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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7 16:5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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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瑞)克莉丝汀娜·奥森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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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地球仪

许愿地球仪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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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01IS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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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本书由北京白马时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1

神奇的地球仪是霍拉蒂奥爷爷发现的。我们当时正在参加拍卖会,打算给爷爷的避暑别墅弄点装饰品。那是在复活节前夕,一切可怕的事情尚未发生。“你该买下这个,萝蓓塔。”他说。

我有点犹豫——我不需要地球仪啊。“你会需要的。”霍拉蒂奥爷爷肯定地说。“为什么啊?”“这个地球仪很特别,它是个神奇的地球仪。”

我小心地摸了摸它粗糙的表面。“买下来。”他又说。“对,别犹豫了!”跟我们一起来的朋友夏洛特也劝我说。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儿到处都是人,前面几张大长桌上摆了很多东西,有小雕像、画作、瓷器、玻璃制品等,甚至还有鸟类标本。

我迟疑地环顾了下四周,“可是我没钱啊。”我说。“我知道,”爷爷说,“钱我出,你自己去买,出价就好。”

我突然紧张到肚子痛。我还没从拍卖会买过东西呢,为什么爷爷不帮我买呢?毕竟是他带我和夏洛特来奥胡斯参加拍卖会的。

夏洛特那天原本哪儿都不想去,她很累,打算在家休息。夏洛特一直这样,不是觉得累就是不舒服,只是程度不同罢了。她打小身体就比较弱,心脏有些问题,时好时坏,从来不能像我和其他朋友一样蹦蹦跳跳的。“夏洛特能跟你去,我很开心,”我跟夏洛特妈妈说起拍卖会的时候,她妈妈说,“但如果她觉得累,你得保证直接带她回家啊!”

我点头同意。当然啦,要是她觉得累,我们肯定要回家。我们住在克里斯蒂安城,距离奥胡斯二十公里,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没别的朋友同去吗?”离开前,妈妈问。“没有啊。”

妈妈没办法理解,和夏洛特在一起玩儿是最开心的,夏洛特也是我最好的闺密——我们打小就是邻居,她是我认识的最开朗的人,身体不适的时候也不沮丧。

爷爷曾说过,爱笑的人才是最贴心的伙伴,他也一直这样选择朋友。我妈妈不大爱笑,因此她理解不了我为什么喜欢夏洛特。

爷爷鼓励我买下这个地球仪的时候,夏洛特激动坏了,“买啊!”她又喊了一遍,“买下来!”

爷爷给了我一张一百克朗的钞票,然后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让我去拍卖桌前面找那个站在小凳子上的人,他负责这次拍卖会。“这个漂亮的地球仪有人出价吗?”他喊道。

没人回应。“快说啊!”爷爷催促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为难地说。“告诉他,你出五十克朗买那个地球仪!”

夏洛特着急地点点头,好像她参加拍卖会出价比我更有经验似的……“我出五十克朗。”我说道。“是你吗?可以再说一遍吗?”拍卖商说道。

我朝前走了一步,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出五十克朗,买这个地球仪!”

拍卖商四处张望着,拍卖桌前面的草地上聚集了好多人。“有人竞价吗?”

我心跳不已,又看了看地球仪。它跟我之前见过的地球仪都不一样,看上去更大些,有着木质的底座,海洋和陆地用棕色标记,但色调不同,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美丽的圆形油画。我喜欢漂亮的画,喜欢涂涂画画。我哥哥西奥多经常嘲弄我,说我幼稚。我才不在乎呢,他要是不知道有些大人就是以绘画为生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长大后,我要当一名画家。西奥多能干什么,我可猜不到。“六十克朗!”有人喊道。

我惊讶地回头,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黄色上衣的男孩就在眼前。他只有一只胳膊,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又看。

霍拉蒂奥爷爷轻轻推了推我,“快说话啊!”“你得再加价!”夏洛特喊道。“我出七十克朗!”我大声喊道。

拍卖商可高兴坏了,“太棒了!还有人加价吗?这可是来自非洲的地球仪啊!”“八十克朗!”独臂男孩喊道。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要是不让他得到地球仪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呢?不过我没必要这么想。夏洛特就常常说,她十分讨厌因为别人的同情而获得什么东西。“一百克朗!”我听见自己大喊了一声。

就这么多了,要是独臂男孩比我钱多的话,地球仪就归他了。我焦虑不安地瞟了他一眼。实在不行,也许我可以自己画一张类似的地图?但不得不承认,我可能没那么高超的技艺。“还有人出价吗?”拍卖商吆喝道。

一片沉默。“没人出价啦?既然如此——一百克朗第一次,一百克朗第二次……”

我屏住呼吸,紧紧地闭着眼睛。我对地球仪势在必得,特别想把它带回家——一方面当然是由于地球仪非常美观,但主要还是因为霍拉蒂奥爷爷说这个地球仪很特别。“成交!地球仪卖给这位编着漂亮辫子的女孩啦!”“属于你了!”霍拉蒂奥爷爷轻轻扯着我的一个小辫子说。

我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地凑上前去交钱。“哇哦,地球仪真的是我的了!”我感叹道。

霍拉蒂奥爷爷点了点头,眉开眼笑,看起来非常开心,“你做得很棒。咱们一起把地球仪放到车里吧,然后再去吃个冰淇淋。”

计划完美,可惜并未实现。我们转头走回车上时,我发现了两件事情——首先,身着黄色上衣的独臂男孩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其次,夏洛特看起来疲倦不堪,她的嘴唇一片青紫。2

有时候,没有缘由,但你就是知道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了,你会感觉全身都不对劲。在我们从奥胡斯的拍卖会朝家里赶的时候,我几乎可以肯定,恐怕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了,但我尚不确定何时发生。

夏洛特的情况急转直下,越来越糟,一天中所有的欢愉瞬间都烟消云散。我们打电话给她的父母,请他们在克里斯蒂安城医院的急诊室外跟我们会合。霍拉蒂奥爷爷驾车一路飞驰,汽车如同飞毯一般风驰电掣。我觉得霍拉蒂奥爷爷特别担心,毕竟是他带着我们到奥胡斯去的,而且,他不像我一样,能经常见到夏洛特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可能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也十分担心,但是原因截然不同,我担心的原因很隐秘,只有夏洛特知道。“你得加油啊,快点好起来,”我在夏洛特耳边轻声鼓励道,“这样我们才有时间去……”

最后几个词我压低了声音,只有夏洛特听到了。她虚弱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为何必须得快点恢复,她心知肚明。

我们到达后,夏洛特的爸爸把女儿从后座抱了起来。“我能跟你们一块儿进去吗?”我怯怯地问道。以前他们允许我进去过几次。

夏洛特的妈妈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今天可不行,”她说,“我们大多数时间就是在那儿静静地等待,你知道那种情况的。”

我当然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况。我爸爸总说,他从来没见过其他人像我这样,身体健康却在医院里度过那么多时间的,但我常常为了夏洛特待在医院。可能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时刻关注她的情况。“我们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夏洛特的爸爸抱着她走进医院的时候说。

夏洛特面色苍白、神情忧郁,看起来疲惫不堪。

她妈妈对我笑了笑,但我知道她非常不安,我也一样忐忑。

我越想心里越难过。就在门关上之前,我大声喊道:“对不起!”

夏洛特的妈妈闻声又跑了出来。“我很抱歉带着夏洛特去了奥胡斯!我们不知道她会病倒!”

我悲痛难忍,放声大哭起来。霍拉蒂奥爷爷揽住我,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夏洛特的妈妈蹲在我面前,拉起我的小手。“萝蓓塔,小宝贝,”她柔声道,“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夏洛特病倒可不是因为你们一起出去了一天,哪怕是待在家里,这种情况也很容易出现。我很高兴有你陪着她,你可是我们家里很重要的一分子呢。”

她对我浅浅一笑,然后转身离去了。她的话给了我无限温暖,让我的精神随之一振。我是他们家里的一分子。我自己的家庭常常是无趣又忙碌的,夏洛特家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孩子。“好了,咱们回家吧,”霍拉蒂奥爷爷沉声道,“也许你爸妈愿意请我喝杯咖啡。”霍拉蒂奥并不是我的亲爷爷。他谁的亲爷爷都不是,但他曾是我奶奶的伴侣,那是他当水手四十多年后的事情。“有一天,我上岸看到她,”他时常这样回忆,“她是整个瑞典王国最漂亮的女人。”

那是我出生前几个月的事情。妈妈常常说,奶奶跟霍拉蒂奥爷爷在一起的几年是最开心的。后来奶奶不幸去世了。她驾车外出时突然发病晕倒,撞在了树上,当时车里只有她自己。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也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一段日子。妈妈痛哭不已,悲恸欲绝。家中好似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一般,我也在夏洛特的家里放声大哭了一阵儿。但是谁都没有霍拉蒂奥爷爷伤心,他万念俱灰,好多天都一言不发,直到我过生日才有所改观。他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放声高歌,差点把屋顶掀翻!

我抱着装有地球仪的盒子回到家里。当然,能够成功竞拍买到地球仪,我还是挺高兴的,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担心夏洛特,担心我在车中的强烈感受——可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夏洛特病情反反复复、屡次病倒,但这次不同以往。我有这样的直觉。

霍拉蒂奥爷爷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想点别的事情。“你会明白的,”他说道,“这个地球仪会对你十分有用的。”“怎么有用的?”我暗忖道,但是没有说出来。“你拿的那是什么鬼东西?”当我把盒子放在餐桌上时,西奥多问道。“神奇地球仪。”我回答。

当然,这回答听起来可能会有些愚昧可笑,西奥多立马开始调侃我,“哇哦,神奇地球仪?你多大了,萝蓓塔?”他冲着我喊道。

我十一岁了,秋天的时候就满十二岁了。西奥多十五岁了,我特别希望他赶紧离开家。

这时,妈妈来到厨房。她还穿着外套,因为她去工作了,即使今天是星期六也不例外。爸爸妈妈一直都忙着工作,我朋友的父母们可没像他们这么工作繁忙。爸爸妈妈是建筑师,专门设计房屋和其他建筑,没有什么事比他们的工作更加重要。正因为这一点,我很多时候都跟夏洛特和霍拉蒂奥爷爷待在一起,成为一些人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那种感觉太美妙了。“天啊!”妈妈低头看着盒子说道,“这是您的吗,霍拉蒂奥?”“不是我的,这是萝蓓塔的,她自己竞拍得来的。”

但妈妈和西奥多都明白,这是霍拉蒂奥爷爷付的钱。“爷爷给你钱花,结果你就买了这么个丑陋的东西?”西奥多道,“你真是……”“西奥多,你够了!”妈妈警告他。她轻轻皱了皱眉,“这东西不太贵吧?如果很贵的话,我要把钱还给你的。”

霍拉蒂奥爷爷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贵。”他说。“竞拍激烈吗?”妈妈笑眯眯地看着霍拉蒂奥爷爷问道。“有个穿黄色上衣的小男孩想跟萝蓓塔竞拍来着,”霍拉蒂奥爷爷笑着回答妈妈,“但是夏洛特和我尽力鼓励萝蓓塔,最终她胜出了。”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火急火燎地把夏洛特送到了医院。”他解释道。

妈妈摇了摇头,“可怜的夏洛特,她父母也是操碎了心。”妈妈感慨道,“我真不知道这种情况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抱起盒子,“我要回房间去了。”我说。“你不喝点什么吗?”妈妈问道。“待会儿再说吧。”“咱俩可是一整天没见了呢。”

妈妈似乎有点失望,但我毫不在意。这可不是我的错,谁让她整天不着家的。

不过,我也想自己待会儿。看到妈妈和霍拉蒂奥爷爷谈起夏洛特时那么严肃的样子,我几乎承受不住。我也在想,病得这么重,夏洛特能坚持多久呢?人有时候不是说放弃就放弃了吗?就像你平时跑步的时候,要是太过艰难,不就放弃了吗?夏洛特曾经说过,她习惯了跟别人不一样,习惯了一直病恹恹的,或者是卧床不起。我想起那个穿着黄色上衣的独臂男孩,他似乎完全没有不豫之色。夏洛特可能是对的,你习惯了某种情况,就好像会忘了那种不适,依然十分开朗。

我拿起地球仪,意外地发现盒子里还有很多东西:五个带盖的玻璃罐,还有插在烛台上的蜡烛。这个烛台十分怪异,奇重无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固定在底座上的球体,上面布满了花纹。球体中空且顶部开孔,蜡烛就放在里面。球体的另一侧也有个小洞。

我迷惑不解,这些材料是干什么用的?

我轻轻转了转地球仪。夏洛特和我曾制订过一份清单,列出了我们老了以后想去游览的国家——

法国(夏洛特的阿姨在那儿)

美国(我有个表哥在那儿)

中国(似乎很酷的地方)

澳大利亚(在那儿能看到袋鼠)

夏洛特得赶快好起来,她一定得好起来,因为我们有个庞大的计划,属于她和我的计划。我们从来没告诉过其他人打算干什么。正因如此,在车上时,我轻声说话,就是不想让霍拉蒂奥爷爷听到。这会是个巨大的惊喜。当然,要我们获胜才行。

克里斯蒂安城的博物馆宣布将会举办大型艺术比赛,城中的所有孩子都有资格参加。夏洛特和我都喜欢写写画画,夏洛特通常描绘她想象的卡通人物,而我的绘画涵盖万事万物。我曾画下了爸爸妈妈吵架的样子,那张图我只拿给夏洛特看了。

你乐意画什么参赛都可以,唯一的规则就是要跟克里斯蒂安城有关。这简直易如反掌。我打算在一角画上水塔。两位获胜者将会前往斯德哥尔摩,把图画展示给国王和王后欣赏——正值克里斯蒂安城四百岁之际,显然国王和王后也想参与庆祝活动。“你觉得可以画卡通吗?”我把大赛的事告诉夏洛特时,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俩就给博物馆打电话问了问。他们说可以——画在单张画纸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夏洛特可以画任何她喜欢的人物,只要跟克里斯蒂安城有所联系就行。

我又转了转地球仪。霍拉蒂奥爷爷还没告诉我地球仪的神奇之处。一个个国家嗖嗖地从眼前转过,越来越快,那种可怕事情即将发生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3

复活节快要来了,夏洛特还在住院。她病情严重,无法回家。我每天都去看她,有时候她爸妈开车带我去,通常我都自己骑车去。

夏洛特感染风寒,高烧不退,她妈妈说这对心脏不好的人来说十分不利。“当然,医生给她用药了,”她说,“她很快就会康复如初的。”

但并没有。夏洛特还是面色灰白,嘴唇发青。她妈妈说是因为夏洛特供氧不足导致的。我很害怕。我对氧气唯一的了解就是,要是氧气不足的话人就会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妈妈说,“夏洛特在额外吸氧。”

我想知道她需要额外吸氧多长时间。其实额外吸氧就是在她鼻子下面放一根管子,她之前也吸氧,但只是几天而已。这次都一周多了,准确来说将近两周了,可是管子仍然放在那儿。

耶稣受难节那天,我整个下午都陪着夏洛特。她不停地打瞌睡,我就在旁边画画。我希望自己的作品绝对完美,因为不够完美的话,我们就没法取胜,就去不了斯德哥尔摩了。夏洛特睡着时,我偷偷看了看她。她看起来有点不安,睡梦里也会时不时皱一下眉头。我想让她醒过来,开始画画,这样才能及时参赛。我不愿意抛下夏洛特单独去见国王和王后。所以,我们要么双双获胜,要么就双双落败,就是如此简单。

夏洛特醒来了,我们吃吃喝喝了一番。妈妈给了我钱,让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买点小圆面包和汽水。夏洛特的父母绝不会买圆面包的,他们常常自己做面包。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似乎总是待在一起,日常生活充满乐趣,跟我的父母截然不同。我爸妈唯一看起来发自内心欢乐的日子就是夏季抛开工作度长假的时候。我常常想,他们为什么不多去度假呢?“你想出什么新颖的卡通人物了吗?”我问道。“还没有。”夏洛特津津有味地吃着小圆面包,回答道。

我决定还是讨论点别的事情。“氧气管难道不痒吗?”我怯怯地问道。“一点不痒,就是太丑了。”“丑?”我惊讶地问道,“不,一点都不丑!”

夏洛特惊讶地盯着我,就像我在说疯话似的。“氧气管看起来像条长长的虫子,你试过把一条虫子粘在鼻子下面吗?”

我们两个顿时放声大笑起来。就在这时,夏洛特的父母打开门,跟医生一块儿走了进来。我见过这位医生,他叫山姆,医术相当不错。他通常都笑容满面,今天却一反常态,夏洛特的父母也是如此。我们立即停止了笑声。

我赶紧站起来,麻利地把我的画收了起来。夏洛特和我都不想谈及大赛的事情,因为此时此刻人人都觉得夏洛特哪儿都不能去。夏洛特从一开始就这么说。“如果获胜的话,我们可能得偷偷逃走才行,”她说,“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去斯德哥尔摩的。”

就这么决定了。要是我们获胜,夏洛特的爸妈不让她走的话,我们就偷偷逃走。

山姆跟我们两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把一只手放在我肩上说:“那么——我们改天再邀请萝蓓塔来好吗?”

不要改天,我想待在这儿!“我愿意让她待在这儿。”夏洛特的爸爸说道。

我如释重负地坐下。

夏洛特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她妈妈坐在了床沿上。“宝贝,治疗不像我们希望的那么顺利。”她柔声说道。

房间瞬间给人天旋地转之感。

她知道治疗进展不顺利,怎么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呢?“哪些进展不顺利啊?”夏洛特低声问道。“很多方面都不顺利。”夏洛特爸爸说。

他的声音有些古怪,似乎快要裂成一块块碎片。

夏洛特慢慢地缩到了被子里。医生为她的心脏做了很多次手术,嗯……至少六次。但不是在克里斯蒂安城,而是在隆德。显然,克里斯蒂安城的医院不是很好,无法做儿科心脏手术。隆德距离这里将近五十公里,骑车去那儿几乎不可能了。我真不愿意夏洛特去隆德。

山姆坐到夏洛特床边的椅子上。夏洛特的爸爸则斜靠在墙上,茫然地盯着窗外。“你的心脏一直比较虚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山姆耐心解释道,“这就意味着,你的心脏越来越衰竭,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他把头倾向一侧。“我知道你有时候感觉非常好,这当然不错。但是最近这次发作来势汹汹,你的心脏似乎并未恢复完好。心脏比通常情况更加疲惫,一点都没好转。”

屋子里鸦雀无声。我尝试着回忆夏洛特真正生病的时候,她病得很重,没法上学,没有力气跟朋友玩儿,也没法读读画画。她时好时坏,或者说她的身体其实越来越糟糕,只是我没意识到而已?我心如刀割,肚子顿时一阵刺痛。夏洛特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呢?

夏洛特心里有着同样的疑问,“那我们要怎么做?”她问。

夏洛特的妈妈握住她的小手。我常常暗自忖度,我要是病了,我的父母会怎么做呢?他们一直都忙忙碌碌的。霍拉蒂奥爷爷肯定有时间陪我,我只能确认这个。“你可以回家待几天,在家里休养就好,”山姆说,“当然得带着氧气瓶和你需要的其他东西,我们会祈祷你不用再回来这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我时刻忧虑的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夏洛特。”他说道,“我得跟你在隆德的主治医生谈谈,我们得给你制订一套最佳解决方案。”“那我会恢复如初吗?”夏洛特问道,“恢复得就像萝蓓塔那样?”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山姆点了点头,夏洛特的爸爸默默地抽泣起来。“我们都希望如此,希望你好起来,像萝蓓塔一样健康。”山姆说道,“但问题是,用你自己这颗心脏的话,这不可能。”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夏洛特不用自己的这颗心脏还能用谁的呢?

夏洛特似乎对此也是迷惑不解。“你可能需要一颗新的心脏。”她妈妈说道。

夏洛特和我惊讶万分,相互怔怔地望着。“一颗新的心脏?”

夏洛特的父母点了点头,她爸爸擦干了眼泪。“可能,”山姆说道,“这是最后的解决方案,也是最佳解决方案。”

最佳解决方案,最后一次手术。我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但是禁不住怀疑:你们到哪儿去找一颗新的心脏呢?

4

艺术大赛的所有参赛作品都需要在六月一日前准备好,八月份我们就会知道获胜者是谁了。我在投稿截止日期整整一百天前得知这项比赛的消息,那时觉得有大把时间准备。但是,现在没剩下几天了。复活节已经过去了,已经五月了。

爸爸给我买了新的素描板和彩色铅笔。我要求买画笔和颜料,爸爸也给我买了。他对大赛的事情仍旧一无所知,但注意到我比平时写写画画得更多了。“萝蓓塔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西奥多闷闷不乐地说,“只不过是因为夏洛特快死了。”

我气坏了,差点没揍他,但我内心也十分不安。这是他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了。“你该为自己感到羞愧,西奥多!”爸爸大声喊道,“你再也不能、绝对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听见了吗?”

我紧紧地攥着自己的画板和画笔。西奥多的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好的,对不起。”他说。接着,他又悄声补充道:“不过这是事实。”

我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们根本不知道,”爸爸说,“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但我注意到爸爸既不敢看我,也不敢看西奥多。

我如鲠在喉。我意识到,很长时间以来,医生肯定都在张罗着给夏洛特换心,但没人告诉过夏洛特,所以我俩都大吃了一惊。她现在回家了,但仍在吸氧。她越来越少画画,也没办法上学了。我去看她的时候,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在讨论艺术大赛。她不想谈及自己的心脏,我觉得她可能对此早就厌倦了。

西奥多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只不过是因为夏洛特快死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吗?这样的事情轻易不会发生。就像奶奶的死一样,是小概率事件。但无论如何,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所有事都变得异常糟糕。认为夏洛特时日不多的想法真是坏透了。简直不能再糟糕了。夏洛特和我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早就决意如此,就像我的另一位奶奶跟她最好的朋友阿格尼丝一样,她们相伴相知六十年。妈妈说她常常觉得奶奶喜欢阿格尼丝胜过爷爷,当然,我们去串门的时候从来没敢提起过。

我觉得自己是整个宇宙中最孤单的人。即使在星期天,爸爸也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的书房里,妈妈还在工作,我真心不想跟西奥多一块儿出去闲逛,所以我决定去看看霍拉蒂奥爷爷。他和小狗罗兰住在离我们不远的一栋宽敞的老宅里,那里叫作洛森堡,十分惬意舒适,就如同哥本哈根的宫殿一般。

霍拉蒂奥爷爷见到我十分高兴,我们一起坐在宽敞的阳台上,罗兰则在草坪上追逐着昆虫跑来跑去。“如果我能见到国王和王后的话,我会跟他们说说你的大房子。”我说,“我会告诉他们,这房子的名字跟丹麦的宫殿同名。”

我飞快地捂住了嘴。大赛的事要保密的!天啊,他可千万别问我为什么想着要去见国王和王后!

很幸运,他并未追问。“你跟所有的孩子一样,”他说道,“你们喜欢王室,其实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百无一用。”

他摇了摇头。“你通过地球仪到过什么地方吗?”

我还没时间考虑这事 呢,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地球仪还放在我桌上呢。箱子里还有很多其他东西,我不知道那些是干什么用的。”“我知道。”霍拉蒂奥爷爷说道,“改天把那些东西都带过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吧。”

我倾过身子,“你说过,你会告诉我地球仪的神奇之处。”“当然了。你把地球仪带过来我就告诉你。”

接着,他说想去趣伏里公园喂鸭子。我都这么大了,不适合去喂鸭子了,但还是跟着去了,我可以在他喂鸭子的时候坐在旁边画画。

现在天气暖和些了,只需要穿一件短袖上衣就不会觉得冷。我想起了夏洛特,她大部分时间都得待在屋里。

我坐在草地上,素描板架在膝盖上,太阳照得我头晕目眩。夏洛特疲惫不堪、病情严重,但我一切安好。我得完成自己的绘画作品,得尽快完成才行,那样我就有时间帮助夏洛特完成她的,如果她愿意的话。“你跟地球仪相处得怎么样?”

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拍卖会上的男孩就站在我身后,这次他穿着一件绿色上衣。

很奇怪,我一开始什么都说不出来。“还好,谢谢关心。”最终,我勉强吐出这么一句话。

要是有人问你跟一个地球仪相处得怎么样,你会怎么回答呢?

男孩走过来,坐在我旁边。霍拉蒂奥爷爷已经无影无踪了。“我叫埃里克。”他说。“我叫萝蓓塔。”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素描板,问:“你在画什么啊?”

我把素描板翻了过去,“这是个秘密。”

他耸了耸肩。“你的胳膊怎么了?”我问道。

这些话脱口而出,我一下子脸红了,双颊像着了火一般。

但埃里克丝毫没有生气,还笑眯眯的。“这是个秘密。”他说。

交到新朋友的时候,总是想知道很多事情。显然,失去胳膊的事情是个秘密,但埃里克告诉了我很多其他事情。他住在城中的其他街区,跟我也不同校。我们年龄一般大。他有妈妈,但是没有爸爸,至少爸爸没有天天在他身边。“他生活在斯德哥尔摩,”他解释道,“我们彼此不太常见面。”“你想念他吗?”“不想。”

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不确定该不该问。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我必须得知道:“为什么不想呢?”“想念一个对你不管不顾的人,恐怕很难。”埃里克说。

他擦了擦鼻子下面,向远处看去。我再也没问关于他家庭的问题。

霍拉蒂奥爷爷又出现了,他立马认出了埃里克。“你在这样的日子出现了,太神奇了。”他说。

这样的日子。糟糕的一天现在似乎有所好转了。爸爸妈妈一直说,我不能跟夏洛特一起待那么久,我应该去见见其他朋友。但是为什么呢?夏洛特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啊!虽然埃里克看起来也很友善。他不喜欢涂涂画画,但他会用自己的一只手打鼓。“我有两只脚,你知道的。”他说。

我们在公园中多待了一会儿,一直待到霍拉蒂奥爷爷决定回家的时候。我们问埃里克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他说愿意——最主要的是,他想知道我住在哪儿,方便再次见面。

我们打算去霍拉蒂奥爷爷那儿,途中经过我家。“就是那儿,”我说,“我就住在那儿。”

埃里克记在了心里,“房子很漂亮!”

很多人都这么说。房子宽敞洁白,宽大的大理石台阶一直通到前门。“房子是我爸妈自己设计的。”我说。

埃里克更加吃惊了,“你也会成为一名建筑师吗?”他问道,“毕竟你画了那么多画。”

我对此十分反感,我完全不想成为建筑师。“我画的是其他东西,”我说,“一些美好的事物。”

埃里克打量了一下相邻的房子,“你的朋友住在哪里呢,拍卖会上跟你一起的那个朋友?”“就在那儿。”我指着旁边的一栋房子说,“这会儿她不太舒服。”

霍拉蒂奥爷爷摸了摸我的胳膊,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我心烦意乱。“她怎么了?”我们一边走,埃里克一边问道。“她的心脏有点问题。”

埃里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这样的人,”他说道,“他的心脏有点问题,但换了一颗新的心脏,就一切都好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真的。”“他好了吗?”“远不止好了。”“他从哪儿找的新心脏呢?”“我怎么知道呢?”

我咽了几次口水。想象一下,要是夏洛特有一天能恢复健康的话,我们就能去美国和中国,还有我们清单上的其他地方了。

我偷偷瞟了埃里克一眼,他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你确定那人没有去世吗?”我轻声问道,“就是那个换了新心脏的人?”“我很确定。”

霍拉蒂奥爷爷叹了口气,“你忘了些重要的事情。”“忘记什么了?”埃里克和我异口同声道。我们咯咯傻笑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一辈子没笑过了。

霍拉蒂奥爷爷微笑着,“你们忘记了人人都会去世。人人如此。没有人能长生不老,也没有人愿意长生不老。”

我赶紧问道:“你不会死的,对吗?”“我当然会死!”霍拉蒂奥爷爷飞快地补充道,“但现在不会!”“我当然不希望死,但那可由不得我。”

我紧紧地攥着自己的素描板,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们知道人人都会死,”我说道,“终将告别。”“当他们老去的时候。”埃里克说。“非常非常老的时候。”我说。

霍拉蒂奥爷爷邀请我们进去喝点东西,吃点好吃的。我们在屋里坐下,因此没能看到路上疾驰而过的救护车。

5

我们聚在一起喝东西的时候,夏洛特病情恶化,严重到不得不乘坐救护车往医院赶。我回家后才发现这件事,第二天是星期一,我得上学去。

我们的老师玛蒂尔达决定,我们每个人都给夏洛特写封信。“也许萝蓓塔去医院看望夏洛特的时候,可以顺便把信带去医院?”玛蒂尔达看着我说道。

我点头同意了,我当然愿意把信带去了。

但是,我什么都不想写。我画了一幅画代替:辽阔的草地上,星星点点地开满了花。夏天很快就要来了,夏洛特会再好起来的。

玛蒂尔达将所有信收在一起,放在了信封里,然后说:“现在,我要给你们布置点家庭作业,一些不同寻常的家庭作业。”

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家庭作业,不像平时那样无趣,那又是怎样的呢?“我希望你们写出在广阔的世界中最害怕的五件事情。”玛蒂尔达说。

班上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除了我。我旁边就是夏洛特的座位,现在空着,我没人可以交谈。“您指的是哪种事呢?”马林问道,“像战争这样的事情吗?”“任何事情都可以,”玛蒂尔达老师说,“战争、疾病——你们自己才知道什么让你们害怕。”

我低头看了看桌子,想起了我的奶奶。她脑袋上出血了,出血很严重,所以她才会晕倒。正因如此,她才径直撞到了树上。这似乎很……愚蠢,但首先这非常、非常可怕。

回家的时候,玛蒂尔达把写给夏洛特的信交给了我。“请把我们的爱转达给她。”她拍着我的胳膊说。“好的。”

我不喜欢别人拍打我,感觉我跟只小狗似的。

我背上帆布书包,踩着自行车回了家。刚到家,我就接到夏洛特的妈妈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她说夏洛特太累了,今天下午没办法见我了。我想起了那些信,夏洛特明天再看信也可以。

西奥多正坐在桌边吃三明治,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也沉默不语,我们俩彼此都不习惯说很多话。

我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跟西奥多相对而坐。我拿出素描板和笔,写道:我最害怕什么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最怕什么。我用工整的大字写下:死亡

我讨厌死亡,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首先,死亡永不会停止,从来不会。我还要写点什么呢?我对很多东西都不害怕。不害怕蜘蛛(像我的朋友奥斯卡那样)或战争(像霍拉蒂奥爷爷那样)。接着,我又想起了什么——奶奶做的梅干汉堡

我确实不太喜欢奶奶做的梅干汉堡,汉堡用碎牛肉和梅干制成,味道像猫食一样。即使这样,也还不足以让我害怕。“你干什么呢?”西奥多一边抓着素描板,一边问道。他看到了我在那儿写东西,却仍这么问。“放手!”我呵斥道。

西奥多看到我写的东西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认真问你——这是什么?”

我抓过素描板,“家庭作业。”“家庭作业?你没在开玩笑吧?”

我摇了摇头,合上我的素描板,认真思考着。

西奥多吃完了自己的三明治,“那你为什么害怕奶奶的汉堡呢?”

我没搭理他。“是因为那次你卡住喉咙的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

西奥多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记着这件事,最后不是都平安无事了吗?”

是平安无事,但当时确实太恐怖了。我们在爷爷奶奶家吃晚餐,当我吞下一块那样令人作呕的汉堡时,竟然卡在了喉咙里。我无法呼吸,差点没死过去。爸爸迅速地把我从椅子上抱起来,使劲地按我的肚子,那块汉堡才从我的嘴里出来。此后我们去看望奶奶时,菜单上就再也没有了梅干汉堡这种食物。“那么,你害怕什么呢?”我闷闷不乐地问道。

我以为西奥多会像往常我问他问题那样站起来走开,或者说点什么刻薄话。但这次并非如此。他停下来想了想,想了很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他说,“可能是撞坏我的轻便摩托车吧。我害怕孤单,害怕没有朋友,那可就真让人有点沮丧了。”

我眨了眨眼睛。我也不喜欢没有朋友。当然不喜欢。我为何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飞快地写下:孤单

西奥多跑到自己房间去了,但又返了回来。“我也非常害怕变聋或失明。”他说。

说完他又消失了,我自己在那儿吃着三明治做作业。如果我失明的话,就看不到自己在画什么了,这简直太糟糕了,想起来就让人无法忍受。我得把这条添到清单里面去——失明

我现在至少知道四件害怕的事情了。我在想夏洛特会害怕什么,还有埃里克,我在想他的胳膊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他一出生就没有胳膊,或者是在事故中失去了胳膊。

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浑身发抖。

如果我失去一只胳膊或一条腿的话,我会吓死的,那种心情难以言表。要把这个加到清单里吗?我不是很确定,失明可能会更糟糕。还有,相比失去一条腿的话,我宁愿变聋。或者……

我放弃了,很难决定哪种情况最糟糕。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地球仪放在桌上,我放下素描板,走向地球仪。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确实没时间想地球仪的事情。霍拉蒂奥爷爷为什么说它是神奇的呢?他还说我需要这个地球仪——用它干什么呢?

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得打电话问问霍拉蒂奥爷爷。他很快接起了电话。“你答应了要告诉我的。”我说。“告诉你什么?”“地球仪的神奇之处。”我细声细气地说。

霍拉蒂奥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明天带着地球仪跟盒子里的东西到洛森堡来吧,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挂断电话之后,我的心怦怦乱跳,我终于要解开地球仪的神奇之谜了。

6

第二天放学后,我直奔洛森堡。夏洛特病情仍旧很重,我仍不能去看她。去霍拉蒂奥爷爷那儿让我感觉很不错,至少让我有事情可做。“千万记住,他可能不希望你整天在洛森堡跑来跑去的。”我妈妈有时候会这样说。

这话让我有点迷惑不解:我不可能“整天”待在洛森堡,我也知道霍拉蒂奥爷爷没有嫌我烦,他跟我说过。

我们坐在他的走廊上,听着雨滴在屋顶上叮咚作响。漂亮的地球仪没有被弄湿,它一直被放在盒子里,盖着盖子。我却湿透了,得借条毛巾擦擦雨。罗兰不得不待在家里,并没有走来走去挡着路。“好了,我来看看。”霍拉蒂奥爷爷一边把地球仪放在桌子上一边说道。

我用毛巾轻轻擦拭着额头。“看什么?”我问。

霍拉蒂奥爷爷把盒子里的其他东西也拿了出来。“我之前看过跟这个类似的地球仪,”他打开了话匣子,“那时我还是个水手,我所在的船停靠在安哥拉。”“安哥拉?”“南非的一个国家。”他解释道,“就在这儿。”

他指着地球仪上的一个地方说着。想到他经常旅行,还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心里就止不住地羡慕。也许我也可以成为一名水手,去看看整个世界。“我们是午夜到达的。”霍拉蒂奥爷爷接着说,“我记得我们要靠岸卸载货物,我得去岸上的办公室填一些表。我就在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她。”“看到了谁?”“一位年老的女士。她拿着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地球仪,那些玻璃罐也跟这些如出一辙,还有和这个类似的烛台。”

他朝着桌上东西的方向点了点头。“她说过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吗?”我好奇地问道。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她说了。我就是这样知道神奇地球仪的。”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亲爱的萝蓓塔,这可不是个普通地球仪。这是个许愿地球仪。”

许愿地球仪。这听起来太美妙了,让人不敢相信。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相信童话故事的年纪了,但同时我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许愿地球仪。

那么,我可以许个愿,请求地球仪实现吗?“就是这样。”我问话的时候,霍拉蒂奥爷爷说道。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只想许一个愿——让夏洛特好起来,不要死去。“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急切地问道。

霍拉蒂奥爷爷将那个奇怪的烛台放在地球仪旁边,点燃了球形内部的蜡烛。“就是这么用的。”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个地球仪非常古老,每个买到或得到它的人能许一个愿——只能许一个愿,然后它就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地球仪。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不能用,等到你哪天想要许愿的时候,我很愿意说明哪些是必做事项。”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什么愿望都可以许吗?”我问道。“恐怕不是,你不能许跟死亡相关的愿望。”“什么?”“你听到我说的了。”霍拉蒂奥爷爷严肃地说道,“只要跟死亡无关,一切愿望都可以许。必须跟死亡没有任何关系。”

我心跳不已。不能许跟死亡相关的愿望,这就意味着我不能许愿让夏洛特不要死去。“你明白了吗?”霍拉蒂奥爷爷直视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点了点头,感到非常失望。我明白,但还是接着问:“如果我就要许这样的愿望,会怎么样?”“如果你许下跟死亡有关的愿望,就会永远毁掉地球仪。当然,也就永远无法实现愿望了。你明白了吗?”

我又点了点头。“好。这样的话,我教你地球仪怎么用。”“首先,你要点燃蜡烛,”他说,“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然后要关灯并拉上窗帘或百叶窗,房间一定要真的黑下来。”“好的。”我说,“但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不这样你就没法看到光线。”

霍拉蒂奥爷爷双手圈在烛台旁边,我看到一束微弱的光穿过球形上的小圆洞照射出来。“然后,你将地球仪放在烛台旁边,让光照到地球仪上。”

霍拉蒂奥爷爷停了停,“接下来你就要转动地球仪。”他吹灭了蜡烛,示范道:“就像这样。”

他就像我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开始转动地球仪。“好的。”我说。“当地球仪停下时,光束将会指向地球仪上的某个特定地点。”

我看了看地球仪。“然后呢?”我好奇地问道。

霍拉蒂奥爷爷拿起其中一个玻璃罐,“然后你就用光束所指地方的土或水装满这个瓶子。”“但是……要是光束指向……澳大利亚怎么办?那里可是距离瑞典很远呢。”“确实挺远的。”“那么,我怎样才能弄到那地方的土或水呢?”“小朋友,那位安哥拉女士可没说这个。你无须到那儿去自己取,可以让其他人帮忙。你可能有认识的人正好去澳大利亚。”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奏效呢?“其他的罐子怎么用呢?”我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四个罐子问道。“同样的步骤。你要转动地球仪五次,每转动一次,光线就会照到一个新的地方,你或者其他人必须从每个地方都收集一些土或水。我跟你说,光线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也是一大神奇之处,虽然是从球体的小洞里射出的光线,但光线会移动。”

我叹了口气说:“谢谢你给我讲解清楚,但我不觉得……”“我还没说完呢!”霍拉蒂奥爷爷不耐烦地说道,“你把所有玻璃罐收回后,将它们跟地球仪一起放到盒子里。接着,把盒子放到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等候一晚,第二天就会愿望成真。”

这听起来确实很神奇,但看起来要完成所有事太难了。如果我转动地球仪,获得了五个根本不可能去的地方怎么办,那一切不就毁了吗?“你相信这个吗?”我迟疑地问道。“相信。”霍拉蒂奥爷爷说,“完全相信。”

但我不相信。唉——虽然我想相信,但是获得土或水简直太难了,事实上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我默默地将东西放回盒子里。就在这时,霍拉蒂奥爷爷的电话响了,他跑去接电话,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得太快了。“萝蓓塔,你得回家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为什么啊?”

霍拉蒂奥爷爷看起来很难过,“是夏洛特的事情。”

7

刚才是我爸爸给霍拉蒂奥爷爷打的电话。爸爸刚刚下班回来,我飞奔回家的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雨已经停了。

我跑得飞快,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抱着的盒子显得格外沉重。“怎么了?”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是夏洛特。”爸爸说道。“我知道是关于她的!”我大声喊道,“她没有死,对吗?”

爸爸看起来很悲痛,我简直无法呼吸。“她没死。”爸爸冷静地说,“当然没有,但她的病情严重恶化了,很严重。很显然这是昨晚的事,现在医生们确定,夏洛特需要新的心脏,越快越好。”

我把盒子放下,“如果她找不到新的心脏呢?”

爸爸躲开我的眼神,看向别处。“爸爸,如果她找不到新的心脏呢?”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以后再谈这事吧。”

我明白了。我知道,没有新的心脏,夏洛特就会死的。

那时候,事事痛彻心扉,让我不想活着承受。我悲痛至极,反而无法哭出声来。

爸爸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进了家门。“她可以用我的心脏。”我说。

爸爸大吃一惊,“那是不可能的。”他说。“为什么不行呢?”即使我心中早已知道答案,仍忍不住追问。“因为那样你就死了。你难道不明白吗,萝蓓塔?没有心脏谁都活不了,没人能活。”“确实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到哪儿去找一颗没人要的心脏呢?”

爸爸的脸上也是一片绝望之色,“我也不知道,”他说,“这可不是那种到处搜索就能找到的东西。”

他走到厨房去,“你喝茶的时候想吃点什么吗?我可以做点你喜欢吃的。”

我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来点意大利面搭配肉丸怎么样,再来点番茄酱?”爸爸建议道。

我耸了耸肩。如果张嘴说话,我恐怕就要哭出声了。我走进自己房间,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有人敲了敲我的门,其实门是开着的。我抬起头,看到西奥多戴着棒球帽站在那儿。我猜他是正好要出去。“你怎么样?”他问道。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好。”我小声说。“那就好。”西奥多摆弄着自己的帽子,“待会儿见。”他边说边离开了。

我自己站在那儿,泪流满面。

可怕的事情发生时,一切都难以理出头绪。直到第二天,我才意识到夏洛特病得有多重。一大早,我趁着上学前的时间跑到了医院。看到夏洛特,我掩饰不住地难过,她比以往病得更重了。我爬上床,跟她并排躺在一起,她开始抽泣。“告诉我,”我轻声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洛特开始说话,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我得靠得很近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新心脏的事情很棘手,显然很难找到,医生就是这么跟她说的。目前没有新的心脏,现有的心脏都有人在用。夏洛特需要等到拥有健康心脏的人去世,比如说发生事故什么的,然后她就能拥有那颗心脏——当然,首先这心脏得适合她,这一点也至关重要,随便放颗心脏进去是不行的。

这一切听起来让人无比绝望。“你很快就能回家了,对吗?”我问道。“可能吧。”“那你能回去上学吗?”“不行,也许秋天可以,但现在不行。”

我不安地动了动。我敢问她多少问题呢?有什么话是我不想听的吗?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我必须明白这一点。“你需要多快换上新的心脏?”“尽快。”“尽快是多快?”“非常快。”

我坐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得开始找了,”我坚定地说,“每天都找,那样就能在秋天前找到一颗心脏了,因为那时咱俩就得到斯德哥尔摩去见国王和王后了。我们一定要一起去好吗?”

夏洛特点了点头说:“好的。”

我站起来,“我得上学去了。”

夏洛特开始咳嗽,我十分担心。“你爸爸妈妈在哪儿?”我问她。“他们去吃早餐了。”她揉了揉眼睛,似乎一大早就累了。“你最近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她问道,“我是说在学校里。”

我转转眼珠,思考了一下,“我们布置了一项很奇怪的家庭作业,要写下我们最害怕的五件事情。”“我能看看你写了什么吗?”夏洛特问道。

我有点犹豫,毕竟我把“死亡”放在了最上面。话说回来,夏洛特可能也害怕死亡呢。我打开自己的帆布书包,拿出素描板。

夏洛特浏览了一遍我的清单,“你只写了四件事情,不是五件。”“我想不起其他事情了。”我说。

我把素描板放回帆布书包里。“我也要列一份清单。”夏洛特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离开前还是问了。“那么,你最害怕什么呢?”我问道。

夏洛特眼中出现了猜疑的光。她焦虑地看着门口,让我靠近一点,她不喜欢其他人听到她说的话。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怕我死了之后,我的父母会非常、非常伤心。”8

我答应了夏洛特要去寻找一颗心脏,我信守了诺言。我疯了似的去寻找,在报纸上和网上搜寻线索。爸爸妈妈喜欢阅读每天的报纸,他们订阅了多种不同的报刊。我阅读了瑞典发生的每场事故,但没有有关多余心脏的任何消息。

后来,夏洛特获准回家了。她一直疲惫不堪,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沙发上或躺在床上,护士每天过来照顾她。我尽我所能,经常去看她。很快,离这个学期结束只有一周了,而距离艺术大赛截止只有两天了。“我画了这个,”夏洛特边说边给我看她的画,“只是……我还没有画完。”

或者说,她还没有给任何人物上色,还有很多铅笔线条也需要擦去。“我可以把画画完,”我说,“要是你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完成这幅画,这样你就也能参加大赛了。”“我觉得你完不完成这幅画都无所谓,”夏洛特说,“这幅画不太好,我肯定没办法获胜。”

我很难反驳她。这张画确实无法列入她的最佳作品之列。我想起了许愿地球仪还有霍拉蒂奥爷爷所说的话。地球仪能帮我们赢得大赛,但首先得从世界各地找到适当的土和水。这种想法让我十分不安。我认识的人都在瑞典,我没法让许愿地球仪发挥作用。“你的画是什么样的呢?”夏洛特想知道。“我还没画完呢。”

她大吃一惊,有点担心,“你怎么在两天内把咱们两个人的都画完呢?”

我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担心。当大家都上床睡觉后,我突然有些灵感。我兴奋不已,立马开始画了起来,即使第二天疲劳也无所谓——画画的事情比较紧急!

我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很长时间,非常长的时间,但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十分愉快。若是我能把夏洛特的画也画完,我们就有机会获胜了。我在被子下面蜷缩成一团。

除了跟夏洛特一起去斯德哥尔摩,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让她活下来。

没人知道我为何这么累,连续两天都是如此,因为第二天我要把夏洛特的画弄好。

妈妈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她说,“接下来几天你最好别去看夏洛特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愚昧的话了,我只好打电话告诉夏洛特一切都弄好了。“我今天把画寄出去了。”我对着电话小声说道。

你永远都不知道西奥多是否在附近偷听。“太棒了。”夏洛特说,疲倦之意胜过欣喜之情。

她只能勉强说几分钟的话,随后我们就挂断了电话。我肚子一阵刺痛——夏洛特越来越疲惫了。

我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是时候搜索心脏了。

门铃响了,我听到西奥多去开门。“萝蓓塔,有个男孩找你!”他大声喊道。

男孩?

我走到走廊那儿,看到了来人——埃里克。自从趣伏里公园一别,我们再未见面。“你好。”他说。“你好。”“你想做点什么吗?或者,你在忙吗?”

我蹭着地板一路走过去。我吗?“不忙。”我说,“我并不忙,只不过……”

我想起自己需要在网上和报纸上查看的那一堆新闻故事。我花了太多时间画画,其实心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不过什么?”埃里克问道。

我决定跟他实话实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最好的朋友吗,就是那个心脏不太好的朋友?她需要一颗新的心脏,我正在帮她找。”

我把这些大声说出来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埃里克不认识夏洛特,他不会害怕。“一颗心脏!”他说道,“你要为朋友找一颗新的心脏?”

我点了点头。“我可以帮忙,”埃里克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又惊又喜——当然可以了!这样我们就有两个人一起找了,这可比我一个人找好多了。

我们一起走到我的房间。“我通常会通读我能找到的所有报纸,”我说,“我也会在网上找。”

埃里克指了指地球仪,“这个地球仪不能帮忙吗?”他问道。

我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霍拉蒂奥爷爷告诉我的许愿地球仪的事情。“你什么意思啊?”我说,“这就是个普通的地球仪啊。”

埃里克噘着嘴摇了摇头,“不是,这可不是个普通地球仪,”他说,“这是个神奇的地球仪。”

我没搭理他。在拍卖会上埃里克本来是要买这个地球仪的,他知道这是个许愿地球仪吗?我匆匆跑去关上了卧室门。“你知道这个地球仪怎么用吗?”我问道。

他又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这个地球仪十分、十分特别。”

也许我应该想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并未多想。恰恰相反,我问自己这时候该怎么办。我不能把许愿地球仪的事告诉他……或者,我该告诉他?埃里克可能知道如何从世界各地收集土和水。

我感觉有点不安,手掌都出了汗。要是他觉得我在说谎,我该怎么办?他会笑话我吗?好吧,其实这些都无所谓。

我看了一叠叠的报纸和电脑上的所有新闻,似乎哪儿都没有心脏能提供给夏洛特。

这时候,我才打定了主意。

我竭尽全力地为夏洛特寻找新心脏,至今尚未成功。是时候尝试点不同的东西了,尝试点完全不同的东西。

地球仪没法实现与死相关的任何愿望,但还是可以帮助我们。我必须得找到办法来拯救夏洛特。这可能很困难,或者压根儿不可能,但值得一试。

现在是魔法显灵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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