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周翰作品集:亨利八世情敌我的国家(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5 21: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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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莎士比亚、(英)谢立丹、(美)戴文波著,杨周翰译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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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周翰作品集:亨利八世情敌我的国家

杨周翰作品集:亨利八世情敌我的国家试读:

出版说明

杨周翰先生(1915—1989)是中国杰出的外国文学和比较文学学者,卓尔不群的西方文学翻译家,学贯中西,博通古今。杨先生提出的“研究外国文学的中国人,尤其要有一个中国人的灵魂”,深深影响了后辈几代外国文学和比较文学研究者。在东西方文明越来越多地注重彼此交流、互相借鉴的当下,杨周翰先生前瞻性的眼光和恢宏的视野,其价值愈发凸显。《杨周翰作品集》(全六卷)是杨先生一生学术研究的重要结晶,共收入著作4种,译作8种。卷目如下:

第一卷《埃涅阿斯纪 特洛亚妇女》

第二卷《变形记 诗艺》

第三卷《蓝登传》

第四卷《

亨利八世

 情敌 我的国家》

第五卷《十七世纪英国文学》

第六卷《攻玉集 镜子和七巧板 The Mirror and the Jigsaw》

杨先生精通英、法、拉丁等多种语言,第一至四卷收录的是他从拉丁文、英文译出的经典译作,优雅流畅的译笔,纯粹古典的文学趣味,几十年来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灵魂;第五、六两卷是他在英国文学与比较文学领域的重要论述,从中国学者的独特视角出发提出诸多鲜明创见,奠定了中国当代比较文学、英国文学和莎士比亚研究的坚实基础。杨周翰先生不畏艰辛的学术热情、究本求源的治学态度,令后辈学人感佩。

杨先生的作品译作、著作兼有,中文、外文错杂,题材广泛,写作和出版时间跨度大,编辑体例亦不统一,我们此次整理,以依循底本、尊重原作为基本原则重新编排,对明显的排印错误予以改正,并对格式、标点、数字用法等做了技术性的统一。亨利八世莎士比亚

据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11月初版《莎士比亚全集》第四卷《亨利八世》一剧整理;中文本主要译自William Shakespeare:“HenryⅧ”,The Complete Works of William Shakespeare,edited by W.J.Craig,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30

剧中人物

亨利八世

伍尔习红衣主教 亨利王的首相

坎丕阿斯红衣主教 罗马教廷使臣

凯普切斯 神圣罗马皇帝理查五世的大使

克兰默 坎特伯雷大主教

诺福克公爵

萨福克公爵

勃金汉公爵

萨立伯爵 勃金汉公爵之婿

首相 即大法官

宫内大臣

噶登纳 温彻斯特主教

林肯主教

阿伯根尼勋爵 勃金汉公爵之婿

山兹勋爵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

亨利·吉尔福德爵士

安东尼·丹尼爵士

尼古拉斯·浮士爵士

伍尔习的秘书

克伦威尔 伍尔习的亲信

葛利菲斯 凯瑟琳王后的男司仪

三绅士

国王侍卫

勃茨医生 国王御医

勃金汉公爵总管

勃兰顿 实即萨福克公爵查理·勃兰顿

枢密会议室司阍

王宫门官及其仆人

噶登纳的侍童

唱名官

凯瑟琳王后 亨利八世妻,后被废

安·波琳 凯瑟琳王后侍女,后立为后

老妇人 安·波琳的亲信朋友

忍耐 凯瑟琳王后的女仆

贵族、贵妇、主教、法官、绅士、牧师;伦敦市长、伦敦市参议;寺院司仪、书吏、卫士、侍役、仆人、平民;凯瑟琳王后女仆;梦景中的六精灵

地点

主要在伦敦和威司敏斯特;一场在伦敦北面的金莫顿

开场白

今天我出场不是来引众位发笑;

这次演唱的戏文,又严肃、又重要,

庄严、崇高、动人、煊赫、沉痛,

一派尊贵景象,管叫你泪水纵横。

哪位有恻隐的心肠,看罢了戏,

仔细想,何妨掬一把同情之泪,

这戏文值得一哭。哪位花了钱

想看一回真人真事上演,

这戏里全是信史。哪位来此

只图看个场面,请少安,莫焦急,

让戏演下去,看上短短两小时,

我担保你那个先令花得值。

只有那等听客,来到我们

戏院只想听浪荡快活戏文

和耍枪弄棒的声音,只想看身穿

镶着黄边的彩袍的丑角,才定然

会感到失望。列位尊贵的听客,

若把我们精选的信史和那丑角,

厮杀场面,混为一谈,这不仅等于

我们白费了脑筋,白白企图

给列位演一回确凿的实事真情,

而且你们永远也算不得是知音。

看上天的面上,列位都是本城

有名的、头等的、最为内行的听戏人,

请安静、请严肃,这才是我们的意图。

请把这出高贵的故事里的人物

当做真人看待;你看他们

身居显位,从者如云,友朋

联肩接踵,然而,顷刻之间,

山颓木坏,堕入悲惨的深渊。

列位看过这戏,如果还觉快活,

那么洞房花烛之夜,也不妨痛哭。

第一幕

第一场 伦敦。王宫中一间前厅

诺福克公爵从一门上,勃金汉公爵和阿伯根尼勋爵自另一门上。

勃金汉 早安。久违了,自从我们在法国会面以后,您的情况如何?

诺福克 谢谢公爵大人,我身体很好。自从回来以后,我对在法国所见的一切,总是叹赏不止。

勃金汉 不幸我当时正害寒热病,像囚犯一样被困在房内,未能躬逢两位国王在安德伦谷会盟的盛事,那真是两轮红日,人间的两盏1明灯啊。

诺福克 是的,会盟是在吉恩和阿尔德之间举行的,我当时在场,亲眼看到他们骑在马上相互施礼,又见他们下马相互紧紧拥抱,好像长在了一起一样,如果他们当真合而为一,我看四个带冕的君主也敌他们不过。

勃金汉 我自始至终像个囚犯一样被关在我的房间里。

诺福克 人间的光荣您没有能够看到啊。在这以前,“豪华”只是个单身汉;而在这次的会上,“豪华”和比它更高贵的“豪华”结了婚。每一天都向前一天学习,最后一天更是集以前各日奇迹之大成。今天法国人浑身披金,光采夺目,像东方的异教神,把英国人比得暗淡无光。明天,英国又变成了富饶的印度,每个人的穿戴就像一座金矿。那些矮小的侍童,就像天使一般,浑身金光闪闪;还有尊贵的妇女们,她们不习惯重劳动,一身华贵的衣装压得她们几乎冒出汗来,累得她们脸上竟像擦了胭脂一般。头一天的歌舞剧被人人夸为举世无双的,到了第二天晚上,就显得低级、寒伧了。两位国王显得同样光辉,但到会的人们却一会儿说这个好,一会儿说那个强,哪个出现,他们就赞哪个,两位同时出现,据说,人们就说他们只看到一位国王,谁也不敢信口判断哪位国王更光辉。当这两轮红日——人们就这样称呼他们——命令传令官叫骑士们比武,他们的表演之精采简直使2人难以想像,就像往日的传奇变成了现实,从此人们就相信贝维斯是确有其事的了。

勃金汉 您说得过分了。

诺福克 我有我的身分,荣誉要求我热爱真理,当日发生的一切,让最有口才的人来报导,也会失真,惟有当日的行动本身才是真实的。一切都合乎帝王的身分,没有一件事情是安排得违反规定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看来十分醒目,官员们出色地、充分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勃金汉 是谁调度的?据您看,是谁给这次盛大的集会调配得如此肢体匀称呢?

诺福克 这个人一向倒并不以办这种事情见长。

勃金汉 请问大人此人是谁?

诺福克 这一切都是由明智的约克红衣主教大人安排的。

勃金汉 愿魔鬼保佑他!野心不小,什么人的事他都要染指。这种带有强烈世俗性的玩艺儿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看这卷肥猪油就凭他的块头就能把仁慈的太阳的光芒全部占去,让大地一点也得不到恩泽。

诺福克 公爵大人,此人确实是干得出这种事的材料,此人既无门第的支持,没有光荣的祖先给他指点前程,又没有受召替皇上立什么汗马功劳,又没有身居显要的大臣作亲戚,就像个蜘蛛一样,自己抽丝织了一面网,哼,他要我们注意,他是靠自己的本领闯出一条路来的,是上天赏给他的才干,以此买得了一个仅次于国王的地位。

阿伯根尼 我不知道上天赏赐了他一些什么,让眼光锐利的人去钻研这问题吧,在我看来,他浑身上下都在冒出一股骄横之气。这是哪里来的?要不是从地狱得来的,那么魔鬼就是个吝啬鬼,否则就是3魔鬼已把骄气全部分送完了,他自己开辟了一个新地狱。

勃金汉 真见鬼,为什么这次出征法国,他竟不奏明皇上,擅自指派谁应该随驾?他开了一张随驾出征的贵族名单,对其中大部分的人来说,他的目的不是在于给他们荣誉,而是在于叫他们大大地破费一番。他篡夺枢密会议的职权发出信件,强迫那些开列在他名单里的人来参加。

阿伯根尼 我就知道我的亲戚里面至少有三位,产业遭到了无可挽回的损害,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富裕了。

勃金汉 咳,有多少人为了这次盛大的出巡,把变卖田庄的钱都穿在身上,压折了脊梁骨啊。这种空排场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提供最无谓的谈话资料而已。

诺福克 我想起就伤心,我们和法国人之间达成的和平还抵不过我们耗损的开支呢。

勃金汉 会盟以后忽然刮起一阵可怕的风暴,每个人都像受到神的启示,不约而同地纷纷预言,说什么这阵暴风雨猛烈冲击着和平的衣服,是和平立将破裂的预兆。

诺福克 有人透露说,法国人已经破坏了条约,在波铎港把我们商人的货物都没收了。

阿伯根尼 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让我们大使出来说话?

诺福克 是的。

阿伯根尼 这叫什么和平,花的代价太大了。

勃金汉 这些事情都是我们那位红衣主教大人办理的呢。

诺福克 请大人恕我直言,全国都注意到了您和红衣主教之间有私人的仇隙。我劝您——我是从心坎里愿意您得到荣誉和无限平安的人——把红衣主教的恶毒和他的权力要放在一起考虑;此外,还要考虑到,他那狠毒的心肠所想要办的事,不愁没有人听他指挥替他办去。您知道他的天性是专爱报复的,我也知道他的刀刃十分锋利,刀把子很长,可以说伸得很远,凡是刀达不到的地方,他就把刀扔出去。请您把我的忠言放在心里,定有好处。请看,我劝您躲避的那块岩石来了。

红衣主教伍尔习上。一人手捧玺囊前导。卫士若干人,秘书二人持公文。红衣主教走过时双目盯住勃金汉,勃金汉也盯住他,相互表示极度的鄙视。

伍尔习 你说的是勃金汉公爵的总管吗,嗯?他的口供呢?

秘书甲 在这里,大人。

伍尔习 他本人随传随到吗?

秘书甲 是的,主教大人。

伍尔习 好,那我们就能够了解更多的情况啦,看勃金汉还这样目中无人么。(伍尔习及随从人等下。)

勃金汉 这条屠夫的狗,嘴里有毒,我没有力量套住它的嘴,因此最好不要把它从睡梦中惊醒。叫化子的学问比贵族的血统还值钱呢。

诺福克 怎么,您生气了?请求上帝给您一点自我克制的能力吧,只有自我克制才能医治您的病。

勃金汉 我从他的眼色里看出他在反对我,他把我当作一个卑鄙的东西,加以藐视。现在他正在搬弄诡计欺骗我。他去见皇上了,我也跟去,看谁瞪得过谁。

诺福克 公爵,且慢,请您暂时息怒,让您的理性问一问您的目的是什么。要登上陡峭的山峰,开始时脚步要放得慢。怒气就像一匹烈性的马,如果由它的性子,就会使它自己筋疲力尽。全英国没有一个能像您那样规劝我的人了,就拿您对待您朋友的态度对待您自己吧。

勃金汉 我去见皇上,用我这以荣誉为重的嘴大声疾呼,压倒这伊普斯威治出身的贱种的傲气,否则我就要问: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尊卑贵贱?

诺福克 请不要鲁莽,不要把给敌人准备的炉子烧得太烫,反把自己也烤焦了。我们追赶一件东西的时候,不可跑得太猛、太快,跑过了头,反而得不到。难道您不知道猛火烧汤,汤涌出锅外,好像汤多了,其实是损耗了?我再说一遍,请不要鲁莽,全英国没有人比您性格更坚强,更能指导您自己;请用理性的液汁熄灭或减弱感情的火焰吧。

勃金汉 大人,我感谢您,我一定按照您的劝告办事。但是根据我的情报和像七月里澄澈见底的泉水一样清亮的证据——所以我不是由于忿恨的激荡,而是由于可靠的根据——我确实知道这个骄傲透顶的家伙贪赃枉法,背叛君国。

诺福克 不要说“叛国”吧。

勃金汉 就是在皇上面前,我也要说,而且要提出像岩石一样强硬的证词。请注意吧。他是个披着僧侣外衣的狐狸、豺狼,或者说既是狐狸又是豺狼——因为他既狡猾又贪狠;一肚子诡计,又敢作敢为——他的思想和他的地位互相起着恶劣的影响,不仅在法国而且在国内,总是要摆自己的排场;就是他怂恿我们的主上最近花了这么多的钱去缔结条约,这次的会盟吞蚀了多少财富,但是像一只玻璃杯一样在洗刷的时候就打破了。

诺福克 不错,后来破裂了。

勃金汉 请听我说下去。这位狡猾的红衣主教按照他自己的意图草拟了盟约的条款;他说“就这样吧”,于是这些条款就得到了批准;这些条款有什么用处呢?还不是给死人送拐杖?但是我们这位出入宫廷的红衣主教到底订了盟约,订得好哇!可尊敬的伍尔习是不会犯错误的,他办成这件事了。但现在如何呢?查理皇帝借口来探望他的姨母,我们的王后。据我看,这次访问必有阴谋,烂母狗养不出好狗崽。他不过是以走亲戚为名,暗地却是来私通伍尔习的;他生怕英、法和好结盟会给他带来损害和威胁;因此他就私下和我们这位红衣主教打交道,我相信事实就是这样,我敢说查理皇帝给了他钱,还许了愿,因此话未出口,他的要求实际已经被答应了;路打开了,铺上了黄金,查理皇帝于是要求他费心改变一下我们皇上的方针,撕碎上述的和约。皇上必须知道。——我一定要去告诉他。——这位红衣主教就是这样任意地、为了他个人的利益拿皇上的荣誉来做买卖的。

诺福克 我听了关于他的这些话,很难过,但愿这里面发生了一些误会。

勃金汉 不然,我说的话字字属实。我所宣布的正是他的真实形象。

勃兰顿上,国王侍卫一名前导,卫士二三人随上。

勃兰顿 侍卫,执行您的任务吧。

侍卫 勃金汉公爵、兼领海瑞福德、史泰福德、诺散普敦伯爵,今犯叛国罪,我以我们最尊贵的国王的名义逮捕你。

勃金汉 大人,您看,网子撒到我身上来了,我一定将在阴谋诡计中丧命。

勃兰顿 亲眼看着您被剥夺自由,我很难过。但这是国王陛下的意旨,他命令把您关进伦敦塔去。

勃金汉 我申述无罪也是无济于事了,我身上已经染上了色,最白的部分也是黑的了。这件事和所有的事都凭上天的意旨安排吧,我遵命。阿伯根尼勋爵,别了。

勃兰顿 不然,他也得陪着您去。(向阿伯根尼)国王降旨,也要把您关进伦敦塔,听候发落。

阿伯根尼 公爵大人说得好,凭上天的意旨安排吧。我谨遵国王的命令。

勃兰顿 这里还有一张国王的逮捕令,缉拿蒙塔玖特勋爵、公爵的忏悔牧师约翰·德·拉·卡尔、公爵的顾问吉尔伯特·帕克等犯——

勃金汉 原来如此,这一阴谋竟牵连到手足和四肢了。我希望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勃兰顿 还有沙特勒斯寺院僧侣——

勃金汉 是尼古拉斯·霍普金斯么?

勃兰顿 是的。

勃金汉 我的总管出卖了我;大得不能再大的红衣主教一定用黄金贿赂了他;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我现在已经是可怜的勃金汉公爵的影子了,就在此刻乌云遮住了我的光辉的太阳,我的形象被乌云裹住了。别了,大人。(同下。)

第二场 伦敦。枢密会议室

号声。亨利王扶红衣主教伍尔习肩上,枢密会议贵族、托马斯·洛弗尔爵士和官员、侍从等随上。红衣主教在国王脚下右侧就位。

亨利王 一伙图谋不轨的叛逆,像一尊装满弹药的大炮,瞄准了我,向我射击,感谢您考虑周密,把他们镇压下去了,挽救了我的生命和生命的精华。传令下去,把勃金汉的那个总管带上来,我要亲自听他证实他的口供,让他把他主人的叛国行为一件一件地再叙述一遍。

后台呼唤“给王后让路”。凯瑟琳王后上,诺福克和萨福克二公爵前导。王后向国王跪下。亨利王自宝座起身,扶起王后,与王后接吻,让王后坐在自己侧边。

凯瑟琳王后 我应当继续跪在地上才是,我是来有所请求的。

亨利王 起来吧,坐在我身旁。只把您的请求的一半说给我听就行了,您和我平分大权,其余一半,您不说出,也早已答应了。请把您的要求说一遍,我必应允。

凯瑟琳王后 感谢陛下,我的请求的要点是请您珍惜自己,在珍惜的同时也不要把您的荣誉和庄严的职责弃置不顾。

亨利王 我的夫人,请说下去。

凯瑟琳王后 有不少人,而且都是正直忠实的人,来向我诉说,他们说您的臣民表现了十分不满的情绪,征税的诏令接二连三颁发下去,使他们忠诚的心上呈现出裂痕。固然,红衣主教大人,他们责备得最痛切的是您,说这些勒索是由您策划的;但是我们的主上,国王陛下——上帝保佑他的荣誉不受沾染——甚至他也受到浑话的奚落,这些话被忠心于国王的人听见了,真是要气破肚皮,简直像公开造反一样。

诺福克 不是什么“简直像”,而是“简直是”。由于这些苛捐杂税,织布商全都无力维持手下的大量工人,不得不解雇纺纱女工、梳绒工人、压布工人、织布工人,这些人不懂其他生计,为饥寒所迫,又无其他谋生之道,只得不顾一切,铤而走险,聚众喧哗,个个都准备拼死。

亨利王 苛捐杂税?抽什么捐?什么苛捐杂税?红衣主教大人,您和我都受到了责难,您可知道这件抽税的事么?

伍尔习 陛下容奏,在国家大事之中,我只知道我自己所作的那一部分;我不过像一列操演的士兵中的排头而已。

凯瑟琳王后 大人说得对,您并不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些。但您所规划的措施是人人知道的,这些措施对不愿接受但又必须接受的人来说是不利的。关于这些勒索,早应奏明我们主上。听到这些名目已经就像中了瘟疫,而要承受这些勒索,那么脊梁一定会压折。他们都说这是您想出来的,如若不是,这种责难就未免过分严厉了。

亨利王 老谈勒索,请告诉我这勒索是属于哪种性质的,哪一类的。

凯瑟琳王后 我实在太冒昧,惹得陛下生气,但是陛下有言在先,不加怪罪,我才敢斗胆直言。臣民们所以怨声载道,乃是因为有诏书下来,强迫人人交出全部财产的六分之一,而且十万火急,立即征收,借口是筹划陛下去法国作战的经费。因而人们就口出狂言,把臣民的本分,唾弃不顾,人心变冷了,心里的忠诚冻成了冰,原来应该为您祝福的,现在也咒骂起来了,以致人们失去了臣民应有的驯顺与服从,放纵意志的怒火。我愿陛下从速予以考虑,当前没有比此事更重要的了。

亨利王 我以生命发誓,这件事是违反我的意旨的。

伍尔习 至于我,我也没有超越出一致通过的决议的范围,若不是各位熟读法典的法官赞同,我也是不敢批准的。一些无知之辈既不了解我的性格,又与我素昧生平,竟自诩记录下了我的一举一动,并对我横加侮蔑,请允许我说,这种情况是有地位的人必然遭到的命运,有道德的人必然经历的荆棘路途。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有人恶意指责就停止我们必要的行动;这种人就像凶恶的鲨鱼,紧紧跟随着新装配下海的船,但是他们除了妄想,却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们所作的好事往往被一些由轻信而变成嫉妒的人们解释为不是我们作的,或不同意是我们作的;我们作的坏事往往因为正好迎合下等人的口味,就被他们高声夸奖,说成是我们办的好事。如果我们怕人们嘲笑我们的行动,对我们吹毛求疵,因而站住不动,那我们只好坐在这地方,就在这地方扎根,或者像一尊石像似的端坐着。

亨利王 事情只要办得好,小心从事,是不会引起我们耽心害怕的;如果办的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事,结果如何,倒必须慎重考虑。您颁发的这道诏令可有先例可援吗?我看没有吧。我们不能剥夺臣民受到我们法律保护的权利,而随便按我们的意旨处置他们。每个人出六分之一?这种捐献听来是会令人发抖的,这岂不是等于把每棵树的树枝砍掉,树皮剥掉,树干的一部分锯掉?虽然树根留下了,但是树被砍成了这个样子,树里的汁液很快就会被风吹干。凡是对这件事表示不服的各郡,赶紧派人把我的文告送去,对那些不承认上次诏书的人,一律予以无条件的宽恕。我责成您去办理这件事。

伍尔习(向秘书)跟您说句话。派人把文告写出来,送到全国各郡,说明国王的恩典和宽恕。民众怨声载道,对我很不满,因此可以派人宣称:这次皇上收回成命,宽恕大家,是全亏红衣主教从中斡旋的。下一步怎么办,过一会我再交代给您。(秘书下。)

总管上。

凯瑟琳王后 真是不幸,勃金汉公爵触犯了陛下。

亨利王 很多人都感到这是件不幸的事。这位公爵很有学问,口才出众,天资比别人都高;他的教养,不必求助于他人就足以使他成为一代大师的师傅和表率。但是请看,这些高贵的天赋一旦使用不当,思想腐化,必然变为罪恶,其面貌比起原来的秀丽来更丑恶十倍。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一个被人认为是奇迹的人——他的谈话往往使我听得入迷,一小时就像一分钟那样迅速过去——就是他,王后呀,给那一度为他所有的美德穿上了妖孽的服装,浑身漆黑,好像抹上了一层地狱的污秽。请坐在我身旁,听一听这位他所信任的总管说些什么,以荣誉为怀的人听了一定会悲伤的。(向伍尔习)请叫他把勃金汉所干的勾当再说一遍,多听一遍不会嫌多,但感情上的激动也是不会小的。

伍尔习 站出来,鼓起勇气陈述一下您,作为一个以主上的利益为念的臣民,从勃金汉公爵那里得到的证据吧。

亨利王 你可以毫无顾虑地谈。

总管 首先,他时常这样:每天他总要说些恶毒的话,他说万一国王死后无嗣,他就要设法把王位据为己有。这些都是我听他亲口对他的女婿阿伯根尼勋爵说的,并且他还当女婿之面发誓,威胁着要向红衣主教大人报复。

伍尔习 请陛下注意,在这一点上他的居心是何等险恶。他对陛下的生命,存心是十分狠毒的,虽然他的愿望孤立无援。此外,他还不以危害陛下为满足,还想危害陛下的朋友们呢。

凯瑟琳王后 我的学识渊博的红衣主教大人,您说每一句话,都要存心仁厚一些。

亨利王 说下去。如果我没有后嗣,他根据什么说他有权利得到我的王冠?关于这一点,你曾否听到他说过些什么?

总管 他是根据尼古拉斯·霍普金斯胡诌的预言才这样相信的。

亨利王 这霍普金斯是做什么的?

总管 陛下,他是沙特勒斯寺院的一个僧侣,是勃金汉公爵的忏悔僧,他无时无刻不对公爵灌输一些有关王权的话。

亨利王 你怎么知道?

总管 在陛下到法国去之前不久,公爵正住在“玫瑰”府邸,在圣劳伦斯·普尔特尼坊。有一次他问我,关于皇上出巡法国的事,伦敦市民都在说些什么。我回答说,大家生怕法国人不守信义,危害皇上的安全。接着公爵说,市民们的顾虑有道理;又说恐怕有一位圣洁的僧侣的话要应验了;他说,“这位僧侣时常派人来见我,要求我允许我的私人牧师约翰·德·拉·卡尔在适当的时候去听他讲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后来,卡尔去了,他郑重地叫卡尔宣过誓,用过了印,命令卡尔,除了我以外,不准把他所说的话吐露给任何人知道;在获得了庄严保证之后,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请您告诉公爵,国王也好,他的后嗣也好,都不会昌盛;请他努力争取民众的爱戴;公爵一定会统治英国。’”

凯瑟琳王后 假如我没有把您认错,您是公爵的总管,因为佃户们的不满,失去了您的职务;请您注意,不要因为怨恨,随便控告一位贵族出身的人,并且损害了您自己的、比出身更可贵的灵魂;我说请注意,是的,我衷心请求您。

亨利王 让他往下说。说下去。

总管 我以灵魂担保,我说的全是实话。我对我的主人公爵大人说,那僧侣可能被魔鬼的把戏蒙骗住了,我说公爵若老在这上面想来想去,想得太久了,怕会炮制出一些阴谋来,一旦相信阴谋能实现,很可能就有所行动。他回答说,“胡说,这对我不可能带来什么损害。”此外他还说,上次皇上生病,如果升了天,红衣主教和托马斯·洛弗尔爵士的头早被砍下来了。

亨利王 哈?怎么,这么烂良心?啊哈,这个人确是想图谋不轨。你还能说出别的情况吗?

总管 我还能,陛下。

亨利王 说下去。

总管 在格林威治因为威廉·布尔末爵士的事陛下责备了公爵之后——

亨利王 我记得这回事。布尔末是誓忠于我的臣仆,公爵却要占为己有。好了,说下去,后来怎样?

总管 公爵说道,“假如我因此而坐了罪,比如说关进伦敦塔监狱,那我就一定仿效我父亲的办法。我父亲在索尔斯伯雷要求晋见窃国君主理查三世,如果理查答应,他就打算在假意向理查跪安之时,一刀把理查刺死。”

亨利王 这简直是罪大恶极的叛逆。

伍尔习 王后陛下,不把这个人关进监牢,皇上能自由生活吗?

凯瑟琳王后 愿上帝纠正一切。

亨利王 你好像还有话要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总管 他说完他的父亲用刀子怎样怎样之后,就挺直了身体,一只手握住匕首,一只手张开着按在胸前,抬头望着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誓,大意是如果他受到虐待,他一定要比他父亲更进一步,他父亲有谋无断,他却要行动起来。

亨利王 把他的刀插进我的胸膛,这就是他的目的。他现在被捕了,立刻付审。如果在法庭面前他能求得宽恕,那么他就得到宽恕;得不到,不要来向我求宽恕。白昼和黑夜作见证,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叛贼。(同下。)

第三场 王宫中一室

宫内大臣和山兹勋爵上。

宫内大臣 法国的魔法把人们捉弄得这样神魂颠倒,可能吗?

山兹 不管多么荒唐可笑的新风尚,即使没有丝毫男子汉气息的风尚,只要新,就有人仿效。

宫内大臣 根据我的拙见,这次渡海到法国,我们英国人得到的全部好处只不过是学会了几招挤眉弄眼的本领。但是他们学得很到家,当他们把脸皱起来的时候,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发誓说,他们一定当过4培平和克罗塞略斯的大臣,包括他们的鼻子在内。可神气啦。

山兹 他们一律采用新的请安姿势,走起路来一颠一跛,一个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走路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得了马腿上生的内肿病或是马脚痉挛症呢。

宫内大臣 不但如此,他们的衣服式样也是邪门外道,正派的基督徒是不穿的,真该死啊,大人。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上。

宫内大臣 怎么啦,什么新闻,托马斯·洛弗尔爵士?

洛弗尔 说实话,大人,我没有听见什么新闻;我只听说宫门口贴出了新告示。

宫内大臣 说些什么?

洛弗尔 要改造那些游历归来的时髦人物。宫里只看到他们决斗、高谈阔论和他们带来的一帮裁缝啦。

宫内大臣 我很高兴宫门口贴出了这样的告示。现在可以请这些法国大人们相信我们英国的朝臣虽然从来没见过巴黎的卢佛宫,也照样有智慧。

洛弗尔 告示上的条例说道:他们必须抛弃从法国学来的那套弄臣装束的痕迹,取消帽子上插的羽毛,以及他们的无知头脑认为是光荣的一切行为,例如决斗、花炮;他们就用这套外国学来的“智慧”来欺凌比他们更高尚的人;他们必须完全放弃对网球、长统袜、胖短裤的信仰,这些都是国外游历的标记;他们必须恢复正派人的理性。否则,就滚回去,去找他们旧日的吃喝玩乐的朋友吧。我看这样一来他们这套荒淫无耻的行为,他们的这些“专利特权”,就会在他们的5“喂、喂”声中,在人们的嘲笑声中,像块破布头一样,被扔掉了。

山兹 到了该给他们吃药的时候了,他们的病传染的范围太广了。

宫内大臣 取消了这些漂亮的装饰,对我们的贵妇人来说,可是个损失啊!

洛弗尔 可不是么,说不定多么悲痛呢,两位大人。这帮狡黠的嫖客对于怎么颠倒妇女有一套神速的伎俩。唱一支法国歌儿,拉一手提琴是最灵不过的办法。

山兹 什么提琴,见他们的鬼去吧。这些玩艺儿取消了,我十分高兴,要改变这些人的性格,肯定是办不到的。像我这样一个老老实实的乡下贵族,老早就在风流场中吃了败仗,这回可又能拿出我的朴素的歌儿来了,别人也愿意来听一会儿了,圣母在上,人们也会承认我的音乐才是真金实货呢。

宫内大臣 说得对呀,山兹勋爵。您倒是像个没有换牙的马驹,真是老来少哇。

山兹 对的,大人,只要还有牙床,我决不服老。

宫内大臣 托马斯爵士,您方才要往什么地方去?

洛弗尔 到红衣主教府去;大人也是被邀的客人呢。

宫内大臣 哎呀,对啊。今天晚上他请客吃饭,而且要大张筵席,请了许多贵族和贵妇,我可以向您担保,到那里一定会看到咱们国内的许多美人的呀。

洛弗尔 这位出家人确实胸襟博大,手笔阔绰,就像哺育我们的大地一样;他的雨露恩泽普及万方。

宫内大臣 无疑他是很高贵的;过去,他的嘴是很恶毒的,因此名誉不像今天这样好。

山兹 很可能,大人;今天他作得起好人。以他这样一个人来说,不守教规固然不好,吝啬却是更大的罪过;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应当十分慷慨才对,他们在这里是给别人做榜样看的呀。

宫内大臣 说得对,他们是起表率作用的,可惜现在像这样伟大的表率还不多。我的画舫在外面伺候,请大人同行吧;好托马斯爵士,来吧,不然我们要迟到了。我可不愿意迟到,我和亨利·吉尔福德爵士今晚被邀作司仪呢。

山兹 大人请。(同下。)

第四场 约克府大厅

奏木管乐。华盖下设一小桌,供红衣主教伍尔习之用;另设一长条桌为客席。安·波琳及各色各样贵族、贵妇人、妇女等宾客自一门上;亨利·吉尔福德爵士自另一门上。

吉尔福德 各位贵人,红衣主教大人向你们全体致意,欢迎大家。他要把今天晚上献给各位,要使人人感到快乐、满意。他希望所有在这里的花团锦簇的贵人们没有一个带来一丝一毫的忧虑心情;他希望,首先,在座的好侣伴,其次,好酒和主人好意的欢迎,能使诸位善良的人们人人快活。

宫内大臣,山兹勋爵和托马斯·洛弗尔爵士上。

吉尔福德 大人,您来迟了。我一想到这一大群美人儿,就像插了翅膀一样。

宫内大臣 亨利·吉尔福德爵士,您是青年呀。

山兹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红衣主教的脑子里只消有我一半的凡俗思想,他就应当设一席跑马快筵,在座的一定有人坐立不安,希望筵席早些结束啊。我以生命发誓,这一群美人儿可真甜蜜。

洛弗尔 我倒希望大人听过其中一两位的忏悔。

山兹 可惜没有。我让她们悔过的办法是很舒畅的。

洛弗尔 怎样舒畅?

山兹 像鹅绒软榻那样舒畅。

宫内大臣 亲爱的贵人们,愿意入席么?亨利爵士,您坐在那边,我来管这边;主教大人马上就到。请您不要怕冻,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就好比冬天。我的山兹勋爵,您倒是个能叫她们活跃的人;请坐在这两位贵人的中间吧。

山兹 一定,谢谢大人;对不起,亲爱的贵人们。如果我说话有些粗野,请你们原谅,这是我父亲的遗传。

安 他也疯疯癫癫么,大人?

山兹 咳,疯得厉害,疯到家了,而且疯狂地闹恋爱。但是他不咬人;他跟我现在一样,会一口气吻你二十次。

宫内大臣 大人说得对呀。好,各位的座位都很美满了。男宾们,如果这些美人儿皱着眉头离开,你们可得受处罚哟。

山兹 委托给我的这件小事儿,交给我吧。

奏木管乐。红衣主教伍尔习上,坐在华盖下的主人席上。

伍尔习 我的美好的客人们,欢迎你们。哪一位尊贵的美人或爵爷不尽情快活一番,就不是我的朋友。来,干一杯,以证明我对大家的欢迎,并祝你们各位身体健康。(饮酒。)

山兹 主教大人真是品德高贵,来,取这样一只大杯子来,才容得下我的谢意,也免得我说许多话。

伍尔习 我的山兹勋爵,我谢谢您。您可得把您左右的客人逗得高兴哟。贵人们,你们怎么不尽情快活起来;各位大人,这是谁的错处呀?

山兹 大人,先得让红酒升上这些美人儿的双颊,然后我们才能让她们说话,把我们说得最后安静下来。

安 您倒是个快活人,会耍花样,我的山兹勋爵。

山兹 是的,如果我耍起来会赢的话。敬贵人一杯,请想个祝词,祝一件——

安 您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的东西。

山兹 我不是跟大人说她们马上就会开口说话的么?

鼓号声。鸣炮。

伍尔习 这是怎么回事?

宫内大臣 来人,出去看看。(仆人下。)

伍尔习 这炮声战鼓是什么意思?贵人们,不必惊慌,不论按照什么战争的条例,你们都享有安全的特权的。

仆人重上。

宫内大臣 怎么样,怎么回事?

仆人 是一队尊贵的陌生人,他们的外表不像本国人。他们已经下了画舫,上了岸,向这里进发,看来像是外国君主的高贵的使臣。

伍尔习 宫内大臣,请您去向他们表示欢迎;您会说法国话。按贵族的身分接待他们,引他们来见我,让他们看看这些光辉夺目的、天仙般的美人吧。来人,陪宫内大臣一齐前去。

宫内大臣引仆人下。大家起立,撤去餐桌。

伍尔习 现在可以说是残席了,不过让我来补救。愿大家消化好,让我再次向你们表示热烈欢迎,欢迎大家。

奏木管乐。国王及其他人等上,各戴假面具,牧羊人装束,宫内大臣前导。他们直奔红衣主教,优雅地向他行礼。

伍尔习 这些都是很高贵的客人啊。他们来此有何贵干?

官内大臣 因为他们不会说英国话,他们请我转告大人:他们听人传说今晚这里有个尊贵的集会,美女如云,由于他们对美人十分尊敬,因此义不容辞,离开了羊群,请求您允许他们见见这些贵人淑女,和她们共同欢乐一小时。

伍尔习 宫内大臣,请告诉他们,他们贲临敝舍,顿使蓬荜生辉,我表示万分感谢,请他们尽情欢乐吧。

来者各选女伴,亨利王选安·波琳。

亨利王 这是我接触过的最美好的手;美丽女神啊,直到今天我才见到你。

奏乐,起舞。

伍尔习 大人。

宫内大臣 主教?

伍尔习 请替我告诉他们说,他们之中有一位按照他的地位应当更有资格来坐这个座位,如果我能认出他来,我一定双手奉献,以表示我的爱忱和敬意。

宫内大臣 大人,我遵命。(向假面人低声询问。)

伍尔习 他们说什么?

宫内大臣 他们都承认确有这样一位,但他们希望大人自己去找,他一定接受座位。

伍尔习 让我来看看,各位,请原谅。这就是我选中的国王。

亨利王(摘下面具)红衣主教,您算找着他了。您这些客人可真美好啊,大人,您过得挺不错。您是出家人,否则的话,红衣主教,我告诉您,今天我就会对您下个不妙的判断呢。

伍尔习 我很高兴看到陛下今天兴致这样好。

亨利王 宫内大臣,请过来,那位美妇人是谁?

宫内大臣 启禀陛下,她是托马斯·波琳爵士、罗赤福德子爵的女儿,王后陛下的一位侍女。

亨利王 老天在上,她可真是娇滴滴的一块……亲爱的心上人,我来请你跳舞而不吻你一下,那可太不礼貌了。各位,祝你们健康,把酒杯传一巡。

伍尔习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内室里的筵席准备好了没有?

洛弗尔 准备好了,大人。

伍尔习 陛下,我看您跳舞跳得有些热了吧。

亨利王 我看太热了。

伍尔习 陛下,隔壁房间空气新鲜些。

亨利王 每个人带着自己女伴进来吧。亲爱的舞伴,我还不能马上放弃您呢。我的好红衣主教,让我们快活一番吧。我还要和这些美女干上六七杯,再和她们跳一回舞,然后我们大家做个美梦,看看谁最受宠爱。奏起乐来吧。(号角声中下。)

第二幕

6

第一场 威司敏斯特一条街

两绅士分别自二门上。

绅士甲 走得这么快,上哪里去?7

绅士乙 上帝保佑您,到威司敏斯特大厅,去打听打听伟大的勃金汉公爵怎样发落了。

绅士甲 先生,我告诉您吧,您不必白费气力了。一切都已完毕,只剩把犯人领回来这一仪式了。

绅士乙 您从那儿来么?

绅士甲 我可不是从那儿来么!

绅士乙 请说说发生的情况吧。

绅士甲 您一下子也会猜到的。

绅士乙 是证明他有罪吗?

绅士甲 那还用说,而且还判了罪。

绅士乙 可惜啊!

绅士甲 还有更多的人也觉得可惜呢。

绅士乙 但是请问,审判是怎样进行的呢?

绅士甲 我可以简单地跟您说一说。伟大的公爵来到了法庭,对于对他提出的控诉,他自始至终表示不服,并且提出许多强有力的理由,证明法律的无效。但是国王的检察官根据各证人的口供、笔供、证件,证明他是有罪的。公爵就要求提证人当面质对,出庭的反面证人有他的总管,他的私人牧师吉尔伯特·帕克先生,他的忏悔僧约翰·卡尔,还有那制造这次灾祸的魔鬼和尚霍普金斯。

绅士乙 霍普金斯就是那用预言煽惑公爵的人。

绅士甲 就是他。这些人都提出强烈的控诉;公爵力图给自己开脱,当然不成功,因此本应和他平起平坐的那些贵族根据这些证明就判决他犯了叛君之罪。公爵为了保卫自己生命,又引经据典,侃侃陈词,但是他的话只能引起人们对他的怜悯,或被人抛在脑后。

绅士乙 这以后,他的态度又如何呢?

绅士甲 后来,人们又把他领到法庭上来听他自己的丧钟——他的判决词,他听了以后,心里十分痛苦,汗下如雨。他怒气冲冲、带着敌意、仓促地说了几句话。但是随后他就控制住了自己,表现出一种可爱的,十分高贵的忍耐精神,一直到结束。

绅士乙 我看他现在也并不怕死。

绅士甲 他的确不怕死,当时他也不像个女人似的表示怕死。他可能对导致他死亡的原因有些痛心。

绅士乙 的确,红衣主教是这场灾祸的根由。

绅士甲 根据大家的揣测,这是很可能的。先是吉尔台尔的失宠,他的爱尔兰总督的职务被撤除了,接着萨立伯爵被调去接任,匆匆忙忙地,唯恐怕他援助他的岳父。

绅士乙 这种政治手段是有深谋和恶意的。

绅士甲 等他回来,他肯定是要报复的。人人都注意到:凡是国王宠爱的人,红衣主教必定立刻派他个职务,而且总是远远地离开宫廷。

绅士乙 平民们无不恨之入骨,凭良心说,人人都愿他葬身百尺深渊。而这位公爵呢,大家都爱戴,崇拜,把他叫做宽厚的勃金汉,全体尊贵的贵族的一面镜子——

绅士甲 先生,站在那儿,不要动,看看你方才谈到的,被颠覆了的贵族吧。

勃金汉自审判庭上;持钺卫兵前导,钺刃向勃金汉,两旁卫兵各持戈;托马斯·洛弗尔爵士、尼古拉斯·浮士爵士,威廉·山兹勋爵,平民等随上。

绅士乙 让我们靠近一点来看看他。

勃金汉 全体善良的人们,你们从老远来到这里来对我表示同情,请听听我说些什么,听完了,你们就回家去,把我丢在脑后吧。今天我被判了叛君之罪,并且作为一个叛君犯去受死,但上天是我的见证,我是有良心的人,如果我对我良心不忠实,等斧子砍下来的时候,就让它把我毁灭了吧。我并不怨恨法律把我处死,法律根据程序,办事很公道;但是对那些诉诸法律的人,我倒是希望他们更像基督徒一些。不管他们是谁,我衷心宽恕他们;不过这些人应当注意,不可把作恶当作荣耀,也不可在伟大的人们的坟墓上建筑他们的罪恶,如果这样,无辜流血的我一定要起来大声反对。我不抱任何在这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我也不想去乞求,尽管皇上无限仁慈,不责怪我的冒犯。你们这些少数爱我的人,敢于来哀悼勃金汉的人,都是他的崇高的朋友、伙伴,离开你们而独自死去是他唯一的遗憾。跟我来,像善良的天使那样来送我的终吧;当落下的钢斧永远割断了我的肉体和灵魂的联系的时候,请你们为我祷告,作为给我的甘美的祭奠,超度我的灵魂升入天堂。看上帝的分上,引路前进吧。

洛弗尔 公爵大人,我恳求您,如果您心里隐藏着对我的任何恶意,请您仁慈一些,公开地饶恕我吧。

勃金汉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我毫无保留地宽恕您,我也希望得到宽恕。我宽恕所有的人。尽管人们作了无数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仍然是和他们和好的,我决不用黑色的怨恨来建造我的坟墓。请代我向皇上致意,他如果谈到勃金汉,请告诉他,您会见勃金汉的时候,勃金汉已经走完了进入天堂的一半路程。我仍然誓忠国王,为他祈祷,只要我灵魂没有离开我的躯体,我就会为他祝福。我愿他万寿无疆,愿他在世的年限长到我现在都来不及数;我愿他治国一本仁爱,受人爱戴;我愿他考老寿终之日,在陵墓之内,与“善良”同穴。

洛弗尔 公爵大人,请允许我领您到河岸,把您交给尼古拉斯·浮士爵士,他负责领您到目的地去。

浮士 来人,作好准备,公爵到了;看看画舫是否齐备,把它装配好,要合公爵大人的身分。

勃金汉 不必了,尼古拉斯爵士,让它去吧;这对我现在的处境无异是一种嘲笑。当我来的时候,我还是宫廷侍卫长、勃金汉公爵,而现在不过是可怜的爱德华·布恩了。然而我比起那些控诉我的卑鄙之徒还是富足得多,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真理。我现在立誓,而且用我的鲜血立誓,总有一天我流的血会引起他们的呻吟的。我的尊贵的父亲亨利,勃金汉公爵,首先发难反对篡夺王位的理查三世,后因失败,逃往他的仆人班尼斯特处求救,不想被此贱人出卖,没有经过审判手续就被处死了,愿上帝保佑他死后平安。亨利七世即位,他衷心可怜我父亲丧了命,叫我荫袭我应得的荣誉,他真不愧是一位圣明的君主,他使我的姓名在家败名裂之后再度归入贵族之列。现在,亨利七世之子,亨利八世,却一下子把我的生命、荣誉、姓名和使我幸福的一切,从世界上永远夺去了。不错,我经过了审判,我也必须承认这次审判也不辱没我贵族身分,这一点使我感觉我比我那可怜的父亲稍许幸福些;但是,我们的命运有共同之处,我们都是受了仆人的陷害,受了我们最喜爱的人的陷害,这种仆人真可算是最无人性,最不忠诚的了。一切都是上天所安排,但是各位听我讲话的人,请你们相信一个垂死之人所说的实话吧:当你们慷慨地表示友爱或道出肺腑忠言之时,千万要有所克制,因为那些被你们当成朋友看待的人,你们把心交给了他们的那些人,只要看到你们稍微有一点点失势,立刻就像一股水似的从你们那里流走,无影无踪,即使再见着,也是在想把你们淹死。你们全体善良的人们,为我祷告吧;我现在得要离开你们了;我那漫长的,厌倦的生活的最后一刻就要到来。别了。你们什么时候想谈谈悲伤的事,就请谈谈我是怎样死的吧。我说完了,上帝饶恕我。(勃金汉公爵及随行人等下。)

绅士甲 咳,多可怜啊,先生,我看那些处死他的人,自己也将招致无穷灾祸。

绅士乙 公爵如果是无罪的,那么这未免太悲惨了。但是我似乎隐隐约约感到将要发生不祥之事,而且一旦发生,比今天的这件事还要严重。

绅士甲 愿善良的天使保佑我们,是什么不祥之事呢?先生,您不怀疑我不可靠吧。

绅士乙 这是件极其重要的秘密,必须十分可靠的人才不会把它泄露。

绅士甲 请告诉我,我是不大说话的。

绅士乙 我相信您,先生,我对您说了吧。您最近没有听见人们嘁嘁喳喳地谈论国王要休凯瑟琳么?

绅士甲 我听见了,但是这是与事实不符的,因为国王听到了这谣言以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令伦敦市长禁止谣言传播,控制住那些敢于乱说的人。

绅士乙 但是,先生,这侮蔑国王的谣言现在成为事实了。这谣言近来又传开了,而且比以前更厉害,大家都肯定地认为国王想冒险干一下。这怕是因为红衣主教或国王的其他亲信,由于憎恶这位善良的王后,才引起国王的疑虑,借此来败坏她。最近红衣主教坎丕阿斯8来了,似乎正好证实这点,大家认为他就是为此事而来的。910

绅士甲 这肯定是红衣主教干的,他的目的无非是想对皇帝进行报复,因为他请求皇帝封他为托列多大主教,皇帝不允,故出此策。

绅士乙 我看您是猜中了。但是王后却因此而受到苦楚,岂不残酷?红衣主教一定要这么办,王后就只好倒台。

绅士甲 真是悲惨啊。此处人来人往,谈话不便,我们找个无人之处去思考思考吧。(同下。)

第二场 王宫中一间前厅

宫内大臣上,边走边读信。

宫内大臣“宫内大臣勋鉴:尊嘱置备马匹事,刻已竭尽绵薄,亲自派人精选、训练并配妥鞍辔。马匹均系幼驹,极为俊美,乃北地良种。正欲送往伦敦,不意红衣主教大人派人手持命令,以强力将马匹夺去,所持理由则是:国王以下,应尽先供奉红衣主教大人,一般臣民不得占先,吾等亦无言以对。”我怕只好尽先供奉他了。好吧,给了他吧,我看他是决心要占有一切的。

诺福克和萨福克二公爵上。

诺福克 宫内大臣,您好。

宫内大臣 两位公爵大人好。

萨福克 皇上现在在做什么?

宫内大臣 我刚离开他,他一个人在愁思苦想呢。

诺福克 为了什么原故?

宫内大臣 像是因为他和嫂嫂结婚的事,使他良心颇感不安。

萨福克(旁白)我看是因为他的心上安上了另一个女人了。

诺福克 就是因为这个原故。这都是红衣主教干的。这个红衣主教简直是二皇上。这个瞎了眼睛的和尚,他成了命运女神的长子了,随心所欲地转动着命运之轮。总有一天皇上会把他看透。

萨福克 愿上帝让皇上睁开眼睛,否则这位主教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诺福克 他外貌多么圣洁,多么虔诚啊!可是他干的又是一套什么勾当!他破坏了王后的伟大的外甥神圣罗马皇帝和我们之间的同盟之后,现在他又潜入国王的灵魂,在那里散布祸种、疑虑、良心的不安、恐惧和绝望,这一切都是因为国王的婚事。为了把国王从这些疑虑等等之中恢复过来,他又建议离婚。这是多大的损失啊!王后像一颗宝石似的二十年来悬挂在国王的胸前,一直没有丧失她的光辉;她爱国王爱得这样纯正,就像天使爱善良的人一样,就是遭到命运最大的打击,她也会为国王祝福的。他这种行径可真算得是虔诚呀!

宫内大臣 上帝保佑我,千万别让人给我提出这种建议!不错,这个消息已经传遍各处,人人都在谈论,每个心地善良的人听了都为此落泪。那些敢于调查这件事的底细的人都发现其中主要目的是要皇上聘法国国王的妹子。皇上长期以来好比在睡觉,看不清这个大胆的坏人,但上天总会有一天照亮皇上眼睛的。

萨福克 并且把我们从他的奴役中解放出来。

诺福克 我们确实有必要为我们的得救而衷心祝祷啊,否则这个横行霸道的人就会把我们大家从老爷的地位变成了家僮呢。我们这些有贵族荣誉的人就像他面前的一团泥巴,他爱把我们捏成什么等级的人,就由他去捏成什么等级。

萨福克 就我而言,两位大人,我既不爱他,也不怕他,这就是我的信条。我不是靠他才成为贵族的,只要国王陛下同意,我这贵族还要一直当下去。他咒骂也好,祝福也好,都和我无关,就像一阵风,我都不相信。我过去了解他,我现在仍然了解他。使他如此不可一世的教皇爱拿他怎样就怎样,我是管不着的。

诺福克 我们去晋见皇上吧,和他谈些别的事务,免得他太为这件事苦恼。大人,您也陪我们同去吧?

官内大臣 恕不奉陪了,国王差我另有公干。不过,两位此时晋见怕会打扰陛下,有些不便吧。祝两位公爵健康。

诺福克 谢谢您的好意,宫内大臣。(宫内大臣下。)

诺福克公爵推开两扇门扉,国王坐在内室,专心阅读。

萨福克 他的神色是多么严肃啊。他心里一定十分痛苦。

亨利王 哈?什么人?

诺福克 愿上帝不要让他激怒。

亨利王 是什么人?我在独自沉思,你们怎么竟敢无故闯进来?我是什么人哪?哈?

诺福克 您是位仁慈的君主,凡是不存恶意而得罪您的人,您都能原谅。我们行为越轨,实在因为有重要大事,要请陛下圣裁。

亨利王 你们胆子太大了,太不成体统了。我倒要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时候是谈公事的时候。这是办理世俗事务的时候吗?哈?

伍尔习和坎丕阿斯持委任状上。

亨利王 什么人?我的好红衣主教大人么?哎呀,我的伍尔习,只有你能镇定我受伤的良心。你真是有资格医治君主的良药。(向坎丕阿斯)博学的、尊敬的神父,欢迎您来到我们的国家,我和我的国家愿为您效劳。(向伍尔习)主教大人,请注意不要让我变成一个空谈家。

伍尔习 陛下不会空谈的。我请求陛下和我们密谈一小时。

亨利王(向诺福克和萨福克)下去,我现在有事。

诺福克(向萨福克)难道这和尚连一点体面的观念都没有么?

萨福克(向诺福克)有也不多。我可不愿意当他这路角色。不过,事情不可能长此不变的。

诺福克(向萨福克)如果不变,我将不惜冒险,跟他干了!

萨福克(向诺福克)我也愿冒险。(诺福克及萨福克下。)

伍尔习 陛下毫无顾虑地提出您的疑难,向基督教各国公开征求意见,可见陛下圣明,足资各国君主效法。谁还能对陛下表示不满呢?谁还能恶意中伤陛下呢?西班牙人固然和她有血统关系,对她怀着善意,但是如果他们存心善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审判是公正的,合乎贵族身分的。任何僧侣——我指的是基督教各国博学的僧侣——可以自由发表意见。罗马——智慧的保姆,应陛下本人的邀请,派了一位代表到我们这里来,就是这位德高望重、公正博学的高僧,坎丕阿斯红衣主教。我再一次引他来觐见陛下。

亨利王 我再一次拥抱他,欢迎他,并感谢神圣的罗马教廷对我的垂爱,他们派来的人正是我所希望得到的人。

坎丕阿斯 陛下的崇高品德是值得所有外邦人敬爱的。我把带来的委任状现在交到陛下手里,里面写明:罗马教廷委派您,红衣主教大人,会同奉命来此的我对这件事情作出公正的裁判。

亨利王 二位都是公正不阿的人啊。我决定派人去通知王后您到此的目的。噶登纳在哪里?

伍尔习 我知道陛下心里一直是眷恋她的,想必陛下不会拒绝她请几位学者充分地替她辩护吧。比她地位低的女子,法律也允许她请人辩护的。

亨利王 是,一定得请最好的辩护师,辩护得最好的,我有赏。不准请坏的。红衣主教,请把我新委派的秘书噶登纳叫来。我觉得他这个人很合用。(伍尔习下。)

伍尔习领噶登纳上。

伍尔习(向噶登纳)和我握手吧,祝您快活,祝您得到恩宠。您现在是皇上的人了。

噶登纳(向伍尔习)但是永远听主教大人的吩咐,我是您一手提拔的。

亨利王 过来,噶登纳。(二人走开,低语。)

坎丕阿斯 约克主教大人,这个人现在的职务以前不是由一位佩斯博士担任的么?

伍尔习 是的。

坎丕阿斯 大家不是都说佩斯很有学问么?

伍尔习 当然。

坎丕阿斯 请相信我,红衣主教大人,外面流传着一种对您很不利的言论。

伍尔习 怎么?对我?

坎丕阿斯 他们毫不迟疑地说您嫉妒他,说他为人极有道德,您怕他飞黄腾达,老把他派到国外,他郁郁寡欢,因疯而死。

伍尔习 愿上天赐他平安,这已足以表示一个基督徒对他的关心了。至于活着的那些发牢骚的人,有许多地方可以把他们的嘴堵住。佩斯一定要做得道貌岸然,这是十分愚蠢的。噶登纳那家伙不坏,我差遣他到哪儿,他就到哪儿。不是这样的人,我决不让他和我这样亲近的。老兄,请记住,我们活着不能让下贱人和我们平起平坐,握手言欢啊。

亨利王 用温和的态度把这个交给王后。(噶登纳下)接待这样一些有学问的人,我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场所是黑衣僧团的寺院。你们就在那里聚会来办理这件重大的事情吧。我的伍尔习,派人去布置一下。咳,大人,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要和这样一个可爱的同榻人分离,这是多令人伤心啊?但是,良心,良心,它是最敏感的。我必须把她抛弃。(同下。)

第三场 王后内宫的一间前厅

安·波琳和老妇人上。

安 也不是因为那个。叫人难过的原故是:皇上和她生活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她为人又是这么好,谁也没法子说她一句坏话,我拿我的性命担保,她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损害别人,咳,登位以来,已度过这么多的春秋,尊严和荣华有增无已——放弃这些东西而感到的痛苦比当初得到它们的时候感到的甜蜜,何止大过千倍——有过这么一段经历之后,今天忽然下令驱逐她,妖怪也会感到凄恻的。

老妇人 铁石心肠的人也为她心软,为她难过。

安 天意如此啊,她从来没有享受这份荣华倒还好些。虽说荣华易逝,但是如果真是因为不和,因为命运的关系,使她和荣华富贵一刀两断,这痛苦也真跟灵魂和肉体分家一样啊。

老妇人 哎,可怜的王后,她现在又变成外国人了。

安 这就更加叫人可怜她了。说实话,我认为与其绫罗绸缎,珠光宝影,生活在忧愁痛苦之中,不如出身清寒,和贫贱人来往,倒落个知足长乐,还更好些。

老妇人 知足就是我们最大的财富啊。

安 说实话,我以闺女家身分发誓,我可不愿意当王后。

老妇人 我不怕造孽,我倒愿意,我还敢豁出我闺女家身分,偏要当一回王后呢。别看您装模作样,其实您心里也愿意。看您长得这副女人家的俊俏模样,您那颗心也是女人的心,女人的心总是爱地位、金银、权力的,这些东西,说实话,就是福气,就是上帝的礼物,别看您假正经,您那颗软羔皮做的良心,只要您愿意把它撑开,这些礼物满都装得下。

安 说实话,您这都是胡说。

老妇人 实话,实话,可不是实话么?您真不愿意当王后?

安 我不当,天下的金银财宝都给我,我也不当。

老妇人 这可怪了。我虽然老了,谁要是肯花一个轧弯了的三便士铜币雇我,我也愿意跟他做一回夫妻。不过请您告诉我,当个公爵夫人,您觉得怎么样呢?

安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

老妇人 您的骨头可太软了。再降一级,我要是遇上个青年伯爵,最多红一红脸,早不像您这样还保住闺女家的身分了。您的脊梁上连这些分量都不肯经受,那可太软了,永远也弄不到个孩子。

安 瞧您这乱扯!我再起誓,把全世界给我,我也不愿意当王后。

老妇人 我看,只要把小小英格兰给您,您就会愿意手里攥个球

11儿啦。我自己只要得到卡那文郡就够了,虽说这地方也不属于国王。瞧,谁来了。

宫内大臣上。

宫内大臣 早安,两位贵人的密谈有一听的价值么?

安 我的好大人,不值得您问起,我们在替我们的主母难过呢。

宫内大臣 你们作的倒是件好事,是善良的妇女应该作的啊。还有结局完满的希望呢。

安 我祝告上帝,但愿如此。

宫内大臣 您的心地真是善良,愿上天降福给您这样的人。好贵人,我这话是说得很诚恳的,国王陛下见您具备许多品德,为了表示他对您的尊崇,特降鸿恩,晋封您为彭布洛克侯爵夫人,除封号之外,每年还加赏年禄一千镑。

安 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示我的忠心。把我的一切都献出来也不足以报答皇上的恩典;为皇上祈祷,不足以表示我的虔诚;为他祝愿,最多也只流于空洞,没有价值。但是我也只能用祈祷和祝愿来报答了。恳求大人在皇上面前替我谢恩,以表我的忠心,就说婢女实在有愧,愿圣躬康健,皇图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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