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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4 16:2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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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愫生

出版社:文化发展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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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喧嚣的世界,安静地爱

在喧嚣的世界,安静地爱试读:

爱,超度你自己

——《在喧嚣的世界,安静地爱》序文/李愫生

世界很大,大到无处可去;世界很小,有爱处就是归途。人类宿命的孤独感,唯有爱可以抵抗与治愈。什么是爱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最后却发现,那个答案不是唯一。

兜兜转转,看尽人间繁华,爱,只是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这个世界太浮躁,很多人都渴望从别人的爱里得到安全感。但,真正的安全感源于自己的内心,精神的自由,智慧的通达。不是凭借某人某物,不是凭借外在的浮云名利,不是凭借镜花水月的人心,不是凭借自以为是的认知。《在喧嚣的世界,安静地爱》书里的故事,尽管情感纷呈,但所有的故事,讲的都是“放下”。对,是放下,不是放弃。在世间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爱,都是一场修行,它都是用来超度你自己的,帮助你磨砺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人的一生,不会只遇见一次爱情,但真正的刻骨铭心,唯有心知。爱,是一种信仰,要有态度,才会有高度。你是什么气场的人,你有什么样的坚守,你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

爱,人一辈子所有的情绪,都燃烧在里面了。燃烧过后,能留下什么呢?你的心,平静了吗?你的爱,解脱了吗?用什么,去接纳和化解,那些情感上的痛苦?

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有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迦叶: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迦叶:释尊,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迦叶:释尊,世人业力无为,何易?

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迦叶:世人心里如何能及?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迦叶:有业必有相,相乱人心,如何?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真正的爱,是一份安心。第一个要安的是自己的心,你的内在还孤独吗,还恐惧吗?如果你不安、你恐惧,你的内在还有另外一个不安、恐惧的自己。那些愤怒、痛苦与悲伤,水深火热的负面情绪,需要你去抚平。唯有安了它的心,你才能在这儿坐得很安心。

在喧嚣的世界,安静地爱。道家言,灵台清静,静能生定,定能生慧;佛家说,静能生慧,慧能生智;儒家亦云“静能生慧”,《昭德新编》提到“水静极则形象明,心静极则智慧生”。学会安静地、有智慧地去爱,是我们得到爱之圆满的唯一途径。

当你经历爱,抚平爱,审视爱,你的自我修行就已经开始。你终会等到爱之圆满那天。CHAPTER 1寻找蓝玫镇A.

这是一列开往蓝玫镇的火车。听说,在蓝玫镇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花园,叫“飘雨浮云”,那里盛产一种明蓝色的玫瑰,蓝玫镇由此而得名。可是,很少有人到达过那里。去向那里的人,也都没有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无从打听。风继续吹着铁轨,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列车窗外那些疾飞而去的破旧的老房子、院落里散步溜达的鸡或鸭、残缺的树、远处的山川、田园,忽闪而过。黄昏把它们镀成了一幅油画,可是木耘还没来得及欣赏,那油画就散淡成一团看不清的水墨,消隐在列车的飞驰里,同时消隐的,还有那油画里的许多人影,一个个模糊或清晰的面孔。

列车里没有多少人,不会觉得那么拥挤,车厢里有淡淡的烟味。一个男人斜戴着帽子把帽沿扣得很低,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眉头轻锁正在沉思的成年女子,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棕皮提包。车窗另一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手里拿着朵红玫瑰,轻轻附在自己的胸前,女孩微微笑着,脸上映着花一样的光辉。火车嗡嗡闹闹的,到站停车,下去一些人,又上来一些人,列车再度飞驰。

听说,全国的火车都一样,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乘客可以随时在哪里下车,也可以随时在哪里上车。木耘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她忘记了要在哪里下车,也忘记了是在哪里上的车。木耘嘴角一动,歪成30°,眼神深邃,看不见底。突然,嘴角的笑意凝固,她手里的纸巾,被水渍了,湿而绵软。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木耘深吸一口气,不再保持那个姿势,疲倦地擦一下眼睛,手腕上的佛珠手链向手臂里滑了一下,与斜刺入车窗的黄昏交映。

天,又暗了。夜幕沉沉,就要压下。

蓝玫镇。“飘雨浮云”花园。木耘嘴角的笑意又起,淡淡地化作一层光晕,眼皮沉沉,夜幕压了下来。

幽暗的夜,没有光。车窗外看见河流涌动,明蓝色的玫瑰闪烁着诡异的气息。一个穿着运动衫的男人,目光定定地看着木耘。木耘清晰地笑,去握他的手,人影恍惚不见。“你在哪里?”木耘正惊诧愣神,那男人已温柔地从身后拥住了她。时间凝固。呼吸越来越紧。“你是谁?”木耘感觉要窒息。“我是我。”一个缥缈不定的声音,像绵软的水草将木耘层层缠绕,她浑身就要湿透,心弦欲崩。“可是,我不认识你。”木耘语气急促。“如果让你知道我是谁,你会爱上我的。”男人温和地说。“我不会。”木耘辩白。“我会给你机会。”男人狡黠地一笑。热气再次涌来。

木耘跌入水中,错乱的手指在水里挣扎,明蓝色的花朵落满了染血的河床。突然,她变成了一条鱼,就要融化在那水里了。水面上人影浮动,有人在打水,一个水桶掉了下来,“扑通”一声,木耘惊醒了。

木耘擦擦身上湿漉漉的汗,犹自喘息不止。梦里那些云雨倾覆的片段,让木耘先是窒息,而后突然莫名地悲伤。“如果让你知道我是谁,你会爱上我的。”

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木耘终于想起,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B.

星城。大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车站前的小贩在叫卖糖葫芦。拉箱运货的车夫,松散地踏着三轮,扫视大街,搜索着目标顾客。出售地图的婆姨高叫着:“星城地图,星城地图,谁要地图?”

车站前的一个公交站牌,木耘站在那儿,风有些冷。木耘的脸冻得像樱桃一样红,一会儿低头沉思,轻轻踢着石子,一会儿歪歪下巴,浅浅微笑,时而又向街那边张望着什么。木耘来时忘记穿大衣,她跺了跺脚,收了收衣领,把手揣进了兜里。路旁的行人经过木耘身边时都对她侧目而视,木耘扭转脸,不看他们。

星城的空气流转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木耘下车时就闻到了那股气息,微甜的,牛奶冰茶似的,又像樱花一样的气息。木耘抬手看手表,一会儿又看,眉头开始轻锁。

一个婆姨过来:“阿囡,恁要不要地图吗?”

木耘轻笑:“有蓝玫镇的地图吗?”“蓝玫镇?莫听说过。从来莫这地方啊。”婆姨惊诧地摆摆手,她的手掌布满沧桑的纹路。“我只要蓝玫镇的地图。”木耘坚定地看着那位婆姨。“神经病!”婆姨挥挥手,犹自离去,留下一个远远的背影,逐渐模糊。“可是,我只想去蓝玫镇。”木耘轻轻说,若有所思地看着背影消失的方向。

要等的人没有来,他发来一条短信:“耘,你先到久洲宾馆去,我一会儿就到。”手机“嘀”一声后,突然陷入沉默。耘,他这样称呼她。木耘微叹一声,悠长的气息缓缓吐出,眉眼间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

每一次在星城下车,木耘都不愿再上车。迟迟地,等那列车的鸣笛快结束,木耘才疾跑几步,半个身子斜挡在车门前,目光还遥遥地眷恋着星城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

很早以前,木耘就知道了蓝玫镇,知道了“飘雨浮云”花园。一个隐居在城市的老者说,如果你想到达那个地方,必须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那个人会给你一把钥匙。木耘像得到一个糖果铁盒的孩子,快乐又充满忧伤,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会给她一把什么样的钥匙。

久洲宾馆还是那么破落,居然混到了三星。木耘步若飞燕,穿堂过厅,转眼就用会员卡办好客房手续。服务人员毕恭毕敬地杵在那里,玻璃门空空地旋转,没有多少客人。木耘来到客房,房间还是那样的布局,一面硕大的镜子嵌在墙壁里,木耘看到镜面里自己的脸,瘦削得很。她呆了一会儿,把包打开,山楂果脯、水果罐头、薄荷糖、红枣、果冻、巧克力威化饼,一一翻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木耘叹息一声,把红枣和薄荷糖放入玻璃水杯,一壶热水浇了上去。玻璃杯中淡馨氤氲,弥漫开来。清幽的薄荷糖的味道,夹杂着香郁的红枣的气息,水逐渐转为淡蓝色。

木耘倚在床边,打开电视,频频换台。电视画面不停地闪过,像被人急赶着飞奔而过的马车。她一会儿看看手机,手机始终沉默着的;一会儿站起来,从屋子的这端踱到那端,再从那端踱到这端,整整七步,她计算了一下。木耘摸摸水杯,水都凉了,得换一杯。

重新沏上水,那些小吃食也重新摆上。那都是他爱吃的东西。木耘不自察地嘴角一扬。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三十五分钟,他还没有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木耘暗暗焦急。她抓起自己的手机,把号码拨了过去,那边是“嘟”的接通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像才放上天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凌空跌了下来。

木耘懊恼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眼圈开始红润,打了荧光似的遥遥发亮。她忧怨地想,既然君让来,又何必如此对卿。良久,手机终于“嘀”地响了一声,木耘迅速抓起,看到上面写着:“对不起,耘,我还和她在一起,马上就过去。”木耘再也没忍住,“啪”一声,一滴热泪打在了手机上。C.

12岁那年,爸爸说,妈妈去了蓝玫镇,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她只买了一张车票。木耘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要去蓝玫镇?”“她去找‘飘雨浮云’花园。”爸爸不耐烦地说。木耘又问:“为什么你不和她一起去?”爸爸脸一寒,背转身,不再理木耘。妈妈去蓝玫镇的第二年,家里来了位漂亮阿姨,笑眯眯的。爸爸对木耘说:“喊妈。”木耘不情愿地看看爸爸的脸色,喊:“妈。”

木耘开始变得忧郁,不愿和别人说话。木耘整夜整夜地翻书,把书都翻烂了,再重新用胶带贴好,再翻,再贴。或者,就独自一个人在纸上勾画一些枝枝杈杈,别人也看不懂她在画什么。有时候,她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那些小蚂蚁一只挨着一只,驮着厚厚的树叶或是米粒,走走停停,蹒跚而行。木耘觉得它们搬家太慢了,顺手把树叶和米粒空运到蚂蚁另一个家所在的地盘,那些小蚂蚁惊得四处乱窜,好一会儿,才恢复秩序。木耘嘤嘤地哭,觉得自己连小蚂蚁的忙都帮不上。

她问了很多邻居,蓝玫镇在哪儿,“飘雨浮云”花园在哪儿。可是,没有人知道。

妈妈为何要去蓝玫镇,为何去找“飘雨浮云”花园,成为了木耘心底永久的谜。

16岁那年,木耘决定自己去寻找蓝玫镇,从一个乡村,到另外一个乡村;从一个镇子,到另外一个镇子;从一个城市,再到另外一个城市。爸爸说:“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木耘咬咬嘴唇,一言不发,背起行囊走出家门。

木耘开始爱上寻找的旅程,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可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她遇见不同的人,他们的笑容也不同,快乐的、忧伤的、幸福的、冷漠的、诚恳的、尴尬的、虚伪的、阴森的、嘲讽的、怜悯的……那些笑容里,没有一个她想要的。

木耘觉得自己的心长了疮,开始霉变。有一天,她倒在了碧城的一块麦田里。一个老者发现了她。木耘眼光涣散,失神地看着老者:“拜托你,可以把我种在麦田里吗?那样,夏天的时候,我就可以长出麦子了。”老者叹口气,把木耘带了回去。

木耘开始在老者开的花店里边打工边读书。看着那些或红或碧、或粉或白的花,一朵朵,一簇簇,木耘会愣神,手指微微蜷起,眼神突然深邃,不是只盯着一个地方看,就是不知跑哪里去了。从身后轻轻拍她一下,她才“啊”地一声,受惊的小兔似地回过神来。偶尔,会在花店看到一种明蓝色的花,薄薄蓝蓝的,散发着一种微甜的,牛奶冰茶似的,像樱花一样却又不是樱花的味道。木耘问老者那是什么花。老者说:“这是我自己培育的蓝玫瑰。”

木耘第一次听说还有蓝玫瑰。她的眼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可是,为何这么美丽的花,却鲜有人知?木耘忧伤地为花叹息。

老者拉木耘缓缓坐下,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且深远。在一个很少有人能够到达,而去了的人又都没有回来的地方,有一座“飘雨浮云”花园,它因盛产蓝玫瑰而闻名远近,所以那个镇叫蓝玫镇。传说,得到蓝玫瑰的人,可以得到自己的真爱和幸福。遗憾的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它。虽然老者培育出了蓝玫瑰,但它远不及“飘雨浮云”花园中生长的。每年仅能开出几朵明蓝色的花,其他都是红白黄杂色的。

哦,难怪很少看见它,原来真的有蓝玫镇的存在?木耘的心起伏起来,一高一低的,像涨潮时倒映在海水中的月亮。D.

四月,木耘就快要20岁了。正是初夏季节,街上色彩已经很斑斓。木耘最近老做梦,那些梦总是飘忽不定的。开满蓝玫瑰的花园,飘着细细的雨丝,轻云浮动,木耘坐在花丛里婉转地笑,有个骑士踏马而来,疾驰在花园里,可惜了花园里那些明蓝色的花,被马蹄踩得七零八落。那个骑士一手执剑,一手握着一把蓝玫瑰,冲着木耘温暖灿烂地笑。可是,那笑初时清晰,后来就变得模糊,木耘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他,每每在快要看清楚他的面目时,梦就醒了。木耘怅怅的。

中午,N大一个同学给她打电话请求帮忙,邀请她去参加他们学校的一个演讲会做临时评委。木耘拗不过,只好同意。N大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赶集市一样。木耘作为临时评委,被安排在了会场的第一排。目光扫射会场,没发现一个认识的同学。

演讲进行到一半时,一个大男孩跳到了台上。个子不高,染得金黄的微长头发自然分开,一身蓝白黄相间的运动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一件肥大的袍子。他戴着副眼镜,目光炯炯,表情古怪,一手端着玻璃水杯,另一只手则在那里四处挥舞。木耘忍俊不禁,只想笑。他看到木耘在冲他笑,也盯住木耘咧开嘴笑了。木耘一阵眩晕,他那笑怎么这么熟悉?木耘收一下心神,正襟危坐起来。

演讲会结束后,他没有立即离开,一直在会场的后排徘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木耘看了他一会儿,不准备理会他。

在N大校门口,木耘又看见了他。他一看见木耘,急忙走过来:“我等你很长时间了。”“给我今天的演讲提提意见吧。”他晶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木耘局促起来:“还不错啊,就是论据不足。”

听到木耘这样说,他好像很开心,不禁自得地笑开来。他拿出自己写的文章《校园的牡丹》和《说“孝”》,眼巴巴地望着木耘:“你可以帮我提下建议吗?”木耘不忍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敢看他温暖灿烂的笑,低头把他的文章接了过去。

木耘看到文章的标题下署着一个好听的名字:尔羽。“像鸟一样飞去。”木耘脑海突然闪现出这样一句话。E.

小时候,尔羽就喜欢植物。看到那些美丽的植物,从埋土、发芽、抽茎、长叶、开花、结果,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城市的楼层是那么高,没有草地,没有河流,没有花香,没有星光。尔羽只能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在公园来回地跑。他晶亮的眼神看着公园里几十平方米的绿地,那是他全部的世界,他是唯一的骑士。别的小伙伴都去玩过山车,玩滑梯,玩跷跷板,只有他一个人看草地,看那些葱葱绿绿的植物。

小学的老师给他们讲关于植物的常识和故事,尔羽安静地坐在那里,歪着头,眼珠一动也不动,沉迷地听。那些小伙伴,窃窃私语,偷偷地笑,间或把一个纸球弹到别人的脑袋上。

尔羽经常梦见自己带着一把钥匙,他把那把钥匙给了一个小女孩,可那小女孩是谁,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只看见小女孩站在一丛明蓝色的花朵里啜泣。他想安慰她,中间却隔了远远的河,走不过去。

尔羽问老师:“老师,你见过明蓝色的花吗?”

老师摇摇头:“我只见过紫蓝的、浅蓝的、深蓝的,唯独没有见过明蓝色的。”

尔羽问爸爸妈妈,他们不耐烦地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明蓝色的花。

他从未看见过一种花,是明蓝色的。他不知道那是玫瑰,他不知道它来自蓝玫镇。

尔羽开始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植物上,他想从它们身上研究出自己的答案。他觉得自己是一颗小太阳,一定可以把这些植物养得健健康康的,一定可以养出明蓝色的花来。

高考后,尔羽来到了N大,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物专业,研究植物。班级里的同学大都来自乡村,尔羽和他们谈自己的小草地,自己养的植物,没有人理他。“俺们村里的草淀子比恁们城里的公园好玩多了。”A同学扬扬得意。“我家的棉花也开花的,开了花就可以结棉花卖钱供我和妹仔上学了。”B同学小心翼翼。“我还是觉得城里好,和那些乡巴佬有啥好说的。”来自城里的C同学对尔羽不屑一顾。

尔羽开始郁闷,变得脾气暴躁。妈妈说,他得了青春期狂躁症。带他去见一个心理医生,却没查出什么结果。尔羽觉得自己好像浑身充满了青春的力量,他只想证明自己。他不断地找各个高校的教授辩论,和那些可爱的老头们一起探讨所谓哲学问题。那些老教授被尔羽缠得没办法,只好纷纷对他缴械投降。还有一次,尔羽在学校附近一家加州牛肉面馆吃饭时,和店方起了争执,最后也以面馆经理向他致歉而告终。

虽然是这样,尔羽还是觉得忧伤。有句电影台词: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地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尔羽想起那个梦里的小女孩,她是谁?她应该和他一起站在这里的吧。F.

暗黄色的桌面,冷冷的大漠一样,横在木耘面前。她不说话。怕一开口,气息就会席卷自己的梦魇。尔羽的两篇文章,搁在桌上,木耘先是凝视,继而嘴角微扬,发出“哧哧”的笑声。谁会是她的骑士,一手拿剑,一手握着蓝玫瑰来寻她。惊觉自己的浅笑,木耘赶紧回头,四处扫视,没有人注意自己,又恢复严肃。木耘想起尔羽松松垮垮的“袍子”,目光炯炯,表情古怪,一手端着玻璃水杯,另一只手在那里四处挥舞。

他是谁?木耘自己也困惑,好像曾在哪里遇见,好像要在哪里等待。他熟悉地笑,面孔模糊,逐渐放大,压将过来。

五月,天气变得热起来。蝉还没开始鸣叫,尔羽就到楠郡实习去了。他是一个人走的,木耘没有送他。看着落日,木耘心里说,早去早回。尔羽孤身上路,一路桐花飘香。

尔羽偶尔会打电话来。一根线,就拴住了两地桃花。木耘在花的这岸,尔羽在花的那岸,绞尽脑汁,想一些话来说。初时,桃青心碧,总是“你吃饭了吗”“你没感冒吧”云云,像点点落落的微雨,舒爽,但不尽兴;再后来,桃红心熟,就是各自叙说各自的近况,慢慢聊到他的植物,她的童年,他的哲学世界,她的书卷内心,像下了场大雨,总算淋漓。话说完了,桃熟心热,总不忍摘下。电话不肯放,就那么拿着,想桃花何时再开一次。整个桃林都沉默着,他们想,对方的心跳多好听啊!

五月底的某天,尔羽终于回来。风尘仆仆,却神清气爽。

芳草园烩面馆,尔羽一直冲着木耘笑,像是多年未见,笑得木耘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小石子,漾起无数的涟漪,波来波又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没有背景音乐,华灯初上。“你终于回来了。”木耘轻叹一声。

尔羽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里面装满绿茶毛尖,味道正鲜。“这是送给你的。”

木耘忍着笑意,哪有这样给人送礼物的?

尔羽的眼睛温暖热忱,木耘神色一正,端正起来。

远远望去,尔羽和木耘昏黄的身影重叠,高谈阔论,引得周围的顾客和服务员都注目而视。木耘不断给尔羽挟菜,尔羽特别开心,棋逢对手,琴遇知音。木耘想,今天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是不是应该矜持一些?

深夜23:00,尔羽才想起该回去了。这么晚,学校已经关门了。“那你,怎么办?”木耘也为尔羽焦急和不安起来。

尔羽犹豫一下:“可不可以去你家暂借一宿?”

木耘因为打工时间结束晚,为了上下班方便,自己在胜岗公寓租了一套房子。木耘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想了一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勉强同意。

木耘家简单而干净,一切都很有秩序,像归列整齐的棋盘。

尔羽躺在沙发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你怎么了?”木耘问。“你陪我说说话吧。”“好的,你说吧。”

短的、长的、轻巧的、沉重的、快乐的、忧伤的,话语在空气里来回穿梭。

尔羽微叹一口气:“如果你是个男孩子该多好。”“你说什么?”木耘没有听清。

尔羽想说的是,如果你是个男孩子,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意江湖,可以每时每刻在一起了。他没有说,做一个女孩子是多么不便。“噢,没什么。我唱歌给你听吧。”尔羽说他唱歌很好听的。

尔羽的歌声在屋子里飘荡起来,时而婉转,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忧伤。木耘被歌声迷住了,怔怔地发呆。

夜很长,也很短。黎明转眼而来。G.

第二天,尔羽开始接送木耘。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木耘,唱着歌,一直到木耘打工的那家花店。然后,他再回学校上课。下午等木耘下班时,再陪她一起去买菜,回家做饭。

尔羽为了讨木耘的欢心,每天都想方设法地变化菜的样式。今天是黄瓜炒鸡蛋,明天是茄子配西红柿,后天又是红烧鸡块……木耘想象不出来,一个男生居然可以想出来那么多烧菜的花样。尔羽不喜欢看木耘自己吃饭,他喜欢深情地望着木耘,一口一口地喂她,让那些美味的饭菜充满幸福的味道。木耘初时不习惯,时日久了,也渐成习惯。

有时候,木耘和尔羽会到附近的一家饺子店吃饭,每次都是10元钱。六两水饺,一个小菜,就足以带来清贫而简单的快乐。吃饭时,尔羽使劲盯着木耘看,像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此时,木耘的脸就真红成了一朵桃花。

饺子店的饺子总有不小心煮破了面皮儿的,这时就显出了木耘和尔羽完全不同的做人态度。尔羽会气呼呼地把服务员和经理都喊来,批评一番他们的服务质量,“我是上帝我怕谁”;而木耘则会温和地劝着尔羽,算了吧,人家也不容易。回家后,尔羽还是郁闷,觉得木耘不该替外人说话。

有一次,尔羽在门口烧鸡店买了一只烧鸡。中午的时候,烧鸡还好好的,味道很鲜美。剩下半只,到了下午时,味道却变了。木耘认为,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尔羽却觉得,虽然是夏天,虽然家里没有冰箱,但刚经过高温油炸的食物,是可以放上12个小时没问题的。尔羽坚持认为是店老板把隔夜变味的烧鸡重新加温后再卖给了他们。

尔羽坚持去找店老板理论,木耘没有办法,只好陪他一起去。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惹出什么事情。店老板无奈地做出让步,愿意再赔偿他们一只烧鸡。可是,尔羽不同意,他坚持要全款退货。店老板不同意退货,木耘不愿招惹那么多无谓的事情,想让尔羽见好就收。尔羽委屈又懊恼地说:“你真不理解我啊。”气得木耘不理他,扭头就走。

木耘暗暗地想,尔羽真不懂人情世故的艰难,让他碰碰壁也好。

第二天,尔羽笑嘻嘻地来找木耘,说店老板把钱都退给他了。

木耘愣了一下,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生什么气。

原来,尔羽去找了那家店所属辖区的工商管理所。在工商人员的面前,店老板只好灰溜溜地承认错误。其实,尔羽并不认识那家工商管理所的工作人员。尔羽说,他要谢谢人家。

那段时间,电视里正在热播《情深深雨濛濛》。尔羽开玩笑地说,他是书桓,而木耘是依萍。在电视剧里,书桓和依萍就是吵吵闹闹的一对小恋人,都很爱各自闹情绪的那种。木耘不依,尔羽坏坏地笑,抱起木耘说:“你就是嘛。”

尔羽特意买了一盒《情深深雨濛濛》的歌曲专辑送给木耘,大笔一挥,在盒带上划上了他们的名字。夏雨过后的夜晚,尔羽陪着木耘在街心公园散步,或陪她一起听《情深深雨濛濛》的那些歌曲,有时候他就自己唱给木耘听。

尔羽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木耘面前,去敲她的门。木耘初时以为是别的朋友,或是房东来收房租或交代什么事情,开门,一张温暖灿烂的笑脸冒了出来。看到尔羽,她的心就突突地跳,像要被抓住的小兔。那是木耘当时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和尔羽在一起后,木耘再没做过那个骑士的梦。那些明蓝色的花朵,偶尔还会闪现在木耘的一念里,可都已经远去了。H.

不管从哪里上车,或者从哪里下车,木耘到达的地方只有一个,星城。除了那位隐居在城市的老者,木耘再没听到第二个人提起蓝玫镇。很多时候,木耘一度认为自己即将要找到那个有明蓝色花朵的城镇,可去了后,却发现那里完全不是。

奔波的劳顿,让木耘甜蜜而忧伤。

星城还是上次来时的旧样子。一个旧城的好处,就是它永远看起来都是旧的,不用担心有什么变化,变也变不到哪去。卖糖葫芦的还是那小伙子,只怕十年,二十年,再来星城,卖糖葫芦的还是他,拉箱运货的还在拉箱运货,叫卖“星城地图”的婆姨也还在叫卖“星城地图”。“姑娘,要糖葫芦吗?”卖糖葫芦的小伙子过来搭讪。

奇怪,每次来星城,都有人主动找木耘搭话,不是拉顾客的,就是抢顾客的,她觉得很郁闷,这里只有商人吗。

木耘回神,转向“糖葫芦”:“你这里除了糖葫芦,还卖什么吗?”“糖葫芦”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料到木耘会这么问。他倔强地说:“俺只卖糖葫芦。”

木耘轻笑:“如果你这里卖其他什么的话,我会考虑买一点。我不需要糖葫芦。”“那恁到底是想要啥东西啊?”“糖葫芦”生气地问。“譬如爱情。”木耘说完,向久洲宾馆走去。“爱情?爱情咋能当东西卖啊?”“糖葫芦”真的生气了。

他已经先到达了宾馆。木耘一进房间,就被他抱了起来,天旋地转。“耘,我很想你。”耳边呢喃的话语,扰乱了呼吸,木耘只看到天花板。木耘委屈地想哭,不理他。他俯面吻了上来,木耘的眼角湿湿的。

又一轮舞蹈开始了。错乱的手指,肆意在水里舞动,轻软地贴在木耘的身上,那些明蓝色的花,闪闪烁烁,疯狂地盛开。星城,星城……

忘记从何时开始,久洲宾馆已成为他和木耘幽会的秘密基地。他是迷恋着木耘对他的好的。每次木耘来时,那些特意为他准备的吃食,都是他年少时的最爱,还有木耘自己发明的薄荷红枣茶,那种清幽的薄荷夹杂着香郁的红枣的味道,淡蓝的水气氤氲,使他深深迷醉。关键,这些都是木耘带来的。

生活里,并不是所有的薄荷糖都能泡出那种茶,只有一款可以,只有木耘知道。

为相见方便,木耘办了宾馆的会员卡。宾馆规定,如果一年内累积住够15天,是可以免费向客人提供一天住宿的。木耘觉得这是值得的。偶尔,木耘会和他开玩笑,不知道我们是否住得够15天?说完,怏怏地笑。

木耘每次来,都只能选在周末。他通常是周六上午匆匆地来,刚过一晚,便得走了。时间仔细算起来,都不满24小时,有时候,他再耽误一些时间,令木耘等上他几个小时,便剩下十几个小时了。木耘真正领会了“时间如驹”这句话。

每次的等待,木耘都觉得时间是那么难捱,像在水上煮着、火上煎着一样,还得自己把委屈忍下,谁让这是她自己寻来的苦果呢?I.

星城。木耘没有再去。那辆列车还在开。全国的火车都一样,都是要开往去处的,再从去处开走,绕了一个弯子,又开回来处,周而复始。人生就是一个循环,你走了很远后,突然会发现你又回到原地,可已经不是原来的原地了。月亮很大,木耘想,他一定很爱他的未婚妻吧。而自己,又算什么呢?

他给木耘的电话愈来愈少。

开始,木耘和他一周见一次,有时他来,有时她去。然后,变成两周见一次,甚至一月或两月见一次。有时候木耘给他打电话,好久没有人接,有时候接了,他也总是称忙,匆匆把话说完,把电话挂断。

那些明蓝色的花纷纷落去,梦空空的。

从前,他对木耘说,家里人又给他介绍女友了。现在,他终于订婚。那个女子,漂亮,温柔,而且有钱有势。

寂寞的夜,木耘被星城啃噬得无法入睡。很多时候,木耘都在想,不知道此刻他在干什么,会不会像她想他一样在想她。看着那张星城的宾馆会员卡,还有两次,就可以用完,可现在,好像用不着了。

木耘又想起了蓝玫镇,那个神秘的镇子,那所“飘雨浮云”花园。

木耘想了几天,对他说:“我们一起去海边吧,我还没有看过大海呢。”木耘喜欢张雨生的《大海》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样一尾只能生活在水里的孤独游泳的鱼,她希望大海可以带走她的哀愁。

七月,木耘和他一起去了海边,日照小城。传说,日照是因为每天太阳升起时,阳光最先照到这个地方而得名,是迎来阳光和希望的意思。木耘不知道在这里,是否还可以召回自己的希望。

海边的风很大,木耘赤脚走在沙滩,用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勾勾画画。他在远处的海水里游泳。他也是一条鱼吗?木耘看着大海。

她在宽阔平坦的沙滩上画了一幅巨大的画,雄伟的帆船,船上有两个人相依相偎,她希望他们手上捧着蓝玫瑰。船底的海水里倒映着满天的星辰,还有海蟹、海星、各种各样的鱼,帆船的远处是巨大的棕榈,还有高飞成黑点的海鸥。帆船的甲板上方,题着一首爱情小诗,里面暗含了木耘和他的名字。

海滩上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走了过来围观。木耘画着画着,一颗热泪打入了沙子里,深深地融入进去。他走了过来,震撼地看着那幅画,从背后轻轻拥住木耘。

木耘怆然微笑,说:“大海涨潮时,会抚平沙滩,把我们的爱带入海底深处。”说完,木耘没有回头,向大海那边走去,只留下一个远远的落寞的背影。

从日照小城回来时,木耘什么都没带,只带回了一堆从海边捡回来的石头,而他带回家一小桶海石上抓来的小螃蟹。他已经忘记,木耘是最害怕小螃蟹的。J.

尔羽开始在碧城一家生物技术公司上班。上班前那段时间,尔羽开始热衷于上网,经常泡在网络里。上班后,他早出晚归,住在公司附近的单身公寓。木耘又开始做那些明蓝色花朵的梦。细细的雨丝,淋湿了木耘的头发,轻云浮动,幽暗的蓝玫瑰花枝摇曳,木耘在哭。那个骑士又来了,哈哈地笑着,仍然一手执剑,一手握着一把蓝玫瑰。雨大起来,云聚拢成团,包裹着木耘的眼泪。

木耘不放心尔羽的工作后的脾性,经常过去看他,顺带着帮尔羽收拾一下房间。初时,尔羽还坚持每天给木耘几个电话,说一下自己的工作。后来,电话越来越少。木耘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太在意,心想,也许是工作太忙碌吧。

周末,木耘从超市买了好贵的苹果,她知道尔羽爱吃苹果,对身体有好处。木耘没有告诉他要去,想给他一个惊喜。快到公寓时,木耘接到了尔羽的电话:“我这周有事情,要去外地。”木耘问:“去外地做什么啊?”尔羽犹豫了一下,说:“我去外地见一个人。”

木耘的心痛了一下:“是不是一个女人?”“我爸妈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们伤心。”尔羽轻声说,“再说,我也只是去看看。”

木耘手里的苹果落在了地上,散了一地。在回来的9路车上,木耘呆呆地望着窗外,夜是那么的黑。

尔羽还是去了那个城市。那个女人叫茳枫,是尔羽通过网络认识的。

尔羽第一眼见到茳枫时,有些失望,她实在太平凡了,和她在网络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茳枫请尔羽在酒店吃饭,彬彬有礼,温和而周到。尔羽突然觉得,被这样的女人照顾一辈子也挺好。尔羽改变了对茳枫的看法,那两天他过得很愉快。

可那两天,对于木耘,像是过去了两年,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木耘给尔羽发了很多条短信,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木耘反省自己,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那些幽暗的蓝玫瑰又忽闪起来。

夜是那么长,梦是那么短,来不及做完,就匆匆要醒。木耘呆呆地望着沉默的手机,想起尔羽父母的神情,或许,放手也好,给尔羽解脱,也解脱自己。木耘主意一定,有种大病初愈的安然。“嘀”一声,是短信。尔羽说,他明天就回来了。木耘突然失神。

第二天,尔羽上车时,茳枫悄悄往尔羽书包里塞了五百元钱,说:“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尔羽愣愣地,半天没反应过来。K.

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和问候。星城的星光还是那么亮吗?久洲宾馆旁边的鸡丝米线店是不是还在那儿?挨着鸡丝米线店的那家烧饼店的烧饼真好吃,还是玫瑰馅的。

木耘一直强忍着自己不去想他,断断续续地给他写了很多信,没寄出。撕了,又重写。封上信口,拆下,又重新封上。忍不住的时候,也会给他打电话。那边总是传来一声轻轻的“喂”,说几句日常问候的话,之后,就是沉默,不知道再说什么。

木耘有时候会在电话这端轻轻地啜泣,像她曾经在飘雨浮云的梦里那样哭泣,那边沉默着。再等一会儿,那边就会焦急地说,“要不,先这样吧。”“好吧。”等不及木耘挂电话,那边电话就挂了。再后来,他会说,他未婚妻很爱他,他很幸福,然后沉默。木耘讪讪的,眼神黯淡下去。

六月,木耘的生日刚刚过去。他突然提出要从星城来碧城看她,木耘不同意,她决定真的忘记。他不听,仍是来了。他还是那个样子,一年不见,似乎更加成熟了。木耘接过他的行装,没有按惯例给他一个进门吻和拥抱。木耘静静地倚在沙发上。他讷讷的。“你还是那么瘦。”他搓着手,在木耘面前踱步。一步,两步,七步,走过去,又走回来。木耘没有开口,沉默着。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他尴尬地笑笑,坐在沙发上,端详着木耘。皙白的脸更显瘦弱,嘴唇像一片花瓣,忧郁地开着。她还是那么安静,好像比从前更多一份内敛。

他伸手拉住木耘,抚摸着她,她的手还是那么凉。木耘没有反抗,终究还是栽了下去。原来看张爱玲的时候,木耘一直不明白,为何胡兰成生性凉薄,对卿如斯,张爱玲还是那么爱他。胡兰成负了张爱玲一世,而张却爱了他一生,寂寞终老。现在木耘终于明白。

木耘压抑着情绪的起伏,突然问他,“你爱我吗?”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木耘微叹一口气,算了,不用回答了。木耘怆然低落的情绪一转,笑嘻嘻地双目盯着他,“我们做爱吧。”“啊?”他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木耘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木耘一拉他,他跌落在了木耘的身上,温软轻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一阵眩晕,紧紧抱住了木耘。他迷醉地把脑袋埋在木耘的肩膀里,他没有看到,木耘的眼角,有一颗流星,划了过去。

事毕,这次他走后,木耘一直没有和他联系。倒是他常来短信,木耘已经懒得回。

中秋时,木耘突然想打电话问候一下他。那边还是轻轻的一声:“喂。”木耘保持镇定:“是我。”他显然没料到,讪讪地说:“我正在和她一起逛街看月亮呢。”木耘窘了一下,也讪讪地:“那你忙吧,有时间再聊。”“喂,先别。”他走到一旁,找到个偏僻的角落。“你还好吗?”木耘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他迟疑一会儿,说:“你以后最好不要在晚上给我打电话了吧,有点不方便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好白天上班时间打吧。”木耘心一凉,彻底掉了,空空落落的。木耘深呼吸一下,好像压抑在心里很久的痛,突然化开不见了。那些明蓝色的花儿,又要开了。

木耘再没跟他有过任何联系。记得那天,他说:“我在看月亮,你也看吧。”木耘抬头望天空,没有看到月亮。只有高高密密的楼层,有暧昧的灯火闪烁。高楼大厦林立的城里,是看不见月亮的。

木耘看到很多张面孔,很多不同的笑容。他的面孔也在其中,忽闪而过。木耘冲自己微笑一下,恍惚看见那些明蓝色的花儿,在忧伤地哭。L.

木耘还是没和尔羽分手成功。尔羽偶尔还会接到茳枫的短信,木耘远远地看着他,不说话。有时侯,尔羽要给茳枫回电话,木耘就走到一边去。她从来不问他们怎么了,只是默默地承受生活给自己的一切。

公司内部的竞争日益激烈,尔羽直率的性格难以融入其中,木耘也建议他离开。在木耘一位新闻界朋友的推荐下,尔羽开始到一家报社做记者。每天的匆匆忙忙,反而成就了生活的充实和平静。

那时是冬天,在结束了一天的采访后,尔羽搭公交车披着城市夜晚的灯火回家。走到公寓楼下时,远远看到厨房亮着灯,木耘在忙碌地准备晚饭,尔羽会觉得幸福。

木耘也时常帮尔羽留意新闻线索,有了好的线索,赶紧告诉他,让他去采访。有时候,尔羽采访回来,会出其不意地给木耘带一些小礼物,一张卡片、一包栗子什么的。木耘会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半天。晚饭后,尔羽整理自己的采访资料,计划明天的工作,木耘默默地在一旁把当天刊有尔羽采写新闻的报纸,小心地剪下,贴在剪报上。

直到有一天,尔羽和茳枫再无联系。

木耘时常会梦见尔羽的妈妈。在一个似曾相识的院落,尔羽的妈妈高兴地拉着木耘的手,温暖地和她说着话。那些话的意思,总是很模糊,好像是在说木耘的善良和美好,尔羽的女友(另一个女孩子)是比不上她的。木耘感到难言的忧伤。

木耘走到客厅,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好像是尔羽的儿子。小男孩定定地看着她,手上握着一枝蓝玫瑰。木耘冲他笑,亲切地招他过来。低头喃喃间,尔羽走了进来。木耘无法移动,也不敢抬头相望,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眼泪。

尔羽步履蹒跚,鬓角半青半白,好像间隔几年没见的样子。他泪眼迷蒙,脸庞清晰而憔悴。

那一瞬间,忽然定格。

在尔羽和木耘最安宁和谐的时候,尔羽的父母却逼着尔羽回家工作了。不许他再停留在这个城市。他们是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和木耘在一起的。

尔羽终于回到了星城。他走时,把那串佛珠手链留给了木耘。

碧城,开始下雪,越来越大。M.

木耘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爱情是什么?

想着想着,木耘会在梦里偷偷地哭。有时候,会梦见她和尔羽在吵架。那串佛珠手链,突然自己断开,散碎的珠子滚落一地。木耘努力地去捡那些珠子,已经找不全了,有一些珠子滚落在床底下,门外边,突然消失不见。木耘嘤嘤地哭。

她幽怨地望着尔羽。尔羽没有说话。他盯了木耘一眼,转身下楼。木耘急忙跑到阳台,焦急地喊他。尔羽冷冷地回头看木耘一眼,招招手,一辆的士停下。

尔羽还是走了。

梦醒时,木耘就发现自己脸上真的有眼泪,真的在梦里哭过。在幽暗的夜里,她孤独地抱着自己,坐到天亮。她很困惑,世界上真的有蓝玫镇吗,真的有“飘雨浮云”花园吗?

生活给了你爱情,也会在你的心上狠狠地刺上一剑。就像木耘经常梦见的那个一手拿剑,一手握着蓝玫瑰的骑士。

她终于知道,妈妈为何去了蓝玫镇没有再回来,永远的留在了蓝玫镇。风吹着铁轨,日升又日落,木耘不再跑来跑去。

在尔羽把佛珠手链戴在她手上时,木耘就明白了,尔羽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而佛珠手链就是那把钥匙。可是,他们明白得太晚了。CHAPTER 2福尔摩斯的青春谜题

从见到乔魏的那天起,黎小刀的心里就生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埋藏了很多年,初时黎小刀没有发现,它就像慢性毒药,等黎小刀发现时,这个秘密已经蔓延到她整个心底,无药可医。

那天,黎小刀站在学校门口,春天的杨絮飞得到处都是。乔魏走过来时,黎小刀正在望着杨絮发呆。“黎小刀同学。”

黎小刀一抬头,一个短短头发的男生正顶着一张太阳般的笑脸看着她。黎小刀还真不习惯他的那种笑,觉得心突突地跳得厉害。黎小刀知道他,乔魏,和她同届,一墙之隔的隔壁班的男生。虽说他们认识,在校园里碰见过数次,可他们从未打过招呼。今天是怎么回事?“听说,你喜欢看书,我这里有一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乔魏一脸真挚。

不错,黎小刀的博学和爱书如命是在全校里出了名。可一本书,就想收买她?没那么容易。黎小刀觉得乔魏的殷勤很可疑,就想看看乔魏在耍什么把戏。

于是,她跟着乔魏一起去拿书。一路上,两人并未搭话,乔魏一直腼腆地笑。

黎小刀知道福尔摩斯,是很机智和勇敢的一个侦探,可以破解任何谜题。黎小刀想,找男朋友就要找福尔摩斯那样的人,男人一定要有头脑,不是吗?

自从借书事件后,黎小刀总会有意无意地在校园、食堂、放学回家的路上遇见乔魏。他们不怎么说话,偶尔打个招呼。有时,冲对方微微一笑,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笑,黎小刀是不会承认自己笑过的。黎小刀安定地看乔魏几秒,就把眼神转开。黎小刀觉得骑着赛车的乔魏像风一样,呼啦一声就飞了过去。

有时候,黎小刀觉得乔魏的笑很恍惚。那笑里藏着一种捉弄人后的古怪,又有着一种得意的暖意,黎小刀捉摸不清楚乔魏的意图。她越想越恼,开始厌烦他的笑。

黎小刀想,乔魏一定是来捉弄她的。

黎小刀不再想乔魏的事情。下课了,黎小刀和女同学在校园里疯,追逐着打闹,嘻嘻哈哈,没一点淑女的样子。

乔魏经过,停在那里,和别的同学搭着话,眼神却会装作不经意地瞟向这里。黎小刀看见了,装作没看见,打闹得更厉害。让你捉弄我,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多么潇洒自在,我才不会受你影响。

等黎小刀嘻嘻哈哈转身再看时,乔魏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棵独立在那儿的梧桐树,巴掌大的叶子呼呼地响。

黎小刀安静下来,莫名地失落。女同学再喊她玩,黎小刀怏怏的,说不好玩,该上课了。正好,上课铃响,同学们鸟一样飞进教室。

在课堂上,黎小刀忍不住走神。乔魏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小刀想起来那次,傍晚放学后她去校外商店买文具。从学校的门口到下街的商店,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坡度。从下街商店回来时,昏暗的夜色披在她的肩上,远处闪着几粒寒星。黎小刀走在坡的前面,乔魏跟在坡的后面,还有零零星星其他几个学校的学生。

黎小刀听到乔魏在扯着嗓门唱:“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这是很老而且很土的一首歌,黎小刀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她从来不听,也不了解。

乔魏的歌声一颤一颤的,黎小刀突然觉得脸颊很烫。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脸红,即使在夜色的掩盖下,还是如此灼热。

放暑假前,学校组织全校的同学去看电影。按照规定,各个班级的同学自成一队,按班级分配座位就座。黎小刀站在了班级队列的最后位置,队伍两排并列,徐徐地前进。

黎小刀看到了乔魏。

乔魏的队列与黎小刀的队列并列,他也站在队列的最后位置。黎小刀迅速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乔魏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并排和她站在一起,手与手之间的距离,只有10厘米,触手可及。

黎小刀的手心冒出细细的汗。乔魏一脸的若无其事。

从学校到电影院短短的距离,黎小刀是觉得那么漫长。黎小刀想,这个瘟神,一进影院我就和他分开。

电影院里人声嘈杂,同学们兴奋得尖叫,很久没这么解放过了。黎小刀没能如愿,一进影院,同学们就乱了套。黑暗中,她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拉了起来,拖着她跑到仅剩不多的后排座位上。

黎小刀以为是自己的女同学。等坐定后,她才发现是乔魏。乔魏正看着她,黎小刀有些发窘。“这不是我们应该坐的座位。”黎小刀嗫嚅着说。“现在已经没座位了。”乔魏望望四周,“同学们已经坐乱了,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黎小刀沉默着,表示同意。

黎小刀不再说话,乔魏也不说话。电影开始了。黎小刀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乔魏突然悄声说:“你手心出汗了。”黎小刀一惊,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乔魏的手里握着。脸一红,急忙把手抽离出来。

乔魏也窘窘的。“你是不是很热,我给你买雪糕去吧。”乔魏说。“我,我不热。”黎小刀想止住他,可乔魏已经从侧道潜伏出去。

十分钟后,乔魏托着两只雪糕溜了回来。黎小刀握着雪糕出神,连雪糕化了都不知道。

那晚的电影,黎小刀一直想不起来它的名字。留在她记忆里的只有乔魏握着的她出着细细汗珠的手,和那只融化掉的雪糕。

第二天,黎小刀去把《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还给乔魏。那本一千多页的书,她终于看完了,也爱上了福尔摩斯这个人物。

还书时,黎小刀看到乔魏正和一个女生亲密地坐在一起,专注地看着那个女生,不停地在讲解着什么。黎小刀突然很生气,她无法忍受乔魏用那样的眼神去看那个女生。

黎小刀把书往桌上一扔,说:“我走了。”

乔魏一愣:“你还要不要看别的书?”“不看了。”黎小刀走的时候,她以为乔魏会挽留一下或者冲过来追她。乔魏没有动。黎小刀觉得自己很委屈,她发誓再也不理睬乔魏了。

黎小刀开始专心复习,准备高考。

在校园里遇见乔魏时,黎小刀不再看他。乔魏总是想和她说什么的样子,欲言又止,擦肩而过时,黎小刀心里有一些难过。黎小刀开始闭门不出,整日躲在教室和宿舍复习功课。日子久了,黎小刀也逐渐习惯。本来,青春的时间就很有限,黎小刀不会让自己浪费。

黎小刀再没遇见乔魏。偶尔,在同学那里听说,乔魏找了一个女朋友;后来她又听说,学校严禁早恋,乔魏被开除转校了。

所有的蛛丝马迹,在青春的急促里一晃而过,来不及思索和体会。黎小刀终于考上了喜欢的大学,离开了这个地方,走得毫不留恋。

遇见汪笑扬,是在夏天傍晚下班后,那会儿刚下过雨。

大学毕业,顺利找到一份工作成为公司白领的黎小刀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这个城市。虽然工作收入不错,但有时她觉得很孤独。黎小刀走在街边,沿着马路的石边,小心翼翼地挪动,她的裙摆飘逸,像跳芭蕾舞一样。

汪笑扬开车经过时,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踮着脚沿着马路的石边小心翼翼地走着,像跳舞一样,他被迷住了。

车轮溅起的泥水染了黎小刀一身。黎小刀愠怒地望着汪笑扬:“你怎么开车的?”

汪笑扬并不生气,看着黎小刀生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作为赔偿,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汪笑扬的笑里透着得意,仿佛黎小刀一定会答应他的邀请。

黎小刀毫不客气。她今天太无聊了,她需要找个人说说话。何况,是他先弄脏她的裙子的。

黎小刀点了三杯热巧克力,两包薯条,一对辣鸡翅,一个超级大汉堡。汪笑扬哑然失笑。他本来以为黎小刀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他的邀请,他本来以为黎小刀会拉他去点鲍鱼翅痛宰一顿。黎小刀撇撇嘴,她最厌恶自以为是的男人。

黎小刀潇洒地对汪笑扬说:“你吃什么请随便!”

没想到黎小刀这么可爱。汪笑扬含笑看着她。

吃完饭,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夜色沉沉。黎小刀坚持不让汪笑扬送她回家。

汪笑扬说:“我很怀念小时候下雨的时候,伙伴们一起中学去蹚雨。那种童年的感觉真好!我们现在去蹚雨好不好?”

汪笑扬的话让黎小刀始料不及,却又有些心动。

汪笑扬握着黎小刀的手,脱掉鞋子,一步一步走在雨里。黎小刀很紧张,她的手心出了细密的汗,心怦怦直跳。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牵手走在大街上,还是下着雨。

经过小卖部时,汪笑扬说:“你热不热?我们买雪糕吃吧!小时候我们经常吃的那种。”

黎小刀心里一动,仿佛这情景曾在哪里见过。

黎小刀说:“好。”

汪笑扬开始经常约黎小刀出去吃饭,逛书店。黎小刀不再那么无聊,她开始乐于享受汪笑扬的体贴和暖意的笑。

黎小刀终于成为了汪笑扬的女友。

那天,很久没联系的一个中学同学来电话。黎小刀有些惊喜,有些怅然,感叹世事的变化。她突然想起了乔魏,她现在才明白,那就是青春里的喜欢吗?她有些感伤。黎小刀试着问同学:“你和隔壁班的同学有来往吗?你知道他们现在的消息吗?”

同学说没有。黎小刀有些失落。“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同学笑嘻嘻地说,“你想知道哪位帅哥的啊?”“去你的。”黎小刀的心怦怦然乱了。

中学毕业后,黎小刀就基本和所有同学失去了联系。黎小刀给能联系上的几个中学同学都去过电话,自从毕业后,他们都不再有乔魏的消息。她也试着按乔魏老家的地址去过几封信,但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汪笑扬并不明白黎小刀内心的起伏,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有时候,黎小刀就想,就此放弃算了,她知道汪笑扬对她有多爱,但那段淹没在岁月里的情愫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越来越清晰和深刻。汪笑扬不是福尔摩斯,但她一样爱上了他。

那天,在书店,黎小刀看到新版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眼泪一下掉下来。她拿起,又放下,那是她整个的青春岁月。她想,如果爱情是个谜题,福尔摩斯会正确解题吗?

答应帮她找乔魏讯息的那个同学终于来了电话。听说乔魏上了大学,毕业后来到了Z城。

黎小刀有些哑然,Z城正是她现在所在的城市,庞杂得无处寻觅。乔魏就像水滴消失在海里一样,彻底不见了踪影。黎小刀一直想象着他们重逢,只为问一声,你还好吗?可她一直没能遇见。她时常会想起那温暖的一握,那融化了的雪糕,可它只能永远深埋在记忆里了。

很久以后,黎小刀才知道,那天傍晚在坡上,乔魏唱的是火风的《大花轿》。后面有一句是乔魏没有唱出的。“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俗得艳丽,美得令人心痛,充满爱情的惘然。CHAPTER 3青春不需要含羞草

唐小梨特别喜欢雨果在短文《石头下面的一颗心》中所说的一句话:“如果你是石头,便应当做磁石;如果你是植物,便应当做含羞草;如果你是人,便应当做意中人。”唐小梨想,她会是谁的磁石,谁又会是她的意中人呢?

唐小梨是那种特别其貌不扬的女孩,还很花痴。走在路上,看见帅哥,眼睛就会眨个不停。她暗暗赞叹流小苏的芳华四射,无愧于“校花”的称号。唐小梨喜欢流小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更喜欢流小苏的男朋友。

流小苏的男朋友徐若寒是大学附近一家台球馆的小老板,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痞痞的,像极了古惑仔。据说,他可以一杆打进球洞两个到三个球。这些都是别人说给唐小梨听的,唐小梨再添油加醋地说给别人,谁让她那么喜欢徐若寒呢。

别人都不知道唐小梨的心事,孟坏坏可是观察得一清二楚。孟坏坏找到唐小梨说:“我们是好哥们儿吗?”唐小梨说:“是”。孟坏坏说:“好兄弟讲义气,我们要互相帮忙。”唐小梨问:“帮什么忙?”孟坏坏在唐小梨耳朵边耳语一番。

唐小梨说:“我不干。”唐小梨很生气,孟坏坏居然让她去勾引徐若寒,因为他要去追流小苏。唐小梨想,还不如让她去跳黄河来得容易。可是,没有孟坏坏这个借口,唐小梨怎么好意思去主动接近徐若寒呢。

周末,唐小梨换上她最炫的运动牛仔,用条花花绿绿的头巾把头发胡乱一扎,站在徐若寒的台球馆里东张西望,她还没打过台球呢。很少有女孩子进台球馆,几个调皮的男生冲她吹口哨,唐小梨不理睬他们。

唐小梨终于看见了徐若寒,她的心怦怦直跳。把徐若寒据为己有,是唐小梨长久以来的梦想。唐小梨溜到徐若寒的身边,把手大咧咧地搭在徐若寒的肩上:“哥们儿,能不能教我打台球啊?”唐小梨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徐若寒像看一只捣乱的小狗一样看着唐小梨,这可是第一次有女孩子来要求学习打台球。流小苏就不喜欢这些,很多女孩子也不喜欢这些,她们就喜欢逛街、化妆、买衣服、谈明星的八卦,爱好的体育运动不是跳健美操就是做瑜伽。

徐若寒奇怪自己居然答应了唐小梨。

唐小梨屁颠屁颠地去向孟坏坏报告喜讯,在校园里碰见流小苏。流小苏并不认识唐小梨。唐小梨截住她,桀骜不驯地对她说:“徐若寒答应和我约会了,你不会生气吧?”流小苏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唐小梨,愤怒写满眉头。

唐小梨不理她,说完就走。流小苏在身后喊:“臭丫头,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唐小梨做贼心虚,不敢报出自己的名字。

唐小梨期待的结果一直没有出现,她每天都等流小苏不在的时候,悄悄溜到台球馆去学打台球。她仔细观察着徐若寒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动。有一天,她躲在远处看见流小苏扇了徐若寒一巴掌,然后徐若寒再回扇给流小苏,看两个人的降龙十八掌比试个天昏地暗。

唐小梨有些内疚。但内疚也抵挡不住对徐若寒的喜欢。唐小梨在宿舍楼下遇见孟坏坏,他正拉着一个秀气的女孩的手,唐小梨气不打一处来。她提起孟坏坏的耳朵,孟坏坏“咿呀咿呀”地喊疼。“你说我怎么办?如果徐若寒知道了是我捣的鬼,我就死定了。”孟坏坏龇牙咧嘴地说:“你先放了我,我给你说。”唐小梨松了手,孟坏坏躲到一边说:“你就直说你喜欢他呗!”呸,这算什么鬼主意。唐小梨看着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孟坏坏,原来是个胆小鬼。

唐小梨望着一脸幸福远去的孟坏坏,他早已忘记流小苏了吧,现在居然和别的女生搅在了一起。

唐小梨感觉自己上了个大当,她一辈子的幸福就要这么完了吗?唐小梨不甘心,就是死,她也要孤军奋战。

唐小梨找到徐若寒,眨巴眨巴眼睛说:“祸是我闯出来的,我会为你负责!”唐小梨的心突突地跳,脸红得厉害,这是她说过的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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