,小数点进到七——太太,别说话,还有你借给那个找上门来的男人的一英镑——孩子,别出声,小数点进位,孩子——哎呀,又让你搅乱了!——我是不是说九英镑九先令七便士来着?是的,我说的是九英镑九先令七便士;问题是,靠这九英镑九先令七便士,我们能不能对付一年?”

她嚷嚷道:“我们当然能行,乔治。”她是偏爱文迪的,但他才是两人之中能赚钱的那个。“不要忘记腮腺炎。”他几乎是用威胁的口吻警告说,接着又继续算了下去。“腮腺炎要用上一英镑,先这么算吧,我猜这病多半要用去三十先令——别说话——麻疹要用一英镑五先令,风麻疹半个几尼,加起来是两英镑十五先令六便士——你不用扳弄手指头——百日咳,就算十五先令——”他不停地计算下去,但每次结果又不相同。文迪所幸死里逃生。腮腺炎减到十二先令六便士,那两种疹子也一起治了。

约翰出生时又经历了一次如此这般的大惊小怪,等迈克尔出生时,困难就更大了。但两个孩子还是活了下来,不久之后你可能看见他们三人排成一队到福尔萨姆小姐的幼儿园上学去,他们身边还有保姆相伴。

达林太太喜欢顺其自然,但达林先生生怕不如邻居;当然喽,他们有一位保姆。因为孩子们要喝奶,他们手头又不宽裕,这位保姆就让一条仪态端庄的纽芬兰狗狗来当了,她名叫娜娜。在达林夫妇聘用娜娜之前,她也没有固定的主人。不过,娜娜认定孩子才是头等大事。

达林夫妇在肯辛顿公园与娜娜相识,她在公园里没事就朝婴儿车里窥视,那些漫不经心的保姆们恨透她了,娜娜能跟着她们来到家里,向她们的女主人告发她们的散漫。她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保姆。为孩子洗澡她从不马虎,她照顾的孩子在夜里哪怕哭上一声,她都会马上跳起来。当然喽,她的狗舍在育婴室里。她天生就知道对咳嗽不能掉以轻心,还知道什么时候用长筒袜围上脖子给孩子们保暖。她自始至终相信大黄叶这些老式药方,近来人们把细菌什么的视为新鲜事,娜娜对此总是发出轻蔑的声音。要是能看见娜娜护送孩子们上学,那才长见识了呢。孩子们如果守规矩,她就庄重地走在旁边,可一旦孩子们离开队列,她就会把他们推回去。在约翰踢足球的日子里,娜娜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毛衣,她平时嘴上还叨着一把雨伞,以防下雨。福尔萨姆小姐的学校里有间地下室,那是保姆们等孩子的地方。她们坐在长凳上,娜娜趴在地上,但这是她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她们故意轻视娜娜,好像她的社会地位不如她们,娜娜也讨厌她们说闲话。她不乐意达林太太的朋友们来育婴室探望孩子,不过,要是真有人来了,她先要扯下迈克尔身上的围兜,然后为他换上一个带蓝穗的围兜,再把文迪的衣服抚平,最后还要拢拢约翰的头发。

大概没有谁家的育婴室会比娜娜管理得更好了,这是达林先生知道的,不过,他有时又惴惴不安,生怕左邻右舍说闲话。

他要顾及自己在城里的地位。

另一方面娜娜也令他感到不安。达林先生有时感到,娜娜并不崇拜他。“乔治,我知道她对你崇拜得不得了。”达林太太总是这样安抚丈夫,然后她就示意孩子们要格外待见爸爸。后来大家就其乐融融地跳起舞来,他们有时也允许家里唯一的另一位仆人莉莎出来跳舞。莉莎身着长裙,头戴女佣布帽,身材显得十分矮小,虽然她发誓说,应聘时她早已超过了十岁。一家人闹作一团好不快活!但最快活的还是达林太太。她不停地旋转,你在她身上能看见的就是那个吻,如果你朝她扑过去,你可能得到那个吻。在彼得·潘出现之前,没有谁家比他们家更单纯、更幸福的了。

达林太太初次听说彼得·潘是在她为孩子们打扫“心房”的时候。每个善良的母亲夜里都有个习惯,等孩子们入睡之后,要进入他们的“心房”东翻西找,把白天弄乱的众多物品重新摆放到合适的地方,在次日早晨来临之前,把心灵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如果你不怕困(当然了,你不行),你可以亲眼见一见自己的母亲是怎样为你收拾物品的,看着母亲收拾东西,你将发现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这很像收拾抽屉。我希望你会看见她四肢着地一遍遍地查看你的东西,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儿捡来的,发现有些东西可爱,有些东西不那么可爱,把可爱的东西贴在脸上,仿佛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猫,或者赶紧把另一件东西收藏起来。等你早上起床之后,你昨天入睡之前那些调皮的想法和恶劣的性子已经被叠成了小小的,压在你心灵的底层,在你心灵的上面晾晒着一个个高尚的想法,等着你把它穿在身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见过一个人的心灵地图。医生有时会为你画出身上其他部位的地图。你个人的地图说不定还很有趣,但你还没见过他们为儿童的心灵画的地图,那上面不仅杂乱无章,而且还周而复始。地图上有弯弯曲曲的线条,就如同你的体温卡片,那些很可能是岛上的道路,因为梦幻岛说到底也是一座岛屿,斑斓的色彩随意泼溅,令人叹为观止,一座座珊瑚礁,停在海边的海盗船,未开化的人和荒凉的洞穴,小矮人,他们多半是些裁缝,河流经过的水洞,上面有六个兄长的王子,经不住风吹雨打的草舍,一位长着鹰钩鼻子的小老太太。如果仅有这些的话,这张地图还不太乱,因为这还没完呢,上学的第一天,宗教,神父,圆水池,针线活,谋杀案,绞刑,与格动词,巧克力布丁日,系背带,数九十九个数,自己拔牙奖励三便士,如此这般,如果这些不是岛上的一部分,那就是画在另一张地图上了,总之是让人无所适从,尤其是因为上面的东西还总在变化。

当然了,各座梦幻岛又大不相同。比如,约翰的梦幻岛上有一个大潟湖,潟湖上面还有飞翔的火烈鸟,约翰正朝这些鸟儿射箭。迈克尔年纪还很小,他有一只火烈鸟,但上面飞翔的是潟湖。约翰生活在一艘倒扣在沙滩上的船里,迈克尔生活在一间草舍里,文迪生活在一座房子里,那房子是用树叶巧妙地缝缀起来的。约翰没有朋友,迈克尔夜里有朋友,文迪有一只被父母遗弃的宠物狼。但总的来说,一家人的梦幻岛总有相似之处,如果把它们排成一排,你能发现这些梦幻岛的五官大同小异。在这些神奇的海岸上,玩游戏的孩子们总是驾着小船驶向岸边。那里也留下过我们的足迹;我们依然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海浪声,虽然我们不再登上小岛。

在所有让人快乐的海岛里,梦幻岛是最安逸、最合适的了,既不太大,又不太分散。你知道的,在有些岛上,一次历险和另一次历险之间距离太遥远,但梦幻岛上的奇遇一个接着一个。白天的时候,你用椅子和桌布来假装冒险,一点也不会感到惊心动魄,但在你入睡之前两分钟,梦幻岛几乎就变成真的了,所以要点夜灯才行。

达林太太在孩子的心灵里漫游,她偶尔能发现无法理解的东西,其中最令她感到迷惑的是彼得二字。她与彼得素不相识,然而彼得就在约翰和迈克尔的心灵里,文迪的身上也开始涂满了彼得的痕迹。彼得二字比其他任何字母要更醒目,达林太太定睛一看,发现这两个字外表上很是自高自大,让人觉得好笑。“是的,他相当自大。”文迪不无遗憾地承认,因为她母亲不停地问她。“我的小宝贝,彼得到底是谁呀?”“他是彼得·潘,你知道的,妈妈。”

一开始达林太太并不知道,但等她追忆童年时代之后,她还记得有个叫彼得·潘的小家伙,据说和仙女们生活在一起。彼得·潘身上流传着奇奇怪怪的故事,比如孩子们死去之后,他要送他们走上一程,免得他们害怕。当时达林太太相信彼得·潘确有其人,但现在她已经结了婚,明白了所有的事理,所以是不是确有其人,她还不大相信。

达林太太对文迪说:“再说了,现在他早就长大了。”“哦,不,他还没长大,”文迪信心十足地告诉母亲,“就我这么高。”文迪的意思是说,彼得的心智和身高与她一般大小;文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知道。

达林太太与达林先生商议,但达林先生听后呵呵一笑。他说:“你听我的,那是娜娜把子虚乌有的故事灌进了孩子们的脑袋;不过是狗才能有的那些想法。不用理睬,这些事儿自然会烟消云散的。”

但这件事并没有烟消云散,不久之后这个调皮的男孩就把达林太太着实吓了一跳。

孩子们曾经历了最为神奇的历险,但从来也不会因此大惊小怪的。比如,在事情发生一个月之后他们才说,他们在林子里见到了故去的父亲,还与父亲玩游戏来着。一天早晨文迪正是以这种漫不经心的方式说出了一件令人大为不安的事儿来。育婴室的地面上发现了几片树叶,孩子们入睡之前地上一定没有树叶的,达林太太觉得这些树叶来历不明,这时文迪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说:“我确信又是彼得!”“文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太调皮了,连树叶也不扫走。”文迪说着叹了口气。她可是爱干净的孩子。

她煞有介事地解释说,她认为有时彼得会在夜里光顾育婴室,坐在她的床脚下,给她吹笛子听。不幸的是,她一次也没有醒,所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亲爱的!不敲门谁也进不了这座房子。”“依我看,他是从窗户进来的。”文迪说。“我亲爱的,这可是三层楼啊。”“妈妈,树叶不就在窗户下面吗?”

这是千真万确的;树叶就是在窗户边上发现的。

达林太太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在文迪看来,这件事好像再自然不过了,所以你不能说她是在做梦,就一推六二五。“我的孩子呀,”母亲嚷嚷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我忘了。”文迪满不在乎地说,她正急着要吃早饭。

哦,那她一定是在做梦了。

但另一方面,那些树叶又怎么解释。达林太太翻来覆去地研究树叶,发现那是些又枯又黄的叶子,不过她能断定,这些树叶绝不是从英国的树上掉下来的。她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手里端着一支蜡烛,恨不能在地板上找到陌生人的脚印。她又用一根火棍在烟囱里乱捅了一气,还不停地敲击墙壁。她从窗户口放下一根皮尺,一直垂到地面上,育婴室离地面足有三十英尺高,上面连个落水管也没有,谁能爬上来。

文迪一定是在做梦。

但文迪没有做梦,这在第二天夜里就得到了证实,可以说孩子们惊心动魄的历险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在我们提到的那个夜里,孩子们又上床入睡了。那天晚上正赶上不是娜娜值班,达林太太给孩子们洗了澡,又不停地为他们唱歌,后来他们一个一个地松开她的手,滑入梦乡。

一切都是那么平安,那么温馨,此刻达林太太为自己自寻烦恼感到好笑,于是她静静地坐在火炉旁边,缝起衣裳来。

她是在为迈克尔缝衣裳,等到今年过生日那天他就要穿上衬衫了。炉中的火暖暖的,育婴室里点着三盏夜灯,光线幽暗,不一会儿的工夫,针线活就落在了达林太太的膝头上。后来她脑袋下垂,哦,动作如此优美。她睡着了。瞧瞧他们四个,那边是文迪和迈克尔,约翰在这边,达林太太在炉火旁,要是点上第四盏夜灯就好了。

达林太太入睡后做了个梦。她梦到梦幻岛已经逼近,一个陌生的男孩从岛上闯了出来。男孩没有惊着她,因为她以为之前见到过这个男孩,那是在众多还没有当妈妈的女人脸上。或许,在一些母亲的脸上也能发现他。但在达林太太的梦里男孩把遮掩梦幻岛的面纱扯了下来,她看见文迪、约翰、迈克尔正透过那道缝隙朝里面张望。

这场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她的梦里,育婴室的窗户吹开了,真有一个男孩落到了地板上。与他相伴的还有一道奇妙的光,那光并不比你的拳头大,宛如一个精灵在房间里横冲直撞,我相信,达林太太一定是被这道光弄醒的。

她大叫一声坐起身来,看见了那个男孩,不知怎的,她马上知道这男孩是彼得·潘。要是你或者我或者文迪在场的话,我们一定以为他很像达林太太的那个吻。他是个可爱的男孩,身上穿的是枯叶和树汁粘连做成的衣裳,但他身上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是那一排乳牙。男孩发现达林太太是成年人,就朝她龇出了那排珍珠般的小牙。  PART 2 影子

达林太太一声尖叫;仿佛是回应门铃的响声,门开了,娜娜走了进来,她才从外面回来。她咆哮着朝男孩扑了过去,那男孩轻轻地从窗口跳了出去。达林太太又是一声尖叫,这一次是为那男孩感到痛心,因为她以为男孩必定摔死了。她跑到街上寻找摔死的男孩,但楼下没人;她朝天空望去,在黑夜里她看见的不过是一颗她所谓的流星。

她折回育婴室,发现娜娜的嘴里叼着什么,后来证明那是男孩的影子。男孩跳上窗户时,娜娜迅速将窗户关上,没来得及抓到他,但他的影子来不及逃走;窗户啪的一声把影子扯了下来。

你猜对了,达林太太仔仔细细地把影子琢磨了一遍,但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影子。

娜娜知道如何处置这个影子最好。娜娜把影子挂在窗外,意思是说“他一定要取回影子;那我们就把影子放在他容易够到的地方,免得打扰孩子们”。

但不幸的是达林太太不能让影子挂在窗外,外人还以为那是才洗完的衣物呢,这会有损这户人家的格调。她想让达林先生看一下影子,但他当时正在为约翰和迈克尔计算冬天大衣的花销,为了让大脑清醒,他还在脑袋上缠了一根湿毛巾,所以真的不能再打扰他了;再说了,她知道他会怎么说:“这都是因为让狗来当保姆。”

于是她决定把影子卷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抽屉,等碰上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她丈夫。哎呀,哎呀!

一周之后机会来了,在那个永远无法忘怀的礼拜五。那天当然是礼拜五。“碰上礼拜五我要格外小心才是。”她事后总是对丈夫这么说,此时娜娜兴许依在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不,不,”达林先生总是说,“这事都怪我。是我乔治·达林的责(1)任。过错在我,过错在我。”他一度学过拉丁语。

结果他们就夜复一夜地坐在那里回忆那个惊险的礼拜五,后来每个细节都印在了他们的大脑上,又从另一边透出来,就像一枚劣质钱币的表面。“要是我没有接受二十七号那家的晚宴邀请就好了。”达林太太说。“要是我没有把我的药倒进娜娜的碗里就好了。”达林先生说。“要是我假装喜欢那药水就好了。”娜娜那湿润的眼睛在说。“都怪我喜欢参加晚会,乔治。”“都怪我那倒霉的幽默感,最亲爱的。”“我太计较小事了,亲爱的主人兼主妇。”

然后他们中的一个或几个就要号啕大哭;娜娜心想:“这话不假,这话不假,他们不应该请狗来当保姆。”好些次是人家达林先生用手帕擦拭娜娜的泪水。“那个小精灵!”达林先生就嚷嚷着说,娜娜汪汪地回应他,但达林太太从来也没有说彼得的不是;她右嘴角上有点什么,不让她说彼得的坏话。

他们就坐在空空的育婴室内,满怀深情地回忆那个可怕夜晚的每个细节。那天晚上开始时平安无事,与其他上百个夜晚一模一样,娜娜为迈克尔倒好了洗澡水,然后驮着他过去洗澡。“我不睡,”他喊着,他以为他能在这件事上说了算,“我不,我不。娜娜,还没到六点呢。哦亲爱的,哦亲爱的,我不爱你了,娜娜。我告诉你我不洗澡,我不,我不!”

然后达林太太走了进来,身着白色的晚礼服。她之所以这么早就打扮起来,原因是文迪喜欢看见穿晚礼服的母亲,脖颈上挂着乔治送她的项链。她的手上戴着文迪的手镯;她是从文迪那里借来的。文迪很喜欢把手镯借给妈妈。

达林太太发现她那两个大孩子正装扮成她自己和孩子他爸,仿佛又回到了文迪出生那天,约翰在一旁说:“达林太太,我高兴地通知你,你现在是母亲了。”那腔调就像达林先生当时亲口说的。

文迪乐得跳了起来,就像真正的达林太太所做的那样。

接下来是约翰出生,因为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婴,所以她显得格外得意,这时迈克尔洗完澡进来了,他也要求生下来,但约翰不客气地说他们不想再生了。

迈克尔几乎要哭了。“谁也不要我啦。”他说。

当然喽,穿晚礼服的太太受不了了。“我要,”她说,“我就想要第三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迈克尔问,不抱太大希望。“男孩。”

他听后跳进妈妈的怀里。现在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和娜娜回想起来,这真是小事一桩,但如果联系到迈克尔在育婴室的最后一夜,那就不是小事了。

他们继续回忆。“那一刻我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是不是?”达林先生自嘲地说;他确实像一阵旋风。

也许他也不是没有借口。他也在为晚会穿衣打扮,一切顺顺当当的,等到打领结的时候问题就来了。这件事说来也令人感到意外,他虽然精通证券和股票,但如何打领结却一窍不通。有时打领结很顺手,但有时他只好压下自己的傲气,用上一根现成的领结,不然家里就要鸡犬不宁了。

这一次,领结就不听他的摆布。他冲进育婴室,手里攥着一根皱巴巴的小领结。“怎么啦,亲爱的孩子他爸?”“怎么啦!”他嚷嚷着;他确实是在喊叫。“这个领结,怎么也系不上!”他辛辣地挖苦起来,“在我脖子上就不行!在床柱上就行!哦是的,我在床柱上系了二十次,但一上我的脖子,不行!哦亲爱的,不,还有借口吗!”他认为达林太太对他的抱怨还不太在意,所以继续严厉地说道:“我警告你,孩子他妈,要是领结系不到我的脖子上,我们今晚就不出去吃饭了,要是我今晚不出去吃饭的话,我就再也不上班了,要是我再也不上班了,你和我就得饿死,我们的孩子们就得扔到大街上。”

话说到这里,达林太太还是不紧不慢的。“亲爱的,让我试试。”她说。这确实是他来找她的目的,她用那双灵巧的手为他系上领结,此时孩子们站在周围,不知命运会怎样。她三下两下就打好了领结,有些男人对此可能不大高兴,但达林先生为人宽容,所以对此并不在意;他马马虎虎地说了句谢谢,刚才的怒火顿时化为乌有,一眨眼的工夫,他又背着迈克尔在屋里跳起了舞。“我们玩得多开心呀!”达林太太现在回忆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开心!”达林先生抱怨说。“哦乔治,你还记得迈克尔冷不丁对我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妈妈?’”“我怎么不记得!”“乔治,他们是很可爱的,你不这么认为吗?”“他们是我们的,我们的!可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娜娜进来了,说笑结束。很不幸,达林先生与娜娜撞在了一起,结果裤子沾上了狗毛。这不仅是他的新裤子,而且是他的第一条背带裤,所以他咬着嘴唇,生怕眼泪掉下来。当然喽,达林太太赶紧为他掸掉了身上的狗毛,但他又旧话重提,说不该让一条狗来当保姆。“乔治,娜娜可是个宝贝呀。”“毫无疑问,但我总是感到不安,怕她把孩子当成小狗看待。”“哦不,亲爱的,我能断定娜娜知道孩子们是有灵魂的。”“未必,”达林先生若有所思地说,“未必。”他妻子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把那个男孩的事告诉他。一开始他对这个故事一笑置之,但等达林太太让他看了影子之后,他就陷入了沉思。“这人我不知道,”他边说边反复琢磨那个影子,“但他确实不像好人。”“还记得吗,我们正讨论时,”达林先生说,“娜娜就叼着迈克尔的药进来了。娜娜,你再也不要用嘴叼药瓶了。这都是我的错。”

虽然他是个坚强的人,但在吃药这件事上,他的行为无疑是很滑稽的。要是说他有缺点的话,那就是他自以为他从来都不怕吃药,所以看到迈克尔不肯接娜娜嘴里叼着的药匙,他就批评说:“迈克尔,要做个男子汉。”“不嘛,不嘛!”迈克尔调皮地喊着。达林太太离开房间为迈克尔取巧克力,达林先生以为这是在惯孩子。“孩子他妈,别惯他,”他朝她喊道,“迈克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吃药从来不找麻烦。我说:‘谢谢你们,慈爱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药吃,为我治病。’”

他真以为自己说的是真话。此时已经穿上睡衣的文迪也相信这是真话,所以她鼓励迈克尔,说:“爸爸,你有时吃的那种药比他的药还难吃,难道不是吗?”“难吃得很,”达林先生勇敢地说,“迈克尔,我那个药瓶不见了,不然我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吃药的。”

其实他的药瓶没丢;他深夜爬到衣橱顶上,把药瓶藏在上面了。后来忠实的莉莎发现了药瓶,又把药瓶放在盥洗台上,但达林先生并不知道。“爸爸,我知道药瓶在哪里。”文迪喊道,她总是乐意帮助别人。“我去取来。”文迪说完就出去了,他来不及拦她。他的精神顿时莫名其妙地萎靡下来。“约翰,”他边说边抖,“那东西最难吃了。又苦,又黏,又甜。”“爸爸,很快就能过去。”约翰高兴地说,这时文迪手里拿着装药的瓶子匆匆走了进来。“我没耽误。”她说,上气不接下气。“你的速度真快。”她爸爸反驳了一句,表面客气,但话里有刺,其实是要报复她一下。接着他固执地说:“迈克尔先喝。”“爸爸先喝。”迈克尔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疑神疑鬼的。“你知道,我喝完要难受的。”达林先生威胁说。“喝呀,爸爸。”约翰说。“约翰,你闭嘴。”他爸爸厉声说。

文迪被弄糊涂了。“爸爸,我还以为你一口就能喝下去呢。”“这不是问题所在,”他反驳说,“问题是,我杯子里的药比迈克尔匙里的多。”他那颗高傲的心就要炸开了。“这不公平;我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这么说,这是不公平的。”“爸爸,我等着呢。”迈克尔冷冷地说。“你说得好听,你等着,我还等着呢。”“爸爸是个胆小鬼。”“你才是胆小鬼。”“我不怕。”“我也不怕。”“那就喝吧。”“那你喝。”

文迪有了个好点子。“为什么不一起喝呢?”“没问题,”达林先生说,“迈克尔,你行吗?”

文迪数数,一,二,三,迈克尔把药喝了进去,但达林先生却把自己那份藏到了身后。

迈克尔气得直叫唤。文迪也嚷嚷道:“哦爸爸!”“‘哦爸爸!’你是什么意思?”达林先生质问道,“别乱嚷嚷,迈克尔。我原来是要喝的,但没喝着。”

那三个孩子望着他的眼神叫人感到可怕,就像他们不再崇拜他了。“听我说,你们几个都听我说,”他用请求的口吻说道,这时娜娜刚进入浴室,“我刚才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玩笑,我把药倒进娜娜的碗里,她一定能喝下去,以为是牛奶!”

药是牛奶的颜色;但孩子们没有父亲那份幽默感,他们不满地望着他把药倒进娜娜的碗里。“好戏呀!”达林先生也不知道效果怎样。等达林太太和娜娜回来之后,孩子们不敢揭穿他。“娜娜,你是好狗狗,”他边说边拍,“娜娜,我在你的碗里倒了一点牛奶。”

娜娜摇动尾巴,朝碗里的药跑过去,伸出舌头就舔。之后她看了达林先生一眼,目光里没有愤怒:她让他看到了一颗又大又红的眼泪,这让我们为所有高尚的狗感到难过,之后娜娜爬进了狗舍。

达林先生为自己感到羞愧,但是他就是不服输。在可怕的沉默中,达林太太闻了闻那个碗。她说:“哦乔治,这是你的药呀!”“这,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他高声嚷道,达林太太安慰她的两个男孩,文迪过去拥抱娜娜。“很好呀,”他抱怨道,“我累死累活,不就是要让这个屋子里的人开心嘛。”

文迪还搂着娜娜。“好,”他喊道,“你们惯着她!没人理我。哦亲爱的,不!我是谁呀,不过是为家里赚钱的人,为什么要理我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乔治,”达林太太恳求他,“小声点;仆人们能听见。”不知怎的,他们已经开始称呼莉莎为仆人们了。“让她们听见!”他无所顾忌地回答说,“让全世界都来听吧。但我不允许那只狗在我的育婴室里作威作福,一个小时也不行。”

孩子们哭了,娜娜跑到达林先生面前认错,但他挥手让她走开。他感到自己又是坚强的男人了。“没用,没用,”他嚷道,“院子里才适合你,到院子里去,马上把你拴起来。”“乔治,乔治,”达林太太轻声说着,“别忘了我和你说的那个男孩。”

唉,他就是不听。他一定要让大家知道,这个家谁是主人。他命令娜娜从狗舍里出来,娜娜不听,他就用甜言蜜语引诱她出来,然后一把抓住她,从狗舍里把她拖了出来。他为自己感到羞愧,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都是他太重感情造成的,他天生渴望别人的崇拜。等达林先生把娜娜拴在后院之后,这位气急败坏的父亲走进过道坐了下来,双手挡在眼睛上。

与此同时,达林太太在罕见的安静中安排孩子入睡,然后点上了他们的夜灯。他们能听见娜娜在外面汪汪地叫唤。约翰哽咽着说:“这是因为他把她拴在了院子里。”但文迪比他聪明。“这不是娜娜不高兴的叫声,”她说,她稍稍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这是她闻到危险时发出的叫声。”

危险!“文迪,你能肯定吗?”“哦是的。”

达林太太颤抖着走到窗边。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她朝外张望,夜空里布满了星星。星星密密麻麻地围着这座房子,好像是出于好奇,想知道这边将要发生什么事,但达林太太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一两颗小一点的星星正朝她眨眼睛。然而,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她脱口嚷道:“哦,我真希望今天晚上没有晚会!”

就连已经半睡的迈克尔也知道妈妈心里的不安,他问道:“妈妈,夜灯也点上了,还能有东西伤害我们吗?”“没有,宝贝,”她说,“夜灯就是母亲留在身后保护孩子的眼睛。”

达林太太从一张床走到另一张床,为孩子们唱那些动听的歌曲,小迈克尔用手搂住妈妈。他嚷道:“妈妈,我太喜欢你了。”在很长的时间之内,这将是她从儿子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二十七号就在几码之外,但外面下了一点小雪,所以达林爸爸妈妈敏捷地挑着道走,生怕弄脏了脚上的鞋。他们已经是街上唯一的行人了,所有的星星都在注视着他们。星星是美丽的,但是他们做什么事情都不太积极,他们仅仅是在一旁观望。这是很久以前对他们施加的惩罚,因为时间太久,他们也不记得做了什么错事才要被惩罚的,所以上了年纪的星星变得目光迟钝,很少说话(眨巴眼睛是星星的语言),但那些小星星们还在好奇。他们对彼得也不太友好,因为彼得喜欢悄悄地溜到他们身后,要把他们吹灭;但是他们太喜欢看热闹了,所以今天夜里他们站在彼得一边,恨不得成年人赶紧离开。所以,等二十七号家的门在达林先生和太太身后刚一关上,天空顿时传来一阵骚动,银河系里最小的那颗星星嚷着说:“来呀,彼得!”(1) 原文为拉丁语。  PART 3 走啦,走啦!

达林先生和太太从家里出来之后,三个孩子床边的夜灯又继续亮了一阵子。这是三盏极好的小夜灯,我们真的希望三盏夜灯能睁开眼睛看看彼得;但文迪的夜灯眨眨眼睛,打了个大哈欠,引得另外两盏夜灯也是哈欠连连,还没等合上嘴,三盏夜灯都灭了。

此刻房间里来了另一盏灯,这盏灯要比夜灯明亮一千倍,在我们讲这个故事时,外面来的那盏灯始终在育婴室的抽屉里寻找彼得的影子,这个小家伙在衣橱里翻来翻去,把每个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其实这小家伙也不是一盏灯,之所以发光是因为闪动得太快,但等她停下来休息片刻,你就能发现这是一个仙女,大小如你的巴掌,但还在长高。小仙女名叫叮铃铃,身上穿着极为讲究的枯叶外衣,领口很低,是方形的,借此她的身材可以显现无遗。她稍稍有点发胖。

小仙女进来之后,那些小星星们就吹开了窗户,彼得跳了进来。他才送叮铃铃走了一程,他的手上还沾着仙尘。“叮铃铃。”彼得轻声喊道,此时他断定孩子们已经入睡。“叮铃铃,你在哪里?”此刻她正在一个罐子里,因为她太喜欢这个罐子了;此前她还从未钻过罐子呢。“哦,赶紧从罐子里出来,告诉我,他们把我的影子放在哪了?”

这时传来一阵惹人喜爱的银铃声,这铃声就是对他的回答,铃声是仙女的语言。你们普通的孩子永远也听不见,不过,一旦你们听见了,你就知道你曾经听见过。

叮铃铃说,影子在大盒子里。她指的是那个抽屉柜,彼得跳到抽屉上,用双手将抽屉里的东西扔到地上,如同国王把钱币洒向人群。不大的工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彼得一阵高兴,结果把叮铃铃关在抽屉里了。

要是他动动脑子,但我不相信他动过脑子,他就能知道他和他的影子靠近之后,就能像水滴一样合在一起。一旦没有合在一起,他就吓坏了。他要用洗澡间里的香皂来粘影子,但没有成功。彼得打了一个冷战,他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的哭泣吵醒了文迪,她在床上坐起身来,看见一个陌生人在育婴室的地板上哭泣,她并没有感到惊讶;她不过是觉得挺有趣的。“男孩儿,”文迪客气地说,“你为什么哭呀?”

彼得也很懂礼貌,因为他在仙女仪式上也见过那些礼仪,他起身朝她深鞠一躬。文迪太高兴了,也在床上朝他深鞠一躬。“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文迪·莫伊拉·安基拉·达林。”她对自己的回答也有几分得意,“你叫什么名字?”“彼得·潘。”

她已经断定,他必是彼得·潘,但相比之下他的名字是短了点。“就这些吗?”“就这些。”他厉声说道。他这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短。“我很抱歉。”文迪·莫伊拉·安基拉说。“无所谓。”彼得咽了一口。

文迪问他住在哪里。“右手第二,”彼得说,“走到黎明才停下。”“这个地址真滑稽!”

彼得有点泄气。他这才知道,大概这是个滑稽的地址。“不,不滑稽。”他说。“我是指,”文迪想起她是女主人,于是轻声问道,“这是他们在信上写的吗?”

他真不希望她提信的事。“从来也不收信。”他轻蔑地说。“但你妈妈要收信呀?”“没有妈妈。”他说。他不仅没有母亲,而且他一点也不想要母亲。他把母亲视为被抬高了的人物。然而,文迪马上感到她面对的是一出悲剧。“哦彼得,难怪你要哭,”她说着,走下床来,朝他跑过去。“我不是为妈妈哭的,”他愤愤不平地说,“我哭,是因为我穿不上影子了。再说了,我也没哭呀。”“影子掉了吗?”“掉了。”

这时文迪才看见地板上被拖脏的影子,她真的为彼得感到惋惜。“哎呀呀!”但她又不禁笑了起来,因为她看见他要用香皂粘上影子。这不就是个男孩嘛!

幸好她马上知道该做什么。“要缝上才行。”她说话的口气像个大人。“怎么缝?”他问。“你太无知了。”“不,我不是无知。”但文迪还真喜欢他的无知,“我帮你缝到身上,我的小男子汉。”她说,虽然彼得跟她一般高。她取出针线盒,把影子一直缝到彼得的脚上。“我怕会有点儿疼。”她警告他。“哦,我不哭。”彼得说,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里从来没哭过。他咬紧牙关,没有哭,他的影子也不再捣乱了,虽然还有点皱巴巴的。“我应该熨一熨才好。”文迪很体贴地说,但彼得是男孩,不在乎外表,现在他已经高兴得跳来跳去。唉,他忘了,他还欠着文迪的人情呢。他以为是自己把影子弄到身上的。“我真聪明!”他高兴地嚷着,“哦,我真聪明!”

自高自大是彼得最迷人的品质之一,承认这一点,也让人感到难堪。说句老实话,还没有哪个男孩比他更自负。

但此刻文迪感到震惊。“你太自负了!”她嚷着,话里充满了讽刺,“我什么也没做!”“你做了一点点。”彼得漫不经心地说,还在继续跳来跳去。“一点点?”她傲慢地答道,“要是我没用的话,至少我可以撒手不管。”她以不失一点尊严的方式跳上床,用毯子蒙上了脸。

为了引诱文迪看他,他假装要离开,文迪没理他。彼得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坐到床尾上,用脚轻轻地拍打文迪。“文迪,不要不管我。我一高兴就自高自大。”文迪还是不理他,虽然她在认真地听。“文迪呀,”他继续说,这声音是任何女孩也无法抵抗的,“文迪呀,一个女孩比二十个男孩还有用呢。”

文迪从上到下每一英寸都是女孩,虽然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英寸,她躲在毯子下面朝外张望。“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彼得?”“是心里话。”“你太可爱了,”文迪说,“我要重新起床了。”文迪与彼得坐在床边。她还说要送一个吻给他,要是他喜欢的话,但彼得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伸出一只手来,等着文迪的吻。“你当然知道什么是吻吧?”文迪吃惊地问。“你给我,我就知道。”他固执地答道。为了不伤他的感情,文迪送了他一个顶针。“现在,”彼得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吻吗?”文迪答话时神态有点拘谨,“要是你高兴的话。”

她屈尊把脸贴过去,但彼得只不过是在她手心上放了一枚橡果扣子,文迪又慢慢地将脸转回到原来的地方,高兴地说,她要把他的吻挂在项链上。幸亏文迪真的把橡果扣子挂在了项链上,因为后来这枚橡果扣子还救了她一命呢。

我们这边的人相互介绍时,一般要问对方的年龄,所以总是喜欢做正确事情的文迪就问彼得几岁了。对彼得来说,这个问题的确不太顺耳,仿佛在一张试卷上碰到了语法题,其实你希望他们问问英国国王是谁。“不知道,”他不安地答道,“但我年纪很小。”其实他是一无所知,不过是些猜测,但他仗着胆子说道:“文迪,我一出生就逃走了。”

文迪听后大为惊讶,但对他的回答很感兴趣。她以优美的待客礼节碰了碰自己的睡衣,告诉对方可以坐得再近一点。

他压低嗓音解释说:“因为我听见父母讨论我长大以后能做个什么样的人。”此刻他已经极为不安了。“我从来也没想过长成大人。”他愤愤不平地说,“我要永远当小孩,永远玩下去,所以才逃到肯辛顿公园,在那里和仙女们住了好久好久。”

文迪用充满崇拜的目光望着他,他认为那是因为他逃了出来,但真正的原因是他认识仙女。文迪始终在家里生活,能与仙女相识令她喜出望外。她提出了一大堆与仙女有关的问题,这让彼得感到意外,这些仙女让他烦得不得了,碍手碍脚的。说实在的,他有时还要躲开她们。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喜欢仙女的,他告诉文迪这些仙女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听我说,文迪,第一个婴儿第一次发出笑声时,这笑声裂成了一千个碎片,碎片四处乱飞,仙女就是这么来的。”

这故事好无聊呀,但文迪足不出户,所以也爱听。“后来,”彼得继续耐着性子讲下去,“每个小男孩和每个小女孩都应该有一位仙女陪伴。”“应该有吗?真的有吗?”“不。你听我说,现在孩子们知道得太多了,他们很快就不相信仙女了,每次一个孩子说:‘我不相信仙女。’就有一个仙女不知从哪里掉下来摔死了。”真的,彼得认为他们现在就仙女这个话题说得足够多了,转念一想,叮铃铃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不知道她能上哪儿去,”彼得说着站起身来,喊着叮铃铃的名字。文迪一阵惊喜,她的心脏跳了起来。“彼得,”她喊着,一把抓住对方,“你不是在告诉我这间屋子里就有仙女吧!”“她刚才还在这里,”他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没听见她发出的声音吧?”二人侧耳倾听。“我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仿佛是,”文迪说,“银铃声。”“这就对了,那就是叮铃铃,铃声是仙女的语言。我也听见了。”

那声音好像是从抽屉柜里传出来的,彼得乐得做了个鬼脸。此刻谁也不能比彼得更得意了,他那咯咯的笑声无比可爱。他仍然保留着出生后的第一次笑声。“文迪,”他高兴地小声说道,“我确信我把她关在抽屉里了!”

他把可怜的叮铃铃从抽屉里放了出来,她在育婴室里飞个不停,一边飞一边发出愤怒的尖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彼得批评她,“我很抱歉,这还不行吗,但我怎么知道你在抽屉里呢?”

文迪没有听他说话。“哦彼得,”她嚷嚷着,“她要是能停一下,让我看一眼就好了!”“她们几乎停不下来。”他说,但是片刻之内文迪发现那个浪漫的小仙子在布谷鸟自鸣钟上停了下来。“哦亲爱的!”她喊着,虽然叮铃铃的脸上此时仍然余怒未消。“叮铃铃,”彼得温和地说,“这位姑娘说,她希望你能成为她的仙女。”

叮铃铃的回答很是无礼。“彼得,她说什么?”

他只好再翻译一遍。“她说话很无礼。她说你是一个丑陋的大姑娘,说她是我的仙女。”

他要和叮铃铃讲讲理。“叮铃铃,你知道你不能成为我的仙女,因为我是先生,你是女士。”

对此,叮铃铃的回答是:“你个傻瓜。”说完之后就消失在浴室里,“她是很普通的仙女,”彼得怀着歉意解释说,“她的名字之所以叫叮铃铃,因为她是专门修锅修壶的。”

此刻他们二人一同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文迪又向彼得提出了更多的问题。“你现在要是不住在肯辛顿公园的话……”“有时我还住在那里。”“但你现在经常住在哪里?”“与那些走丢的男孩在一起。”“他们是谁呀?”“他们是那些从婴儿车里掉下来的孩子,因为保姆不上心,四处张望。要是七天还没人来认领的话,就要把他们送上梦幻岛,为的是节省花销。我是他们的队长。”“那一定很好玩呀!”“是呀,”狡猾的彼得说,“但我们挺寂寞的。你知道,我们没有女孩子做伴。”“那些孩子里没有女孩吗?”“哦没有,女孩子,你知道的,她们太聪明,不会从婴儿车里掉出来的。”

这话文迪听后很是舒服。“依我看,”她说,“你谈论女孩子的方式,真让人舒心。那个约翰就是瞧不起我们。”

彼得听后站起身来,把约翰踹下床去,连毯子什么的都踹了下来,就用了一脚。这个动作在文迪看来太过分了,因为这才是初次见面。她气呼呼地告诉彼得,他在这个家里不是队长。然而,约翰继续安安稳稳地睡在地板上,所以文迪就没有动他。“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她有些后悔,“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吻。”

此时文迪忘了彼得对吻一无所知。“我就知道你要把东西收回去。”彼得有点伤心地说,要把顶针还给文迪。“哦亲爱的,”善良的文迪说,“我指的不是吻,我指的是顶针。”“什么是顶针?”“就像这样。”文迪吻了对方一下。“有意思!”彼得严肃地说,“现在我可以送你一个‘顶针’吗?”“要是你乐意的话。”文迪说,这一次她摆正了脑袋。

彼得送了她一枚“顶针”,她几乎同时尖叫了一声。“怎么啦,文迪?”“怎么就好像有人在拽我的头发。”“一定是叮铃铃搞的鬼。她以前没这么调皮的。”

果然是叮铃铃,她又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一边飞一边说那些伤人的话。“文迪,她说以后每次我送你一枚‘顶针’,她就要拽你一次。”“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叮铃铃?”

叮铃铃再次回答:“你个傻瓜。”彼得不知其中的原因,但文迪知道。文迪有些失望,因为彼得说他来到育婴室的窗户外,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听故事的。“你知道,我没听过故事。那些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他们一个故事也不会讲。”“这可太糟糕了。”文迪说。“你知不知道,”彼得问,“小燕子为什么要在屋檐下筑巢?是为了听故事。哦文迪,你妈妈给你讲了那么好听的故事。”“哪个故事呀?”“讲一个王子,找不着穿玻璃鞋的姑娘。”“彼得,”文迪激动地说道,“那是灰姑娘的故事,王子找着她了,后来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彼得听后高兴得站了起来,原先他们一直坐在地板上。他急匆匆地走向窗口。文迪不安地喊了一句:“你要上哪去呀?”“去告诉那些男孩子。”“彼得,不要离开,”她劝道,“我能讲好多好多故事。”

这话是她亲口说的,所以毫无疑问,是她先引诱彼得的。

彼得折了回来,这时他的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文迪要警惕才对,但她没有。“哦,我可以给男孩讲那些故事!”她嚷嚷说。彼得听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向窗口。“放开我!”文迪命令他。“文迪,你要跟我走,给那些孩子讲故事。”

见到别人有事相求,文迪自然很高兴,不过她说:“哦亲爱的,不行。妈妈怎么办!再说了,我也不会飞呀。”“我来教你。”“哦,飞行太有意思了。”“我要教你跳到大风的后背上,然后我们就飞走了。”“哎呀!”她兴高采烈地喊着。“文迪,文迪,你睡在傻乎乎的床上,其实不如和我一起飞行,和星星们说些有趣的话呢。”“是吗!”“再说了,文迪,还有人鱼呢。”“人鱼!有尾巴的?”“好长的尾巴。”“哦,”文迪叫了起来,“能看见人鱼!”

彼得已经变得很狡猾了。他说:“文迪呀,我们大家都会很尊重你的。”

文迪不停地扭动身子,很是烦恼。她仿佛要铆足劲让自己留在育婴室的地板上。

但他并不同情她。“文迪呀,”狡猾的彼得说,“你夜里可以为我们掖掖被子。”“是吗!”“夜里从来没人为我们掖过被子。”“哎呀,”她朝他张开手臂。“你还可以为我们补衣裳,为我们缝口袋。我们谁也没有衣袋。”

她怎么抗拒得了。“这可真是太诱人了!”她喊道,“彼得,你能教约翰和迈克尔飞行吗?”“只要你喜欢,”他漫不经心地说,文迪跑到约翰和迈克尔身边,不停地摇晃他们。她喊道:“醒醒,彼得·潘来了,他要教我们飞行。”

约翰揉着眼睛说:“那我就起来吧。”当然喽,他已经在地板上了。“你好,我起来了!”约翰说。

这时迈克尔也起来了,精神十足,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六刃锯齿刀,但彼得突然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此刻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乖巧的神色,侧耳倾听来自成人世界的声音。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这说明一切正常。不,等等!一切都不正常。娜娜整个晚上都在痛苦地叫个不停,现在却没动静了。孩子们听见的正是娜娜的沉默。“熄灯!藏起来!快!”约翰喊道,在这次历险中,这是他唯一一次发号施令。等莉莎牵着娜娜进屋之后,育婴室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一片漆黑,你可以断定,你能听见三个调皮的孩子睡觉时发出天使般的呼吸。这声音是他们躲在窗帘后面巧妙地装出来的。

莉莎在发脾气,之前她还在厨房里准备圣诞布丁,因为娜娜总是疑神疑鬼的,她被迫放下手里的布丁,此时她的脸上还沾着一枚葡萄干呢。她认为要想不被娜娜打扰,最好的办法是领她进育婴室看上一眼,但娜娜要在她的监管之下才行。“进来,你这个疑神疑鬼的畜生,”莉莎说,她一点也不顾及娜娜的尴尬,“他们这不是很安全吗?每个小天使都在床上睡得香香的。听听他们均匀的呼吸。”

迈克尔听莉莎这么一说,大受鼓舞,开始大声地呼吸,这一来他们险些被发现。娜娜知道那种呼吸,她要奋力从莉莎的手里挣脱出来。但莉莎抓得紧紧的,“够了,娜娜,”她一边严厉地说,一边把娜娜拖了出来,“我警告你,要是再叫唤,我马上就找主人和太太,把他们从晚会上请回来,接下来,哦,要是主人用鞭子打你,那就是你活该。”

莉莎又把这倒霉的狗拴了起来,但你以为娜娜就不叫了吗?把男主人和女主人从晚会上叫回来?这正是娜娜所希望的。只要她照顾的孩子安全,你以为她还怕被鞭子打吗?不幸的是,莉莎回去做她的布丁了,娜娜眼见从她那里得不到任何帮助,所以就不停地挣脱锁链,最后终于挣断了链子。刹那之间,娜娜就冲进了二十七号的餐厅,然后把两个爪子抬了起来,这是她最富有表达力的说话方式。达林先生和太太顿时就明白了,育婴室里出事了,二人没顾上向女主人道别就跑出门外。

但此时距离三个调皮鬼在窗帘后面假装呼吸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彼得·潘能做很多事。

我们现在再回到育婴室看看。“没事了,”约翰宣布说,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我说彼得,你真的会飞吗?”

彼得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索性在屋子里飞了一圈,还顺手抓起了壁炉架。“太绝了!”约翰和迈克尔说。“太好了!”文迪喊道。“是呀,我好,哦,我太好了!”彼得说,他又得意忘形了。

飞行看起来并不困难。他们先在地板上试了一次,然后又上床试,但他们总是掉下来,而不是飞起来。“我说,你是怎么飞起来的?”约翰一边问一边揉他的膝盖。他是个很讲究实际的男孩。“你心里就想着那些可爱的想法,”彼得解释说,“然后这些想法就能把你推到空中。”

他又演示了一遍。“你的动作太快了,”约翰说,“你不能慢慢地来一次吗?”

彼得快的慢的各来了一次。约翰喊道:“文迪,我会了!”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不行。他们连一英寸的高度也飞不起来,虽然迈克尔会说两个音节的字,而人家彼得连二十六个字母也不认识。

当然喽,彼得是在拿他们寻开心,因为,要是身上没吹上仙尘,谁也飞不起来。幸运的是,如我们所提到的,彼得手上还沾着仙尘。他给每个人身上吹了一些,效果极好。“现在你们扭动双肩,这么扭,”彼得说,“起飞。”

他们都站在床上,勇敢的迈克尔第一个起飞。其实他没打算起飞,但飞了起来,一下子就飞到了房间那边。“我飞了!”他在空中叫了起来。约翰也起飞了,在浴室附近遇到了文迪。“哦,太好了!”“哦,太好了!”“瞧瞧我!”“瞧瞧我!”“瞧瞧我!”

他们的动作还赶不上彼得那么优雅,他们不得不蹬蹬腿,但是他们的脑袋却碰到了天花板,这种感觉真是太妙了。一开始彼得还伸手扶文迪,但又不得不把手收回来,因为叮铃铃发火了。

他们忽上忽下,一圈一圈地飞着。文迪说,这是在天上呀。

约翰喊道:“我说,我们大家为什么不飞出去呀!”

这正是彼得引诱他们的目的。

迈克尔准备好了:他要看看,飞上十亿英里要用多长时间。但文迪还在犹豫。“人鱼!”彼得又说了一次。“哎呀!”“还有海盗。”“海盗,”约翰喊着,抓起了他最好的帽子,“我们马上就走吧!”

此时此刻达林先生和太太正和娜娜一起从二十七号急匆匆地往回赶。他们跑到街道中央朝育婴室的窗户张望,是的,窗户还紧紧地关着,但室内灯火通明。最让他们感到揪心的是,他们透过窗帘上的影子看见三个小人身穿睡衣在不停地转圈,不是在地板上,是在半空中。

不是三个小人,是四个!

他们颤抖着打开大门。达林先生要冲到楼上,但达林太太示意他悄悄上去。她还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心脏跳得轻些。

他们赶到育婴室还来得及吗?要是来得及的话,达林先生和太太就高兴坏了,我们大家也能松口气,但故事就没有了。另一方面,要是他们来不及的话,我在这里庄重地承诺,故事的结局是圆满的。

要不是有那些小星星在上面监视他们,他们还是能及时赶到育婴室的。星星再次吹开窗户,那颗最小的星星喊道:“彼得,小心!”

彼得知道,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来呀!”他发出命令,嗖地飞入夜空,身后跟着约翰、迈克尔和文迪。

达林先生、太太和娜娜冲进育婴室,但太晚了。这几只小鸟已经飞走了。  PART 4 飞行“右手第二,走到黎明才停下!”

彼得告诉过文迪,去梦幻岛就这么走。但就是让那些鸟儿带上地图,在每个风角按图索骥,按照这个地址也找不着梦幻岛。你知道,这不过是彼得顺嘴说出来的。

起初,他的旅伴们对他深信不疑,飞行实在令人高兴,他们一路上遇见教堂的尖塔或其他吸引他们的高大建筑,不免要转上几圈,结果浪费了时间。

约翰和迈克尔比赛,迈克尔领先了。

他们回想起不久之前,因为能在房间里飞行就把自己当成英雄好汉,要是和现在相比,当初实在不值一提。

不久之前。但不久之前是什么时候?在这个想法令文迪惴惴不安之前,他们已经飞过了一片大海。约翰以为那是他们飞过的第二片海和第三个夜晚。

有时四周一片漆黑,有时又很明亮;一会儿他们感到很冷,一会儿又太热。彼得有一种有趣而又新鲜的办法为他们觅食,所以你也搞不明白他们是真的饿了,还是在装饿?他的办法是追逐飞鸟,因为这些鸟的嘴里衔着人能吃的食物,追上飞鸟之后再把食物夺下来;之后那些鸟就跟在他身后再把食物夺回去;他们欢快地互相追逐,一飞就是几英里,等他们最后分手时,鸟和人又互道珍重。但文迪对这种觅食方法稍感不安,她发现彼得似乎并不知道以这种方法来得到面包和黄油很不合适,他甚至连其他觅食的方法也不知道。

他们当然不是在装困,他们确实困了;这很危险,因为一打盹,他们就会掉下去。糟糕的是彼得以为这很好玩。“他又掉下去了!”彼得高兴地喊了起来,此时迈克尔仿佛是一块石头猛然掉了下去。“快救他呀,快救他呀!”文迪喊着,望着下面波涛汹涌的大海,她可吓得够呛。最后彼得一个猛子扎下去,没等迈克尔碰到海面就把他抓住了。他救人的动作很可爱。但他总是等到最后一刻,这让你觉得,彼得感兴趣的是自己敏捷的身手,不是舍己救人。彼得还喜欢变换花样,刚才玩过的游戏,片刻之后他就不喜欢了,所以总有这么一种可能,下一次等你坠落时,他可能见死不救。

彼得能在空中睡觉,安安稳稳的不下坠,他可以仰躺着浮在空中,这至少是因为他身材轻盈,要是你飞在他身后,吹上一口气,他就能飞得更快。“对他一定要客气点。”在文迪和约翰玩“追人”游戏的时候,文迪小声地对他说。“那先告诉他不要炫耀。”约翰说。

当大家玩“追人”游戏的时候,彼得总要贴近水面,顺手摸一把鲨鱼的尾巴,就像在大街上你用手触碰铁栅栏一样。他们还不能模仿彼得的动作,所以他就像是在炫耀,尤其是他不停地回头,看看有多少鲨鱼尾巴他们没碰着。“你一定要对他客客气气的,”文迪对弟弟们再次强调,“要是他离开我们,我们可怎么办!”“我们可以回去。”迈克尔说。“要是不回去的话,我们也可以继续飞。”约翰说。“约翰,继续飞也不好办。我们只能继续飞,因为我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停下来。”

这是真话,彼得忘了告诉他们怎样停下来。

约翰说,如果发生意外的话,他们能做的就是朝前飞,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他们迟早能飞回自家的窗口。“约翰,那谁为我们找食物呢?”“文迪,我刚才一个动作就从那老鹰嘴里夺下了一点食物。”“那是你夺了二十次才弄到的,”文迪提醒他,“就算我们能弄到吃的,要是他不在旁边照应的话,我们会撞上云彩什么的。”

他们确实在不停地碰撞。他们现在飞得很有力了,虽然说双脚蹬得还很厉害。不过,要是他们发现前面有一块云彩的话,他们越是要避开,就越可能撞上。要是娜娜与他们在一起的话,她此时一定要用绷带包扎迈克尔的前额了。

此刻彼得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独自在上面飞行,心里感到很寂寞。彼得飞行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所以他总是突然闪现出来,寻点什么乐子玩,可他们却没分参与。他可能从上面飞下来,边飞边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