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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1 06:5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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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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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

柚子试读:

作者简介

鲁彦(1901-1944),浙江镇海人,原名王燮臣,又名王衡、王鲁彦、返我。著名乡土小说家、翻译家。

他的创作多以半殖民地化的中国江南小镇为背景,描摹了浙东农村的人情世态、民风习俗,显示了朴实细密的写实风尚。主要作品有:《柚子》、《黄金》、《童年的悲哀》、《小小的心》、《屋顶下》、《驴子和骡子》、《婴儿日记》、《雀鼠集》、《乡土》、《鲁彦短篇小说集》 、《河边》、《旅人的心》、《野火》(又名《愤怒的乡村》)、《 伤兵医院》、《随踪琐记》、《桥上》、《惠泽公公》、《我们的喇叭》、《鲁彦散文集》、《鲁彦选集》、《鲁彦散文选集》等。

秋夜

“醒醒罢,醒醒罢,”有谁敲着我的纸窗似的说。“呵,呵——谁呀?”我朦胧的问,揉一揉睡眼。

黑沉沉的看不见一点什么,从帐中望出去。也没有人回答我,也没有别的声音。“梦罢?”我猜想,转过身来,昏昏的睡去了。

不断的犬吠声,把我惊醒了。我闭着眼仔细的听,知道是邻家赵冰雪先生的小犬——阿乌和来法。声音很可怕,仿佛凄凉的哭着,中间还隔着些呜咽声。我睁开眼,帐顶映得亮晶晶。隔着帐子一望,满室都是白光。我轻轻的坐起来,掀开帐子,看见月光透过了玻璃,照在桌上,椅上,书架上,壁上。

那声音渐渐的近了,仿佛从远处树林中向赵家而来,其中似还夹杂些叫喊声。我惊异起来,下了床,开开窗子一望,天上满布了闪闪的星,一轮明月浮在偏南的星间,月光射在我的脸上,我感着一种清爽,便张开口,吞了几口,犬吠声渐渐的急了。凄惨的叫声,时时间断了呻吟声,听那声音似乎不止一人。“请救我们被害的人……我们是从战地来的……我们的家屋都被凶恶者占去了,我们的财产也被他们抢夺尽了……我们的父母兄弟姊妹多被他们杀害尽了……”惨叫声突然高了起来。

仿佛有谁泼了一盆冷水向我的颈上似的,我全身起了一阵寒战。“吞下去的月光作怪罢?”我想。转过身来,向衣架上取下一件夹袍,披在身上。复搬过一把椅子,背着月光坐下。“请救我们没有父母的人,请救我们无家可归的人!……”叫声更高了。有老人、青年、妇女、小孩的声音。似乎将到村头赵家了。犬吠得更利害,已不是起始的悲哭声,是一种凶暴的怒恨声了。

我忍不住了,心突突的跳着。站起来,扣了衣服,开了门,往外走去。忽然,又是一阵寒战。我看看月下的梧桐,起了恐怖。走回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支手枪,复披上一件大衣,倒锁了门,小心的往村头走去。

梧桐岸然的站着。一路走去,只见地上这边一个长的影,那边一个大的影。草上的露珠,闪闪的如眼珠一般,到处都是。四面一望,看不见一个人,只有一个影子伴着我孤独者。“今夜有许多人伴我过夜了,”我走着想,叹了一口气。

奇怪,我愈往前走,那声音愈低了,起初还听得出叫声。这时反而模糊了。“难道失望的回去了吗?”我连忙往前跑去。

突突的脚步声,在静寂中忽然在我的后面跟来,我骇了一跳,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谁呀?”我大声的问。预备好了手枪,收住脚步,四面细看。

突突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只有对面楼屋中回答我一声“谁呀”?“呵,弱者!”我自己嘲笑自己说,不觉微笑了。“这样的胆怯,还能救人吗?”我放开脚步,复往前跑去。

静寂中听不见什么,只有自己突突的脚步声。这时我要追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不要失望,不要失望,困苦者!我便是你们的兄弟,我的家便是你们的家!请回转来,请回转来!”哦急得大声的喊了。“不要失望,不要失望,困苦者!我便是你们的兄弟,我的家便是你们的家!请回转来,请回转来!”四面八方都跟着我喊了一遍。

静寂,静寂,四面八方都是静寂,失望者没有回答我,失望者听不见我的喊声。

失望和痛苦攻上我的心来,我眼泪籁籁的落下来了。

我失望的往前跑,我失望的希望着。“呵,呵,失望者的呼声已这样的远了,已这样的低微了!……”我失望的想,恨不得多生两只脚拚命跑去。

呼的一声,从草堆中出来一只

,扑过来咬住我的大衣。我吃了一惊,站住左脚,飞起右脚,往后踢去。它却抛了大衣,向我右脚扑来。幸而缩得快,往前一跃,飞也似的跑走了。

喽喽的叫着,狗从后面追来。我拿出手枪,回过身来,砰的一枪,没有中着,它的来势更凶了。砰的第二枪,似乎中在它的尾上,它跳了一跳,倒地了。然而叫得更凶了。

我忽然抬起头来,往前面一望,呼呼的来了三四只狗。往后一望,又来了无数的狗,都凶恶的叫着。我知道不妙,欲向原路跑回去,原路上正有许多狗冲过来,不得已向左边荒田中乱跑。

我是什么也不顾了,只是拚命的往前跑。虽然这无聊的生活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但是死,总有点害怕呀。

呼呼呼的声音,似乎紧急的追着。我头也不敢回,只是匆匆迫迫越过了狭沟,跳过了土堆,不知东西南北,慌慌忙忙的跑。

这样的跑了许久,许久,跑得精疲力竭,我才偷眼的往后望了一望。

看不见一只狗,也听不见什么声音,我于是放心的停了脚,往四面细望。

一堆一堆小山似的坟墓,团团围住了我,我已镇定的心,不禁又跳了起来。脚旁的草又短又疏,脚轻轻一动,便刷刷的断落了许多。东一株柏树,西一株松树,都离得很远,孤独的站着。在这寂寞的夜里,凄凉的坟墓中,我想起我生活的孤单与漂荡,禁不住悲伤起来,泪儿如雨的落下了。

一阵心痛,我扭缩的倒了……“呵——”我睁开眼一看,不觉惊奇的叫了出来。

一间清洁幽雅的房子,绿的壁,白的天花板,绒的地毯。从纱帐中望出去、我睡在一张柔软的钢丝床上。洁白的绸被,盖在我的身上。一股沁人的香气充满了帐中。

正在这惊奇间,呀的一声,床后的门开了。进来的似乎有两个人,一个向床前走来,一个站在我的头旁窥我。“要茶吗,鲁先生?”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郎轻轻的掀开纱帐,问我。“如方便,就请给我一杯,劳驾,”我回答说,看着她的乌黑的眼珠。“很便,很便,”她说着红了面,好像怕我看她似的走了出去。

不一刻,茶来了。她先扶我坐起,复将茶杯凑到我口边。“这真对不起,”我喝了半杯茶,感谢的说。“没有什么,”她说。“但是,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姓什么?”“我姓林,这里是鲁先生的府上,”她笑着说,雪白的脸上微微起了两朵红云。“哪一位鲁先生?”“就是这位,”她笑着指着我说。“不要取笑,”我说。“唔,你到处为家的人,怎的这里便不是了。也罢,请一个人来和你谈谈罢。”她说着出去了。“好伶俐的女子,”我暗自的想。

在我那背后的影子,似乎隐没了(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人。走得十分的慢,仿佛踌躇未决的样子。我回过头去,见是一个相熟的女子的模样。正待深深思索的时候,她却掀开帐子,扑的倒在我的身上了。“呀!”我仔细一看,骇了一跳。

过去的事,不堪回忆,回忆时,心口便如旧创复发般的痛,它如一朵乌云,一到头上时,一切都黑暗了。

我们少年人只堪往着渺茫的未来前进,痴子似的希望着空虚的快乐。纵使悲伤的前进,失望的希望着,也总要比口头追那过去的影快乐些罢。

在无数的悲伤着前进,失望的希望着者之中,我也是一个。我不仅是不肯回忆,而且还竭力的使自己忘却。然而那影子真利害,它有时会在我无意中,射一支箭在我的心上。

今天这事情,又是它来找我的。

竭力想忘去的二年前的事情,今天又浮在我眼前了。竭力想忘去的二年前的一个人,今天又突然的显在我眼前了。最苦的是,箭射在中过的地方,心痛在伤过的地方。

扑倒在我身上呜咽着的是,二年前的爱人兰英。我和她过去的历史已不堪回想了。“呵,呵,是梦罢,兰英?”我抱住了她,哽咽的说。“是呵,人生原如梦呵……”她紧紧的将头靠在我的胸上。“罢了,亲爱的。不要悲伤,起来痛饮一下,再醉到梦里去罢。”“好!”她慨然的回答着,仰起头,凑过嘴来。我们紧紧的亲了一会。俄顷,她便放了我,叫着说,“拿一瓶最好的烧酒来,松妹。”“晓得,”外间有人答应说。

我披着衣起来了。“现在是在夜里吗?”我看见明晃晃的电灯问。“正是,”她回答说。“今夜可有月亮?可有星光?”“没有。夜里本是黑暗,哪有什么光,”她凄凉的说。

我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问道:“呵,兰英,这是什么地方?我怎样来到这里的?”“这是漂流者的家,你是漂流而来的,”她笑着回答说。“唔,不要取笑,请老实的告诉我,亲爱的,”我恳切的问。“是呵,说要醉到梦里去,却还要问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就是梦村,你现在做着梦,所以来到这里了。不信吗?你且告诉我,没有到这里以前,你在什么地方?”

我低头想了一会,从头讲给她听。讲到我恐慌的逃走时,她笑得仰不起头了。“这样的无用,连狗也害怕,”她最后忍不住笑,说。“唔,你不知道那些狗多么凶,多么多……”我分辩说。“人怕狗,已经很可耻了,何况又带着手枪……”“一个人怎样对付?……而且死在狗的嘴里谁甘心?……”“是呵,谁肯牺牲自己去救人呵!……咳,然而我爱,不肯牺牲自己是救不了人的呀……”她起初似很讥刺,最后却诚恳的劝告我,额上起了无数的皱纹。

我红了脸,低了头的站着。“酒来了,”说着,走进来了那一位年轻的姑娘,手托着盘。“请不要回想那过去,且来畅饮一杯热烈的酒罢,亲爱的。”她牵着我的手,走近桌椅旁,从松妹刚放下的盘上取过酒杯,满满的斟了一杯,凑到我的口边。“呵——”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饮而尽。走过去,满斟了一杯,送到她口边,她也一饮而尽。“鲁先生量大,请拿大杯来,松妹,”她说。“是,”松妹答应着出去了,不一刻,便拿了两只很大的玻璃杯来。

桌上似乎还摆着许多菜,我不曾注意,两眼只是闪闪的在酒壶和酒杯间。兰英也喝得很快,不曾动一动菜,一面还连呼着“松妹,酒,酒”,松妹“是,是”的从外间拿进来好几瓶。

我们两人,只是低着头喝,不愿讲什么话,松妹惊异的在旁看着。

无意中,我忽然抬起头来。兰英惊讶似的也突然仰起头来,我的眼光正射到她的乌黑的眼珠上,我眉头一皱,过去的影刷的从我面前飞过,心口上中了一支箭了。

我呵的一声,拿起玻璃杯,狠狠的往地上摔去,砰的一声,杯子粉碎了。

我回过头去看兰英,兰英两手掩着面,发着抖,凄凉的站着,只叫着“酒,酒”。我忽然被她提醒,捧起酒壶,张开嘴,倒了下去。

我一壶一壶的倒了下去,我一壶一壶的往嘴里倒了下去……

一阵冷战,我醒了。睁开眼一看,满天都是闪闪的星。月亮悬在远远的一株松树上。我的四面都是坟墓;我睡在孺湿的草上。“呵,呵,又是梦吗?”我惊骇的说,忽的站了起来,摸一摸手枪,还在身边,拿出来看一看,又看一看自己的胸口,叹了一口气,复放入衣袋中。“砰,砰,砰……”忽然远远的响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凄惨的哭声,叫喊声。“唔,又是那声音?”我暗暗的自问。“这是很好的机会,不要再被梦中的人讥笑了!”我鼓励着自己,连忙循着声音走去。“砰,砰,砰……”又是一排枪声,接连着便是隆隆隆的大炮声。

我急急的走去,急急的走去,不一会便在一条生疏的街上了。那街上站着许多人,静静的听着,又不时轻轻的谈论。我看他们镇定的态度,不禁奇异起来了。于是走上几步,问一个年轻的男子。“请问这炮声在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少远?”“在对河。离这里五六里。”“那末,为什么大家很镇定似的?”我惊奇的问。“你害怕吗?那有什么要紧!我们这里常有战事,惯了。你似乎不是本地人,所以这样的胆小。”他反问我,露出讥笑的样子。“是,我才从外省来。”我答应了这一句,连忙走开。“惯了,”神经刺激得麻木便是“惯了”。我一面走一面想。“他既觉得胆大,但是为什么不去救人?——也许怕那路上的狗罢?”

叫喊声,哭泣声,渐渐的近了,我急急的,急急的跑去。“请救我们虎口残生的人……请救我们无家可归的人……请救我们无父母兄弟妻女的人……你以外的人死尽时,你便没有社会了,你便不能生存了……死了一个人,你便少了一个帮手了,你便少了一个兄弟了……”许多人在远处凄凄的叫着,似像向我这面跑来,同时炮声、枪声、隆隆、砰砰的响着。

我急急的,急急的往前跑。“哙!站住!”一个人从屋旁跳出来,拖住我的手臂。“前面流弹如雨,到处都戒严,你却还要乱跑!不要命吗?”他大声地说。“很好,很好,”我挣扎着说。“不能救人,又不能自救,没有勇气杀人,又没有勇气自杀,咒诅着社会,又翻不过这世界,厌恨着生活,又跳不出这地球,还是去求流弹的怜悯,给我幸福罢!……”

脱出手,我便飞也似的往前跑去。只听见那人“疯子!”一句话。

扑通一声,不提防,我忽然落在水中了。拚命挣扎,才伸出头来,却又沉了下去。水如箭一般的从四面八方射入我的口。鼻、眼睛、耳朵里……“醒醒罢,醒醒罢!”有谁敲着我的纸窗,愤怒似的说。“呵,呵——谁呀?”我朦胧的问,揉一揉睡眼。

黑沉沉的看不见一点什么,从帐中望出去。没有人回答我,只听见呼呼的过了一阵风。随后便是窗外萧萧的落叶声。“又是梦,又是梦!……”我咒诅说。狗“我们的学校明天放假,爱罗先珂君请你明晨八时到他那里,一同往西山去玩。”一位和爱罗先珂君同住的朋友来告诉我说。“好极了,好极了!”我喜欢得跳了起来,两只手如鼓槌似的乱敲着桌子。

同房的两位朋友见我那种样子,哈哈的大笑了。

住在北京城里,只是整天的吃灰吃沙,纵使有鲜花一般的灵魂的人也得憔悴了。

到马路上去,不用说;大风起时,院子内一畚箕一畚箕扫不尽的黄沙也不算希奇;可是没有什么风时关着门,房内桌上的灰也会渐渐的厚起来,这又怎么说呢?

北京城里有几条河,都如沟一样的大,而且臭不堪闻。有几个池多关在皇宫里,我不知他们为什么叫那些他为“海”,或许想聊以自慰罢。所谓后海,现在已种了东西。

北京城里也有几个小山,但是都被锁在皇宫里。

这样苦恼的地方,竟将飘流的我留了四五年,我若是不曾见过江南的风景倒也罢了,却偏偏又是生长在江南。

许多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在北京读了这许久书,却不知道我肚里吃饱了灰。

西山离城三十余里,是一座有名的山,到过北京的人,大概都要去游几次。只有我这倒霉的人,一听人家谈起西山就红了脸。

来去的用费原化不了多少,然而“钱”大哥不听我的命令,实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扑满虽曾买过几次,但总不出半月就碎了。

从高柜子上换得的几千钱,也屡屡不能在衣袋中过夜。

不幸,住在北京四五年,竟不曾去过一次。这次爱罗先珂君邀我一道去游这里的名山,我还不喜欢吗?

和爱罗先珂君同住的朋友走后,我就急忙预备我的东西。从洗衣作里取回了一身衬衣,从抽斗角里找出了一本久已弃置的抄写薄,削尖了一支短短的铅笔,从朋友处借来了一只金黄色的热水瓶。

晚饭只吃了一碗,因为我希望黑夜早点上来。

约莫八点钟,我就不耐烦的躺在床上等候睡神了。“时间”是我们少年人的仇敌。越望它慢一点来,好让我们少长一根胡髭,它却越来得迅速,比闪电还迅速;越希望它快一点来,好让我们早接一个甜蜜的吻,它却越来得迟缓,比骆驼还迟缓。“天亮了吗?天亮了吗?”我时时睡眼矇眬的问,然而仔细一看,只是窗外的星和挂在墙上的热水瓶的光。“亮了!亮了!??”窗外的雀儿叫了起来。我穿了衣,下了床,东方才发白,不敢惊动同房的朋友,只轻轻的开了门走到院中。天空浅灰色,西北角上浮着几颗失光的星。隔墙的柳条儿静静的飘荡着,一切都还在甜睡中,只有三五只小雀儿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我静静的站着,吸着新鲜的空气,脑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浑身沐在欢乐之中了。天空渐渐变成淡白的——白的一浅红的——红的——玫瑰色的颜色。雀儿的歌声渐渐高了起来,各处都和奏着。巷外的车声和脚步声渐渐繁杂起来。一忽儿,柳梢上首先吻到了一线金色的曙光,和奏中加入了鹊儿的清脆的歌声。巷内的人家都砰嘭的开了门,我的旅馆的茶房也咳嗽着开了大门。我回到房中,那两位朋友还呼呼的酣睡着。开了窗子,在桌旁坐下,看着他们沉醉似的微笑的脸,我暗暗的想道:“西山也有如梦一般的甜蜜吗?”

一会儿,茶房送了脸水来。我洗过脸,挂上热水瓶,带了簿子和铅笔要走了。回过头去一看,那两位朋友依然呼呼的酣睡着,看着他们沉醉似的微笑的脸,我对他们低低的吟道:“静静的睡着罢,亲爱的朋友们。梦中如有可爱的人儿,就不必回来了。”

太阳已将世界照得灿烂,微风摇曳着地上的柳影,我慢慢儿的踏了过去。

在路旁的小店里,我买了几个烧饼,一面咬着,一面含糊的唱着歌,仰着头呆看那天上的彩云,脚步极其缓慢的移动着。今天出门早,早到爱罗先珂君处也要等待,所以走得特别的慢。然而事实并不这样,这极长极长的路,却不知不觉地一会儿就走完了。

爱罗先珂君仍和平日一样的赤着脚躺在床上和一个朋友谈话。他热烈地握着我的手,问我为什么来得这样早,我说我的灵魂还要早呢,它昨夜已到了西山了。他微微一笑,将我的手紧紧的捏了一捏。

我们三人吃了一点饼干,谈了一会,就陆续来了几位朋友。要动身时凑巧又来了一个日本的记者,谈论许久,说是爱罗先琦君将离开中国,要照一个相。照相后,我们方才动身。去的人一起十二个,除爱罗先珂君外,其中有一个日本人,一个台湾人,三个内地人,其余都是朝鲜人;我们随身带去一点橘子,糕饼等物。

出了西直门,我们分两路走。坐洋车的往大路,骑驴子的往小路。我和爱罗先珂君都喜欢骑驴子。

那时正是植树节,又逢晴天,我们曲曲折折的在田间小路上走,享受不尽春日的野景。有些人唱着日本歌,有些人唱着世界语歌,有些人唱着中国歌。我的驴子比谁的都快,只要我“得而??”一喝,拉紧缰绳,它就飞也似的往前疾驰。只是别的驴子多不肯跟着上来,它们都走得很慢,使我屡次不耐烦的在前面等。有一次我的驴子在路旁等它们,让它们往前走,不知怎的,忽然那些驴子都疾驰起来。我很奇怪,将自己的驴子跟在别一匹驴子后一试,也多是这样。后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我的驴子要咬别的驴子的屈股,别的怕了起来,所以疾驰了。于是我发明了一种方法,等大家鞭不快驴子时,我就挽转缰绳跑了回去,跟在后面。这样一来,大家就走得快了。“为什么它们不怕鞭子,只怕你呀?”爱罗先珂君惊异的问我。“因为我的驴子是雄的??”我回答说。

大家都笑了。

西山原不很远,我们出城门时早已望见,但是仿佛有谁妒忌我们似的,任我们如何走得快,他只是将西山暗暗的往远处移去。我很焦急,爱罗先珂君也时时问我远近。确实的里数我不知道,我便问驴夫。

离山不远时,路上的石子渐渐多了起来,最后便满路上都是。那些灰白色的石子重重的堆盖着,高高低低,不曾砌入泥中,与普通的石子路完全不同。驴子的脚踏下去,石子就往四面移动。在这一条路上,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的驴子虽有“千里之材”,也不能在这里施展,一不小心,就是颠蹶。大家只好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慢慢儿走。驴蹄落在石子上,发出轧轧的声音。我觉得我是坐在骆驼上。

这时离山已很近,山上青苍的丛林,孤野的茅亭,黄色的寺院,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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