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凯勒专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6 16:5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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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凯勒(Keller,H.)

出版社:同心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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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凯勒专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海伦·凯勒专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试读:

序言

常有人在看过海伦·凯勒(Helen Keller)的介绍后,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又从头看一遍,以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也有人在阅读海伦·凯勒的故事十几年后,再忆起这位美国女作家时,会忽然怀疑自己的记忆,而要再去翻阅相关资料。

海伦·凯勒,一位传奇式人物,她在老师的倾力帮助下,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创造了伟大的奇迹!

1880年6月27日,海伦·凯勒生于美国南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坎比亚镇。她天生聪颖,给家人带来许多欢乐,更是母亲的骄傲。可一岁半时候,一场疾病夺去了海伦的视力和听力,而失去听力的人很难再有语言能力,于是她的语言能力也随之丧失。至此,盲、聋、哑,几种不幸,统统落到了这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命运带来的无情重创使她变得乖戾、固执、焦躁,很难与人相处。海伦六七岁时,她的父母聘请了波士顿珀金斯学校的安妮·莎莉文小姐做她的家庭教师。海伦·凯勒回忆道,“她来到我家的第一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使我的精神获得了解放”。

安妮·莎莉文将自己一生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海伦·凯勒的成长与教育中。小海伦也逐渐学会了依靠触觉来感知这个世界,进而以顽强的毅力学会了读书和说话。若干年后,她通过超乎常人的努力和毅力,竟然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在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学院的全部课程,掌握了英语、法语、德语、拉丁语、希腊语五种文字,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完成高等教育的盲聋人,并最终成为美国著名的女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

海伦·凯勒一生写了十几部作品,有《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我生活的故事》《冲出黑暗》《我们对盲人的职责》《我生活的世界》《练习乐观》《我的信仰》《黄昏的平和》和《海伦·凯勒之旅》等等。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海伦除了能与人沟通交流外,还能够熟练地骑马、游泳和下棋。在性格上,她也从最初的固执,逐渐变得开朗、亲和与博爱。在莎莉文小姐的影响下,海伦一直用“忘我就是快乐”来鼓励自己,她还说:“我要把别人眼睛看见的光明当做我的太阳,把别人耳朵听见的音乐当做我的交响乐,别人嘴角的微笑当做我的幸福。”这样一番话,从海伦这样一个生活充满阻碍的人口中说出,对于我们这些健康的人而言,是何等震撼之词。

海伦·凯勒的文章,让我们知道,原来,人生可以活得如此精彩,原来有人可以如此顽强而乐观地面对灾难与不幸。

限于篇幅,我们希望将最能体现海伦精神,最易于让读者了解海伦的生活的作品介绍给广大读者,经过慎重考虑,本书选择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生活的故事》和《冲出黑暗》这三篇,将之合编成集,并配上导语和导读,以方便读者对海伦·凯勒及作品做进一步了解。

其中,《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流传最广的一篇,已被翻译成上百种语言,影响着世界各地的千万读者;而有自传性质的《我生活的故事》,则记录了海伦心理与智力成长的精彩过程,历经百年仍然十分畅销,被誉为全球第一励志书,是“世界文学史上无与伦比的杰作”;《冲出黑暗》是她进行各类社会活动期间的随笔散文,对我们了解她的社交生活有重要意义。

海伦·凯勒一生都致力于盲人福利和教育事业,也因此赢得了从民间到官方的普遍赞誉。1959年,联合国甚至发起了“海伦·凯勒”世界运动;1964年,海伦被授予“总统自由奖章”;她的事迹被两次搬上银屏,并被编入我国语文教材及英文教材。多年来,世界上不同肤色、不同制度下的人们都能从海伦·凯勒的故事中汲取力量,激励斗志,这是因为那种不畏困难,勇于同自身弱点拼搏的精神,始终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1968年6月1日,海伦·凯勒辞世,但她所做的卓越贡献仍然深深地影响着这个世界,她的坚强意志也持续激励着我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导语海伦·凯勒(Helen Keller)1880年6月27日出生于美国亚拉巴马州北部一个叫塔斯坎比亚的城镇。在她一岁半的时候,一场猩红热不幸夺走了她的视力和听力,继而她又丧失了语言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不满足于用基础手语和家人沟通的方式,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起来。6岁那年,海伦幸运地遇到了来自珀金斯盲人学校的安妮·曼斯菲尔德·莎莉文老师。莎莉文彻底改变了海伦的一生,她不仅教会了这个失明且失聪的女孩听说读写等基本学习、沟通能力,也告诉她如何处理人际关系,融入社交生活、感知自然、欣赏艺术。《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海伦·凯勒感动整个世界的著名散文作品。“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也成了一个著名的假设,让每个人反省、扪心自问。从这篇文章中,我们可以切切实实地体验到一个身体严重残障的人的健康积极的世界观,同时,通过这样的方式,也可以给一些肢体健全,但仍然在精神世界徘徊苦闷的人们点亮一盏前行的明灯。文章首先用了很长的篇幅去描写作者自己有限的感知世界的方法,以及对“视觉”这个大家习以为常的感官的向往,从一个正常人绝少考虑的视角入手抛出问题:“假如只剩下三天的光明,你会怎样使用自己的眼睛,又最希望把目光投向何方呢?”真正设想一下如此宝贵的三天,也许能帮助我们了解,什么才是心底最为珍视的。在海伦·凯勒的设想里,

第一天

要看看她那些以前只能靠双手触摸辨识长相的朋友和家人,看看家门外的农庄森林,这是天天在她生活中出现,而她却从不曾看过的;

第二天

要了解历史,看人类社会如何发展,要了解艺术,感受人类的精神世界如何构成,对一个没有听说看能力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太庞大复杂的知识结构;

第三天

她要了解社会,了解平凡的、充满喜怒哀乐的生活,这同样也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与寂静中的人无法想象的世界。这些被我们忽视的事情,在海伦·凯勒的描述下显得略感熟悉,又有一点陌生的美妙。如果你也感到那个世界似曾相识,不妨闭上眼睛问问自己:假如我只剩下三天光明,我会怎样使用自己的眼睛呢?本书收录海伦·凯勒三部著作。如果说《

我生活的故事

》让我们看到她如何凭借坚强的意志战胜自己,《冲出黑暗》让我们看到在黑暗中生活的她如何给人类带来光明,那么,《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便是我们走进她精神世界的开始,是她源源不竭的动力源泉。让我们一起开始这次有可能改变一生的阅读吧!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读到过那些令人心碎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活下去了,多的不过一年,少的还剩一天。可我们更想知道,这些来日不多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会想到什么呢?我这里所指的是自由的公民,不包括那些死刑犯们。

这样的故事会让人浮想联翩,我们总会反身自问,如果换作自己又将如何去做呢?我们会在有限的时光里遭遇到怎样的情形,伴随着怎样的人生感受和联想呢?而在回首往事的同时,又有多少甜蜜与苦涩让我们不能释怀?

我常常会想,假如我们还剩最后一天活在世上,那么,把握好明天就是最好的生活态度。只有这样的人生姿态才能把生命中最灿烂的光辉释放出来。我们本应该天天心存感激、兴致勃勃地去生活;而当我们过一天算一天、年复一年得过且过地延续生命的话,这样的品质哪里还会保持下来。除了那些及时行乐的行尸走肉,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死神的来临而备受煎熬。

在许多故事中,面临绝境的男女主人公往往会在最后关头福星高照,脱离苦海。而从那以后,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生命的领悟更是透彻,我们往往会看到,那些曾遭遇死亡痛苦的人会更加珍惜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

然而,我们都会顺其自然地对待自己的生命,虽然人人都会走向死亡,但总觉得那一天很遥远。我们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活着,哪会想到死亡的可怕?日复一日的生活无尽地延伸下去,我们只做着毫无意义的事,却不会想到我们是在混日子。

我担心,我们对天赋感官的使用已经麻木了。只有聋哑人才懂得珍惜自己的倾听的能力,只有盲人才懂得重见天日的幸福。而那些视觉和听觉正常的人却很难真正用好这些宝贵的感官。他们心不在焉地观望漫听,毫不感激,只能到了失去的那一刻才能体会到它们的重要。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只有病入膏肓的时候才意识得到健康的珍贵。

我常常想,如果每一个人在他刚成年的时候,患上几天聋盲症,那将是一个很好的经历:因为黑暗将会让他更加珍爱视觉,寂静将会让他更明白声音的愉悦。

我经常测试那些视力正常的朋友,看看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最近,我问一个刚刚从森林中散步回来的朋友,问她看到了什么,她回答说:“没什么特别的。”对于这样的回答,很多人习以为常,但我却深感不解。于是我老早就知道视力好的人其实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的。

我自问:这怎么可能呢?在森林中散步一个小时都看不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而我这个看不见东西的人,仅仅靠触摸就能发现许许多多让我感兴趣的事情——我感觉着树叶精致的对称,我的手抚摸着光滑的疣皮桦,或者松树粗糙的树皮。春天,我摸着树枝,希望能找到一个蓓蕾,因为它是大自然从寒冬中苏醒过来的最早征兆。有时我会把手轻轻地放到一棵小树上,如果幸运的话,会感受到一阵幸福的悸动,因为有鸟儿在放声高唱。我也会非常开心地让清凉的溪水在我指尖缓缓滑过。我觉得一层层的松叶和草皮比豪华的波斯地毯更让人惬意。

有时,我的心在哭诉,我有多么渴望见到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仅仅靠触觉就能感受到这么多的幸福,那么,如果能看见,我会发现多少更美好的东西啊!那些拥有双眼的人,为何看不见大千世界那千姿百态的景象?他们对眼前的一切已习以为常。人类就是如此,不知道珍惜自己已拥有的东西,却总奢望获取更多别的。那双带来光明的慧眼,却只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假如我是一位大学校长,就要开这样一门必修课——“怎样用眼”,给学生们讲讲,怎样用我们的双眼去观察和留心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事物。让他们人人都具有一双慧眼,从而更好地开启他们领悟和想象的天赋。

于是我便想象着:如果上天给我哪怕三天光明,我最想看到什么呢?我在想,也请你同我一起想,让我们都来思考这个问题:假如只剩下三天的光明,你会怎样使用自己的眼睛,又最希望把目光投向何方呢?对我而言,最想看到的一定是那些在黑暗岁月里令我向往的东西,你一定也会把目光投向你所向往的东西,好赶在黑暗来临之前把它们牢记在心。

如果真有奇迹让我睁开双眼,拥有哪怕三天光明,然后再重新回到漫漫长夜之中,我会把这段时间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天,我想看看那些给我关怀和友谊的人,是他们让我的生命变得有意义。我希望能好好看看我亲爱的老师——安妮·莎莉文。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出现在我的身边,是她为我开启了外面的世界。我不仅要看清她的面容,还要认真研究它,并把它珍藏于心,探索她那颗同情心后面的温柔与耐心,正是这样的品质使她成就了我的学业。我想从她的眼中看到她应对困难时的坚定性格,以及她时常流露出来的,对于所有人的同情心。

我不知道如何通过眼睛——心灵的窗户——看到朋友的内心世界,我只能用手指尖“看”到他的脸的轮廓,我能察觉他的眼泪、他的悲伤,还有其他明显的情绪。我是通过感觉他们的脸部来了解他们的。不过,还有其他办法。他们会向我表露心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我已经对他们的个性有所了解。而要做到真正了解,还得通过认真观察他们的眼神以及面部反应。

拥有正常视力的你们,通过观察另一个人表情的细微变化,他肌肉的颤动,或者手臂的挥舞,就能很快领会他所说的话的实质,这是多么容易,多么让人满足啊!但是,你是否曾经想过用你的眼睛看进你朋友的内心呢?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不都是随随便便地看一下某个脸庞的外部特征,然后就这么放过了吗?

例如,你能精确描绘出你五个朋友的脸庞吗?我曾做过一个实验,询问那些做丈夫的,他们妻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他们经常很尴尬地支支吾吾,然后承认他们不知道。同时那些做妻子的也会常常抱怨自己的丈夫从不关心她们身上的新衣服是什么颜色,新帽子是否得体,更不用说家里的摆设有什么变化了。

那些正常的人,他们已经对周围的景物习以为常,尽管他们常常能看到些让人叹为观止的东西,但他们的双眸依然无神。法庭上天天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故事:那些所谓的目击证人所见的事情全不靠谱,一件事,百人说,便有百种版本,却没有人能够把自己的所见道个明白。

啊,如果给我三天光明,我会看到多少东西啊!第一天

第一天将是繁忙的一天,我会把我所有的朋友都叫来,然后长久地凝视他们的脸庞,把他们那些反映美丽心灵的外表的特征铭记于心。我会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婴儿的脸上,这样我就会看到一个人还未意识到生命的种种冲突之前的渴望、纯真的美。

我要看一看那些忠实可爱的小狗们,凝视它们的双眸——安详的小斯科迪、杰达和健壮而又善解人意的德恩,还有黑格尔,它们对我的亲热和顽皮,是我的最大安慰。

在这繁忙的一天里,我还要细心地看看家里的小玩意儿,看脚下地毯温暖的色彩,看墙上五颜六色的画,看一切把房屋变成家的摆设。我会带着崇敬的心注视自己读过的盲文书籍,同时也会对那些印刷形式的书籍倍感关注。因为在我漫长的黑夜里,那些我读过的和别人读给我听的书籍已经成为我人生路上辉煌的灯塔,向我展示了生命中深层的意义和价值。

下午,我要到森林中散步,我要让我的眼睛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中。从郊外森林返回的路上,我会踏上附近农庄的小道,去看看田园里耕作的牧群(或许是拖拉机),以及那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夫们,我希望那是一幕壮丽、辉煌的日落景色。

夜幕降临后,人造的光明又给我们带来了视觉上的享受,夕阳西下的时候,人类创造出了奇妙的灯光,让我们的视线得以延伸。就在这第一个晚上,我想我大概是无法入眠了,满脑子都是这一天的幸福记忆。第二天

第二天,我会和黎明一起醒来,我要看看黑夜是如何变成白天的,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奇迹,我会敬畏地注视着太阳的光芒唤醒沉睡的大地,多么壮观!

这一天,我要快速看看这个世界,它的过去,它的现在。我想看看人类发展的进程,所以要去博物馆。在那里我会看到地球上的动物和人类的浓缩历史,旁边还有关于它们当时的生活环境的绘图。庞大的恐龙和乳齿象在地球上漫游闲逛,而后来人类出现了,他们身躯微小,头脑却发达,他们占领了动物的王国,成了地球的主人。那里还会如实地再现人类与动物在进化过程中所使用的工具,以及博物学方面的其他知识。

我不知道本书的读者中,到底有多少人看到过博物馆中所描绘的那些动物的活生生的样子?当然很多人是没有机会看到,但很多有机会看到的人并没有把握好这难得的机会。那里才是你们发挥视力的好地方,不仅大开眼界,而且增长见识。而我却只能凭借想象中的三天光阴成为一个匆匆的过客。

我要去的下一站是首都艺术博物馆,因为正如自然博物馆所能展示的是外部物质世界一样,艺术博物馆会为我们呈现人类世界的精神面貌。在人类的进程中,人对艺术的追求跟获取食宿和繁衍生息的欲望同样强烈。在首都艺术博物馆的辉煌展厅里,埃及、希腊、罗马的精神栩栩如生地在我面前得以充分表现,我已经用我的双手了解了古尼罗河畔男女诸神的雕像,我抚摸过帕台农神庙中的复制品,也体会到了冲锋的雅典勇士的韵律美。长满胡须、饱经风霜的荷马的面容对我来说特别亲切,因为他也是个盲人,知道失明是怎样的滋味。

我的双手留连在古罗马及罗马后期那些活生生的大理石雕刻品上,我抚摸过米开朗琪罗英姿勃勃的摩西石雕,我还能感触到罗丹的力量,尤其敬畏那些哥特风格的木雕所反映的虔诚精神。这些都是能触摸到的艺术品。不过,艺术品更多地却是需要让人去看、去欣赏,对于我所不知的美,只能靠猜测,比如我可以欣赏希腊花瓶的简约线条,却无法看到它的装饰图案。

这样,第二天,我将通过艺术来探索人类的心灵世界,所有以前通过触摸了解的东西,现在我都可以看见了,更让人激动的是,华丽的绘画世界将向我敞开,不过我大概只能得到一个表面的印象。我要细细观赏拉斐尔、达·芬奇、提香和伦勃朗的油画。我要尽情饱览维洛内萨的暖色粉彩,探索埃尔·格列柯的神秘莫测,还要从科洛的绘画中捕捉其对大自然的独到见解。啊,看得见的人,你们能够在艺术世界里欣赏到多么丰富的美啊!艺术家告诉我,如果想更深、更真实地欣赏艺术,必须好好地训练一下眼睛,必须从经验中学习和领会线条、组合、形式和颜色的价值。如果我有眼睛,我会多么幸福地投入到这项迷人的学习中去啊!可是我听说,很多好眼睛的人却对这样美妙的艺术世界视而不见,这是多么值得探索的一个领域啊。

我真不情愿离开这美好的环境,那里处处都是通向美的门户。可笑的是,看得见的人懒得去那里寻找美,而我却要在这假定的有限的可视时光里,尽快挑选一把打开美丽门户的钥匙,在最短的时间里浏览最多的宝藏。

第二天的夜晚,我会在剧院或者电影院度过,就是现在,我也喜欢出席各种演出活动,但每次都要有人陪着并把剧情拼写在我的手心上。我多么想亲眼看到哈姆雷特迷人的风采啊!还有生机勃勃的福斯塔夫穿着伊丽莎白时代的服饰,也将多么让人陶醉!可是我只能看完一场这样的大戏。我会深感遗憾,因为还有数十出我梦想观赏的戏剧。

我只能在手的触摸范围内去欣赏韵律美,尽管我也懂得一点点韵律的乐趣,因为我可以通过地板的振动感知到音乐的节奏,却也只能模糊想象出巴甫洛娃的优美舞姿。我完全能想象,有节奏、整齐的舞姿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象之一,因为我可以用手指沿着大理石雕像的线条感觉到那种美,如果静态的美都可以这么动人,那么能亲眼看到动态的美将多么令人激动。

我最珍贵的记忆还有约瑟夫·杰斐逊在他一边说台词一边表演普·范·温克的时候,让我触摸他的脸和手。只有这样,我才会对戏剧世界有一种感性认识,并会永远记住这美妙的一刻。不过,我更希望能够耳闻目睹戏剧表演过程中的精彩对白和动作展示。看得见的人啊,你们能够观赏并倾听多少美妙的事物,获得多么愉悦的享受啊!我就算只能看一出戏,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那些通过盲文阅读到的上百部戏剧的情景了。

可以说,就在我想象的看见光明的第二个夜晚,我依然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魅力四射的戏剧文学场面。第三天

第三天清晨,我依然会早早向黎明问候,期待发现新的乐趣,期待更多的美在我眼前展示出来。今天是我假设的奇迹的最后期限,也就是能看见光明的第三天,我不会让光阴在遗憾中白白失去,有太多的东西要看。

我已经把第一天献给了我的朋友,以及有生命和没生命的物件。第二天又去探索人类和大自然的历史。今天我要去体验工作的世界,看看忙忙碌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除了纽约,还有哪里会找到人们活动如此频繁的地方?所以纽约是我的目的地。

我从长岛森林小区出发,这里处处绿草青青,树木葱葱,开满鲜花的土地上坐落着一排排整洁的小房屋,荡漾着妇女儿童的欢声笑语,真可谓是城市劳动者的安乐家园。我驾车经过东河上的钢结构横拉桥,对人类的聪明才智有了新的认识,桥下来往的船只匆匆忙忙,有飞奔的快艇,还有缓行的拖船。假如我有更多可见光明的日子,我一定会来这里久久地眺望河面上的壮观景象。

放眼望去,我看到了耸立在我面前的纽约摩天大楼——俨然一座童话王国里的城市。闪闪发光的楼顶,钢筋混凝土的庞然大物如同众神居住的宫殿。眼前活生生的画面只是千百万市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过我想,如此壮观的景象会有多少人为它流连?因为天天面对这样的景色,他们早已熟视无睹。

我匆匆爬上摩天大楼——帝国大厦的顶端,因为就在前不久,我已经通过秘书的描述“看见”了大厦下面的城市全貌,我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想象和眼前的现实做一番对比,并相信眼前的一切不会令我失望,因为那是我完全陌生的奇妙世界。

我开始了城市之旅。首先,我会站在一个繁忙的街角,注视人群,从他们的外表去想象他们的日常生活的一些事情。看到微笑,我会很开心;看到坚定果敢,我会很骄傲;看到悲伤,我会同情怜悯。

我在第五大道上闲逛,目光游离,看不到特别的物体,只有一片绚烂的色彩。我确信,街上女性服饰的绚丽多姿,流光溢彩,永远都不会让我感到厌倦。不过如果我能看得见的话,也许我也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只关注衣服的式样,而忽略了色彩的斑斓。我也清楚,我会成为留恋橱窗的观赏者,那里陈列的漂亮物品多么令人赏心悦目。

从第五大道出发,我开始浏览整个城市:公园大道、贫民窟、工厂、孩子玩耍的公园。我还要参观外国人居住区,进行一次不出国门的海外旅行。自始至终,我的眼睛都会睁得大大的,一切的东西,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要看在眼里,这样我才能更深地理解人们是怎么工作,怎么生活的。我满脑子都是看到的人和物,从不轻易放弃哪怕是一掠而过的事物,有的让人难以忘怀,有的景物却是不堪入目,但对于后者我照样会关注,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对此视而不见只能让心灵之窗关闭,让思想遭受禁锢。

最后一天的光明接近尾声了,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值得看的东西,让我花掉这最后的几个小时,但是我想最后一天的晚上我大概还是会到剧院去,去看一出热热闹闹的喜剧,好好领略人类精神中的喜剧的含义。

午夜,短暂的光明就要结束,我将重新回到永恒的黑暗中。在那短暂的三天里,我自然不可能看完所有我想看的东西,只有当黑暗重新降临到我身上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有多少东西没来得及看。如果有一天你也变成盲人,或许你所设想的如何度过拥有光明的这三天,与我这篇短文提出的不一样,但是我敢保证,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经历,那么你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使用你的双眼。你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异常亲切,只要是在你视觉范围之内的东西,你都会用目光去拥抱它,最后,你将会看到,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展现在你眼前。

我这个看不见东西的人可以给你们这些看得见东西的人一点忠告:请善用你的眼睛,就好像明天你就会失明;聆听美妙的乐曲、鸟儿的歌唱,管弦乐队雄浑有力的曲调,犹如明天你就会失聪;闻一闻花儿的芬芳,尝一尝食物的鲜美,就好像明天你将永远失去嗅觉和味觉。尽量运用你的每一种感觉,从各个方面尽情体会这个世界的快乐和美丽,这些感觉都是大自然赐予你的。而在所有的感觉当中,我相信,视觉一定是最令人愉快的。我生活的故事导语自从莎莉文老师在海伦·凯勒6岁那年成为她的家庭教师之后,她一直留在海伦身边帮助她进行常规课业的学习。在莎莉文老师耐心细致的教导帮助下,1898年,海伦·凯勒进入了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女子学校学习。1900年秋季,海伦又申请进入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学院就读,并于1904年以优异的成绩取得文学学士学位,成为美国首位毕业于高等院校的聋盲人。这对于一个失明又失聪的人而言,是难以置信的一步。在上大学的同时,从1902年4月开始,海伦·凯勒在莎莉文老师的帮助下,在美国的一家杂志上连载她的自传《我生活的故事》(又译《我的一生》),讲述她如何战胜病残,这给成千上万的残疾人和正常人带来鼓舞与激励。文章第二年结集出版后,轰动了美国文坛,更是被译成50种文字,在世界各国广为流传。《我生活的故事》是海伦·凯勒的自传,以二十余篇独立成章的散文按照时间顺序组成:《

19个月的光明和声音

》《

童年记忆

》与《

爱、光明和智慧

》三篇讲述自己6岁之前的生活经历;《

我生命中的莎莉文老师

》《

亲近大自然

》《“爱”的含义》和《爱的抚慰》着重讲了莎莉文老师对自己进行基础教育时艰难却充满乐趣的过程;在《

圣诞节

》《

“好心城”

》《

拥抱海洋

》《

山林秋色

》《

冰雪世界

》和《世界博览会》中,我们看到少女海伦在旺盛的求知欲的驱使下迫不及待地融入到浩瀚广博的社会与自然中;《

学会说话

》《〈霜王〉事件》和《学习外语》记录了学习过程中的坎坷波折,而刻苦学习的成果也在《剑桥女子中学》《冲破逆境》《进入哈佛》和《文学“乌托邦”》中表现了出来。自传最后以《忘我就是快乐》和《感恩的心》结尾,感谢给予自己帮助的老师和朋友,并将自己这种温暖而积极的人生态度传递给他人。因为作者本身独特的叙述视角,也使得本书在除励志精神外,拥有了更多的美学意义。比如描写莎莉文小姐教她学写文字的片段:“莎莉文老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喷水口下,一股清凉的水从我手上流过。她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水(WATER)’字,起先写得很慢,接着就快了起来……我一下子理解了语言文字的奥秘了。我也明白了‘水’就是正在我手上漫过的这种清凉而奇妙的东西。这个活生生的文字‘水’唤醒了我的灵魂,并给予我光明、希望、快乐和自由。”“水”是我们在识字早期便会学到的一个单字,而有谁能想到,对一个盲聋女孩儿来说,了解“水(WATER)”的字形拼写,知道它的含义,这个过程竟如此不易,在她理解之后,这样一个简单的单词竟能给她带来那样震撼灵魂的感动,不禁令人动容。又如《“爱”的含义》中:“我再一次问老师:‘爱是太阳吗?’”‘爱有点儿像太阳没出来之前天空中的云彩……你触摸不到云彩,但你却能感觉到雨水以及在一天暴晒之后,花和饥渴的大地在得到雨水时的那种欢乐!爱也是摸不着的,但你却能感到她倾泻在万物身上的温甜。没有爱,你就不快乐了,也不想玩了。’刹那间,我明白了这个美妙的道理——我感觉到有许多无形的线正穿梭在我和他人的心灵之间。在丧失了基本感官能力之后,该如何理解一个抽象的概念?莎莉文小姐和作者海伦用如此美丽、独到、准确的语言描述“爱”的含义,也让我们重新认识了这样一个常见但重要的词语。这样的例子在文章中比比皆是,特别如《“爱”的含义》《学会说话》《冲破逆境》《感恩的心》等,都是可以独立拿出来,反复阅读,用心体会的优美篇章。阅读中,在体会海伦的语言之美、视角之妙的同时,不妨切身从另一个层面感同身受地沉浸到作者的描写中,欣赏从另一扇打开的窗户中看到的风景。更希望书中传达的积极、达观、坚韧的人生态度,一个又一个轻松愉快却又激励人心的人生故事,能在我们身处人生低谷、困顿彷徨之时鼓舞斗志、启迪灵魂。谨以此篇《我生活的故事》献给敬爱的贝尔博士。是他教会了聋人说话,是他教会了聋人聆听。19个月的光明和声音

我是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开始写我生命的历程的。要掀开像雾般笼罩住我童年的那道帷幕,的确使我疑虑重重。写自传确实是件难事。由于年月已久,在整理早期的一些事情时,我自己也分不清楚哪些是事实,哪些只是我的幻觉。我以自己的幻想方式描绘着自己的经历。在残存的记忆中,有些事情仍然鲜明地在我脑中闪现,但不包括那些牢狱般黑暗的日子。童年的许多欢乐与忧伤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滋味,早期教育时期许多颇有意义的事情也在我不断发现的惊喜中渐渐地被遗忘了。为避免冗长乏味,我将尽力向大家描述那一系列我觉得最有趣而且最重要的情节。

1880年6月27日,我出生在美国南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坎比亚镇。

父系祖先卡斯巴·凯勒是一个地道的瑞典人,移民定居在美国的马里兰州。我的祖先当中有一位是苏黎世城中的首位聋哑老师,他写了一本关于聋哑人教育的书——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巧合。(谁也料想不到他竟然会有一个像我这样又盲又聋又哑的后人!)虽然说,国王的后代可能会是奴隶,奴隶的后代也可能成为国王,但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心里也不禁会大大地感慨一番,命运真是无法预知啊!

我的祖父,卡斯巴·凯勒的儿子,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坎比亚镇买了大片的土地后,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据说,祖父每年都要特地从塔斯坎比亚镇骑马到费城购置农场所需的用品。我姑妈留下了一些祖父在赴费城途中所写的家书,信中对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所感都有淋漓尽致的描述。

我的祖母凯勒是拉斐德的副官亚历山大·摩尔的女儿,是弗吉尼亚殖民地早期的一位官员亚历山大·斯波茨伍德的孙女,也是罗伯特·E.李的第二个堂妹。

我的父亲亚瑟·H.凯勒曾是南北战争时的南军上尉,母亲凯特·亚当斯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比父亲小好几岁。她的祖父本杰明·亚当斯和苏珊娜·E.古德休结婚后,在曼彻斯特的纽伯里住了好些年。他们的儿子查理·亚当斯出生于曼彻斯特的纽伯里港,之后搬到了阿肯色州的海伦娜。内战爆发时,他为南部而战,并成为了一名准将。他和露西·海伦·埃弗雷特结为夫妻(露西·海伦·埃弗雷特、爱德华·埃弗雷特及爱德华·埃弗雷特·黑尔博士是同族。战后,全家搬迁到了田纳西州的孟菲斯)。

在我病发失去视觉、听觉以前,我们住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面,仅有一间正方形的大房子和一间供仆人住的小房子。人们会在自己的家旁再加盖一间屋子以备急需之用,这是南方的习俗。南北战争之后,父亲也盖了这样一间屋子。他同我母亲结婚之后,住进了这个小屋。小屋完全被葡萄藤、蔷薇枝蔓和金银花给遮盖住了。从园子里看去,它就像是一座凉亭。小门廊也藏在黄蔷薇和南方天门冬的花丛里,成了蜂雀和蜜蜂的世界。

祖父和祖母所住的老宅,离我们这个蔷薇凉亭不过几步。由于我们家及周边的树木、篱笆都被漂亮的英国常青藤缠绕着,所以我们的小屋被称为“常青藤之家”。在这里,旧式的花园成了我童年时代的天堂。

在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到来之前,我经常独自一人,嗅着那清新的芳香,探着那硬邦邦的方形黄杨木树篱,慢慢地走到庭园里寻找那初开的紫罗兰和百合花。有时我心情不好,也会独自到这里来寻求慰藉。我总是把发热的脸庞藏在凉气沁人的树叶和草丛之中,冷却我烦躁不安的心情。我徜徉在这花的海洋里,快活地从一处折到另一处,直到突然之间,碰到一棵漂亮的葡萄藤。根据叶子和花朵的特点,我知道这就是那棵掩盖者花园另一头那座凉亭的葡萄,那种感觉真是心旷神怡。这里有爬在地上的卷须藤和低垂的茉莉,还有一种发出甜丝丝气味的叫做蝴蝶荷的十分罕见的花。因为它那娇嫩的花瓣很像蝴蝶的翅膀,所以名叫蝴蝶荷。但当中最漂亮的还是蔷薇花。在北方的花房里,从未见到我南方家里的这种沁人心脾的爬藤蔷薇。它到处攀爬,一串一串似结彩般悬垂在门廊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芳香,丝毫没有尘土之气。每天清晨,它们沐浴着朝露,摸上去的感觉是何等柔软、何等纯洁,使我不由得时常想:上帝御花园里的日光兰,也不过如此吧!

我生命的开始是简单的,跟其他小生命没什么两样。就像每个家庭迎接第一个孩子时一样,我的出生给了大家无穷的喜悦。给家庭里的第一个孩子取名是不容忽视的,因此大家都十分重视。为了给我取名,大家都绞尽脑汁,你争我吵,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想出来的名字才是最有意义的。父亲建议以他最尊敬的祖先的名字“米尔德里德·坎贝尔”作为我的名字,并拒绝继续讨论。母亲则想用她母亲的少女时代的名字“海伦·埃弗雷特”为我命名。最终大家决定依照母亲的希望用外婆的名字为我命名。接着是要带我去教堂受洗礼仪式,但兴奋至极的父亲在前往教堂的途中,竟把这个名字给忘了(他拒绝参与讨论,忘记是最自然不过的了)。当牧师问起我叫什么名字的时候,父亲隐约记得我的名字是沿用外祖母的名字,一时之间他竟说出了“海伦·亚当斯”这个名字。

家人告诉我说,我在婴儿时期就表现出了极强的好奇心、倔强的个性及极强的模仿能力(我常常想模仿他人的一举一动)。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就能够发出“你好”的声音。特别吸引全家人注意的是,有一天我竟然清晰地发出“茶!茶!茶!”的声音。甚至于在我生病后,虽然忘掉了以前学的字,但是对于早期学会的一个字却记忆犹新——这就是“水(WATER)”。到我所有的语言能力都丧失的时候我仍然坚持发出“WAH-WAH”。当我学会拼写这个单词的时候我才停止不用这个音代表“水”。

家人还告诉我,我刚满周岁时就会走路了。母亲刚把我从浴盆中抱起来,放在膝上,突然间,我被在光滑的地板上闪动的树影吸引了,于是便从母亲的膝上溜了下来,自己摇摇晃晃地朝那些影子跑去。这一冲动,使我很快就跌倒在地,哭闹着要母亲抱。

好景不长。那个充满知更鸟和百灵鸟悦耳歌声的春天,果实丰硕、蔷薇花怒放的夏天,以及那个草黄叶红的秋天匆匆而过,永远留在了一个对生命充满期望、活泼可爱的孩子的美好记忆里。在次年沉闷的2月里,疾病来临了,并且剥夺了我的视力和听力,使我又似婴儿般蒙昧无知。医生们诊断的结果是急性胃充血以及脑充血,他们认为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但一天清晨,我的高烧突然退了,就如它来时一样突然和神秘。那天早上,全家人都沉浸在极大的欢乐之中,包括医生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将再也见不到光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至今,我仍依稀记得那场病,尤其是在我清醒时,烦躁又痛苦,母亲温柔地抚慰我。我还记得昏沉沉醒来时的痛苦和迷惑,眼睛因为干枯炽热、疼痛怕光,必须避开自己以前所喜爱的阳光,我只得眼朝墙壁。后来,我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日渐模糊不清了。然而除了这些短暂的记忆,如果这些都是记忆的话,别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般不真实。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后,我逐渐地适应着那个寂静的、黑暗的世界,仿佛它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一直到她——我的家庭老师的到来——她解放了我的心灵。虽然我只拥有过19个月的光明和声音,但记忆中宽广的绿色家园、明亮的天空、青翠的草木、五彩缤纷的鲜花,点点滴滴都铭刻在我的心里,永远也不会被随后而来的黑暗完全遮挡。只要我们曾经看到过,那天空,和天空下所有的精彩,都是属于我们的!童年记忆

生病后最初几个月的事,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了,隐约记得我常坐在母亲的膝上,或是紧拉母亲的裙摆,跟在忙里忙外的母亲身后。我用手去摸索各种东西,揣摩各种动作,通过这种方式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不久我便渴望与人交流,于是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摇摇头表示“不”,点点头表示“是”,拉着别人向我靠近表示“来”,推别人表示“去”。当我想吃面包时,怎么办呢?我就会模仿切面包和涂奶油的动作。当我想要母亲晚餐为我准备冰激凌时,我会模仿做冰激凌的人工作时的样子。当我想示意别人我冷的时候,我会缩着脖子并做发抖的动作。母亲也竭尽全力做出各种动作,让我了解她的意思。我总是可以清楚地知道母亲希望我帮她拿什么东西,并会跑上楼梯或其他任何一个妈妈所指示的地方。真的感谢母亲,在那漫长的黑夜里,母亲的慈爱和智慧,让我感到了光明和美好。

我也慢慢地明白了我身边的一些事情。五岁时,我学会了把刚从洗衣店送回来的干净衣服叠好收起来,并能认出哪几件是自己的。从母亲和姑母的梳洗打扮上,我可以得知她们要外出,总会要求她们带我去。亲戚朋友来串门,我总被叫去见客人。他们离开时,我挥手告别,我还依稀记得这种手势所表示的意义。记得有一次,家里有客人来访,从前门的开合以及一些其他的声音,我知道了他们的到来。我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跑上楼,准备将自己打扮一番以会宾客。站在镜子前,我有模有样地像个大人般地打扮起来:往头上抹油,在脸上擦粉,将面纱别在头发上,让它轻盖在我的脸、轻垂在我的肩上。而后,我又在我小小的腰上绑了个大大的裙撑,让它在身后摇摆,这裙撑大得几乎与裙子一样长。完成一身可笑的打扮后,我便下楼去帮他们招待客人了。

我已经记得不清楚我是何时开始觉察到自己与众不同了,但我记得这应该是在莎莉文老师到来之前的事。我曾注意到,当他们要表达某些意思的时候,母亲和我的朋友们都是用嘴巴在交谈,而不像我一样用手比划着。有时,我会站在两个谈话者之间,用手触摸他们的嘴唇,可是我仍然无法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使我恼怒不已。于是我拼命地蠕动嘴唇,疯狂地做姿势表达我的意思,但却无济于事。有时我会大发脾气,又踢又叫,一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虽然我心里也明白我的无理取闹是不应该的,因为我知道这会伤着我的保姆艾拉。就像我踢艾拉,我知道她很痛,所以当我气消时,心里就会觉得很愧疚。但是当事情又不顺我意时,我还是会疯狂地乱踢乱打。

在那个黑暗的童年时代,我有两个朝夕相处的伙伴,一个是厨师的女儿——皮肤有点黑的玛莎·华盛顿,另外一个是一只名叫贝利的塞特种老猎狗。玛莎·华盛顿很容易就懂得了我的手势,所以我能够毫不费力地吩咐她做事情。在玛莎面前逞威风令我很开心,玛莎大概认为与其和我针锋相对,还不如乖乖地听我的话。我的身体一向结实又好动,性情冲动又不顾后果。我非常了解自己的个性,总是喜欢我行我素,甚至不惜一切。那个时期,我跟玛莎在厨房度过了不少时光,我喜欢帮玛莎揉揉生面团,做做冰激凌,磨磨咖啡豆,或是为了几个点心而争吵不休,不然就是喂喂挤满在厨房楼梯上的母鸡和火鸡,它们很乖巧,一点儿也不怕人,它们在我手上吃食,并乖乖让我抚摸。有一天,一只雄火鸡竟把我手中的番茄给抢走了。也许是受雄火鸡的启发,不久,我们把厨师刚烤好的蛋糕给偷走了,并把它吃得一干二净。却不料事后我病得一塌糊涂,我琢磨着,不知那只火鸡是否也受到了同样的惩罚。

珍珠鸡喜欢在偏僻处筑巢。在长长的草丛里去找它们的蛋是我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当我想要去找蛋时,我虽不能直接说给玛莎听,但我可以把两手合成圆形,放在地上,示意草丛里有某种圆形的东西,玛莎总是一看就懂。我们若是有幸能找到了珍珠鸡巢,我绝不允许玛莎拿着鸡蛋回家,我会用手势告诉她,要是她拿着蛋,一不小心摔了跤就会把鸡蛋打碎的。

那个时候,清晨或傍晚时分的谷仓、马厩以及乳牛场,都是我和玛莎快乐的不尽根源。在乳牛场,有时挤奶人也会让我把手放在牛身上,我也因为好奇而被牛尾狠狠甩了好多次。

做圣诞节准备工作也是一大乐事。虽然我完全不明白过节的意义,但我喜欢弥漫在屋子里的那股宜人的气味以及那些诱人的美味。我和玛莎总是碍手碍脚的,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好心情。家人也会让我们磨香料、挑葡萄干或是舔舔那些搅拌过食物的调羹。我也会像别人一样把长袜子挂在床头,然则我并不真正对此感兴趣,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不像别的孩子天没亮就爬起来看看袜子里装进了什么礼物。

玛莎·华盛顿也和我一样爱恶作剧。7月一个酷热的午后,两个小鬼坐在阳台的石阶上,一个皮肤黑得像乌梅,用鞋带扎起了绒毛般的头发,一束束的头发看起来就像螺丝锥长在头上。另一个皮肤白皙,有一头长长的金黄色卷发。一个六岁,另一个大约八九岁。小的那个白皮肤盲童就是我,另一个就是玛莎。我们两个人正忙着剪纸娃娃,但不久便厌倦了这种游戏,于是就把鞋带剪碎,又把身边的忍冬叶子剪掉。突然,我的注意力转向了玛莎那一天螺丝锥似的头发。一开始,玛莎不肯让我剪,但最后还是屈服在我的坚持下。考虑到公平,我也让她来剪我的头发,她抓起剪刀剪掉我一绺卷发。要不是母亲及时起来制止,玛莎很可能把我的头发统统剪光。

我的另一个玩伴就是那只猎狗贝利,它又老又懒惰,宁愿躺在暖炉旁睡觉,也不愿陪我嬉戏玩耍。它也不够精明,我尽力教它手语,但是它又笨又懒,根本不懂我在干什么。贝利有时会惊喜地颤抖着爬起来,然后又完全不动,就似通常狗盯住小鸟时的行为。我不知道贝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但我明白它一点也不理会我的指挥。这使我恼怒不已,我给贝利上的课通常都因孤掌难鸣而告终。贝利总是会无精打采地爬起来,伸伸懒腰,嗤之以鼻,然后又在另一边躺下。我觉得自讨没趣,便又失望地去找玛莎玩了。

许多童年的轶事零碎而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使我对那段没有声音、没有目标、没有光明的生活有着更深的感受。

有一天,我不小心把水溅到围裙上,便把围裙摊开,放在起居室壁炉的余火边,想把它烘干,但我觉得不够快,就干脆把围裙放在热灰上,结果衣服一下子就烧着了。老奶奶维尼——我的保姆,听到我的尖叫声便匆匆赶来帮忙,她用一床毯子把我裹住,差点儿把我闷死,但火却灭掉了。除了手和头发之外,其余地方还不算伤着什么。

大约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我发现了钥匙的妙处。有一天早晨,我玩性大发,便把母亲锁在食品室里。母亲被锁在里边足有三个小时,因为当时仆人们都在屋外干活。她在里边拼命敲门,我却坐在走廊前的石阶上,感觉着敲门所引起的振动而欢快地笑个不停。经过这次恶作剧,父母觉得应尽快请人来管教我了,于是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来了。但我还是本性难改,有一次,母亲叫我拿些东西上楼给莎莉文小姐,我一将东西给她便把房门“砰”的关上,并且上了锁,还将钥匙藏在客厅的衣柜下。我不愿告诉他们钥匙在哪里,父母没有办法,只得搭了一架梯子,让莎莉文小姐从宽窗户爬出来,当时我得意极了。几个月之后,我才把钥匙交出来。

大约在我5岁时,我们从那所爬满蔓藤的房子搬到了一所更大的新房子。我们家一共有六个人,父亲、母亲、两个异母哥哥、我,和一个小妹妹,米尔德里德。我对父亲最初且清晰的记忆是,有一次,我穿过一堆堆的报纸,来到父亲的身边。我发现他独自一人举着一大张纸把脸都给遮住了。我完全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于是模仿他的样子,也举起一张纸,甚至戴上了他的眼镜,以为这样就可以知道谜底了。多年以后,我才弄明白,原来那些纸都是报纸,父亲是报纸编辑。

父亲仁慈而宽厚,非常热爱这个家庭。除了打猎的季节外,他很少离开我们。据家人说,他是个好猎人,是个神枪手。除了家人外,他的最爱就是狗和猎枪了。他非常好客,几乎有些过分,没有哪次回家不带回一两个客人的。他特别引以为豪的是他的那个大花园。家人说,父亲栽种的西瓜和草莓是全村最好的。他总是把最先成熟的葡萄和最好的草莓给我品尝。他领着我在果林和葡萄藤中穿梭,爱抚着我,他的欣喜之情也让我快乐不已。此情此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父亲还是讲故事的能手。在我学会了写字之后,他就会用我学会的字,把他的逸闻趣事,笨拙地写在我的手掌上。而最令他高兴的事,莫过于听我复述他讲过的那些故事。

1896年,我在北方度假,享受着怡人的夏季美景,突然传来了父亲逝世的消息。他得病时间不长,一阵急性发作之后,很快就去世了。这是我第一次尝到悲痛的滋味,也是我对死亡的最初认识。

应当怎样来描述我的母亲呢?她是如此地亲近我,反而使我无从说起她。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妹妹的加入让我失去了妈妈的宠爱,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满怀嫉妒。她经常坐在母亲的膝上,占去了母亲所有的时间和关心,我似乎被抛在了一边。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我觉得不仅是失去母亲的爱的痛苦,而且受了极大的侮辱。

那时,我有一个心爱的娃娃,我把它取名叫“南茜”。它是我溺爱和脾气发作时的牺牲品,浑身被整得一塌糊涂。我有很多洋娃娃,会说话的,会哭的,会眨眼睛的,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可怜的南茜。我常把她放在摇篮里,花上一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安抚她。不管是对洋娃娃还是小摇篮,我都是宠爱有加。有一天,我发现妹妹正舒舒服服地睡在摇篮里。一想到她夺走了所有的母爱,我就勃然大怒,愤然冲过去,用力把摇篮推翻。要不是母亲及时赶来接住,妹妹恐怕会被摔死了。这时我已又盲又聋,处于双重孤独之中的我,当然无法领略到亲热的语言、怜爱的行为以及伙伴之间所产生的感情。但后来,当我重享人类幸福时,米尔德里德和我之间变得心心相印了,经常手拉着手心满意足地到处游逛,尽管她看不懂我的手语,我也听不见她咿咿呀呀的童音。爱、光明和智慧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希望把自己的思想情感表达出来的愿望日渐增强。简单的手势越来越不能满足我的愿望了。每次手语时如果别人无法了解我的意思,我都要大发脾气。我觉得好像有许多无形的手在紧紧地抓住着我,我狂乱地努力也无法将自己从这种感觉当中释放出来。我拼命地挣扎,但也无济于事。反抗之情似熊熊的烈火在我胸中燃烧,但我无法用手语表达出来,只得通过哭闹或是使自己精疲力竭之类的方式来发泄。母亲若在旁边,我就会一头扑进她怀里,悲痛得甚至连为何发脾气都给忘了。随着时间推移,我对表达内心思想的需求越来越强烈,以致每天都要像这样发脾气,有时甚至每隔一小时就会闹一次。

父母亲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在我们居住的塔斯坎比亚镇附近根本没有聋哑学校,而且也几乎没有人愿意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教一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事实上,我的亲戚朋友都怀疑,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否受到教育。然而母亲从狄更斯的《美国札记》里看到了一线希望。她隐约记得狄更斯在《美国札记》一书中也曾提到过一个又聋又盲的少女——劳拉,她在豪博士的指导下也学有所成。然而,当母亲得知那位发明教育盲聋人方法的豪博士已经逝世多年后,悲伤极了。豪博士的方法可能已经随他而去了,就算他确有传人,会有谁愿意到亚拉巴马州这个偏远的小镇来教我呢?

六岁时,父亲听说巴尔的摩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大夫,成功地治好了好几个原以为没有希望治好的盲人。父母立即决定带我去那里治眼睛。

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至今令我记忆犹新。在火车上我交了很多朋友。一位太太送给我一盒贝壳,父亲在贝壳上穿孔,让我用线一个一个穿起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贝壳带给了我无限的快乐和满足。列车员也很和蔼可亲,他每次来检票时,我都可以拉着他的衣角。他让我玩他检票的打孔机,那是一个很好玩的玩具。我蜷缩在座位的一角,在一些零碎的卡片上打些小孔,自得其乐地玩几小时也不厌倦。

姑妈用毛巾给我做了个大娃娃,这个不成形的玩意儿再滑稽不过了,它没有鼻子、嘴巴、耳朵、眼睛——即使一个孩子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把那玩意儿看做是一张脸。对我而言,其他所有的不足都比不上没有眼睛对我的打击大。我愤怒地向所有人指出这一点,并坚持让每个人想办法,可是最终却没有一个人能为布娃娃加上眼睛。突然之间,我灵机一动,问题便解决了——我迅速从座位上爬下来,摸索着找到姑母缀着大珠子的披肩,扯下两颗,指给姑母看,让她把珠子缝在洋娃娃的脸上。姑母拉起我的手去摸她的眼睛,像是在询问我的用意,我使劲地点头,珠子被缝在了娃娃的脸上,这让我兴奋不已。但我很快就对布娃娃失去了兴趣。整个旅途中,我一次脾气也没有发,因为吸引我的事层出不穷,我的手一直忙个不停。

到了巴尔的摩后,奇泽姆医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但他却表示无能为力。不过他说我可以接受教育,并建议父亲带我去咨询一下华盛顿的亚历山大·贝尔博士,说他也许能给我们提供有关聋哑儿童学校以及师资的资料。依照奇泽姆医生的建议,我们又立刻动身去华盛顿找贝尔博士。

父亲愁肠满腹,疑虑重重,而对于他的痛苦心情我却毫无觉察,沉浸在来来往往到处旅行的兴奋快乐之中。那时,虽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我一同贝尔博士接触,就感到了他的温厚和热情。他的温厚和热情使他博得了众人的爱戴,而他的伟大成就也让他得到大家的钦佩。他把我抱在膝上,让我玩弄他的手表。他让手表响起来,让我可以感觉表的振动。博士懂得我的手势,我立刻喜欢上了他。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次会面将成为我生命的转折点,让我从黑暗走向光明,由孤独走向温情,并拥有开启知识之门的钥匙。

贝尔博士建议父亲写信给波士顿珀金斯学校校长安纳诺斯先生,请他为我物色一位启蒙老师。珀金斯学校是《美国札记》中豪博士为盲人孜孜不倦工作的地方。父亲立刻发了信。几个星期后我们就接到了安纳诺斯先生热情的回信,他告诉我们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教师已经找到了。这是1886年夏天的事,但莎莉文小姐来到我们家时,已经是第二年的3月了。

就这样,我就像摩西那样走出了埃及,站在了西奈山前。一股灵感穿遍我的全身,我仿佛看到了无数奇景。这座圣山上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知识就是爱,就是光明,就是希望。”我生命中的莎莉文老师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老师安妮·曼斯菲尔德·莎莉文来到我家的那一天。当我回顾此前和此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时,我思绪万千。那是1887年3月3日,当时我还差三个月满7岁。

那天下午,我静静地站在走廊上,期待着。从母亲的手势以及家人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样子,我猜想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因此,我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等待着。下午的阳光穿透遮满门廊的金银花丛,照射到我仰着的脸上。我的手指在曾经熟悉的花叶中游移,抚摸着这些为迎接南方春天而绽开的花朵。我不知道未来将有什么奇迹发生。愤怒、苦恼已困扰了我几个星期,我已经精疲力竭了。

朋友,你可曾在茫茫大雾中航行过,就好像被一张伸手可及的白茫茫的帷幕围绕着,在雾中神情紧张地驾驶着一条大船,利用铅锤和探绳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对岸驶去?你心怦怦然,唯恐意外发生。在未受教育之前,我就像大雾中的航船,只是我既没有罗盘针也没有探测仪,也无从知道海港离我有多远。“光明!给我光明!”是我心中无声的呼唤。恰恰就在这时,爱的光芒照在了我的身上。

我感到有脚步向我走来,以为是母亲,便伸出了双手。一个人握住了我的手,并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这就是那个来为我揭开世界万物之谜并深深爱着我的人——安妮·莎莉文老师。

第二天早晨,莎莉文老师带我到她的房间,给了我一个洋娃娃。后来我才知道,洋娃娃是珀金斯盲人学校的学生送的,衣服是由劳拉·布里奇曼亲自为它穿的。我玩了一会儿洋娃娃,莎莉文小姐拉起我的手,在手掌上慢慢地拼写“DOLL”这个词。我立即对这样的手指游戏产生了兴趣,并且模仿着在她手上拼。当我最后能成功地正确地拼写这个词时,我又高兴又自豪,激动不已。我兴冲冲地跑下楼去,找到母亲,伸手在她手上拼写“DOLL”这个词。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在写字,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文字这种东西存在。我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模仿莎莉文老师的手指动作而已。从此以后,以这种不求甚解的方式,我学会拼写好多词语。比如“针”(PIN)、“帽子”(HAT)、“杯子”(CUP)以及“坐”(SIT)、“站”(STAND)、“走”(WALK)等。在老师教了我几个星期以后,我才领悟到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名字。

有一天,当我正玩着新的洋娃娃时,莎莉文小姐把我原来那个大的旧布娃娃拿来放在我的膝上,同样也在我手上拼写“DOLL”这个词,试图告诉我,新布娃娃和旧布娃娃一样都叫做“DOLL”。这天上午,我和莎莉文老师在“杯(MUG)”和“水(WATER)”这两个字上发生了争执。她想让我明白“杯”是“杯”,“水”是“水”,而我却一直将两者混为一谈——“杯”就是“水”,“水”就是“杯”。她无可奈何,只好暂时抛开这个问题,重新拿起布娃娃这个词。对于她反反复复的尝试,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抓起新洋娃娃就猛地往地上摔。摸着脚边娃娃的碎片,我心里特别痛快。发这种脾气,我既不伤心,也不后悔,我并不爱洋娃娃。在我所处的那个寂静而又黑暗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有同情和温柔。我感觉到莎莉文小姐正把可怜的洋娃娃的碎片扫到炉子边,这时我有一种满足感,而不安感也随即烟消云散了。接着她把我的帽子递给我,我知道又可以到外面暖和的阳光里去了。一想到这(如果在无声的世界里这能称得上是“想”的话),我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我们沿着小路到了井房,房顶上盛开的金银花的芬芳吸引了我们。有人在提水,莎莉文老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喷水口下,一股清凉的水从我手上流过。她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水(WATER)”字,起先写得很慢,接着就快了起来。我静静地站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手指的动作上。突然间,我好像对于一些原已遗忘的事情有了些迷糊的认识——可以说是恍然大悟吧;我一下子理解了语言文字的奥秘了。我也明白了“水”就是正在我手上漫过的这种清凉而奇妙的东西。这个活生生的文字“水”唤醒了我的灵魂,并给予我光明、希望、快乐和自由。说实话,障碍仍然存在,但我相信障碍迟早会消失的。

离开井房时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求知欲。啊!原来宇宙万物都各有名称,每个名称都能启发我新的思想。回到家里,我感到我所触摸过的任何一样东西仿佛都有了生命。因为我开始以充满新奇的眼光看待任何一样东西。在跨入门的那一刻,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摔碎的洋娃娃,摸索着来到炉子跟前,捡起碎片,想把它们拼凑起来,但却无济于事。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痛哭起来,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和悲伤。

那天我学会了不少,虽已记不起全部,但我清晰地记得“父亲”(FATHER)、“母亲”(MOTHER)、“妹妹”(SISTER)、“老师”(TEACHER)这些字——它们使我的整个世界变得花团锦簇。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我独自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喜悦,企盼着新的一天快些来到。世界上还能找到比我更幸福的孩子吗?亲近大自然

1887年夏天,我终于睁开了心灵的眼睛,其间发生的许多事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我用手去探索这个世界,并学会了每一样我所触摸过的东西的名称。我接触的东西越多,对其名字和用途了解得越详细,就越发感到同外界联系的喜悦与信心。

繁花似锦的夏季来到了,莎莉文小姐牵着我穿过田野,人们正在田间翻地播种;我们来到田纳西河的岸边,坐在那温软的草地上,开始了我人生新的课程——自然的馈赠。我懂得了阳光雨露如何使树木在大地上茁壮成长起来并开花结果;我懂得了鸟儿如何筑巢,如何生活,如何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迁徙;我也懂得了松鼠、鹿和狮子以及其他各种动物如何觅食,怎样栖息。随着知识的增长,我越发地感觉到我所生存的世界的美好。在我学会做算术的加法以及画地球的形状之前,莎莉文小姐先教会我从那散发着芳香的树木中,从每一片草叶中,还有从我妹妹的那双小手中去寻找并享受美。她把对我的启蒙教育同大自然联系起来,让我觉得我同花鸟是快乐的伙伴。

但是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了解到大自然并不总是那么慈爱友善。一天,我和老师散步到一个较远的地方。清晨天气还很好,但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天气变得闷热起来,我们时不时地在路旁的树下小憩。最后一次歇息是在离家不远的一棵野樱桃树下,这棵树的枝叶茂密又易攀登。在莎莉文老师的协助下,我攀上了树,坐在了一个树枝上。树上真是凉快极了,于是莎莉文小姐提议就在这儿吃午餐。我答应她一定安静地坐在树上,等她回去把饭拿来。

忽然风云变幻,太阳的温暖完全消失了,我感觉到天空已是乌云密布,因为,对我而言意味着光亮的热气,完全消失了。泥土里散发出一股怪味。我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常有的预兆。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紧紧地拽住我的心。一种同友人隔绝、同坚实的大地分离的孤独感油然而生。那种寂寥、前途未卜的想法紧紧地萦绕着我。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期待着,一阵阵令人心凉的恐惧袭上心头。我祈盼着莎莉文小姐快快回来,当务之急是能赶快从树上下来。

一阵不祥的沉寂过后,树叶“哗啦啦”地齐声作响。树颤抖着,一阵疾风袭来,差点把我吹走,幸亏我死死地抓住了树枝。树摇晃得厉害,落叶和折断的小树枝阵雨般地向我劈来。虽然我很有从树上跳下来的冲动,却因恐惧而又不敢动弹。我感觉到断断续续的震动,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这震动由下而上地传到了我坐着的枝干上。我惊恐到了极点,正想着我要从树上掉下来时,莎莉文小姐抓住了我的手,扶我下来了。我紧紧地抱着她,为又一次接触到坚实的大地而兴奋地颤抖着。我又上了一节课——大自然有时也会向她的儿女开战,在她那最温柔的抚摸下面还隐藏着利爪呢!

有了这次经历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爬树,甚至一想到爬树,内心就充满恐惧。直到有一天,抵挡不住那繁花满枝、香味扑鼻的含羞树的诱惑后,才克服了这种恐惧心理。一个明媚春天的早晨,我独自坐在凉亭里看书,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仿佛是“春之神”从凉亭穿梭而过。“那是什么呢?”我暗自思量,但立刻我就认出那是含羞树的花香了。我摸索到花园的尽头,知道含羞树就长在篱边小路的拐弯处。啊,是的,就在这儿啦!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含羞树摇曳着,开满花朵的树枝几乎垂到青草地上了。世界上又何曾有过如此精美的花呀!那些美丽的花儿,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纷纷掉落,这就像是从天堂移到尘世的一棵树呀。我穿过落英缤纷的花瓣,走近大树干,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然后,我把脚伸到枝丫的空处,两手抓住枝干往上爬。这很不容易,因为树干很粗,抓不牢,我的手又被树皮擦破了。但我有一种美妙的感觉:我正在做一件不寻常却奇妙的事。因此我不断往上爬,越爬越高,直到爬到一个小座位上,这个座位是很久以前别人造的,但它现在已成了树的一部分。我在那儿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像是彩云上飘逸的仙女一般。打那以后,我在这棵天堂之树上度过了许许多多美好的时光,放飞遐想的翅膀,尽情遨游在美妙的梦境中。

“爱”的含意

我已经掌握了语言的钥匙,便急于运用它。有听力的孩子可以轻而易举地言语。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可以轻松愉快地习得,原原本本地模仿着说出来。然而,耳聋的孩子却必须经历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最终才能学会。但无论过程如何艰辛,结果总是美妙的。从每一件东西的名称学起,我们一步一步地坚持下来,我们经历了一段很长的过程,渐渐地,从咿咿呀呀地学音节进展到了可以在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畅想。

起初,老师告诉我新鲜事时,我很少发问。这是因为我当时概念模糊,词汇有限。随着我对外界事物了解的增多、词汇量的增加,问题也就多了起来。对一件事物我会进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探究,为的是获取更多的信息。有时一个新学的词,会使我想起以前的一些经历。

我还记得那个早晨,我第一次被问起“爱”这个字的意思。

当时我识的字不多。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早开的紫罗兰并把它们送给莎莉文老师。她想吻我以示感谢,可那时除了母亲外,我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吻。莎莉文小姐轻轻地搂着我,在我手上拼写“我爱海伦”几个字。“爱是什么?”我问。

莎莉文老师把我搂得更紧了,用手指着我的心说:“爱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到了心脏的跳动,但对老师的话我仍然很迷惑,因为当时我触摸不到它,因而我几乎什么都不明白。

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一半儿用文字,一半儿用手势问道:“爱就是花的香味吗?”“不是。”莎莉文老师说。

我又想了想。和煦的阳光正照耀着我们。“爱是不是太阳?”我指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问,“是太阳吗?”

当时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太阳更漂亮的东西了,它的温暖使万物茁壮生长。但莎莉文小姐却摇摇头,我感到无比困惑和失望。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老师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一两天过后,我正用线把大小不同的珠子,按两大三小的次序串起来,却老是出错,莎莉文小姐一次又一次耐心地纠正我的错误。最后,我发现一大段珠子明显串错了,便集中精神去想,我到底应该怎样才能串好这些珠子呢?莎莉文老师摸摸我的额头,使劲地拼写“想”这个字,以示强调。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字就是指我脑子正进行着的过程。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抽象的概念。

我静静地在那待了好久,不是在想我膝上珠子的排列方式,而是试图用新获得的抽象概念来寻求“爱”的意思。那天,太阳被乌云遮挡了一整天,间或下了阵雨,但突然间太阳冲破云层,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再一次问老师:“爱是太阳吗?”“爱有点儿像太阳没出来之前天空中的云彩。”老师回答道。她的回答仍使我困惑不解,于是她便用比这更浅显易懂的词语向我解释,但当时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触摸不到云彩,却能感觉到雨水,也知道在一天暴晒之后,花和饥渴的大地在得到雨水时的那种欢乐!爱也是摸不着的,但你却能感到她倾泻在万物身上的温甜。没有爱,你就不快乐了,也不想玩了。”

刹那间,我明白了这个美妙的道理——我感觉到有许多无形的线正穿梭在我和他人的心灵之间。

从一开始,莎莉文小姐就像对待其他听力正常的孩子那样来对待我,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在我手上拼写一句句话,而不是用嘴说给我听。当我不知道应该用哪些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时,她就告诉我;当我无法与别人对话沟通时,她甚至会提示相关的对话。

这种学习过程延续了许多年,一个耳聋的孩子根本无法用几个月或是两三年就学会那不计其数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和表达。正常孩子学这些是靠不断地重复和模仿。在家里,听大人说话,可以刺激他的大脑跟着思考,可以提供说话的话题,同时也能够引导他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但耳聋的孩子却无法自然地交流思想。莎莉文老师意识到这一点,坚持用各种激励法来弥补我的缺陷。她尽最大可能反反复复地、逐字逐句地重复一些她所听到的,并告诉我怎样和别人交谈。但是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敢主动和别人交谈。又过了更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在什么场合应说什么话。

聋人和盲人尚且很难领会谈话中的细微之处,而这对于又聋又盲的人又该有多困难啊!他们无法辨别人们说话的语调;在没有别人的帮助的情况下,他们也领会不了语气的变化所包含的意思;他们也无法看到说话人的脸部表情,而表情往往是说话者心灵最自然地流露。

爱的抚慰

我接受教育的第二个重要阶段是学习阅读。

我刚学会拼写几个字,莎莉文老师就给我准备了一些上面有凸起字母的硬纸片。我很快就明白了,每个突起的字都代表某个物体、某种行为或某种特性。我有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上我可以将所学到的字排成简短的句子。但在这之前,我曾是用实物来排列简单的句子的。我先找出硬纸片所代表的意思,比如我先找出写有“娃娃”、“是”、“在……上”和“床”的硬纸片,并把每个硬纸片放在对应的物体上;然后再把娃娃放在床上,把“是”、“在……上”和“床”的卡片摆在它旁边,这样既用词造了一个句子,同时又用物体本身表现了句子的意思。

一天,莎莉文老师让我把写有“GIRL”(女孩)的硬纸片别在围裙上,然后站在衣柜里。我把写有“IS”(是)、“IN”(在……里)、“WARDROBE”(衣柜)的硬纸片放在架子上,这成了我最喜欢的一种游戏。我和老师有时可以玩上几个小时,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常常被我们摆成了实物句子。

硬纸片拼字游戏仅仅是我跨入阅读世界的一小步。不久,我开始拿起我的“启蒙读本”,去找那些我已经认识的字。一旦找到了认识的字,我就像玩捉迷藏游戏时逮着人一样兴奋不已。就这样,我开始了阅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上正规的课程。甚至在我非常认真学习时,也只是像在玩游戏,而不像在上课。莎莉文小姐教我任何一样东西,都会用一个美丽的故事或一篇动人的诗来说明。无论何时,只要我有兴趣,她就会反复地与我讨论,好像自己也是一个小女孩一样。很多孩子们讨厌学的东西,比如单调乏味的语法,难做的算术题,以及更难的词语解说,在这种游戏式的学习环境下,都让我觉得有趣,因此这些学习都成了我现在最珍贵的回忆。

我无法解释莎莉文小姐对我的快乐和愿望所表现出的特有耐心,或许是她和盲人接触时间长的缘故吧!另外,她有一种奇妙的描述事物的能力。对于那些枯燥无味的细节,她会一带而过,她也从不会通过不停地询问来判断我是否还记得她前天教过的知识。她可以把枯燥无味的科学知识一点一点地、生动地为我作介绍,使我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她讲的知识。

我们经常到户外去,在阳光照耀的树林里读书、学习。我早期所尝到的东西都蕴涵着森林的气息——松针的树脂味夹着野葡萄的芳香。坐在茂盛的郁金香树荫下,我意识到万事万物本身就是一堂生动的课,都能给人以启迪。“我知道事物的魅力所在就是它们的用途所在。”事实上,凡是能嗡嗡作响、婉转歌唱或开花吐香的事物,都是我学习的一部分——聒噪的青蛙、蝈蝈儿和蟋蟀,我常常把它们捉住放在手心里,直到它们忘了羞涩,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为止;还有毛茸茸的小鸡、绽放的野花、山茱萸花儿、草地边的紫罗兰以及含苞待放的果树。我触摸着那白绒绒的棉铃,手指在那柔软的纤维和毛绒的棉籽上逗留;我倾听着那微风吹过玉米秆发出的飒飒声,玉米叶子发出的柔滑的沙沙声,还有,我们抓住在草地上吃草的小马,把马嚼子放在它嘴里时,那小马的嘶鸣声。啊,我的天!你瞧,它嘴里那般辛辣的青草气息,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呀!

有时候,天才刚刚亮,我就起床了,偷偷地溜进花园,在那里,晨露覆盖着花草。谁能体会玫瑰花轻压手心的那种乐趣?又有谁能欣赏到百合花在习习晨风中摇曳的容姿呀?采摘鲜花时,我也会抓到钻进花丛里的昆虫,感觉到它们的突然一惊,振翅欲飞时所发出的轻微的声响。

另一个我喜欢悄悄溜去的地方是果园。在那里,果子在七月初便成熟了。毛茸茸的大桃子垂到我的手中;微风吹过树林时,苹果也会跌落在我的脚边。哇!当我拾起地上的果子,用围裙兜着,把脸颊贴在光滑的苹果上,体会着上面阳光的余温,那种美妙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我常蹦蹦跳跳地回家去。

我们最喜欢散步到凯勒码头,那是田纳西河边一个即将坍塌的码头,是南北战争时期部队登陆时用的。在那里我们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边玩边学地理知识。我用小鹅卵石筑坝、建岛、筑湖、挖河床玩儿,但却不知不觉地上了一课。我怀着高涨的好奇之心,听莎莉文小姐给我描述我们这个又大又圆的地球,地球上的火山、被埋在地下的城市、不断移动的冰河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奇闻轶事。她用黏土给我做了凸起的地图,使我可以用手摸到山脊、山谷和迂回曲折的河流。我很喜欢这个,但对于地球的气温带和两极却总是搞不清楚。用于表示经纬线的那一根根线,和用来代表贯穿南北极地轴的那些橘树棒子,一切都是那么逼真,以至于如今只稍一提起气温带,我就想起那一串串用线编织而成的圈圈。我想,如果有人骗我说白熊真会爬上北极那根柱子,我想我肯定会信以为真的。

算术可以说是我唯一不喜欢的功课。从一开始我就对这门学科不感兴趣。莎莉文小姐想用穿珠子的方式来教我数数,通过摆弄麦秆儿让我学会加减法。但是,我每次总是摆不了五六个题,就没有耐心了。每次完成我的算术题后,我就倍感轻松,匆匆出去找伙伴们玩去了。我也是用同样轻松的游戏方式去学习动物学和植物学的。

有一次,一位先生,他的名字我已忘记,寄给我一些化石——有带着美丽花纹的贝壳化石、有留下鸟爪印的砂岩化石,还有浅浮雕状蕨类植物的化石。这些化石是开启我了解远古世界宝藏的钥匙。我颤抖着,倾听着莎莉文小姐讲述那些可怕的野兽,它们的名字粗俗而且很难发音。这些野兽曾穿梭在原始森林里,扯断大树的枝叶当食物吃,最后死在年代久远的沼泽地里。很长一段时间,这些怪兽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那个阴郁的时期和现在的欢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现在阳光普照大地,百花齐放,田野中回荡着我那匹小马悦耳的蹄声。

又有一次,有人送给我一个美丽的贝壳。带着孩子般的惊讶与兴趣,我听老师给我讲小小的软体动物如何为自己的住处添加色彩斑斓的装饰;在水波不兴的静谧的夜晚,鹦鹉螺又是如何乘着它的“珍珠船”航行在蔚蓝的印度洋上的。我学过许许多多关于海洋动物生活习性的趣事——珊瑚虫如何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中筑构美丽的珊瑚岛;有孔虫如何建造大大的白垩山。在我了解这些趣事之后不久,老师为我读了《被禁闭的鹦鹉螺》这本书,从书中我明白了软体动物的造壳过程就如同人思想进步的过程一样。就像鹦鹉螺奇妙的套膜把从海水中吸收的物质,转换成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人类知识的结晶也经历了从平时的点滴积累到最终成为一颗颗思想的珍珠的过程。

同样,从植物的生长,我又学到了新的知识。我们买了一株百合花,并把它放在了阳光灿烂的窗台上。不久,嫩绿的、尖尖的花蕾便伸展出来了。花蕾外纤指般的叶子也缓缓地绽放了,好像不愿让人窥见它里头的妖娆。然而,一旦开始绽放了,绽放的速度便加快了,但却依然是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在那些花蕾中,总会有一个最大最美丽的,它拉开外衣,展现出比其他蓓蕾更雍容华贵的姿态,好像它躲在柔软、丝滑的外衣里面时就知道自己天生就是百合花之王,等到其他腼腆的姐妹们羞答答地摘下它们绿色的头巾时,整个枝头挂满了美丽的花朵,散发出沁人的芳香。

一次,不知谁在摆满植物的窗台上的球形玻璃鱼缸里面放了11只蝌蚪。我记得我当时急切地想从它们身上发现什么。我兴奋地把手指插进水里,感觉到蝌蚪在欢蹦乱跳,在我手指间游来游去。一天,一个胆大的家伙竟然跳出鱼缸,掉在了地板上,等我发现时,它已经奄奄一息了,唯一的一丝生命迹象就是它轻轻扭动了一下尾巴。我刚把它放回到水里,它就迅速地潜入水底,快活地游来游去。它跳出过鱼缸,也见过了世面,因而现在便能够心甘情愿地待在这倒挂金钟下的玻璃房子里面,直到它变成神气十足的青蛙为止。然后它就会跳进花园尽头绿树成荫的池塘中,唱着优美的情歌,将夏夜变成音乐的世界。

就这样,我不断地从生活中汲取知识。起初,我只有少许的了解和掌握生活的能力,是莎莉文老师发掘并发展了我的这种潜能。她的到来,使我生命中的一切都充满了爱和欢乐的气息,而且生命也充满了意义。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我展现世间一切事物的美,她时时刻刻都在动脑筋、行动、举例,尽一切力量使我的生活变得甜美和有意义。

我能得到如此好的启蒙教育,这都归功于莎莉文老师的才华、耐心及慈爱。她抓住适当的时机向我传授知识,使我能在轻松的环境中学习。她认识到孩子的心灵就像小溪,欢快地沿着多石的河床蜿蜒而下,一会儿映出一朵花,一会儿映出一丛灌木,一会儿又映出一片如絮的白云;她费尽心思为我的心灵引路,因为她明白,孩子的心灵和小溪一样,需要山涧和暗泉来补充,直到它汇合成长江大河,在那平静的河面上映出连绵起伏的山峰,映出熠熠闪亮的树影和蓝天,映出小花儿甜美的脸庞。

每个老师都能把孩子领进教室,但并不是每个老师都能让孩子去学习。不管是忙着还是闲着,孩子们只有在一种自由的环境中才会愉快地学习;他们也只有在体会到成功的欢喜或是失败的痛苦时,才会下决心去学习不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决定勇敢地钻研那些原来觉得枯燥乏味的书本。

我的老师和我紧密相连,相亲相爱。我永远也分不清,我对美好事物的喜爱,有多少是与生俱来的,又有多少是受她影响的。我感觉我和她是不可分离的,我是沿着她的足迹前进的。我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属于她——我的才能、抱负和欢乐,因为这一切没有哪一样不是在她爱的抚慰下萌生的。圣诞节

莎莉文小姐来到塔斯坎比亚镇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对我而言独具意义。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我准备一些意想不到的礼物,而最令我兴奋不已的是我和莎莉文小姐也在为其他人准备意外的礼物。猜想着其他人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成了我最大的快乐和最好的娱乐方式。家人们也想尽办法满足我的好奇心,他们故意给我一点儿暗示,或者说出半句而且在关键时刻又停住的话,让我猜测。我和莎莉文小姐就玩着这猜谜游戏,我从中学会的词的用法,比上课时学到的还要多。每天晚上,我们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炉边,玩着猜谜游戏,随着圣诞节一天天临近,这种游戏变得越来越令人兴奋。

圣诞节前夕,塔斯坎比亚镇的学生们邀请我与他们一起欢度圣诞。教室中间立着一棵很漂亮的圣诞树,枝上挂满了新奇的果子,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闪亮。那是极幸福的时刻,我欣喜若狂,围着圣诞树又蹦又跳。当我得知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得到一份礼物时,高兴极了,那些筹备庆祝会的仁慈的人们让我给孩子们分发礼物。我忙得不亦乐乎,连自己的礼物都顾不上看;当我看到家人给我准备的礼物时,真巴不得圣诞节马上就到。我知道这些礼物不是家里人所暗示的那些东西,因为莎莉文小姐告诉我,我将得到的那些礼物要比这些好得多。不过她叫我先满足于这些,到第二天一早就会得到其他礼物了。

那天夜里,我把长袜挂好,躺在床上,久久都未入睡,假寐着想看看圣诞老人来时他会做些什么。后来,我抱着新得到的洋娃娃和白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全家人都被我的第一声“圣诞快乐”给唤醒了。我不仅在长袜里找到了意外的惊喜,而且在桌子上、椅子上、门槛上甚至是每个窗台上……几乎每迈出一步,我都会碰到一件用薄纸包裹着的圣诞礼物。而当莎莉文老师送给我一只金丝雀的时候,我更是欣喜若狂。

金丝雀“小蒂姆”很温顺,它会在我手指上跳来跳去,也会吃我手上甜蜜的红樱桃。莎莉文小姐教我如何照顾金丝雀。每天早饭后,我给它洗澡,把笼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它的小杯子里装满新鲜的鸟食和从井房打来的水,然后在它的跳架上挂上一束繁缕枝。

一天早上,我把鸟笼放在窗台上,然后就去打水给它洗澡。回到家开门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只大猫擦身而过。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当我把手伸进笼子时,小蒂姆的美丽翅膀没有拍拍我的手,它尖尖的小嘴也没有碰触我的手指,这时我心里明白了,我再也见不到我那可爱的小歌手了。“好心城”

我人生中的第二件大事,便是1888年5月的波士顿之行了。从做准备,到与老师、母亲一起启程,还有旅途中的所见所闻,以及最后抵达波士顿的种种情形,一切都历历在目,就好像发生在昨天。此次旅行和两年前的巴尔的摩之行真是迥然不同!此时的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安分、易于激动兴奋的小家伙了,也不再需要全车上所有的人都注意我、逗我玩了。我安静地坐在莎莉文小姐旁边,兴致勃勃地听她给我描述车窗外所见到的一切事物:美丽的田纳西河、一望无边的棉花池、连绵的山、青翠的树以及火车进站后蜂拥而至的笑呵呵的黑人。他们向火车上的旅客们挥手,或是在车厢里穿梭着,叫卖着美味可口的糖果和爆米花。坐在我对面位子上的是我那又大又破旧的布娃娃南茜,她穿着方格花布新衣,戴着一顶有褶皱的太阳帽,用她那双珠子做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当我对老师的描述不那么感兴趣时,我便想起了南茜的存在,把她抱在怀里,不过我通常都让自己相信她正在睡觉。

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提到南茜了,在这儿我要讲述我们抵达波士顿后她的遭遇的悲剧。她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大概是因为我在车上逼她吃泥团,她对此毫无兴趣,而我却硬塞,结果弄得她满身都是泥。珀金斯盲人学校的洗衣女工看到脏兮兮的娃娃,便偷偷地把她拿走给她洗了个澡。可我那可怜的南茜怎么消受得起水的折磨呢。等我再见到她时,她已成了一堆杂乱的棉花,要不是她那两个用珠子做的眼睛以责备的目光瞪着我,我简直都认不出她了。

火车终于进站了,我们到达波士顿,就仿佛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变成了现实。“从前”变成了“现在”,“遥远的地方”变成了“此地”。

一到珀金斯盲人学校,我就开始和那里的盲童交朋友。当我得知他们会手语时,那种高兴之情真是难以言表。用自己的语言同其他孩子们交谈,是多么的让人振奋呀!在这之前,我一直像个外国人一样,得通过翻译同人说话。而在狄更斯的《美国札记》中的女主人劳拉·布里奇曼受教育的地方——珀金斯盲人学校里,我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国度。过了好些日子,我才知道我的新朋友也都是盲人。我知道自己看不见,但却从来没有想到围在我身边那些殷勤的、活泼可爱的、热忱地和我一起嬉闹的小伙伴们也看不见。至今我还记得,当我发觉他们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和我交谈,用手指触摸着读书时,我是多么惊奇而痛苦。虽然我早已知道这一切,但一直模模糊糊地认为,既然他们可以听到,就必然会有某种“第二视觉”。但我万万没想到,原来一个又一个孩子也像我一样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视觉。但是他们却生活得那么高兴,那么满足,同他们一起欢快地生活,我很快忘掉了痛苦。

在新环境,和盲童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日子一天天飞逝而过,每天我都在热切地寻求着一个又一个快乐的经历。我难以相信,宇宙里还有比波士顿更广阔的世界,在我眼中,波士顿就是世界之始,也是世界之末。

在波士顿期间,我们参观了邦克山,在那里,我上了平生第一堂历史课。当莎莉文老师告诉我,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就是当年英雄们激战的地方时,我激动万分。我边数着台阶,边往纪念碑上爬去,越爬越高,心想当年的英雄们是否也是攀爬着这些阶梯,居高临下地向敌人射击呢?

第二天,我们乘船去普利茅斯。这是我的第一次海上旅行,也是我第一次乘轮船。海上的生活是那么丰富而精彩!但机器的隆隆声,使我觉得好像是在打雷,我哭了起来,因为担心万一下起雨来,我们就不能在户外野餐了。普利茅斯最令我感兴趣的是当年朝圣者们登陆时踩过的那块大岩石。我用手摸着这块岩石,当年朝圣者们艰苦跋涉的伟大事迹好像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眼前。我时常在手里握着一块普利茅斯的岩石模型,这是我们参观朝圣者博物馆时,一位和蔼可亲的先生送给我的。用手指触摸它那凹凸不平的表面、中间的那条裂缝以及雕刻在上面的那凸起的数字“1620”,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朝圣者们可歌可泣的伟大事迹。

在我幼小心灵里,他们的辉煌业绩是多么崇高而伟大呀!我认为,他们在异乡创建家园,是最勇敢、最慷慨的人。我想,他们不但是在为自己争取自由,也在为他们的同胞争取自由。但是若干年后,当我得知他们的宗教迫害行为时,又感到非常的惊讶和失望。

在波士顿我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其中有威廉·恩迪科特先生和他的女儿,他们的仁慈友善是我快乐记忆的种子。有一天,我们去贝弗利农场拜访他们家。当我们穿过他们美丽的玫瑰园时,他们的两只狗,大的叫利奥,和长着一身卷毛、耷拉着两只长耳朵的小弗里茨,跑出来迎接我们;还有农场里跑得最快的一匹马尼姆诺德,它把鼻子伸进我的手里,要我拍拍它,还舔我手里的糖块,这些都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我还记得那个海滩,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海边的沙滩上玩耍。那里的沙子坚硬又光滑,同布鲁斯特海边松软尖锐、混合着海藻和贝壳的沙子截然不同。恩迪科特先生告诉我有许多从波士顿开往欧洲的大轮船都会经过这里。他对我一直都是那么和蔼友善。说实在话,我之所以把波士顿称为“好心城”,就是出于他的缘故。拥抱海洋

珀金斯盲人学校放暑假之前,我、莎莉文老师,和我们的好友霍金斯夫人就计划好了要到科德岬的布鲁斯特海滨度假。我兴奋极了,脑海里满是未来愉快的日子,以及有关大海的各种奇闻轶事。

那年暑假,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海了。我经常待在内陆,一直都没机会吹吹咸咸的海风。不过我曾在一本厚厚的名叫《我们的世界》的书中,读到过一段关于大海的描写,这使得我对大海充满了好奇和憧憬,渴望着触摸一下那茫茫无边的大海,感受一下那咆哮的波涛。当我知道愿望终于就要实现时,小小的心脏激动得跳个不停。

她们一帮我穿好游泳衣,我便迫不及待地在温暖的沙滩上跳跃起来,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凉爽的海水中。我感受到了汹涌波浪的冲击和沉浮,浮上沉下的海水使我高兴得颤抖起来。突然,我的脚不小心撞上了一块岩石,紧接着一个浪头打在我头上,原本兴奋的我也开始胆战心惊起来。我伸出双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只能抓住被海浪抛在我脸上的海草。然而一切狂乱的努力都是白费。浪花好像在和我玩游戏,在它们狂野的嬉戏中,我被抛来抛去,真是可怕极了!我脚下没有了那坚实的大地,除了这陌生、四面八方向我涌来的海浪外,似乎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了——没有生命,没有空气,没有温暖,没有爱。不过到了最后,大海似乎玩厌了我这个新的玩具,把我抛回了海岸。莎莉文小姐立即紧紧地把我抱在了怀里。哦,这么长久、这么温暖踏实的拥抱是多么舒适啊!当我从恐惧中恢复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是谁把盐放在海水里的呀?”

从第一次与大海接触的历险中恢复过来后,我便不敢再下海了,只爱穿着游泳衣坐在大岩石上,感受着海浪冲击岩石,溅起骤雨般的浪花,朝我迎头扑来。我可以感觉到浪花猛烈拍打海岸时,小鹅卵石“咔哒咔哒”的滚动声;海浪骇人的撞击声似乎震撼着整个海滩,空气也随之颤动。碎浪花退了下去,随后又使出浑身解数聚拢起来,发起更猛烈的冲击。我死死抱住岩石,入迷地欣赏着这一切,感受着汹涌大海的冲击和咆哮!

我对海岸总是依依不舍,总觉得待不够。那纯净、清新的气息以及那自由的海风,可以使人变得清醒、镇定。贝壳、卵石以及有小生物附在上边的海草,总是深深地吸引着我。一天,莎莉文小姐在浅水中捉到一个正在晒太阳的奇特家伙。那是一只很大的马靴蟹,我以前从未见过。我好奇地去摸它,觉得很奇怪,它怎么会把房子背在身上呢?我突然想,它应该是一个很好玩的宠物吧,于是我用双手拉着它的尾巴,要把它拖回家。我拖得开心极了。可是螃蟹很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了半里路。回到家里,我就磨着莎莉文小姐把螃蟹放在井旁一个我认为安全的水槽里。但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到水槽边一看:啊哟,那螃蟹居然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是如何逃跑的。我沮丧极了,但是也渐渐意识到,把那可怜的不会说话的东西关起来,是既不仁慈也不明智的。过了段日子,我想到它可能是回到大海里去了,心情也就愉快起来了。山林秋色

那年秋天,我满怀快乐回到了南方的家乡。每当我回忆起这趟北方之行,那丰富精彩的经历总会使我惊叹不已。这次旅行好像是我新生活的开始。一个清新、美丽的世界触手可及,我可以尽情地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全身心地感受着世界万物,一刻也不得闲。我的生命充满了活力,就像那些朝生夕灭的小昆虫一样,把一生挤到一天之内。我遇到了许多可以把字写在我手中与我交谈的人,我们的思想碰撞出了火花,充满了欢快的共鸣。这难道不是奇迹吗?我的心和其他人的心之间,曾是一块贫瘠的土地,可如今却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那年秋季,我和家人是在离塔斯坎比亚镇大约十四英里的山间避暑别墅度过的。避暑别墅名叫“蕨类植物石矿”,得名于它附近有一座早已被废弃的石灰石矿。高高的岩石上流下了许多泉水,汇成三条嬉戏的小河,从我们的避暑别墅旁蜿蜒而过,遇有岩石阻挡,便形成一个个畅快的小瀑布,倾泻而下。空旷的地方长满了蕨类植物,把石灰石层遮得严严实实,就连小河都有几处也被它给遮掩了。山上的其他地方树木茂盛。这里有高大的橡树,也有美妙的常青树,树干犹如长满了苔藓的石柱,树枝上挂满了常春藤和槲寄生的花环,还有那柿树,散发出的香气弥漫在树林的每一个角落,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有些地方,野葡萄以及斯卡珀农葡萄藤从一棵树攀附到另一棵树上,形成许许多多由藤条组成的凉亭,招来了成千上万的蝴蝶和蜜蜂。傍晚时分,掩身在密林绿海中,呼吸着泥土清爽宜人的香气,真是心旷神怡!

我们家的别墅坐落在山顶上的橡树和松树丛中,虽然简陋,环境却很优美。房子中间是一个没有顶盖的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排排小房间。房子四周是宽敞的游廊,山风吹过,便弥漫着树木甜滋滋的香气。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游廊上度过的,我们在那儿上课、吃饭、做游戏。后门旁边有一棵高大的灰胡桃树,周围砌有石阶;屋前也有很多树,它们离游廊很近,我在游廊上就可以摸到树干,可以感觉到风中摇曳的树枝,或是在瑟瑟秋风中飘落的树叶。

有很多人会来别墅探望我们。晚上,男人们在篝火旁打牌、聊天、运动。他们夸耀着自己打野禽、捉鱼以及捕获野兽的高超本领——打了多少只野鸭和火鸡;捉住了多少凶猛的鲑鱼;怎样猎获诡计多端的狐狸;怎样用计巧捉聪明的负鼠;如何出其不意地捉住敏捷的鹿。他们讲得天花乱坠,我心想,在这些老谋深算的猎人面前,一切豺狼虎豹简直没有容身之地。

最后,听得入迷的人们散开去睡觉了,讲故事的人总会以这样的话来祝大家晚安:“明天猎场上见!”这些人就睡在我们屋外走廊临时搭起的床上,我可以听到猎狗的叫声和猎人的鼾声。

拂晓时分,我便被浓浓的咖啡香、猎枪咔哒咔哒的撞击声以及猎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唤醒了。我还可以感觉到马蹄的声音。马儿是猎人们从城里骑来的,被拴在树下,整整待了一整夜了,它们发出阵阵嘶鸣声,迫不及待地想随主人一同出发。猎人们终于纵身上马,正如民歌里所唱的那样:骏马奔腾,缰绳索索,马鞭噼啪,猎犬在前,猎人啊,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征了。

中午时分,我们开始准备野餐会。我们在地上的深坑里点上火,在火上架上粗大的树枝,把肉串挂在上面烧烤,油滴下时,火焰发出吱吱的声音。一些黑人围着火蹲着,挥动长长的枝条赶着苍蝇。香喷喷的肉味儿,弄得我在餐桌还未摆好之前肚子就叽里咕噜地闹起来了。

正当我们热火朝天地准备野餐时,猎人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猎人们又热又累,疲惫极了,马也累得嘴里直吐白沫儿,疲惫不堪的猎犬沮丧地呼哧呼哧直喘——什么也没有猎到!每个人都自称说看见过至少一只鹿,而且是近在眼前的;猎犬紧追不舍,然而正要举枪射击时,却突然没了它的踪影。他们的运气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男孩一样,那男孩说,他差点儿发现一只兔子,其实他看见的只是兔子的足迹。猎人们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抛到脑后了,大家围坐下来,不过,我们吃的不是鹿肉,而是再平常不过的烤牛肉和烤猪肉。

一年夏天,我在山上养了一匹小马。我叫它“黑美人”,因为我刚看了一本名为《黑美人》的书。这匹马和书中的那匹马在各方面都很相似,从它那黑油油的毛发到额上白色的星点,简直一模一样。我骑在它的背上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偶尔,马很温驯,莎莉文老师就会松开缰绳,让小马自由漫步着,一会儿停下来吃草,一会儿又啃着小路边树上的叶子。

上午,若我不想骑马,早餐后就会跟莎莉文小姐到树木中漫步。有时我们会故意让自己迷失在树木和葡萄藤中,那里只有牛马踏出的小路。有时遇到无法穿越的灌木丛,我们就绕道而行。每次回家时,我们总要带回大捧大捧的桂冠、秋麒麟草、蕨类植物等南方特有的灿烂的沼生花草。

有时候,我会和妹妹米尔德里德及表姐妹们去摘柿子。我不喜欢吃柿子,但我喜欢它们的香味儿,更乐于在树叶和草丛堆里寻找它们。我们还会去采摘山果,我帮她们剥栗子的刺儿,帮她们砸山核桃和胡桃的硬壳,胡桃仁儿真是又大又甜!

山脚下有一条铁路,孩子们喜欢静静地坐着,看火车呼啸而过。有时火车可怕的鸣笛声,把我们吓得连忙爬上台阶往屋里跑。妹妹常会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有一头牛或一匹马在铁路上悠闲地游荡。离别墅大约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高架桥,横跨在深深的峡谷上。要过这座桥可不是件易事,桥上枕木的间距很大,枕木又很狭长,走在上面就仿佛踩着刀尖一样。我从来没有走过这座桥,直到有一天,妹妹米尔德里德、莎莉文小姐和我在树木中迷了路,转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找到出路。

突然,妹妹用小手指着前面大声喊道:“高架桥,高架桥!”我们宁愿走其他任何一条崎岖的小路,也不愿走这座桥的,可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已别无选择。无奈之下,我只好踮着脚尖,去试触那些枕木。开始我还不是很害怕,走得也算很稳,突然间,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噗噗、噗噗”的声音。“我看到火车了!”妹妹喊道。火车从我们头顶疾驰而过,我们要不是及时伏在交叉柱上,很可能被碾死了。火车发动机喷出的热气扑在我们脸上,喷出的烟和灰呛得我们透不过气来。火车隆隆而去,高架桥摇来晃去,我感觉人好像要被抛进万丈深渊了。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爬了起来。回到家时,天早已黑了,屋里空无一人,全家都出动去找我们了。冰雪世界

有了第一次的波士顿之行后,我差不多每年的冬天都在北方度过。有一次,我到新英格兰的一个小村庄去过冬,那里有冰封的湖泊和一望无垠的雪地。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有机会领略到冰雪世界无穷无尽的奥秘。

我惊讶地发现,一双神秘之手剥去了树木和矮树丛的外套,只剩下零星几片皱巴巴的叶子。鸟儿飞走了,光秃秃的树上只留下它们堆满积雪的空巢。山冈上、田野里,都留下了冬天的足迹。冬之神那冷冰冰的触摸使大地僵化麻木了,树木的活力也已退缩到了根部,它们蜷缩在黑漆漆的地下,熟睡了。一切生命似乎都已消失,甚至是阳光普照的日子,白天仍然是萎缩而寒冷的,它好像血管已经枯萎老化,它孱弱无力地爬起来为的是再朦胧地看这冰冷的世界最后一眼。枯萎的花呀、树呀,已经形成了一片冰柱森林。

有一天,空气冷飕飕的,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我们冲出屋外,用手去接那最早飘落下来的细细的雪花儿。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雪花无声无息地、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到地面,整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平整。雪下了一整夜,整个世界都披上了白色的外套。清早起来,几乎没人能分辨出世界的原貌了。道路被白雪覆盖了,一个路标都辨认不出来,唯有那被雪覆盖的树,鹤立鸡群般的特别突出。

傍晚时分,突然刮起了一阵东北风,狂风把积雪吹得四处飞扬。我们围坐在熊熊的炉火旁,讲着有趣的故事,嬉闹着,完全忘记了我们正处于与外界隔绝的孤独之中。可是到了夜里,风越刮越猛,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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