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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8 22: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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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在宇

出版社:中国计划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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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舵三部曲

掌舵三部曲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掌舵三部曲作者:龙在宇排版:小不点出版社:中国计划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8-10ISBN:9787518202454本书由中南博集天卷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暗流汹涌杜林祥不禁想起在EMBA课堂上教授的一番话——中国企业家最不缺的就是大谋略、大气魄,能够以超常规的方式,让自身事业在短时间内爆发式增长。但中国企业家缺耐心,绝对无法穷尽几十年的光阴,像雕琢艺术品一样管理自己的企业。1摩天大楼底下的擦鞋工

河州的天气,真有些令人捉摸不定。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便黑云压城,晚饭之后,整座城市被一场倾盆大雨浇灌。

坐在办公室里的杜林祥唤来秘书:“下楼去看看,要是老范还没收工,就派车送他回家。他腿脚不利索,赶上这么大的雨,可怎么是好?”

五分钟后,秘书向他报告:“老范已经回家了。”杜林祥“哦”了一声,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

老范名叫范长春,是一个腿脚残疾的擦鞋工。

高耸入云的纬通大厦坐落在河州新城中心位置,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地段。就连范长春这样的擦鞋工,也把摊子摆在大楼旁边,指望能多点生意。简陋的擦鞋摊,实在太煞摩天大楼的风景,纬通集团与城管协商了好几次,打算撵走这帮人。

城管先后来了几拨人,的确赶跑了一批擦鞋工,但有的人依旧顽强地坚守下来。城管回话说,剩下的都是耍赖使泼的刁民,我们也怕惹出事端,不便硬来。“尤其有个瘸子,擦鞋的箱子里装着农药,一副随时准备自杀的架势。”

听到这话,纬通集团副总裁林正亮火冒三丈。他拍着桌子怒吼:“在河州,老子就没见过比我还刁的人。”他率领公司的保安冲出大楼,准备自己动手,让这帮擦鞋工滚蛋。

十多分钟后,清场行动中途叫停。林正亮还把那名身揣农药的瘸子,带进杜林祥的办公室。林正亮一脸惊喜地说道:“三哥,你还认识他吗?”

杜林祥打量了一番,实在想不起这个衣衫破烂的擦鞋工是谁。擦鞋工满脸木讷,一言不发。倒是林正亮说道:“三哥,他就是春娃子。咱们几个从小学到初中,还一直是同学。”“春娃子?就是范长春?”杜林祥终于想起来。

擦鞋工涨红着脸,仿佛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林正亮点头道:“没错!他就是范长春。”“哎呀,是春娃子啊!”杜林祥高兴地站起来。

杜林祥、林正亮对范长春印象深刻,不仅是由于同学关系,还因为范长春是当年学校里的孩子王。范长春的父亲是个哑巴,生出的孩子却能说会道,机灵异常。年少时的范长春,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他说的话,班里的孩子都不敢顶撞。杜林祥还记得,当年范长春一声吼,自己就会吓得直哆嗦。

在那个闭塞的乡村,范长春就是幼时杜林祥崇拜的偶像!

同为乡里娃,家境都不富裕。中学之后,大家都没有继续学习,而是各奔东西,打工挣钱。但当时的杜林祥认定,范长春日后一定比自己挣钱多,有出息。

杜林祥亲自为范长春沏了一杯茶,然后问道:“春娃子,你这些年在干啥?”

范长春终于开口说话。尽管说得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杜林祥还是大概听清楚了。

范长春出去打工没几年,就在工地上摔残了腿。一个不能干重体力活的男人,在村里是不受待见的,甚至连讨老婆都成问题。后来,范长春才娶了邻村的一个寡妇,年纪还比自己大。两人生了一对儿女,女儿几个月就夭折了,儿子初中毕业后,去驾校学开货车。

儿子很勤快,跑车也能挣些钱。结婚两年后,范长春的儿媳怀上身孕,一家人的苦日子眼看就要熬到头。

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儿子年轻的生命。范长春夫妇的眼泪还没擦干,又被另一个消息惊呆。儿媳妇跑去医院,准备打掉腹中的小孩。范长春夫妇连滚带爬赶到医院,儿媳妇却哭着对他们说:“爸、妈,家里的情况咱们都清楚。我还年轻,这辈子总得再嫁人。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嫁出去?爸的腿脚不方便,妈的身体也不好,孩子生下来怎么养?”

在医院走廊,范长春给儿媳妇跪下了,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孩子生下来,我们来养。只求你行行好,给我们老范家留下这条根!”

儿媳妇最终答应了他们,还为范家生下了一个男孙。起初几年,范长春的老婆靠在医院当护工,支撑着这个家。前年她突然中风,再也不能挣钱,范长春只好拖着残疾的双腿,进城以擦鞋为生。

听完范长春的讲述,杜林祥问:“擦鞋生意好吗?”范长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杜林祥从抽屉里取出一万块钱,递给范长春:“把钱收着。以后就在楼下擦鞋,谁也不会来撵你走。”

望着范长春离开办公室的背影,林正亮叹了口气:“三哥,咱们和春娃子都是同学,现在看起来,他仿佛比我们大了二十岁。”

杜林祥深吸了一口烟:“你看他今天说话的样子,总是结结巴巴。不仔细听,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是啊。”林正亮说,“跟在学校时,简直是两个人。当年的春娃子,不晓得怎么就变成这样。那时村里人还说,范哑巴生出个能说会道的儿子,现在看那木讷样子,比起他的哑巴父亲,真好不了多少。”“再聪明的人,被生活折磨几十年,大概也就是这样子吧。”杜林祥闷头抽起烟来。

范长春胜利留守后,其他被撵走的人也陆续回来了。纬通大厦楼下,从此多了一道并不靓丽的风景。杜林祥此后特意去找过范长春几次,想叙一叙旧,但两人相视而坐,却找不到哪怕一句共同语言。

杜林祥心中没有一丁点事业成功的骄傲,却多了份莫名的伤感——如果当初走霉运,在工地上摔伤的是自己,今天是否也和范长春一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得知范长春已经回家,杜林祥只能在心中默念:“但愿他别在路上碰着这场大雨。”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这时秘书又走了进来:“车已经准备好。这么大的雨,杜总还要出去吗?”

杜林祥掐灭烟头,站起身说道:“当然要去。”

汽车驶出地下车库,载着杜林祥直奔河州警备区大院。因为提前通报了车牌号码,大院门口的卫兵直接放行了。汽车驶过时,挺立在风雨中的卫兵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汽车缓缓驶过警备区礼堂以及一片宽阔的运动场,旋即拐上一条绿树成荫的小道。道路两旁植物茂盛,一队荷枪实弹的战士正在冒雨巡逻。

小道尽头还设有一座岗哨,卫兵伸手拦下了杜林祥的轿车。司机探出脑袋,笑着说:“同志,我们进来找人,已经报过车牌了。”“我知道。”卫兵一脸严肃,“凡是进去的人,都得拿身份证做登记。”

杜林祥赶紧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司机。司机跑进岗亭,工工整整地做起登记。卫兵此时又开口了:“车上是谁?”

司机答道:“我们老板。”

卫兵说:“请他下车,这里的登记必须由本人自己填。”

司机满脸堆笑:“雨下这么大,就让我替老板登记了行不?”“不行,必须本人登记。”卫兵的口气不容商量。

就在杜林祥下车做登记时,另有两名卫兵围着轿车转了一圈。他们以无比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车内的一切。

做完登记后,杜林祥重新钻进车内。汽车又往前行驶了几百米,在一栋深灰色院落前停了下来。“杜总,你好!”院子门口,一名精干的中年人打着伞迎候在此。这名中年人便是河州市委办公厅副主任赵洪飞,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省委常委、河州市委书记徐万里的大秘。杜林祥此行,正是专程来拜见徐万里。

杜林祥快步走下车,热情地伸出双手:“赵老弟,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接着,杜林祥压低声音问道:“徐书记这会儿有空吧?”

中年男人点点头:“徐书记正和一个朋友在书房里聊天,他说你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杜林祥一脸笑意,连声答道:“好,好!”

在河州市二环内,有一座名叫桂溪苑的别墅小区,洪西省的大多数省级高官便居住于此。曾担任过常务副省长的徐万里,原先也住在桂溪苑。来河州出任市委书记后,徐万里才将家搬进了河州警备区的大院。

杜林祥还是第一次走进警备区大院,不过桂溪苑他却去过多次。两相比较,警备区大院的环境,的确要清幽许多。

20世纪90年代,桂溪苑兴建时只有二十多栋别墅。然而那些陆续退下来的领导,有许多并未搬走。为了让新来的领导住有所居,桂溪苑不得不一次次扩建。如今的桂溪苑,已居住有五十多户人。

人一多,各种不方便的事情就出现了。一名下面的市委书记曾告诉杜林祥,去桂溪苑里拜见领导,必须得换个车牌,为啥呢?“你去这个领导家里,其他领导就会想,他怎么不来我家?你去现任领导家里,退下来的领导瞅见了又会想,这小子真是势利,对我们这些老家伙不闻不问。”

而徐万里如今居住的小院,只有三个邻居,分别是河州警备区的司令员、政委以及省军区的一位副司令员。这样的环境,比起桂溪苑自然清静得多。譬如今日杜林祥的拜访,就用不着“换个车牌”。

当然,并不是每位地方官员都能享受住进军队大院的待遇。据杜林祥所知,在冠盖云集的省会城市河州,住在军队大院里的地方领导,仅有省委书记贺之军与河州市委书记徐万里两人。

按照中国的政治传统,地方党委一把手都会兼任所在地军区的党委第一书记。贺之军与徐万里就分别兼任着省军区与河州警备区的党委第一书记。正因为此,贺之军能住进省军区大院的将军楼,同为正省级的省长姜菊人,就只能待在桂溪苑里。吕有顺在河州担任市长时,来警备区大院找市委书记陶定国汇报工作,还被不认识他的卫兵拦过一次。

二楼的书房里,徐万里正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书桌前交谈,桌上摆放着四款型号各异的相机。见有客人到来,徐万里不再摆弄相机,转过身来与杜林祥打招呼。“小赵,去给杜总沏茶。”徐万里吩咐自己秘书,接着又说道,“你们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纬通集团的杜总,咱们河州有名的企业家。这位谢奇峰老师,原来是中央媒体驻洪西记者站的摄影部主任。他可是位摄影大家,退休这么多年了,还是背着相机满世界转悠。”

就在杜林祥与谢奇峰握手时,徐万里已坐回沙发上,他跷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杜总,国庆长假这几天,你一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有事来找我。究竟什么事啊?”

杜林祥一脸憨厚地答道:“上次徐书记来企业视察,我提出希望能享受一些税费减免的优惠政策。徐书记当场拍板,叫下面的部门落实。这对我们企业的发展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我就想趁着假期,当面来感谢您。”“我当什么事。”徐万里挥了挥手,“纬通是河州的重点企业,支持你们的发展,身为市委书记责无旁贷。用不着感谢!”“在徐书记眼里的小事,对于我们企业却是天大的喜事。说真的,徐书记能来河州,不仅是纬通之福,更是所有河州老百姓的福气。”杜林祥的一大本事,就是能用无比真诚的神情,说出这种令人舒坦的话。

徐万里面无表情:“言重了。”“国庆假期,徐书记没有出去度假?”杜林祥故意岔开话题,因为谢奇峰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出来。杜林祥盘算着先东拉西扯一阵,等谢奇峰离开后,再来切入主题。

徐万里摇着头:“我都多少年没过节假日了。如今来河州工作,更没有时间了。杜总这几天出去没有?”

杜林祥答道:“前几天去了趟云南。”“云南是个好地方。”谢奇峰这时插话,“半年前我还去过那里,拍了好多照片。”“什么时候把照片给我看一下。谢老师拍自然风光可是高手。”提起摄影,徐万里似乎兴趣盎然。接下来,徐万里与谢奇峰兴致勃勃地探讨起有关摄影的专业问题。坐在一旁的杜林祥,简直如堕五里雾中。

转眼就十点过了,徐万里的谈兴依旧很浓。他还把书桌上的相机拿到手里,一边把玩一边向谢奇峰请教。

谢奇峰并非不懂事的人。他当然清楚,杜林祥这样的大老板专程拜见市委书记,不会只是说声“谢谢”那般简单。谢奇峰几次说要先离开,却被徐万里挽留下来。

杜林祥暗自揣度,徐万里挽留谢奇峰,恐怕既是请教摄影技术,也是展现一种姿态——人家还不想与你杜林祥闭门畅叙!

杜林祥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并没带真金白银上门,纵然把包里的礼物掏出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杜林祥看了看表,起身告辞。他同时从包里掏出数天前从云南老班章购来的单株古树茶:“这次去云南,有朋友送了我一包茶叶。今天来拜访徐书记,也不敢带什么贵重礼品,就把这包茶叶转送给您。”

徐万里推辞了几下,但实在拗不过杜林祥的热情,只好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谢谢杜总了。”

徐万里只在书房门口与杜林祥握手道别。送杜林祥下楼的,依旧是他的秘书赵洪飞。

与喜怒不形于色的徐万里不同,赵洪飞对杜林祥十分热情。在楼梯上,赵洪飞拉着杜林祥的手,低声说道:“上个月我妹妹买房子的事,麻烦杜总了。”

杜林祥说:“老弟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可要生气了。”

赵洪飞感激地说:“这几天一直陪着徐书记,一丁点时间也没有。回头抽空再请你喝酒。”

走出小院,赵洪飞亲自为杜林祥拉开车门,而后欠身挥手,目送杜林祥的轿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杜林祥早早来到办公室,按照计划,上午十点将召开集团公司十一黄金周销售情况总结大会。开会前半小时,杜林祥将公司宣传部部长袁凯叫来办公室:“一会儿的会议你就不要参加了。这几天,抓紧去办另一件事。”“什么事?”袁凯问道。

杜林祥说:“昨晚我认识一人,据说曾经是中央媒体驻洪西记者站的摄影部主任。如今已经退休,但依旧喜欢去各地摄影。你尽快把这人的联系方式搞到。”“好的。”袁凯点点头,接着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杜林祥说:“听人介绍,是叫谢奇峰。当时没留名片,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所以才要你去问一下。”杜林祥加重语气,“这件事很重要!你以前就是记者,在圈里朋友多,务必赶紧打听清楚。”

袁凯答道:“明白!”

在袁凯缺席的这场总结大会上,杜林祥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份份捷报。低价促销的策略大获成功,纬通在各地的销售形势十分喜人,企业回笼了大笔现金。公司总裁庄智奇与常务副总裁安幼琪都断言,纬通资金链最紧张的时期已经过去。按照目前的财务状况,足以支撑到公司成功上市的那一刻。

这样的小胜,当然不足以令杜林祥手舞足蹈。他心里十分清楚,纬通依旧处于资不抵债的境地。只有成功上市圈回几十亿现金,企业才能真正扬眉吐气。

倒是袁凯的办事效率的确惊人。当天下午,他便拿着一张照片走进杜林祥的办公室:“三哥,我去打听了一圈。中央媒体驻洪西记者站里,过去是有个叫谢奇峰的摄影部主任。”

袁凯接着递上照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托人弄了一张谢奇峰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这人?”

杜林祥接过照片端详一阵,点头道:“没错。昨晚见的就是他。”“那就好。”袁凯笑着说,“我总算不辱使命。他的手机号码我也打听到了。”

杜林祥一边记着手机号码,一边问道:“你听说此人有什么背景没有?”

袁凯摇着头:“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背景。真有背景,他也不会临到退休还是一个摄影部主任。只听说谢奇峰是个资深的摄影发烧友,摄影技术在圈内有口皆碑。”

待袁凯退出办公室后,杜林祥思忖了一阵,接着拨通了谢奇峰的电话:“谢老师,你好。我是杜林祥。”“杜林祥?”电话那头的谢奇峰,显然没有记起杜林祥是何方神圣。

杜林祥笑呵呵地说:“昨晚在徐书记的书房,咱们见过面。”

谢奇峰这才回过神来:“哦,是杜总啊。你好!”他接着问,“杜总找我有什么事?”

杜林祥开始一本正经地编故事:“我的一个朋友,在北京投资了一座高档酒楼,主打就是咱们河州菜。酒店装修时,这位朋友希望能在每个房间挂上几张河州城的老照片。这样一来,酒店的河州味就更浓了。”

杜林祥继续说:“朋友从北京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委托我在河州为他收集一些老照片。我还犯难了好一阵,幸亏昨晚认识了谢老师。你是大记者,又是摄影名家,手里一定有许多河州的老照片。所以才冒昧叨扰,希望谢老师出手相助。”

谢奇峰说:“老照片我手里是有一些,只是不知能否入杜总朋友的法眼。”

杜林祥心中窃喜,拉高音调:“谢老师能出手,还不把我那朋友高兴死!他在北京的酒楼,光装修就花了几千万。至于照片嘛,他也给我保证过,要以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

谢奇峰客气地说:“杜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谈钱就见外了。”

当天晚上,杜林祥就带着办公室主任高明勇来到谢奇峰家中。装模作样挑选了几十张相片之后,杜林祥也以自己朋友的名义,奉上了一笔不菲的报酬。谢奇峰起初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乐呵呵地揣进怀里。

离开谢奇峰的家,杜林祥在车里乐滋滋地点燃一杆红塔山。抽十块钱的红塔山,尽管与其如今的身份不符,却是多年来改不了的习惯。杜林祥深吸一口烟,开始盘算起来,瞧昨晚上的样子,徐万里与谢奇峰应该是多年好友。尤其在摄影技术方面,徐万里简直是把谢奇峰当成老师。与谢奇峰这样的人搭上关系,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弊。当然,今晚的所谓酬劳,只能算作敲门砖。以后还得找几次机会,才能真正攻下谢奇峰这座山头。

杜林祥也在心里提醒自己,对付谢奇峰一定得温水煮青蛙,千万急不得。只要交情够了,自己再开口,谢奇峰想拒绝都磨不开面子。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杜林祥的思绪。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赵洪飞打来的。杜林祥摁下接听键,语气悠闲地说:“赵老弟,有什么吩咐?”

赵洪飞的语气却异常严肃:“杜总,你好!徐书记要和你说话。”

杜林祥瞬间便在车里坐直了腰板,等候着河州一把手的训示。徐万里拿过秘书手里的电话,缓缓开口:“杜总,你出手不凡啊!”

杜林祥愈发紧张,愣了一会儿才说:“不知徐书记指的是?”

徐万里说:“昨晚你来我家里,说是要感谢我,临走时还留下一包茶叶。我本想着,一包茶叶不是多大的事,也就没在乎。刚才我把茶叶打开,发现这可不是普通茶叶,而是产自老班章的单株古树茶,是云南普洱中的极品。就这一小袋茶叶,价值就不菲吧。杜总,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吗?”

徐万里的语气平静如白开水,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在道谢还是责难。正因为这样,杜林祥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停顿了几秒钟,杜林祥决定选择一种最保险的回答方式:“什么单株古树茶?徐书记倒把我说糊涂了。我这人不懂茶道,也分不清茶的好坏。这次去云南有朋友送我一小袋,我就转送给徐书记了。”无论徐万里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杜林祥这番应答,都给自己留下了转圜余地。“杜总这番说辞,倒叫我无话可说了。”徐万里继续说。

杜林祥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徐万里这时笑出声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杜总。但是这么贵重的礼物,绝不能就这么收下。”徐万里顿了顿说,“我戒烟好几年了,却总有人给我送烟过来。明天我让人拿几条到你办公室吧。”

杜林祥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说道:“这可使不得!哪能让徐书记给我送烟?”

徐万里的语气重新严厉起来:“杜总如果连几条烟都不肯要,我怎么能收下你的茶!”

杜林祥还想解释,却听徐万里说:“就这样定了。明天会有人和你联系。”说完这话,徐万里挂断了电话。

徐万里这通阴晴不定的电话,不免让杜林祥心中又开始翻江倒海。这个徐万里究竟是什么人?杜林祥越发吃不准了。

反正是一时找不出答案的问题,索性不去想了。杜林祥掐灭烟头,对身边的高明勇提起另一件事:“北京那边有消息了吗?”

高明勇说:“赖敬东的秘书回话说,他们明天回国。”

杜林祥说:“准备一下,除了咱俩,再叫上庄总,后天就去北京。”2公关公司最喜欢的三桩生意

涡轮机轰鸣不断,赖敬东躺在宽大的头等舱座椅上,辗转难眠。此时,他的心中不免有股岁月不饶人的悲凉!从纽约到北京的航线,不知道飞过多少回。十年前,他登上飞机就能合眼睡觉,十三个小时的旅程,大多在梦乡中度过。一下飞机,立刻就能精神百倍地投入工作。如今的他,却要忍受长途旅行的种种煎熬。

既然睡不着,赖敬东索性将座椅调直,拉开遮光板向下俯视。飞机下方,是一片银装素裹的雪原。

身旁的陈远雄正在看杂志,他给赖敬东递上一杯果汁:“老师好兴致,旅行途中也要观赏风景。”

赖敬东摇头苦笑:“人老了,想睡却睡不着,苦恼不已。再说下面一片冰天雪地,也没什么风景好看。”“是啊。”陈远雄附和道,“过去在美国留学那会儿,飞机都是走北太平洋航线。沿着海岸线,经过阿拉斯加、加拿大抵达美国,一路上有大海、森林、高山,风光可谓雄奇壮美。如今航空公司开辟了北极航线,路程虽然缩短了,但从北美冻土带、北极到西伯利亚,一路除了茫茫雪原,什么也看不到。”

赖敬东抿了一口果汁:“风景好的时候,我在机舱里呼呼大睡。可恨如今睡不着了,却没有风景可看。”放下果汁,赖敬东问,“咱们在美国的半个月,国内没什么事吧?”

陈远雄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广州办了一场投资推介会。公司行政部的总监廖辉,为这场推荐会连熬了几个通宵。他母亲得了癌症,在北京做手术,廖辉都没来得及赶回去。”

赖敬东叉着手:“我记得廖辉是你在美国的同学,你还给我说过,打算提拔他当公司副总裁?”“的确有这个想法。”陈远雄说。

赖敬东思索了片刻,说:“这次推介会,廖辉辛苦了,回头单独给他发一笔奖金。至于副总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劝你以后也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为什么?”陈远雄一脸诧异。

赖敬东敲着扶手,不徐不疾地讲起春秋时齐桓公与贤相管仲之间的故事。

在管仲的辅佐下,齐国霸业已成。此时,管仲却病重难起。齐桓公到他病榻前探望并询问国家大事。

管仲交代:“易牙、竖貂、开方这三个人绝不能接近和信任。”齐桓公问:“易牙把他亲生儿子烹了给寡人吃,表明他爱寡人超过爱他儿子,为什么不能信任?”管仲说:“人世间亲情莫过于爱子,他对亲生儿子都敢下毒手,怎么会爱国君!”齐桓公又问:“竖貂阉割自己的皮肉进宫侍候寡人,证明他爱寡人超过爱自己,为什么不能信任?”管仲说:“他对受之于父母的皮肉都不爱惜,怎么会爱国君呢!”齐桓公再问:“卫国公子开方放弃太子之尊到我手下称臣,他父母死了也不回国奔丧,这表明他爱寡人超过爱父母,为什么不能信任?”管仲说:“人生在世,孝道为先。一个连父母都不爱的人,还可以信任吗?”“可惜呀。”讲到这里,赖敬东叹了一口气,“齐桓公最终没有听管仲的话。后来齐桓公病重时被困宫内,活活饿死。历经千辛万苦开创的霸业也烟消云散。”

赖敬东接着说:“廖辉为了当上副总裁,连罹患癌症的母亲做手术都不去照顾,对于他的品行操守,我实在信不过。”

陈远雄连忙点着头,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想替老同学美言几句,不想却彻底断绝了人家的升迁之路。

沉默了一会儿,赖敬东又问:“在美国时,河州的杜林祥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要来北京拜访我。你估计他有什么事?”

陈远雄其实早就琢磨过这事,只是因为刚才那番话说砸了,这会儿索性不再多嘴。他托着下巴:“我一时还想不明白。老师您觉得呢?”

赖敬东微笑着说:“我估摸着,杜林祥急冲冲想见我,是打算重修旧好。纬通上市在即,他还想拉着我入股。”

陈远雄问道:“杜林祥为什么要这样做?经历上次的不愉快之后,双方约定纬通上市成功后,就把欠咱们的钱还上。如今杜林祥的资金状况有所好转,他干嘛还要拉咱们入股?”

赖敬东说:“杜林祥重新拉我成为纬通的股东,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有朝一日有人能制衡徐浩成。杜林祥不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土财主,否则纬通也不会有今天。但他却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决不容许大权旁落。当初因为担心我一股独大,他竟然中止上市。如今,他当然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徐浩成。”“我明白了。”陈远雄点头道,并接着说,“昨天杜林祥叫人和老师的秘书联系过。得知咱们今天回国,他也正从河州赶来北京。”“来就来吧,反正我不见他。”赖敬东说。

陈远雄有些不解:“老师打算拒绝他?”“不!”赖敬东摇头道,“我是个生意人,在乎的是利益。纬通上市在即,重新成为这家企业的股东,收益远远大于仅当个债权人。”

陈远雄更加疑惑:“那您为何不见杜林祥?况且昨天在电话里,您还让秘书和他约好了时间。”

赖敬东说:“杜林祥要谈什么,不必见面我已经一清二楚。再说了,既然当初他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招数,如今咱们也没必要讲究什么待客之道。故意失信一回,让他的热脸贴贴冷屁股。”

赖敬东又说:“到时告诉杜林祥,我年纪大了,旅途劳顿之后需要休养,不便见客。你是台江资本的总裁,有什么事,全权代表我和他谈。”

陈远雄终于明白,赖敬东还对上回被杜林祥玩弄的事耿耿于怀。这一次既要收下人家送来的里子,又要挣回自家面子。陈远雄说:“我和他谈没问题,关键是具体条件怎么把握?”

赖敬东坐直身子,斩钉截铁地说:“具体条件还和第一次投资时一模一样,我们不会做任何让步。”

陈远雄轻声道:“那时的杜林祥可是等米下锅,没有咱们的钱,他就寸步难行。如今徐浩成已经注资,纬通的低价促销又回笼了大笔资金。咱们还按以前的条件,我怕杜林祥……”

赖敬东大手一挥:“没什么可怕的!我看走眼过杜林祥一次,但绝不会看走眼第二次。比起真金白银,杜林祥更在乎对纬通的掌控权。徐浩成注资入股,不是他杜林祥的筹码,而是我们的筹码。杜林祥心里明镜似的,要制衡徐浩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了咱们,我还想不出他能找谁。”

赖敬东不再说话,隔了一阵子,他又低头瞅了瞅机窗外。白雪皑皑的景象不复存在,大地上隐约有一片片绿色。对这条航线极为熟悉的赖敬东知道,客机已飞越北极与西伯利亚,此刻正翱翔在辽阔的蒙古大草原之上。再有两个多小时,首都机场就要到了。

三天后的深夜,杜林祥一行也来到首都机场,从这里出发踏上飞返河州的航程。在北京待了整整两天,与陈远雄长谈过三次,但台江资本的实际控制人赖敬东,却始终没有现身。

尽管没见到赖敬东,杜林祥依旧觉得不虚此行。自己想要谈的,与陈远雄都已经谈好。

陈远雄的态度十分坚决,双方要重新合作可以,一切就按原先的条件办。杜林祥当然清楚,陈远雄表达的,其实是赖敬东的立场。几经权衡,杜林祥答应了陈远雄的要求。在他看来,引入实力人物在未来彼此制衡,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其他的小利,弃之亦不可惜。

晚上陈远雄做东,庆祝双方再度联手。宴会结束后,陈远雄亲自驾车送杜林祥一行奔赴机场。在高速路上,隐身数日的赖敬东终于主动给杜林祥打来电话。开头自然是通客气话,诸如感谢杜林祥从云南送来的茶叶,这次身体有恙未能作陪之类。接下来,赖敬东说道:“按照纬通的发展势头,重启上市指日可待了。越是形势大好,越不能掉以轻心。”

杜林祥说:“请赖总指教。”

赖敬东说:“这种时候,要特别留意媒体动向。许多公司为了上市努力数载,却因为媒体的一篇负面报道功败垂成。半年前就有一家企业,第二天就能挂牌上市,公司在北京的君悦酒店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结果前一天,一家媒体突然推出四个整版的负面报道,直指该企业涉嫌财务造假。企业负责人当晚被叫去问话,第二天上市暂停。庆功宴只得取消,据说还倒赔了酒店违约金。”

杜林祥皱起眉头:“赖总提醒得对,我一定注意。”

赖敬东微笑着:“我就是顺便提一下,相信以杜总的本事,是不会出现任何状况的。咱们毕竟又重新合作了,确保纬通顺利上市,符合彼此的利益。”

以赖敬东的江湖阅历,此时打来这通电话,当然不会只是“顺便提一下”。从北京回河州的飞机上,杜林祥一直在掂量赖敬东的话。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便把公司总裁庄智奇与宣传部部长袁凯召来办公室,专门研究企业上市前的媒体应对策略。

三人的烟瘾都不小,一会儿工夫就让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庄智奇弹了弹烟灰:“昨天赖敬东打来电话时,我就在车上。赖敬东的提醒不无道理,如何封住媒体的口,正是上市前的最后一道关卡。”

杜林祥把目光扫向袁凯:“你对这一行比较熟,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袁凯缓缓说:“让媒体保持沉默,的确很重要。现在的企业,有几家能一点瑕疵也没有?真要曝光,总能找出问题。就算企业没问题,媒体乱写一通,最后吃亏的还是企业。负面新闻出来,上市的事耽搁了,即便最后证明是假新闻,大不了登报道歉。报社有几个钱?!你把它卖了,也补偿不了企业上市搁浅的损失。”

袁凯接着说:“企业上市之前的媒体公关,按照行话就叫IPO有偿沉默。简而言之,就是封杀一切与企业有关的负面信息。IPO有偿沉默与矿难封口费、官员丑闻,是各大公关公司最喜欢做的三类生意。”

庄智奇笑了起来:“他们可真会找客户。上市公司、矿山老板与官员,大概就是国内消费能力最强的人了。”

袁凯也微笑一下:“三者比较起来,恐怕还是上市公司舍得花钱。企业上市之前的封口费,少则五六百万,多则上千万。对于那些中小企业,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有证券行业的朋友私下说,这类花销不能以信息披露的名义计入发行费用,只能想其他办法消化。一些中小企业上市后第一年业绩难看,很大程度就因为这个。有人统计过,仅仅IPO有偿沉默这条产业链,在中国估计就有十亿元规模的产值。”

袁凯接着说:“IPO有偿沉默的生意我没做过,但大致情况还知道些。一般说来,企业得聘请一家公关公司。公关公司会培训企业,告诉他们如何应对媒体提问,同时制订媒体覆盖计划,按步骤把封口费分到各家媒体。”

袁凯又说:“钱怎么分配,可是有讲究的。”“这里面水深水浅,我看你很清楚嘛。”杜林祥深吸一口烟,“有小袁在,哪里还需要什么公关公司?就你出马,我看足够了。”

袁凯摆摆手:“这件事我还真干不下来。毕竟没亲自操作过,有些细节并不清楚。更重要的是,聘请公关公司也是隔离风险的需要。什么脏活都交给他们来做,即便出了纰漏,咱们也能撇清关系。在这节骨眼上,纬通千万不能惹上任何麻烦。”

庄智奇插话道:“昨晚杜总接到赖敬东的电话后,我在车上也同陈远雄聊了一下。据陈远雄说,目前国内的公关公司鱼龙混杂,有好些个还是‘黑公关’,收钱不办事。比方公关公司说给某名总编辑送了多少钱,结果这钱却被他们私吞了。”

袁凯说:“我可以通过朋友,去联系几家靠谱点的公关公司。另外有我在,他们也不敢太黑。毕竟在圈子里混过,想糊弄我可没那么容易。”

杜林祥点点头:“有小袁在,我自然放心。”

袁凯说:“除了公关公司,咱们的工作也不能放松。上市前夕,难免会有记者打电话过来。甭管他是敲诈还是采访,统统交给我来应付。凡是记者打来电话的通话内容,全都得录下来。记者来我办公室面谈或是在外面吃饭,我也会安排人录音。”

杜林祥好奇地问:“你要那么详细的录音干嘛?”

袁凯说:“记者处心积虑想抓企业的把柄,咱们也得时刻准备着,把记者的把柄抓住。现在很多记者警惕性并不高,会直接把用广告投入换负面新闻的事说出来。有录音为证,咱们就主动些。”

袁凯续上一支烟:“让媒体沉默,钱肯定得花,但花多花少却是个技术活!该送红包送红包,该投广告投广告,咱们可以主动出击。但对于那些找上门来敲诈的,如果没有特别致命的证据,也不能轻易妥协。”

庄智奇问:“为什么?”

袁凯说:“混在这个圈子里的,都是消息灵通人士。如果被第一家报纸敲诈上,整个圈子很快就传开了,认为你有弱点,别家都会闻风而至。”

袁凯毕竟是名记出身,后来堕落成媒体混混,出去敲诈的活也没少干。关于如何应对媒体的方法,他有一箩筐。

最后,杜林祥说:“关于让媒体封口的事,小袁全权负责。要人、要钱尽管说。”

袁凯点头答应:“三哥交代的事,我义不容辞。”

杜林祥拍了一下袁凯的肩膀,眼神中饱含期待:“有你这句话,三哥就放心了!”3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得益于袁凯的精心运作,各家媒体在纬通上市一事上都没有添乱。所有的障碍均已排除,纬通大踏步地走上重启上市之路。时隔一年多以后,杜林祥与庄智奇亲自带队,再次展开全球路演。

一年多以前的全球路演,香港是第一站。这一次,信心满怀的杜林祥将香港定为路演行程的最后一站。

纬通上市的另外两位关键人物——徐浩成与赖敬东因为敏感的身份,都不愿抛头露面。然而私下,他们却给予了杜林祥鼎力支持。

徐浩成安排了五辆奔驰轿车,提前一小时停泊在香港赤角机场外,恭候杜林祥一行由欧洲抵达香港。

为了第二天的投资推介会,徐浩成、赖敬东倾尽全力,动用了各自的人脉关系。有了这两位大佬的面子,诸多声名显赫的港澳商界人士出现在推介会现场。

纬通原本预计会有大约四百名投资者参加香港的路演,但最终参与人数达到七百人左右。当天的推介会在酒店的二十八层召开,赴会的人数太多,以至于在酒店大堂的电梯口排起了长龙。酒店的其他客人则对如此喧闹的场面一头雾水。一位排队的基金经理不禁感慨,在香港搞投资十多年,IPO阵仗见多了,但还是被今天的场面震撼了。“不知道一家来自河州的房地产企业,怎么会有这么大面子?”

盛况空前的推介会过后仅几个礼拜,排场更大的挂牌上市仪式如期登场。

早上九点刚过,杜林祥等几位纬通高层便乘坐专车驶抵港交所门外,此时港交所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投行人士、纬通合作伙伴及国内外媒体。

秘书抢先一步,为杜林祥拉开车门。杜林祥抬脚下车,此时,镁光灯不停闪烁,晃得杜林祥有些眼花。各路记者抢按快门的咔嚓声,掩盖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站在车门口,杜林祥一脸微笑,还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服。在杜林祥的衣柜中,早已有十几件高档西服。但为了出席挂牌仪式,安幼琪又专门从北京请来一家服装设计公司,为他量身定做了这套西服。

起初,杜林祥还说不必如此麻烦,但从北京赶来的服装设计师的一番话,却令他改变了主意。这位设计师说起明朝嘉靖年间,京师一个有名裁缝的故事。据说这名裁缝为官员做衣服,不是先量尺寸,而是问人家的官龄。裁缝说,做官的人如果是初任高职,难免意气风发,他的身体就会微微向后仰,衣服就应当做得后短前长;如果做官在位比较久了,气度会略微平和一些,衣服就应当做得前后长短一致;等到在职很久,一定会产生升官的念头,内心就存谦虚自抑、温良恭谦之意,身体仪态就会微微前倾下俯,衣服就应当做得前短后长。

是啊,挂牌仪式这天的杜林祥,已经攀登上事业的高峰。此时的他,该是何等意气风发、高昂盛大。过去那些衣服,可以装下他的身躯,却容不下那份几乎要爆棚的自信心。杜林祥没有丝毫含糊,一掷八万多元,专门定做了这套深灰色西服。

昨晚在宾馆,杜林祥就穿上这套西服,在镜子面前晃来晃去。镜子里的模样,依旧是那么熟悉——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一张宽阔的国字脸与一双时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显得不那么协调。嘴唇微翘,脖子有些短,只有一管竖直挺起的鼻子,堪称五官中唯一的亮色。近些年来,脑袋上的头发愈发稀疏,腹部却挺得越来越高。

瞧着这副模样,杜林祥都有些怀疑,那个只念过初中的农家子弟,在工地上被人呼来喝去的杜三娃,真要成为上市公司的掌舵人?

为了今日的成功,杜林祥悉心筹划了数年之久。更确切地说,是整整近五十年的奋斗,才让这个来自偏僻山村的农家娃,登上了如此璀璨炫目的舞台。多少个午夜梦回,杜林祥都在憧憬着这一天。

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在和港交所与投行的高管一一握手致意后,杜林祥及庄智奇、安幼琪等几位纬通高管又转过身来。他们对媒体的拍照要求十分配合,全程笑容满面。

抢着拍照的记者实在太多,一名香港女记者被挤倒在地,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尖叫。杜林祥快步上前,很绅士地扶起女记者,还一脸微笑地对记者说:“大家不要急,都有机会。”

此时有记者大喊道:“杜总,你们都翘起大拇指嘛!”

杜林祥爽快地答道:“没问题。”

在杜林祥的带领下,一行人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而后,摄影记者又提出许多要求。无论是让所有人手拉手举起双臂,还是让大家交叉握手,纬通的高管有求必应,摆出各种姿势让记者拍摄。

记者群里的俊男靓女,在此刻杜林祥的眼中已变得模糊。他的脑海中,反而清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河州纬通大厦楼下的擦鞋工,杜林祥的老同学范长春。

杜林祥不禁问自己,如果没有命运的一次次垂青,我此刻会是什么样?如果年轻时在工地上摔成残疾的不是范长春,而是自己,今天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真要做个交换,杜林祥应该和范长春的窘境差不了多少,拖着残疾的身体,回到偏僻的乡村,终日与贫苦为伴,娶个寡妇共度一生。

年少时机灵过人的春娃子,在生活的重压下逐渐变得麻木、愚昧,当初还不及春娃子机敏的杜三娃,真要经历几十年凄风苦雨的冲刷,又会是什么模样!

杜林祥忽然有种感觉,今天的一切,与其说是自己奋斗,不如说是上天恩赐的。既然所有东西都是别人赏的,又有什么可激动的?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今天的场合,不会留给杜林祥太多走神的机会。一行人进入港交所内,在显示纬通招股价等资料的屏幕前,他们再度合影留念。上午十点整,纬通地产准时开盘。

股票正式开盘后,活动司仪让工作人员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香槟,请诸位嘉宾举杯庆祝。秘书昨晚就告诉过杜林祥,在这种场合并不需要将酒喝完,只需轻抿一口即可。心情大好的杜林祥显然忘记了秘书的提醒,礼仪小姐斟酒时,他语调高亢地说:“把我这杯倒满。”看着对方狐疑的眼神,杜林祥又重复了一遍:“倒满!”之后,杜林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假如倒退十年,杜林祥这样并不符合礼节的举动,大概会被香港人笑作土鳖。但在今日,经济崛起的内地,已经能让港交所里的绅士们学习适应另一套“礼节”。在杜林祥吞下整杯香槟时,站在他身旁的,无论是香港人抑或金发碧眼的洋人,都鼓掌致意。发出“杜总真是爽快”这样溢美之词的,既有普通话,更有此起彼伏的粤语。

随后的媒体采访环节,向来甚少接受媒体提问的杜林祥不但有问必答,而且在随从提醒该离开进行下一个环节时,还主动表示要留下来多聊一会儿。有香港记者提出了敏感问题,此时无论庄智奇、袁凯还是投行的高管,心里都捏着一把汗。杜林祥倒是侃侃而谈,应对自如。回答完问题后,他还笑着转身对周围的人说:“我没有说错话吧!”

庄智奇此时低头对安幼琪说:“还从没见杜总表现这么好过。”

安幼琪回了句:“为了今天,他应该准备了很长时间。”

各种各样的庆贺仪式,排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杜林祥的手机几乎被打爆,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短信更是铺天盖地。下午三点刚过,杜林祥就把自己的手机关机,他告诉公司的人,有什么事就找庄总和安总,他们跟我在一起。至于那些祝贺的电话与短信,杜林祥已不想去理会。

回到酒店时,已是晚上十点过,杜林祥这会儿才有空关心股票的收盘价。庄智奇将秘书早已打印好的文件递上:“按照今日的收盘价,纬通地产的市值已经突破两百亿。”

杜林祥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而后低声说道:“哦,两百亿。”

在农村老家时,杜林祥对于兜里有几毛钱拥有无比清晰的概念。出来打工,而后自己创业时,他对几十万、上百万的资金往来也会了然于心。但是今天,他忽然对金钱失去了知觉。两百亿元是多大一笔钱,真有些不知就里。

庄智奇笑着说:“上市成功后,纬通的资金链就彻底接上了。过去那种囊中羞涩的财务窘境,已经走进历史。”

杜林祥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连连点头:“好啊,手上有粮,心中不慌。”

一旁的安幼琪插话说:“杜总个人持有纬通地产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身家已经六十多亿了,或许已经能算河州首富了!今天我与投行的人士交流了一下,他们很看好纬通地产未来的涨势。伴随股价上涨,你的身家突破百亿指日可待。”

首富,曾是令杜林祥血脉贲张的字眼。但当梦想成为现实,杜林祥却连内心咯噔一下的感觉也没有了。他淡淡一笑,接着说:“徐浩成、赖敬东赚的也不少吧?”“当然。”庄智奇说,“纬通成功上市,可以视作所有投资者的集体狂欢。按照今天的收盘价,徐浩成、赖敬东的账面资产都暴涨了两倍以上。”“弄了半天,我是在替他们打工。”杜林祥将身子靠在沙发上,仿佛是在自嘲。“对了,”庄智奇这时说,“杜总提起徐浩成我才想到,他下午给你打过电话,你的手机关机了。他又打给我,说是让杜总尽快给他回个电话。”

杜林祥这才将自己的手机重新开机,并拨通了徐浩成的电话:“徐总,听智奇说你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的徐浩成笑呵呵地说:“是啊。杜总今日大捷,特地打电话表示祝贺。另外嘛,我就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河州?”

杜林祥说:“预订的是明天中午的航班。徐总有什么事吗?”

徐浩成说:“我今天在印尼,明天下午回香港。杜总能否等我一下,有件事想跟你面谈。”

杜林祥答道:“徐总发了话,自当从命。”“好。”徐浩成说,“明晚就在尖沙咀的洲际酒店,我设宴款待杜总。”

放下手机,杜林祥伸了个懒腰:“徐浩成要留我在香港,我就多待一天,你们明天先回去吧。”

庄智奇与安幼琪正往外走时,杜林祥又开口道:“智奇,你估计徐浩成找我会有什么事?”

庄智奇摇摇头:“不太清楚。”“我也一头雾水。”杜林祥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点休息。”

大队人马第二天就赶回了河州,杜林祥趁着等候徐浩成的间隙,悄悄前往了谢依萱的住所。

或许是太兴奋,或许是近段时间身体太劳累,原本兴致勃勃的杜林祥,在床上的表现并不好。几分钟草草完事后,被压在身下的谢依萱还有些不愿相信,她眨着眼睛问道:“真就完了?”

杜林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完了。”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好久没见着你,太兴奋了,控制不住。休息会儿再来一次。”“骗人。你什么时候来过第二次?”谢依萱一把推开杜林祥,独自走进浴室。

望着谢依萱的背影,杜林祥有些怅然若失。是啊,自己每次表现不佳时,都会对谢依萱说“再来一次”,可惜,却从没兑现过。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杜林祥,发现谢依萱的床头放着几本书,顺手取过浏览起来。有几本书,他一看书名就没兴趣。其中只有一本,他觉得书名还不错,叫作《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又是夫人,又是情人的,有点对他的胃口!

胡乱翻了几页,书中大段的性爱描写立时让杜林祥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下半身都有些缓慢复苏的迹象。

谢依萱这时光着身子走了出来。她瞧见杜林祥正捧着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阅读,便打趣道:“你还喜欢这本书?”

杜林祥或许看得太入迷,竟没有回答谢依萱。谢依萱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自己也抓起一本杂志读了起来。

大约半小时后,杜林祥放下书本,重新将谢依萱揽入怀中。这一次,杜林祥庄严兑现了“再来一次”的承诺。

这一回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完事后的谢依萱,连去浴室的力气也没有,身体像棉花似的瘫软在床上。

隔了好一阵,谢依萱才轻柔地问道:“今天是怎么了?你可好长时间没这么厉害了。”

杜林祥嘿嘿笑起来:“不是我厉害,是你太迷人。”“说假话。”谢依萱说,“照你的说法,我以前就不迷人了?老实说,是不是刚才看了书,就有些想入非非?”

杜林祥没有直接回答,他点燃一杆事后烟,笑嘻嘻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也喜欢看这种书?”

谢依萱较真起来:“这本书怎么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世界文学名著!”

杜林祥抠着脑袋:“就这种淫秽书籍,还是文学名著?你可别糊弄我。”

谢依萱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是英国作家劳伦斯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被誉为西方十大情爱经典小说之一。”“是吗?”杜林祥将信将疑,“我以为就是香港地摊上卖的那种色情杂志呢!想不到还有些来头。”

谢依萱没好气地说:“本姑娘可从不去地摊上买那些东西。”接着她又说道,“你不知道这本书也不奇怪。《查泰莱夫人的情人》1928年在佛罗伦萨出版,立刻受到英国文学界的攻击,英国当局以‘有伤风化’的罪名予以查封,到了1958年才得以解禁。新中国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正式出版,畅销了一阵又被列为禁书。又过了差不多十年时间,才重新解禁。”

谢依萱又说:“80年代查禁这本书时,还闹过笑话。上面追查下来后,一名官员气急败坏地找来出版社负责人,责问道,你们出什么书不好,非去出撒切尔夫人的情人,如今正值中英谈判关键时期,破坏了两国关系,影响了香港回归,这责任你们担当得起吗?”

杜林祥虽不知道查泰莱夫人,却听说过撒切尔夫人。他一听这段子,笑得前翻后仰。笑过之后,杜林祥又拿起这本书:“虽然听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在我看来,这就是一本淫书。起码我是把它当淫书来看的。”

谢依萱争辩道:“《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对性爱的描写很直露,但也很自然。作者通过描写性爱来表达人物的心灵和人生况味,是积极的,也是纯净的。它和一些诲淫诲盗或者糜烂腐朽的性爱描写是不一样的。”

见谢依萱来了劲,杜林祥不再吭声。但在内心,他却有些不以为然——男欢女爱,不就那点破事吗,哪里弄出那么多名堂?反正他从不会用积极纯净或糜烂腐朽来将性爱分门别类!真要分个种类,也就是按地点与时间,要么在床上、沙发上,要么在车上、浴室里,要么时间长,要么时间短。

两人缠绵了一个下午,时针指向五点时,杜林祥拍着谢依萱的屁股:“这次来还有件事跟你说。企业上市了,我手头也宽裕一些,以后就别在香港租房子了,瞅着有合适的高档公寓,直接买一套吧。另外你在香港连台车也没有,那怎么行?赶紧去买一辆。”

杜林祥说话间从皮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这是我专门叫人办的,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谢依萱并没有欢天喜地的神情,而是说:“公司要有其他用钱的地方,什么房子、车子的都可以缓缓。你不用太着急。”

谢依萱越是这样,杜林祥反倒觉得心中有愧,他说道:“你不用为我的生意操心。这些年跟着我,既不能给你名分,甚至连一套房产也没给你置办,让你受委屈了。”“你真是一个大坏蛋!”谢依萱含情脉脉地盯着杜林祥。

杜林祥微笑着:“我给你买房、买车的,怎么就成了大坏蛋?”“不管!你就是坏!”谢依萱一把扑进杜林祥的怀里,用力咬住这个男人的前胸,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徜徉在甜蜜爱河中的谢依萱,此时又有些春意荡漾了。她紧紧搂住杜林祥,光滑的大腿在对方敏感处轻轻摩擦。自己心爱的男人,今天已经超水平发挥过一次,奇迹还能继续吗?她在心中祈祷!

杜林祥此刻却无论如何不敢迎战,只说自己晚上有个重要饭局,得准备出发了。

下楼的电梯里,杜林祥脑海中总会出现谢依萱满含爱意与渴求的目光。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耳畔却回响着年少时在农村耕地,周遭大人们嬉戏玩笑的话语,“男人是牛,女人是地。地越耕越肥,牛越拉越瘦。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4咱们手里的筹码,不是押给朋友,而是押给赢家

杜林祥准时赶到位于尖沙咀梳士巴利道的洲际酒店。徐浩成早已预订了靠窗的桌位,迎候在此。坐在这里,既能享受丰盛的法式大餐,又能饱览维多利亚湾的美景。

见杜林祥到来,徐浩成笑容可掬地起身道:“纬通成功上市,可喜可贺。昨天没能赶到现场,真是抱歉得很。”“哪里话!纬通能够上市,全仗徐总当初仗义出手。再说了,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你也是纬通的股东。”杜林祥趁着握手的工夫,将周围瞟了一圈。徐浩成身边除了随从、保镖,还有一位身着粉红色旗袍的女子。“杜总说得没错。”徐浩成说,“这两天纬通的股价走势很稳,我的信心也愈发足了。”

杜林祥点头道:“作为纬通的董事长,我负责任地向徐总保证,你手里的股份,升值潜力巨大。”

落座后,徐浩成说:“刚才光顾着打招呼,都忘了做介绍。这位小姐,就是北京中泽投资公司的总经理赵筱雨。这位杜总,就是河州纬通集团的董事长。纬通刚在香港挂牌上市,论起身家,杜总已经是当地首富了。”“徐总取笑了,不敢当。”杜林祥谦虚地说。

赵筱雨礼貌地起身,伸出纤细粉嫩的手:“多次听徐总提起您,久仰了。”

握手时,杜林祥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赵筱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挑。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妩媚,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肤白如新剥鲜菱,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俊俏。

对于这个赵筱雨,杜林祥一时还吃不准是什么来路。他从没听说过中泽投资公司的名号,这应该不是一家大企业。况且以赵筱雨的年纪,真要全凭自己本事在商场打拼,实力应当有限,起码还不足以同徐浩成这样级别的大佬同桌共饮,把酒言欢。

杜林祥也在想,赵筱雨会不会是徐浩成的情妇?但以徐浩成低调内敛的个性,似乎不太可能将自己的情妇带出来抛头露面。随着宴席的进行,杜林祥留心观察了徐浩成与赵筱雨的互动,发觉他们丝毫没有情人之间的亲密劲。徐浩成对赵筱雨十分客气,赵筱雨敬酒时,也从徐浩成开始。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也为了探一探虚实,杜林祥主动问道:“赵总是哪里人?”

赵筱雨笑吟吟地说:“我父亲是河北人,母亲是苏州人,十岁之前在北京生活,十岁之后又跟着父母来到上海。我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哪里人?”“难怪呀,你身上兼有燕赵之地的豪爽与江南水乡的温婉,更不乏皇城根的雍容华贵与上海女人特有的精明。”徐浩成在一旁插话。

赵筱雨被逗得咯咯直笑:“徐总一出口,就是妙语连珠。”她接着问道,“徐总,你该不是白羊座的吧?”

徐浩成放下酒杯,说道:“我还真是白羊座,你怎么知道的?”

赵筱雨有些得意地说:“他们都说,白羊座的男人嘴巴最甜。对了,杜总你是什么星座?”

杜林祥对星座从没研究,他摇着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星座。”“哦。”赵筱雨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自己星座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往往具有安全感。”

杜林祥笑着说:“这话怎么讲?”

赵筱雨说:“花心男人一般都得满足三样条件。第一是精通星座知识,女孩都喜欢聊星座,精通星座的男人,最容易跟女孩亲近。第二是不能有特别专一的爱好,爱好专一会占用大量时间,就没空陪女孩了。第三嘛,就是脾气一定要好。”

赵筱雨继续说:“杜总连自己是什么星座都不知道,肯定不太懂星座知识。首要条件就不符合,所以我猜杜总不是花心的男人。”

徐浩成哈哈大笑,拍着杜林祥的肩膀:“这位大美女说你不是花心的男人,她说得对吗?”“说得对!说得对!”杜林祥一面点头,一面也笑起来。他觉得赵筱雨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不能一概而论。比方说自己算个花心男人吗?杜林祥一时也没有答案。

但通过这番问答,杜林祥已认定赵筱雨是个交际场里的高手。轻描淡写几句话,既不失分寸,又能引得男士兴致勃勃甚至胡思乱想。

漫谈了一阵风花雪月之后,徐浩成开口说道:“今天宴请杜总,一来是祝贺你的企业成功上市,二来也是有一桩生意。”“什么生意?”杜林祥问。

徐浩成说:“我在北方投资了一座矿山,正在为冶炼的事发愁。我知道杜总在河州就有一座冶炼厂,不知双方能否合作?”“那敢情好啊!”杜林祥说,“多谢徐总,这些赚钱的生意还记着我们。”

杜林祥旗下的冶金厂,自然就是河州冶金。当初为了开发地产,杜林祥从谷伟民手里把厂子买过来,到后来还发生过工人闹事、打死陶雪峰等事件。如今被杜林祥倚为左膀右臂的庄智奇,也是来自冶金厂。冶金厂的原址已被杜林祥开发为高档小区,生产线搬进了市郊的工业园。这些年国内矿业市场火爆,冶金厂倒是能揽着点业务,工人的工资基本有了着落。

不过,纬通的主业本不在这一块,后来杜林祥忙于地产生意以及运作上市,对冶金厂过问更少。今天有送上门的生意,他倒也乐见其成。

杜林祥举起酒杯:“以河州冶金厂的规模,能接到徐总这里派出来的大单,荣幸之至。”

徐浩成抿了一口红酒:“我在矿山附近新建一座冶金厂成本太大,既然杜总那里能加工,索性就携手发财。不过在商言商,价格方面你可得多多优惠。”“那是自然。”杜林祥说道。

宴席临近尾声时,徐浩成又问:“纬通成功上市后,在河州应该还会举办一场庆功大会吧?”

杜林祥说:“是的。这次的时间不凑巧,在香港挂牌上市时,正好河州开党代会换届,领导们一个都没来。昨天徐万里书记还给我打电话,说在河州举行的庆功大会,他要亲自出席。”

坐在一旁的赵筱雨这时问:“徐万里以前是常务副省长,现在到河州当市委书记,究竟是升了还是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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