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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3 09: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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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东野圭吾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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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十字架

虚无的十字架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虚无的十字架作者:(日)东野圭吾设计:上官雅弘排版:昀赛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5-07-01ISBN:9787540471842本书由中南博集天卷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井口沙织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因为母亲在她懂事之前,已经离开了人世。她记得上幼儿园时,每次看到其他小朋友的妈妈来接他们下课时就羡慕不已,忍不住纳闷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上了小学后,终于知道母亲在她三岁时因病去世。五年级时,才得知母亲因罹患脑肿瘤去世。当时,母亲只有三十一岁。“你妈妈很会做菜,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她属于健康型,所以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生那种病。”父亲洋介经常这么对她说。

洋介是一家化工制品公司的技术人员,总公司在大阪,他任职的富士工厂位于邻町的富士宫市,所以每天早上都开车去上班。

小学四年级之前,沙织每天放学后,都去公立的托管班。洋介每天都在托管班下课后的六点半才急急忙忙来接她,一看到父亲出现,她总会松一口气。

升上五年级后,无法再去公立托管班,学校放学后,沙织就直接回家。因为她不再觉得独自在家是一种痛苦——看看书,看看录像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她不是没有朋友,但她很喜欢这样独自在家。

洋介从那个时候开始晚归。在此之前,他每天都会为沙织做早餐和晚餐,但渐渐地,他越来越没有时间下厨。有时候洋介在下班时买便当回来当晚餐,有时候沙织叫了比萨,一边吃比萨,一边等父亲回家。

不久之后,她终于想到可以自己下厨。有一天,她去超市买了食材,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食谱,做了洋芋炖肉和味噌汤,和刚煮好的饭一起端上了晚餐的餐桌。洋介那天难得早回家,看到桌上的菜,双眼发亮地连声称赞:“太厉害!太厉害了!”虽然洋芋炖肉太淡了,味噌汤也不太好喝,但沙织想到帮了父亲的忙,就觉得很高兴。

那天之后,井口家的早、晚餐都由沙织负责。当然,她不可能每天都下厨,所以,有时候会在洋介出门上班前对他说:“爸爸,对不起,今天晚餐请你在外面吃完再回家。我会去便利商店买三明治。”

除了下厨,打扫和洗衣服也都由沙织一手包办。她丝毫不以为苦,反而乐在其中,也许是因为她很喜欢做家务。“沙织,你以后一定可以当一个好太太,等你出嫁后,爸爸也就放心了。”洋介经常心满意足地对她这么说,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但是,他每次都不忘再补充一句:“不过,你除了家务以外,还有很多该做的事。首先要好好读书,只要读好书,你就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家里的事和爸爸可以摆在第二位。”

可能是因为洋介看到女儿学会做家务后放了心,他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也可能是因为工作越来越忙。即使回到家,仍然经常接到工作上的电话,假日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也经常出差无法回家。

沙织上中学时,对洋介而言,家渐渐变成只是睡觉的地方而已,父女之间也很少有机会好好聊天。

某个星期天,洋介又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沙织去超市买晚餐的食材前,去了经常光顾的那家录像带出租店,她打算租一部之前一直很想看的电影。

她知道那部电影的录像带放在哪一个陈列架,就在挂着写有“科幻·惊悚”牌子的地方。当她走到那个架子前,却没有看到那部电影的录像带。即使被人租走了,盒子也应该还在架子上,如今架上连盒子也没有,未免太奇怪了。

这时,一名年轻的男店员刚好经过,她叫住了店员。“对不起,我记得《异形附身》之前放在这一区。”“《异形附身》吗?对啊,就在这里啊。”店员看向架上,“咦?奇怪,怎么没有了。”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问:“呃,请问是这一部吗?”

沙织看向声音的方向,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一脸歉意地递上录像带盒的人竟然是仁科史也。“啊!”沙织叫了一声,然后小声地回答:“对。”她的全身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原来被人抢先借走了。”店员用轻松的语气说完,转身离开了,只剩下沙织和史也两个人留在那里。“嗯,”史也看着录像带盒问,“这部片子好看吗?”

沙织微微偏着头:“不知道……”“但你不是想借这部片子吗?应该觉得好看,才会想借吧?”“是啊,但没有看之前,还是不知道……”沙织说话时的尾音微微颤抖。“嗯哼。”史也用鼻子发出声音,再度看着录像带盒,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递到沙织面前。“给你。”“啊?”她不知道史也的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你先看吧,我只是随手选到这一部。”“不用啦,没关系。”沙织摇着手,慢慢后退,“真的没关系,这……没关系啦。”她有点语无伦次。“你不用客气,如果好看的话再告诉我,我再来借。你是不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我以前见过你。”

沙织更惊讶了。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史也竟然认识自己。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默点了点头。“给你啦。”史也再度把录像带盒递到她面前。沙织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向他道谢后收了下来。“你经常来这里吗?”仁科史也问道。“对,有时候……”“我也常来,那下次遇见时,记得告诉我感想。”“好。”沙织回答,但懊恼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兴奋不已。她回味着和史也之间的对话,时而雀跃不已,时而忍不住沮丧,觉得自己应该回答得更得体。

沙织很惊讶史也知道自己是学妹,虽然她之前就已经认识史也了。不,这么说不够准确,应该说,之前就对他有好感。

在她读一年级那年的九月,她第一次注意到仁科史也。那天放学后,她在操场角落散步时,看到一个男生正在把沙坑里的沙子铺平。沙织之前也曾经见过他,知道他是学长。

他把沙子铺平后,慢慢远离了沙坑。走到和沙坑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后,稍微做了一下热身运动。然后注视沙坑片刻,下定决心跑了起来。他冲刺的速度快得超乎沙织的想象。

他快速奔跑后,在沙坑前跳了起来。他的手脚在空中舞动的样子深深烙在沙织的视网膜上。

落地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拿起T字形的工具,再度像刚才那样把沙坑整平。铺平之后,他再次走向起跑点。

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练习。沙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移开视线,如果不是刚好经过的同学叫她,她可能会一直看下去。当同学问起时,她谎称在看沙坑后方正在进行的足球练习赛。

她很快就知道他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是田径社的选手,也立刻知道了他名叫仁科史也。

沙织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他,内心就不由得小鹿乱撞。她暗自猜想,这可能就是别人说的单恋吧。然而,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心情,猜想八成会无疾而终——对一个中学生来说,她极其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状况。

没想到一年后,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她竟然和心仪的仁科史也说话了。

回家后,她立刻看了租借的录像带,也很期待在学校见到他,希望和他分享对那部电影的感想。虽然她好几次在校内遇到史也,但每次他都和同学在一起。沙织没有勇气在有旁人的情况下靠近他。

最后还是在录像带出租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为了遇见他,她一有空就去那家录像带出租店。“嗨!”史也语气开朗地向她打招呼,“那部电影怎么样?”“超好看,你一定要看。”“真的吗?好,那我也要租。”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放那盒录像带的陈列架。

租完片,沙织和他一起走出那家店,聊着最近看的电影,走向相同的方向。虽然沙织的家在另一个方向,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想和他在一起。

附近有一个公园,史也提议在长椅上坐着聊天。沙织没有理由拒绝。他又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果汁请她喝。

他们聊了很多,学校的事、音乐的事、电影的事,还有各自的家庭。史也得知沙织只有父亲,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你自己下厨吗?真厉害。”“一点都不厉害,而且我煮得很难吃。”“很厉害啊,我什么都不会。哦,原来是这样。”

史也一脸佩服的表情,沙织暗自得意,很庆幸自己平时经常下厨。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当她回过神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差不多该回家了。”史也说道。“对啊。”

没想到他说了一句沙织意料之外的话:“我送你回家。”

沙织太惊讶了,脱口说了违心的话:“不,不用了。”“为什么?你不希望我送你吗?那就算了。”

她这才终于发现,一旦拒绝,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那就麻烦你。”“嗯。”史也点了点头,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以打电话去你家吗?”“哦,好啊。”

沙织说了电话号码,他当场蹲了下来,把数字写在地上后,嘴里念念有词。沙织伸长了耳朵,发现他在用谐音背号码。“好,记住了。”说完,他站了起来,把号码念了一遍。完全正确。

他真聪明。沙织暗想。

史也留下了他的呼叫器号码。他有很多家人,沙织不想打电话过去,所以这正合她意。

四天后的星期四,沙织接到了史也的电话。沙织兴奋不已。因为她正在担心,觉得也许他根本不会打来。

他在电话中说了对之前租的那部电影的感想,他说,他无法克制内心的兴奋,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别人这部电影有多好看。“但如果对方没有看过这部电影,聊起来就会很无趣。我们要不要约在哪里见面?”

沙织的心用力跳了一下,然后心跳加速:“好啊……”

他指定了时间和地点。沙织完全没有意见。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愿意去任何地方。

星期六,他们约在超市的屋顶广场见面。聊完《异形附身》后,他们又聊了很多事,沙织暗自对自己这么健谈感到惊讶。“下次还可以见面吧?”临别时,史也问她。“嗯。”沙织回答。那天之后,她对史也说话时不再用敬语。

之后,他们每个月见面两三次。虽然史也正在准备考高中,但他经常瞒着喜欢碎碎念的母亲,抽空和她见面。

每次见面,沙织就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史也。有一次,她鼓起勇气问:“你觉得我怎么样?”问完之后,她立刻脸红了。

她没有勇气正视他,忍不住低下了头,但察觉到史也看着自己。“很喜欢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沙织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那天是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四。第我一章很庆幸离婚了|1|

将近下午一点时,外面的停车场传来引擎声。三楼的办公室内,坐在计算机前的中原道正起身向窗下张望,一辆深蓝色的休旅车正倒车进入停车场。

中原拿起放在桌上的佛珠,整了整领带,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下楼梯,来到一楼,发现神田亮子等在那里。她看起来很年轻,今年四十岁的她是中原得力的助手。“齐藤家的人来了。”“嗯,我知道。”

建筑物的入口是玻璃门,中原和神田亮子并肩站在门内。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像他妻子的女人,以及另外两个应该是他们儿女的少年、少女走了进来。少年有十五六岁,双手抱着比装橘子的纸箱稍浅一点的纸箱。一家四口都面色凝重,个子娇小的少女双眼通红,可能前一刻还在哭。“我是齐藤。”男人对中原自我介绍。“恭候各位已久,请节哀顺变。”中原鞠了一躬,看着少年手上的纸箱说,“呃,那就是……”“对,我们带来了。”“它叫什么名字?”“奥雷。”“我可以跟奥雷打一声招呼吗?”“好,请便。”

中原接过纸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双手合掌后,缓缓打开了盖子。

里面躺着一只深棕色的猫。身体四周放了保冷剂,猫闭着眼睛,四肢伸得很直。“它的表情很安详,”中原说,“离开前没有痛苦吗?”“不知道。”齐藤偏着头说,“那天我们外出回家,不见它的身影。虽然它走路不方便,但平时都会出来迎接。那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四处找它,最后发现它躺在衣柜里,身体已经冰冷了。当时它睁着眼睛,用手指抚摸了它一阵子,它才闭上眼睛。”

这种情况很常见。中原点了点头。“它是因为生了什么病,所以走路不方便吗?”“它肾脏不好,所以要定期去医院报到,但最大的原因是它年纪大了。”

那只猫十八岁了,算是长寿猫。所以,可说是寿终正寝。“深表哀悼。”中原再度低头鞠躬。

礼仪室位于二楼。那是一间模拟教堂的西式房间,但只点了几根蜡烛,没有任何令人联想到特定宗教的摆设。中原把装着老猫遗体的盒子放在小小的祭坛上。“离火葬还有一点时间,请你们在这里和它最后道别。”中原说完,转身回到一楼,室内只留下齐藤一家人。

神田亮子正在挑选花。那些花要放进棺材。棺材虽然很小,却是桐木材质。齐藤家挑选了顶级的火葬服务,奥雷生前一定备受宠爱。“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处理骨灰?”中原问。天使船这里有以年度方式出租的纳骨室,可以寄放宠物的骨灰。“他们要带回家里。”“哦。”

这样也好。中原心想。因为有不少饲主把骨灰寄放在这里之后,就不曾来看过。

时间到了,他带家属前往火葬场。火葬场位于大楼的停车场内,是一栋水泥的四方形建筑物。

中原在火葬场入口把猫的遗体从纸箱移到桐木棺材内。因为一直用保冷剂冷却的关系,遗体冰冷,伸直的四肢僵硬。神田亮子把装了鲜花的水桶递到家属面前,齐藤一家人小声交谈着,把花放在爱猫的周围。他们似乎已经面对了现实,每张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神情,不时展露笑容。

众人合掌送别,小小的桐木棺材消失在火化炉中。负责火葬的是一位资深操作员,他一定会烧得很干净。

中原把家属带去休息室后,回到了三楼的办公室,坐在计算机前。这次要推出新的宣传简介,只是迟迟无法定案。为了节省经费,再加上他之前有过相关的工作经验,所以这次没有发外包。

干脆设计得华丽一点——正当他暗自这么决定,准备移动鼠标时,放在桌上的旧式手机振动起来。

他看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忍不住偏着头纳闷,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喂?”“啊,喂?请问是中原道正先生吗?”电话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中原以前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是。”他充满警戒地回答。“不好意思,在你上班时间打扰,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佐山。”“佐山……先生?”他恍然大悟,“该不会是那个时候的佐山先生?”“没错,原来你还记得。我就是当时负责侦办那起案子的佐山,好久不见。”

乌云在中原的内心急速扩散。不愉快的回忆苏醒,同时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他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有什么事吗?”中原努力挤出声音,“那起事件应该都结束了。”“没错,那起事件已经结束了,今天联络你,是为了另一件事。关于你太太的事。”“我太太……”“啊,对不起,听说你们离婚了。”“是啊……”中原不知道该说多少,况且,有必要向这名刑警解释吗?“小夜子怎么了?”那是他前妻的名字。“对,不瞒你说,”刑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她在昨天晚上过世了。”

中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刑警说的那句话,让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说不出话。“喂?”佐山在电话中叫着,“喂?中原先生,听得到吗?”

中原握紧手机,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是,听得到。小夜子去世了,所以呢……”他在说话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事实,“佐山先生,你还在搜查一科吧?既然是你打电话通知我,该不会……”他无法继续说下去。“对,没错,”佐山痛苦地说道,“既然我们出动了,就代表有他杀的嫌疑。昨天晚上,滨冈小夜子女士在家附近被人刺杀身亡了。”

挂上电话的一小时后,佐山来到天使船。齐藤家爱猫的火葬已经结束,但还没有捡骨,中原已经交代神田亮子和其他人接手后续的工作,他和佐山面对面坐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

好久未见的刑警似乎胖了一圈,感觉比之前更有威严和分量。中原看了名片,发现他目前是巡查部长,但不记得他之前是什么职位。

中原在杯中泡了日本茶的茶包后端到佐山面前。“不好意思。”佐山微微欠了欠身。“来这里之后,我有点被吓到了,”佐山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因为我没想到你目前在做这种工作,我记得以前是……”“我以前在广告公司,主要负责设计工作。”“啊,没错,什么时候辞职的?”“差不多四年前……不,快五年了。”中原努力回想后说道,然后又补充说,“在离职前不久,和小夜子离了婚。”

啊。佐山微微张了张嘴。“话说回来,真是太惊讶了,”中原低着头,握紧双手,“没想到她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很惊讶,真的太可怜了。”

中原抬起头。“你在电话中说,是遭人刺杀……”“没错,呃,”佐山打开记事本,“案发地点位于江东区木场的路上,干线道路旁有几栋公寓,就在公寓的后方,那里很少有人经过。你太太……不,滨冈小夜子女士就住在那栋公寓,后方也有入口,也许她打算从后门回家。”“她一个人住吗?”“对,她独自住在一室一厅的公寓。”“你刚才说,是昨天晚上发生的?”“对,昨晚九点时接获民众通报,说有一个女人倒在路边。在接获通报的同时,救护车也立刻出动,但滨冈小夜子女士在到院前死亡。”佐山抬起头,“她的后背被锐利的刀刺中,伤口深及心脏。验尸官认为,如果不是很用力,无法刺得那么深。”“凶手……还没抓到吧?”中原向刑警确认。

佐山撇着嘴角,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立刻在警务系统发布了紧急动员令,但目前尚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今天上午成立了特搜总部,搜查一科派我们这个股加入了特搜总部。我看了特搜总部的搜查数据,才知道被害人的身份。”他把茶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后,又放回了桌上,“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她是你太太,因为她的姓氏和以前不一样,但看到相片后,我很快就想起来了。”佐山说到这里,摇了摇手说,“对不起,是你的前妻,我一直说错。”“没关系,”中原说,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心情不好,“为什么会来找我?因为我是她前夫?”“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佐山有点尴尬,“我被分到关调组,负责调查被害人的人际关系,所以要调查被害人的家人和朋友,但我一直放不下你这条线索。”

中原吐了一口气,抓了抓头:“我帮不上忙。”“是吗?”“因为离婚后,我们从来没见过,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那里。”“也许吧,但我还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那倒是无所谓……”中原皱起眉头,注视着对方的脸,“所以并不是随机杀人吗?”“不知道,目前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滨冈女士被发现时,手上空无一物,连皮包也没有,很可能被凶手拿走了。虽然我刚才说,那里很少有人,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所以有不少意见认为,如果是为了钱财犯案,凶手应该会选择在更晚的时间犯案。”“会不会是精神异常……或是吸毒的人所为?”

佐山摇了摇头。“不可能,那种人不可能抢走皮包。况且,那种人很快就会被发现。”

中原觉得有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你刚才说,你们离婚后从来没见过?”“对。”中原简短地回答。“有没有电话联络?或是短信、写信之类的?”“离婚后一年左右,曾经互发了几次短信,可能也打过一两次电话,但都是为了处理事情,从来没有聊过各自的近况。”“为什么?”“因为,”中原无力地苦笑着,“因为没有意义,我们是为了忘记彼此,才决定离婚的。”“哦,原来如此,”佐山有点尴尬地用圆珠笔的笔尾搔了搔太阳穴,“所以,最后一次接触是……”“差不多五年前,那时候她还住在娘家。”“她是四年前搬到目前的公寓的。”“是吗?我完全不知道。”“你们离婚后,你和她娘家的关系也疏远了吗?”“当然啊,因为没有理由联络。”

佐山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关于命案,你有没有想到什么?”“没有,但如果有人想要杀她,”中原目不转睛地看着刑警的脸,“应该是……蛭川吧?”

佐山睁大了眼睛,紧张的气氛像一阵风,从他们之间一吹而过。

中原突然笑了起来。“当然不可能,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是他的灵魂之类的在作祟,我也会有相同的遭遇。”

佐山不悦地把头转到一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不起,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中原向佐山道歉,他很后悔说了无聊的话。“想必你当时很痛苦。”

听到佐山这么说,中原陷入了沉默。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最后向你确认一件事,昨天晚上九点,你在哪里?”

中原屏住呼吸,眨了眨眼,看着佐山的眼睛。

刑警左右摇晃着圆珠笔,微微低头说:“不好意思,这只是例行公事。”“哦。”中原放松了肩膀的力量。“我记得上次你也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

佐山默默点了点头,准备做笔记。中原回忆了昨晚的情况。“我七点多离开公司,之后去经常光顾的定食餐厅吃了晚餐,我记得九点左右才离开。”

他的手机上有定食餐厅的电话,他向佐山出示了号码。

佐山写下号码后站了起来:“谢谢,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希望可以尽快破案。”“是啊,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中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以说出目前正在想的事吗?”“……想什么?”“我很庆幸离婚了,很庆幸那时候和小夜子离婚了。”

佐山讶异地微微偏着头,中原对他说:“如果不是当时已经离婚,我差一点再度成为死者家属。”

佐山露出痛苦的表情说:“我深表哀悼。”

中原一语不发地鞠了一躬,茫然地想到,刑警所说的和自己刚才对猫的饲主说的话一样。|2|

十一年前,中原成为杀人命案的死者家属。正如刚才对佐山所说的,他当时还在广告公司上班。

那天是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四。

当时,中原住在丰岛区东长崎的独栋房子。因为小夜子之前说,如果要买房子,不想买公寓,她想住独栋的房子。虽然他们买的房子不大,而且是中古屋,但屋主重新装潢过,中原也很喜欢。案发当时,他们才住了一年。

那天早上,中原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小夜子和读小学二年级的爱美送他出门。爱美步行到就读的小学只要十分钟。

进公司后,上午开了会,下午和经常搭档的女同事一起去了客户的公司,和客户讨论即将推出的化妆品广告。

在和客户开会时,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家里打来的。为什么这种时间打电话来?他忍不住想要咂嘴。因为他曾经交代妻子,如果没有大事,别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

他想要挂断电话,但临时改变了主意。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手机不停地振动,他向客户和女同事打了一声招呼,离席去接电话。

一接起电话,他立刻听到了野兽般的叫声。不,一开始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人发出的声音,只听到尖锐的杂音,他忍不住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但随即惊觉,那是人的声音,而且是哭声。“怎么了?”中原问。那时候,他的心脏跳动剧烈。

小夜子在电话中哭喊着。她语无伦次,说了一堆单字,却完全没有逻辑,但中原还是从这些支离破碎的文字罗列中,猜出了大致的内容,全身的汗毛也同时竖了起来。那是他不愿意去想,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他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爱美死了。被人杀害了。

他说不出话,一阵晕眩,双腿跪在地上。

他对之后的记忆很模糊。八成回去向女同事说明了情况,但当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在家门口。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出租车上一直哭,司机忍不住担忧地关心他。

住处周围拉起了禁止进入的封锁线。一个看起来像刑警的男人走了过来,盘问他的身份。中原回答后,刑警对像是他下属的几个人下达了指示。

下属问中原:“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们回分局一趟?”“请等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中原头脑一片混乱,忍不住问道。“详细情况等一下再说,请你先和我们去分局。”“那至少请你告诉我,我女儿……我女儿怎么了?”

年轻的刑警露出犹豫的表情看向他的上司,上司轻轻点了点头,年轻刑警对中原说:“令千金过世了。”

中原感到一阵晕眩,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够站在那里。“真的是被人杀害的吗?”“目前还在调查。”“怎么……”“总之,请你跟我们去分局。”

刑警半强迫地把他推进警车,带去了分局。

原本以为警局内有尸体安置室之类的地方,只要一去警局,刑警会带他去那里,就可以立刻见到爱美。没想到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一个姓浅村的警部补。有几名看起来像是他下属的刑警也在一旁。

刑警对他展开了调查。他们不停地追问他从早上开始的行动,以及接到小夜子电话时的情况。“请等一下,我的行动根本不重要吧?先让我见一见我女儿,她的遗体在哪里?”

但是,刑警无视他的要求。浅村露出冷峻的眼神问他:“你说在接到电话前,都在客户那里,有谁和你在一起吗?”

中原立刻察觉,那是在调查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开什么玩笑!他忍不住拍着桌子。“你们在怀疑我吗?怀疑我杀了爱美吗?”

浅村缓缓摇了摇头。“你不必想这些,只要回答问题就好。”“你在说什么啊?你别忘了是我女儿被人杀害!”“既然这样,就请你配合我们的侦查工作。”室内响起浅村洪亮的声音,“我们只是在做我们该做的事。”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愤怒、悲伤和悔恨在内心翻腾。自己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对待?“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事件?”“等一切都结束后会告诉你。”“一切都结束?什么意思?”“所有侦查工作都结束的意思,在此之前,不能随便透露消息,请你谅解。”浅村不假辞色地说。

中原完全无法接受,但还是回答了刑警的问题,只不过刑警问的问题让他越来越感到匪夷所思。“最近你太太的情况怎么样?”“你太太有没有和你讨论育儿的问题?有没有向你抱怨?”“你女儿是怎样的小孩?会乖乖听话吗?还是不怎么听话?”“你觉得自己有积极协助育儿吗?”

中原终于发现,原来刑警在怀疑小夜子。他们认为是小夜子对育儿感到厌倦,所以一时冲动,杀了女儿。“你们太奇怪了,”中原说,“小夜子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她从来没有为育儿的事抱怨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小夜子更疼爱爱美了。希望你们了解一件事,你们完全搞错了方向。”

他声嘶力竭地说,但那些刑警没有太大的反应。中原知道,那些刑警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看到刑警的这种态度,他对未来的侦查工作感到绝望。

中原要求见小夜子,他问刑警,小夜子目前人在哪里?在干什么?“你太太正在另一个房间,刑警在向她了解情况。”浅村用冷淡的口吻回答。

深夜之后,简直和侦讯无异的调查才终于结束。中原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刑警佐山陪着他。“你父母会来接你回家,”佐山对他说,“你老家在三鹰吧?应该很快就结束了,你们可以一起回家。”“结束?什么结束?”“配合调查。”“什么?”中原看着年轻的刑警问,“这和我父母没有关系吧?”“是啊,但为了谨慎起见……”佐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中原双手抱着头。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抬起头问:“我太太……小夜子还在警局吗?”

佐山为难地撇着嘴角,点了点头。“因为还有几件事要向你太太确认。”“确认?确认什么?你们怀疑我太太吗?”“我相信她是清白的,其他人应该也这么认为。”“既然这样,为什么……”“对不起。”佐山深深地鞠了一躬,“为了查明真相,必须排除真相以外的所有可能性。在接获110报案,警官赶到时,家里只有你太太,只有你太太和去世的女儿。虽然是你太太报案,但并不能因此断定她和命案无关。当年幼的孩子离奇死亡时,父母因为故意或过失造成孩子死亡的情况并不少见,请你谅解。”

他平淡地说完后,又鞠躬说了声“对不起”。

中原感到心浮气躁,用力抓着头。“我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吗?”“刚才已经向你的客户确认过了,证明你和命案没有直接关系。”“既然这样,就请你把案情告诉我。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不是已经排除了我的嫌疑吗?”

佐山有点窘迫地抿紧双唇,慢慢地说:“我刚才只是说,你和命案没有直接关系。”“什么意思?”中原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可能了解某些情况,知情不报。”“难道你们认为我知道我太太杀了女儿?”“我并没有这么说。”“别开玩笑了,”中原抓住佐山的衣领,“如果我知道,我当然会说,况且,小夜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佐山面不改色地抓住中原的手腕,轻轻拧了一下。他的手很有力,中原不得不松手。“不好意思。”佐山说完,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真相只有凶手知道。比方说,现场的状况、被害人的服装和行凶方式。在逮捕嫌犯时,让嫌犯供出这些真相很重要,因为在法庭上,这将成为证据。因此,在目前的阶段,必须清楚地了解谁知道了哪些事。如果你现在提及你女儿的死因,我会立刻把你带去侦讯室。”“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死因。”“我知道,所以你应该和本案无关。即使如此,我们也无法把侦查中的秘密告诉你。如果告诉了你,你会向其他人,比方说媒体泄露这些事。一旦媒体加以报道,这些内容就不再是只有凶手才知道的真相,这是我们最担心的情况。你能了解吗?不透露任何命案的线索,也是侦查工作之一。”“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佐山摇了摇头。“并不是不相信你,但警方办案要力求彻底。对于你来说,能不知道就别知道,这是为你好。因为对亲人有所隐瞒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佐山的话很有道理,中原无法反驳,但他无法接受小夜子至今仍然无法获得自由的事实。“你太太在这儿一两天就可以回去。”“一两天……”

还需要那么久。中原不禁愕然。

不一会儿,他见到了父母。他的父母神情憔悴,他们接到警方的通知后,立刻赶来接儿子和媳妇,没想到在此之前,先接受了调查。他们当然也对案情一无所知。“他们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问你们的感情好不好,有没有听说你们为育儿的事感到烦恼。”父亲泰辅一脸不悦地说。“他们也这么问我,居然还问你有没有表达过对小夜子感到不满。”母亲君子也皱着眉头。

中原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警方将他们两人隔离调查。听母亲说,刑警还去了小夜子的娘家。

那天晚上,中原去了三鹰的老家,住在千叶的姐姐也打电话来关心。她得知侄女的悲剧后,忍不住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中原听到她的哭声时想到,原来警方没有派人去找姐姐。

他不想吃饭,在以前住的房间看了一整晚的墙壁。他当然不可能睡着,一次又一次回想起爱美熟睡的脸庞,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隔天他向公司请假去了警局,申请和小夜子会面,但没有见到。刑警把他带到一个小房间,说有东西要给他看。

中原以为又要接受调查,但这次的情况稍有不同。刑警拿了几张相片给他看。相片上是他家的客厅。看到那些相片,他惊愕不已。因为显然有人把客厅的东西弄乱了。客厅矮柜的所有抽屉都被拉了出来,抽屉里的东西都散落在地上。“目前并没有发现客厅矮柜以外的地方有被动过的痕迹。”刑警告诉他。这是从前一天漫长的谈话至今,警方第一次向中原透露与案情相关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中原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小偷闯进了我家,然后杀了爱美。

刑警又拿出几张相片。“这些是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应该是客厅矮柜抽屉里的东西,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那些相片上拍到了文具、计算器、胶带和干电池之类的东西。中原把家里的事都交给小夜子处理,所以并不知道抽屉里放了什么,或是缺少了什么。他这么回答后,刑警问:“现金和存折都放在哪里?”“啊!”中原想起来了。存折都放在卧室的柜子里,但现金放在矮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多少现金?”“这就不清楚了,”中原偏着头说,“这些事都交给太太处理……”“是吗?”刑警说完,开始整理相片,似乎已经确认完毕。“这很明显是盗窃杀人啊,为什么我太太还不能回家?”

刑警面无表情地说:“现在还无法确定是小偷所为。”“怎么会?这根本……”他看着刑警手上的相片,但立刻理解了刑警的意思,所以不再说话。

警方在怀疑故布疑阵的可能性。他们怀疑杀死孩子的母亲为了隐瞒自己的行为,伪装成小偷所为。中原已经无力抱怨,只好垂下了头。

他很想回去看一看家里的情况,但警方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回到三鹰,等待警方的联络。下午的时候,小夜子的母亲滨冈里江上门,她告诉中原,刑警上门调查了好几个小时,一次又一次问相同的问题,简直快把人逼疯了。

那天晚上,小夜子才终于获释。中原在电话中说要去接,但刑警说,会派警车送她回家,所以他不需要多跑一趟。两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在老家房子的门口。从警车上走下来的小夜子宛如行尸走肉般面容憔悴,步履蹒跚,灵魂好像出窍了。“小夜子,”中原叫着她的名字,“你没事吧?”

小夜子没有回答,可能并没有听到他说话,而且好像并没有看到丈夫,视线在虚空中飘忽不定。

中原抓住了小夜子的肩膀:“喂!你醒醒!”

她的双眼终于渐渐聚焦,似乎终于发现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丈夫。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起来。

呜啊啊,呜啊啊——她哭着紧紧抱住了中原。中原抱紧她的身体,忍不住再度落泪。

父母贴心地走开了,让中原和小夜子独处。小夜子心情稍微平静后,把前一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她说的内容条理清晰,难以想象前一刻还六神无主的人说话这么井然有序。中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小夜子嘴角露出落寞的笑容说:“因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她说的内容大致如下。

下午三点多,爱美从学校放学回家。她在学校的美劳课上用牛奶纸盒做了车子,似乎做得很不错。小夜子一边听女儿得意地自夸,一边为她准备点心。

下午三点半时,小夜子坐在客厅的电视前。因为电视上正在回放她喜欢的连续剧。至于为什么不干脆录像,她回答说:“因为我觉得还不到需要录像的程度。”她在看电视时,爱美吃了点心,开始玩外婆之前送给她的玩具。

连续剧在四点半前演完了,小夜子关上电视,思考晚餐的菜谱。原本她觉得用冰箱里的食材就够了,但想了一下后,发现少了几样食材。虽然不是非要不可,但她还是力求完美。小夜子决定在女儿可以独自在家之前,要当专职的家庭主妇,所以严格禁止自己在家务上偷懒。

走路到附近的超市只要十分钟,平时她总是带爱美一起去。当时她也问了爱美的意愿。“爱美,妈妈要去超市买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爱美回答说:“不要,你自己去吧。”

她似乎对新玩具爱不释手。她之前很黏妈妈,上了小学之后,这种情况慢慢有了改变。

小夜子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觉得带爱美一起去买菜很麻烦。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之前也曾经多次让爱美短时间独自留在家。不要接电话;有人敲门或是按门铃都不要应门;窗帘拉起来——爱美总是乖乖遵守小夜子的指示。“那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小夜子向她确认。“嗯。”爱美明确回答。中原觉得事实应该就是如此,因为最近感觉爱美长大了。

小夜子在五点多买完菜回家,最先看到院子的门微微敞开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出门时,都会把门关好,所以,她以为丈夫临时有事回家了。

她准备打开玄关的门锁时,发现门没有锁。她心想,果然是丈夫回家了。

但是,一踏进家门,小夜子看到了意外的景象。

通往客厅的门敞开着,矮柜的抽屉全都拉了出来,抽屉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小夜子倒吸了一口气。仔细一看,发现地上有鞋印。

有小偷来过。她立刻察觉到这件事。到底偷了什么?她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但一刹那,立刻想到必须先确认另一件事。

小夜子叫着女儿的名字,冲出了客厅。但是,没有听到女儿的回答。在睡觉吗?小夜子冲上楼梯,跑向二楼的卧室。如果爱美在睡觉,就会去那个房间。但是,卧室内不见女儿的身影,也不在二楼的另一个房间内。

她回到一楼,走到客房使用的和室,女儿也不在那里。

被小偷带走了——小夜子立刻这么想。她准备回到客厅,想要立刻报警,但走到一半时,发现厕所的门虚掩着。

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向厕所里探头张望。

一头短发的爱美躺在厕所的地上,双手和双脚都被胶带捆住,嘴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所以脸颊鼓了起来。她痛苦地闭着眼睛,粉嫩的皮肤上完全没有血色。

小夜子说,之后的事,她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不顾一切地把塞在女儿嘴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拆开胶带,却不记得什么时候知道爱美已经死了这件事。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坐在警车内。她报了警,之后又打电话给中原,但她似乎对这些记忆都很模糊。

警方向她了解案情时,一再追问为什么把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留在家里。“他们对我说,通常父母不会做这种事,不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小夜子呻吟般地说道,捂住了脸,“他们说得对,我为什么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为什么没有想到,她独自在家时,小偷可能会闯进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刑警会用那种方式说话,应该只是为了确认小夜子证词的真实性,但她觉得刑警在指责她的过失。中原内心也想要责备她,但很快就发现,那只是在推卸责任。因为他之前就知道爱美有时候会短时间独自在家,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除此以外,警方还问了很多令人不愉快的问题。当时,爱美的小腿上有三厘米左右的擦伤,那是她在上体育课时跌倒造成的,警方对这个伤口也一问再问。小夜子说,他们可能怀疑爱美遭到了虐待。

但是,警方长时间向小夜子调查案情并不光是因为警方怀疑她,更因为她破坏了现场。必须详细问清楚各个细节,才能正确还原现场。尤其关于尸体的状态,更是要求她巨细靡遗地说明所有细节。比方说,因为小夜子把爱美抱了起来,所以无法得知爱美以怎样的姿势倒在厕所里。她拆下了捆住女儿手脚的胶带这件事,也让侦办人员伤透了脑筋,但她用图示的方式努力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她说,因为她不太会画画,所以费了很大的功夫。

小夜子说,爱美的双手被捆在背后,双手双脚都被胶带捆住了,而且还捆了好几圈。塞在她嘴里的是海绵球。那是爱美小时候的玩具,中原最近也不时在地上看到那个球。“死因呢……死因是什么?”

小夜子摇了摇头:“我也问了,但他们没有告诉我。”“伤势呢?爱美身上有没有流血?”“应该没有。因为我事后看了自己的手,没有发现血迹。”“脖子呢?有没有勒痕?”“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如果没有刀伤,也不是用绳子勒死,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是殴打致死?用什么重物殴打吗?中原在思考这些事的同时,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

然后他发现,原来自己想了解女儿最后的样子。虽然警方通知他爱美已经死了,但他至今仍然没有看到尸体。“凶手是从哪里进来的?”

小夜子听了中原的问题回答说,应该是浴室的窗户。“浴室?”“对,因为刑警问我,在命案发生之前,浴室的窗户是否有异常,所以,我猜想窗户应该遭到了破坏。”

中原回想起家里的浴室窗户,小偷的确很容易从那个窗户爬进屋内。他这才发现自己家的安全多么脆弱。

小夜子说,应该只有客厅矮柜抽屉里的四万元现金遭窃。那是案发前一天,她去自动提款机取的钱。“只为了这么一点钱……”

中原的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

翌日早晨,警方联络了他,希望他去确认现场。

这是他在案发之后第一次踏进家门。原本杂乱的客厅稍微整理过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可能拿去采集指纹了。“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请立刻告诉我们。”之前负责向中原问案的浅村说道,他似乎是现场的负责人。

他和小夜子一起检查了所有的房间,果然不出所料,浴室窗户的玻璃被打破了。“打破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吗?”

浅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同行的佐山小声告诉他:“因为用了胶带。窗户外发现一些粘了胶带的玻璃碎片,可能是在打破窗户之前贴了胶带,因为这样可以降低玻璃被敲破时发出的声音。”“佐山!”浅村呵斥了一声,阻止佐山继续说下去,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很严厉。

他们也去看了厕所,但厕所内并没有异常,中原想到爱美娇小的身体躺在那里的情景,不由得感到心碎。小夜子不敢看厕所。

只有客厅、厨房和走廊上发现了外人入侵的痕迹,二楼和一楼的和室并无异常。“果然是这样。”浅村说。“果然……是什么意思?”“凶手穿着鞋子走进来,目前只在客厅、冰箱前、浴室和走廊上发现了鞋印。”

中原听后,终于了解了这起命案的大致轮廓。凶手打破浴室的窗户玻璃后进屋,经过走廊,在客厅搜刮钱财。小夜子说,玄关的门没有锁,可见凶手是从大门逃走的,而且在犯案过程中杀了爱美。

他们暂时无法回家住,佐山开车送他们回到三鹰的老家。中原和小夜子在车上终于知道爱美是被掐死的。“凶手用手掐她的脖子吗?”“对。”佐山看着前方回答,“你女儿的遗体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回来,但会留下解剖的痕迹。”

听到“解剖”这两个字,中原再度陷入了绝望。“要安排葬礼的事。”小夜子在一旁小声地说。

爱美的遗体隔天就被送回来了。爱美躺在小棺材内,脸上留下了缝合的痕迹,但中原和小夜子还是一次又一次抚摸着女儿的圆脸,放声大哭着。

那天晚上是守灵夜,隔天举行了葬礼。数十名爱美的同班同学前来悼念突然离开人世的同学,中原和小夜子看到他们,忍不住想起爱女,再度泪流满面。

无尽的痛苦和失落无处宣泄。既然爱美无法复活,他们只剩下一个心愿,那就是早一秒把凶手逮捕归案。

他们一天又一天等待着警方的通知。佐山告诉中原,警方终于排除了小夜子的嫌疑。但在此之前,他把一张相片放在他们面前。相片上是一双运动鞋,佐山问他们以前有没有看到过那双鞋。中原和小夜子都说没有。“这应该是凶手穿的鞋子,我们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印,分析出是这双鞋子。我们在屋内和周围彻底寻找,都没有发现这双鞋子,猜想凶手可能穿着这双鞋子逃走了。”

听到佐山这么说,中原觉得根本是废话。因为凶手不可能光着脚逃跑。佐山似乎察觉了他的疑问,又补充了一句:“这代表内部的人犯案后,用鞋印伪装成外人犯案的可能性极低。”

中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警方原本怀疑是小夜子故意制造了那些鞋印。

虽然警方已经认定是外人入侵犯案,但仍然无法断定是单纯的盗窃杀人。“也有可能是因为怨恨、金钱纠纷或是感情纠纷犯案,却伪装成盗窃杀人。也可能有人想要借杀害令千金折磨你们,如果你们想到什么,请随时告诉我们,任何小事都无妨。”佐山对他们说。

中原一再说明,之前从来没有和他人结怨,也没有遇过任何恶作剧,但佐山嘱咐道只要发现任何线索,就上门向他们确认。比方说,中原几年前在公司卷入了纠纷,或是小夜子在爱美就读幼儿园时曾经和其他孩子的母亲有摩擦。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芝麻小事都可以查到。中原不光是惊讶,更是不由得感到佩服。

然而,这起事件最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而且和佐山以及其他刑警的努力完全无关。案发第九天,凶手被捕。

浅村和其他刑警上门向中原夫妇说明了相关的情况,大致内容如下。

破案的契机是有人在芳邻餐厅吃霸王餐。一个男人用餐结束,准备结账时,拿出了两张优惠券。那是只要在餐厅消费,就可以折抵五百元消费金额的优惠券。但因为优惠券的使用期限已经过期,所以收银台的女员工拒绝接受,而且,即使没有过期,每次也只能用一张。

那个男人怒不可遏,他说原本以为可以免费享用一千元的餐点,所以才会走进这家餐厅,说完之后,扬长而去。女员工吓坏了,不敢去追他,急忙联络了店长。

辖区分局接到报案后,数名警官在附近巡逻,最后在车站附近发现了和女员工描述的特征完全一致的男人。那个男人正打算买车票。警官叫住他时,他拔腿就跑,于是当场把他逮捕。

警官把他带回分局,请芳邻餐厅的女员工前来确认,发现正是此人无误。警官立刻开始侦讯,但男人始终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只好比对指纹。当时已经建立了指纹比对系统,如果曾经有前科,只要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查到。

比对指纹后,发现了重大的情况。这个男人叫蛭川和男,今年四十八岁,因为抢劫杀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半年前刚从千叶监狱假释出狱。

搜查他的随身物品后,在他口袋中发现了三张万元纸钞。即使问他钱从哪里来,他也无法清楚交代。

这时,一名刑警发现了一件巧合的事。蛭川向芳邻餐厅出示的那张优惠券上盖了分店的章,东长崎的地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名刑警想起一周前发生的盗窃杀人事件。被害人是一名八岁的女童,因为那名刑警也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儿,所以对那起命案留有深刻的印象。

他跟特搜总部联络,再度比对了指纹,然后又鉴定了蛭川持有的一万元纸钞,和在餐厅优惠券上的指纹。结果在其中一张一万元纸钞上,发现了被害人的母亲,也就是中原小夜子的指纹。蛭川鞋子的鞋印也和在中原家留下的鞋印完全一致。于是,蛭川立刻被移送到特搜总部,搜查一科展开调查后,蛭川供述了犯案过程。

中原和小夜子对蛭川的供述几乎一无所知,佐山只告诉了他们零星的事项,但他似乎也不了解所有的情况。然而,终于找到了凶手这个具体憎恨的对象一事,对中原和小夜子具有重大的意义。因为他们终于有了目标——等待那个凶手被判死刑。

曾经犯下抢劫杀人案,被判处无期徒刑的人在假释期间再度犯下盗窃杀人案——根本没有任何让法官酌情减轻量刑的空间,他理所当然应该被判处死刑。

然而,在调查过去的判例后,中原渐渐开始感到不安。他发现之前曾经有过几起类似的案例,但凶手并不一定都被判死刑。不,正确地说,判死刑的案例反而比较少。

被告有悔改之意、有教化可能、不是预谋犯案、有值得同情之处。法官似乎千方百计为避免做出死刑判决找借口。

有一次,他和小夜子聊起这件事。小夜子空洞的眼神突然露出异样的光芒,面色凝重地说:“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的声音低沉沙哑,中原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她用这种声音说话。接着,她露出凝望远方的表情说:“如果不判死刑,那就让他赶快出狱,我会亲手杀了他。”“我也和你一起动手。”中原说。

案发四个月后,第一次开庭审理。中原和小夜子第一次详细了解了所有案情。

案发当天,居无定所的蛭川身无分文,前一天在公园长椅上睡了一夜。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正准备去附近的超市,看有没有试吃品。他身上只有一个小背包,里面有手套、胶带和铁锤。因为他觉得“闯空门时也许可以用到”,所以从之前上班的地方偷来了。

当他走在住宅区内时,看到一个像家庭主妇的女人从独栋的房子内走出来。玄关的门上有两道锁,看到她把两道锁都锁上了,他猜想家里一定没人。

主妇走出家门后,没有回头看蛭川一眼,直接走向和他来路相反的方向。蛭川猜想她应该是去买晚餐的食材,所以不会马上回家。

等到主妇走远之后,他戴上了背包里的手套,按了大门旁的门铃,但屋内没有动静。他确信屋内没有人,东张西望,发现四下无人后,就打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为了以防万一,他巡视了屋子周围,屋内果然没有动静。

这时,他发现浴室的窗户刚好位于左邻右舍都看不到的死角,便决定从那里破窗而入。他从背包里拿出胶带贴在窗户上,用铁锤敲破玻璃,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碎片拿了下来,旋开月牙锁后,打开窗户,从浴室进了屋。

他从浴室观察屋内。屋内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动静。他没有脱鞋,就直接走过走廊,寻找厨房的位置。因为他想先找食物填饱肚子。

当他来到客厅旁的厨房时,开始在冰箱里翻找食物,但冰箱里没什么可以马上吃的食物。他看到有香肠,正想伸手拿香肠时,听到背后传来小声的惊叫。

回头一看,一个小女孩站在客厅,一脸害怕地抬头看着蛭川。下一刹那,她立刻跑向走廊。

蛭川心想不妙,拔腿追了上去。

女孩已经跑到了玄关,打开了两道锁中的第一道锁。蛭川从背后抓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回客厅。

他看到地上有一个海绵球,便用捂住她嘴巴的手捡了起来。女孩叫了一声:“妈妈!”他立刻把海绵球塞进她嘴里。女孩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背包拉了过来,拿出胶带,让女孩趴在地上,用胶带把她的双手反捆住,又把她的脚也捆了起来。

原本以为女孩这下就会安静,没想到女孩扭着身体,激烈地挣扎着。于是,他把女孩拖到厕所,把门关了起来。

他想找钱去填饱肚子,于是回到客厅,把客厅矮柜的所有抽屉都拉了出来,发现了几张一万元的纸钞和餐厅的优惠券,便塞进了口袋。

他很想赶快逃离现场,但想到那个女孩。女孩看到了他的长相。一旦画出肖像画,自己恐怕就插翅难逃了。

他打开厕所的门,发现女孩无力地躺在地上,但眼神中充满敌意,似乎在说:“我一定要告诉妈妈。”

这样可不行。蛭川心想。他双手掐住女孩的脖子,用大拇指按着她的喉咙。女孩扭动着身体,但随即就不动了。

蛭川拿起背包,从玄关逃走了。他想要吃东西。来到大马路上,看到一家牛丼店。他走了进去,点了大碗的牛丼,还加了一个鸡蛋。当牛丼送上来时,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几乎忘记了前一刻掐死了一个女孩——这就是那天在中原家发生的事。

在听检察官陈述时,中原的身体颤抖不已。想到爱美发现陌生男人闯入家中时的惊讶,被海绵球塞住嘴巴、被胶带捆住手脚的恐惧,以及被掐住脖子时的绝望,就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女儿太可怜了。

他狠狠瞪着憎恨的对象。蛭川个子矮小,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力气不会特别大。两道八字眉可能给有些人留下懦弱的印象,但想到这个男人杀了爱美,中原只觉得他既狡猾又残忍。

检方也强调了他犯案手法的残虐性,旁听者无不认为凶手该判死刑。中原也确信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在多次开庭审理后,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在辩方的诱导下,渐渐淡化了犯案手法的残虐性。

蛭川也改变了供词,他说他无意杀害女孩。

他把海绵球塞进少女嘴里,用胶带捆住了她的双手、双脚,但女孩仍然没有安静,大声呻吟着。他想要制止,情急之下掐了她的脖子,女孩就不动了。

检察官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把遗体搬去厕所。蛭川回答说,他不知道女孩已经死了。“我以为她只是昏过去了,等醒过来时又要挣扎,所以把她关进了厕所。”

他声称遭到逮捕后,脑中一片混乱。律师闻言立刻主张“并非故意杀人”。

蛭川在法庭上一再反省和道歉。“我对死者家属深感抱歉,是的,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对不起,我竟然害死了那么可爱的孩子。虽然应该一命抵一命,但我希望有机会弥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弥补家属。”

这番话完全是有口无心,中原听了只觉得空虚,但辩方声称:“被告为此深刻反省。”

怎么可能?中原心想。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反省。会反省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假释期间犯罪。

在开庭审理的过程中,中原终于知道蛭川和男是怎样一个人。

他在群马县高崎市出生,有一个弟弟。在他年幼时,父母离婚,所以他跟着母亲,在单亲家庭中长大。职业高中毕业后,在当地的零件工厂上班,但在单身宿舍中,偷同事皮夹里的钱被发现,因盗窃罪遭到了逮捕。虽然判了缓刑,但他当然还是被工厂开除了,之后,他换了几个工作,最后在江户川区的汽车保养厂上班。

他在那家工厂时,犯下了第一起抢劫杀人案。他把修理好的车子送回客户家时,杀害了年老的车主和他的太太,抢走了数万元现金。当时,他因为赌博欠下了巨额债务。

在那次审判中,蛭川也声称无意杀人,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失手打了对方。

法官接受了他的说辞,在老人的命案中,只追究伤害致死的刑事责任,但老人太太的命案则确定是杀人罪,经过多次审理后,最终判了无期徒刑。

但是,无期徒刑并不是被永远关在牢里。

只要认为他有反省之意,就可以获得假释。他之所以能够申请假释出狱,代表他在监狱里表现出反省的态度。

他出狱后的情况又是如何?

蛭川从千叶监狱获得假释后,在监狱附近的某个更生保护设施住了一个月。之后,他唯一的亲人——弟弟来找他。他弟弟在埼玉县经营一家小工厂,介绍哥哥去他朋友的资源回收站工作。

他在那里乖乖工作了一段时间,但不久之后,恶习复发,再度开始赌博。他整天去柏青哥店打小钢珠。他和老板说好,先领相当于别人一半的薪水,看他的表现再加薪。用这点微薄的薪水去赌博,很快就见了底,但他仍然戒不了打小钢珠的瘾,最后打算撬开办公室的手提金库。

虽然最后没有撬开,但老板立刻察觉了这件事。因为办公室内装了监控摄像头,只是蛭川不知道。他当然遭到开除,老板对他说,该庆幸没有报警抓他。

他的弟弟也觉得他无药可救了。之前一直帮他付房租,但发生这件事后,决定不再负担他的房租。

蛭川担心他的假释遭到取消,所以只带了最少的行李逃走了。之后靠着仅剩的一点钱过了一段时间,但终于身无分文,再度行凶杀人。

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如果他因为这种愚蠢下地狱,那就让他下地狱,但为什么要让爱美沦为牺牲品?爱美只活了八年,未来还有漫长的人生,她的人生也是中原和小夜子今后的生命意义。

虽然根本不想要这种男人的命,但如果他还继续活着,那爱美就死得太不值了——每次开庭审理,中原都狠狠瞪着被告的背影想。|3|

走出天使船,中原像往常一样,准备前往定食餐厅,但想到佐山刚才问了他不在场的证明,便立刻改变了方向。佐山或是其他侦查员一定会向餐厅确认,这种时候去那里,餐厅的人一定会用好奇的眼神看自己。

他走进住处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便当和罐装啤酒。他住的是套房,当然是租的。他还没有考虑到退休之后的事。

不知道小夜子如何?他走在路上,忍不住想到这件事。听佐山说,她也是一个人住。难道没有交往的男朋友吗?

他觉得心情很沉重。虽然已经离婚,但曾经共同生活的女人遭到杀害,心情难免郁闷,但他内心的感情和“难过”又不太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也许是空虚的感觉。虽然当初决定离婚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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