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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2 09:2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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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季诺夫人

出版社:华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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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那狐的故事

列那狐的故事试读:

小引

《列那狐的故事》,顾名思义,是一本动物故事书。在这个动物世界里,弱者常为强肉,愚者常为智役,而惹是生非、闹得鸡犬不宁的乱臣贼子,是只狡黠的狐狸。这列那狐既可爱亦可恼,他自恃聪敏,喜欢略施小计,免不了欺凌弱小,不过也敢于对付强敌,甚至戏弄不可一世的狮王。但他也有失算的时候,如遇到比他还机敏的猫伯伯便眼睁睁吃了亏。书中所写,飞禽走兽皆有人情,狐狼兔羊亦通世故。这里也有贪财徇私的国王,片言折狱的廷审,远行请罪的朝圣……故事出于兽域,情形不异人间。列那狐的故事,最初流传于十二三世纪的法国民间,不乏新兴市民阶层的谐趣嘲谑与民间智慧,所以这个动物世界,多少带点当时中世纪人间社会的写照。

列那狐的故事,几世纪来在法国迭相沿传,并远播欧洲各国,各代人都有所附丽和增益。进入二十世纪,出有各种现代改写本。本译本,主要依据季诺夫人改写本,并撷取他本精彩段落而成。比较而言,季诺夫人这一改写本,情节曲折,叙述生动,且不乏幽默情趣。译者以前曾零星译过点法国名家作品,有时译得不胜其苦,但这本《列那狐的故事》无疑是译得最有趣、最愉快的一本书。故愿这本读物,能陪伴少年朋友度过一个有趣而愉快的星期天下午!罗新璋一九八七年四月十七日

初试锋芒

大灰狼夷桑干和他老婆埃桑德,还有小狼崽子,一顿晚饭,就吃了一只羊。一家子狼吞虎咽,啃骨吸髓,什么都没剩下。幸好埃桑德太太把羊腰子羊肝事先留了出来,好给大灰狼明天早晨出门打猎的时候垫垫肚子。“笃!笃!笃!”忽听得有人敲门。

夷桑干说:“咱们刚美美地吃了一顿,正该打个盹儿睡一觉,偏偏这会儿来串门,真不是时候!”

他老大不乐意,嘀咕着走去开门。一瞧外面,顿时容光焕发,喜形于色:原来是他外甥,列那狐!但是瞧他那副倒霉相,戗着毛,两腹空空,眼神无光,鼻尖干涩,耷拉着耳朵,怪可怜见的。

大灰狼惊叫道:“哟!外甥!你难道病啦,看上去气色挺不好。”“可不是,老舅!病啦,病得打昨儿早晨起就没吃东西。”“快,快,埃桑德!”大灰狼吩咐道,“把留给我明天吃的羊腰子羊肝,做给外甥吃吧!”“不用,不用,谢谢啦,我不饿!”

说话间,列那狐拿眼睛瞄着屋角上吊着的三条羊腿,又鲜又嫩,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真巴不得立刻分享一份,尤其是从昨天起他真的没吃过一点儿东西。整天在树林里转,在旷野上跑,找不到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浑身又饿又乏。

打心眼里说,他宁愿吃一条羊腿,也不要一堆羊腰子羊肝的。可是夷桑干压根儿不提羊腿的事儿。

埃桑德太太很快把腰子呀肝的做好端来。列那狐三口两口就吞进肚里,可心里还一直惦着羊腿,便抬头望屋角,装作突然看见似的,说道:“好啊,老舅,你们挂着的几条羊腿真呱呱叫!不过,你们不该挂出来给人看到。万一偷东西的,一下子来了,一下子又走了,你们跟羊腿就算再见啦!再说,有什么朋友呀,亲戚呀,想要一片尝尝,总得给吧。我要是你,就全留给自己,把羊腿藏起来,推说给偷走啦。”“外甥,谁要能偷走这几条羊腿,算他有本事!更不要说开口来要了,谁要也不给!就是爷娘老子,兄弟姊妹,宁可让他们活活饿死,也不给他们吃上一口!”打心眼里说,他宁愿吃一条羊腿,也不要一堆羊腰子羊肝的。“说得对!”列那狐顺着大灰狼的口气,“可是你那么善良,心肠一软,就会去割一片,再割一片,一片又一片,羊腿就给分完了,还能给自己剩下什么呢?我要是你,就把羊腿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想吃的时候就跑去吃一通,对别人就说羊腿给偷走啦!不过,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比我这可怜的狐狸要聪敏得多哩!”

说罢,列那狐就告辞了。

其实,他并没走远,拣一丛矮树躲了起来。等天黑透了,才偷偷溜出来,踩着小碎步,挨近大灰狼家的门口。侧耳一听,全家都已睡得鼾声如雷。列那狐屏息静气,悄没声儿地轻轻跳上屋顶,在挂羊腿的地方扒开茅草,解开吊绳,把羊腿提回了家。

他老婆艾莫丽和一帮小狐狸,见他带了美味回来,都兴高采烈。个个嘴尖齿利,嚼个痛快,吃剩的便藏在床垫子下面,等明天有胃口再吃。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大灰狼醒来了。看到屋顶上有个窟窿,挂羊腿的地方空空如也。他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再揉也没用,屋顶上确确实实有个大洞,挂羊腿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正当大灰狼捶胸顿足,埃桑德太太呼天抢地,小狼崽子鬼哭狼嚎的时候,列那狐光临了,问他们干吗哭得那么伤心,是不是殁了爹娘,或是死了兄弟姊妹或儿子闺女。“我那羊腿!”夷桑干嚷道。

列那狐假装才看见屋顶上的洞,羊腿不见了,便挤出一声干笑来:“哈,老舅!不错,就该这么说!”“我那羊腿,我那羊腿……”大灰狼猴急地叫道,“给人偷啦!”“啊,老舅,你真会使乖!是的,就该这么说——给人偷啦!这么一来,谁也没法儿问你要了,你就可以留给自家独享啦!”“哎,我跟你说,羊腿真的给偷走啦!”“不错,不错,老舅!你就该一口咬定,总这么说,人家就会相信,羊腿真的给偷走啦。”“你没瞧见?”埃桑德太太抽抽噎噎地说,“那个贼,为了把羊腿提走,竟开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嗯!”列那狐点点头说,“这窟窿开得挺不错,别人真会相信是小偷开的呢。但你们尽可以开得小一点,因为弄不好,兴许会把你们也提走,送到肉铺里去呢。总而言之,最要紧的,是你们把羊腿藏起来了,谁也摸不着啦!”“外甥啊,外甥,我这么说你都不信,我可真要生气啦!”“啧,啧,老舅!你们这么说,别说是我了,比我再狡猾的,也会信以为真,相信羊腿是给偷啦!得啦,得啦!你们可以痛痛快快大嚼一通啦,但是,羊腿藏在什么地方,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哟。再见啦!”

列那狐得意扬扬地走啦,他不仅骗了大灰狼,吃了他家的羊腿,最开心的,还是把大灰狼奚落了一番。

狐狸的诡计

列那狐和老婆孩子,住在漠北堆——自己的宅第里。

每天,他在这儿,自恃聪敏,动脑筋运计谋,去占别人便宜。不仅损害亲朋好友,甚至连不可一世的万兽之王——狮王诺博尔,他也毫不留情,敢于下手。

每天,他打这儿出发,不计路程远近,哪儿有吃的就往哪儿奔,好歹得弄点吃食回来,有家口要养呀!再说,他嘴又特别馋,还要尝鲜吃好。

话说这天,寒风凛冽,天色阴沉。列那狐在屋里转来转去:食柜菜橱,全都空空的。

他老婆艾莫丽,靠在安乐椅里,颠巴颠巴脑袋,愁容满面地说:“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回来,一到家就喊肚子饿,吵着要东西吃,怎么办?”“还不得我出去碰碰运气!”丈夫长长叹了口气。“天寒地冻,真不知上哪儿能掏摸到吃的!”

他慢慢磨蹭着跨出家门。不管怎么着,也不能眼看家小饿得直哭啊。

门外只见冰原雪野。他朝只剩光杆儿的树林悄悄走去,东张张,西望望,哪来吃的呀,影儿也没有!

他慢吞吞走近大路,路边有堵篱笆挡着。

当下垂头丧气,挨篱笆坐下,寒风吹动他稀松的长毛,直扑他盈盈欲泪的眼睛。坐在那儿惘惘然出神,也想不出个道道儿来。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刮来一股腥味,直往鼻孔里钻,够提神醒脑的。

他抬起尖嘴,嗅嗅空气。“敢情?”他琢磨着,“难道是鱼?嗯,可不是鲜鱼的味儿!哪儿来的?”

他猛地耸起身来,踮起脚后跟儿,攀着篱笆张望。

鼻子灵,耳朵尖,眼睛也亮。远处,老远老远的地方,有辆运货车驰来,吊胃口的鲜味儿准是打那儿飘出来的。马车越近,腥味越浓,盈车满载的全是鱼呀!

那是去赶集的鱼贩子。“鱼呀,来得好,真求之不得!”他刚想到鱼,脑瓜里就迸出一条妙计。

列那狐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狐疑游移!轻轻一跳,翻过篱笆,奔上大路,遥遥领先地跑在大车前面。但跑得太快了,突然往地上一倒,像暴卒猝死一般。

身子软塌塌的,舌头拖得长长的,双目闭得紧紧的,真个像呜呼哀哉了。

鱼贩子就是这么想的,他们的车刚好驶到这堆“路障”前面停住。“是狐狸,还是山獾?”“狐——狸——!下车,快下车!”“好啊,世界上少了个捣乱的畜生,可这张皮丢在这儿太可惜啦。”

两人慌忙从驾车的高座上爬下来,想走拢去看个究竟;这时,狐狸的那副死样子装得越发到家了。

拧拧,不动;摇晃摇晃,不动;翻过来倒过去,还是不动!

这岂非大好机会,让这两个商贩开开眼界,欣赏欣赏这身华贵的皮毛,雪白的颈项!“可以卖到四块金洋,”一个估计。“四块?少说也得五块。就算给五块,我肯不肯出手,还不一定呢。”“先撂上车,到集上再剥皮,卖给收皮货的。”

两人一点不提防身后,把狐狸往车后面一扔,转身爬上各自的座位。狐狸的那副死样子装得越发到家了。

这时,他身后的列那狐睁眼一看,简直乐坏了!

他正好挤在鱼筐中间,等于安插在鱼鲜海味席上。

不出一点声响,几乎一动不动,用尖利的牙齿,悠着劲儿一咬,筐里的新鲜鱼就成了狐狸的腹中餐。转眼之间,少说有三十条罗鲱鱼,装进了他肚里。尽管没佐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狐狸并不吃完便跑。机会难得,焉能不充分利用?

牙齿咯咯两下,又咬开一筐。这筐盛的是鳗鱼。“妙啊,妙啊!”出于纯粹的家庭观念,想弄清楚鱼是不是新鲜,免得家小吃坏肚子,他才勉强试吃一条。

突然,灵机一动,想到这长长的鳗鱼可以像项圈儿一样,一条一条绕在脖子上。打扮完毕,便悄无声息地哧溜下车。

尽管轻巧,滑到地面时还是“扑”地出了一声。赶车的人一愣,没悟出是装死的狐狸要逃生了,倒是这滑头家伙抢先打招呼,嘲弄地说:“您二位真够朋友,既慷慨又大方,愿上帝保佑你们。“你们的鱼,货色不错,又肥又鲜,我没好意思独吞,还给你们留了点儿。这几条鳗鱼,就多谢了!“还有,那五块金洋,叫收皮货的先留着吧!”

两个鱼贩子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列那狐巧施诡计,耍了他们一通。

他们赶紧勒住缰绳,翻身下车,一边追,一边高喊抓贼,喊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只见狐狸越跑越远。

这事,是两个鱼贩子自己招来的。现在懊恼也没用啦,只得重新爬上座位。

列那狐连跑带跳,一口气奔回家里。妻儿老小正饿得发昏呢。

艾莫丽太太看到当家的满载而归,顿时眉开眼笑。

列那狐进得屋来,马上把大门掩上。脖子上的几条鳗鱼项链,圆浑晶亮,在他老婆看来,简直是天底下最美的饰物了。艾莫丽把丈夫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两个孩子,莫卜罕和毕瑟赫,虽然还小,不会打猎,但洗洗烧烧,已很内行。当下一个烧火,一个洗鱼,再把鳗鱼一段段放在火上,慢慢烤成可口的佳肴。

艾莫丽则忙着照料丈夫,替他洗脚——这飞毛腿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又替他擦身,擦这身估摸着值到五块金洋的皮毛!艾莫丽太太看到当家的满载而归,顿时眉开眼笑。

大灰狼受洗

正当艾莫丽太太给丈夫擦拭一身好皮毛,莫卜罕和毕瑟赫两个孩子忙着烧火烤鱼的时光,大灰狼夷桑干从他们屋前走过。

他看到厨房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顿时觉得异香扑鼻。事实上,的确馥郁喷香,因为鳗鱼正烤到外焦里嫩,恰到好处。

而大灰狼的肚子,恰恰跟几个钟点前的列那狐一样:饿得要命。

哪能不饿?天寒地冻的,一点吃食都找不到,这香喷喷的气味就更加吊胃口了。

大灰狼见列那狐家大门紧闭,也顾不得尊严不尊严,就鼻翼贲张,猛吸了几口。啊,我的天,多好闻哪!

他绕屋子转了一圈,四面八方无隙可乘,亦无计可施。而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满满囤囤的,整个屋内都是。

夷桑干朝一头走过去,接着又转身踱回来。嗅嗅空气,打打呵欠,叹上一口气,又嘟囔几声。

临了,他打定主意,决心去敲门。“谁呀?”列那狐早就听到门外气咻咻的鼻息,认出是大灰狼,还明知故问。“是我。”“‘我’是谁呀?”“我是你老舅!”“咦,怎么可能?”列那狐故作惊讶,“我当是贼呢!”“瞧,你错到哪儿去了!——快快开门,我快要饿死了。”“这会儿没法开,”列那狐装模作样地说,“实话跟你说吧,今晚这儿在大宴宾客,请教士吃饭。”“哪来的教士?”大灰狼好生奇怪。“哎,蒂隆修道院的教士,认识吗?我也进教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老宅子,成了修道院。同宗同派的人,现在一起来聚聚。”“那让我也进来参拜参拜。”“恐怕不行,”列那狐表示为难,“贵客在此,不便打扰吧?”“那你说说,你们吃的是什么肉,那香喷喷的气味,搔得我鼻官痒嗖嗖的。”“别开玩笑了,我们才不吃肉呢!”列那狐辩驳道,“席上有又肥又大的鲜鱼,刚刚做得的干酪。蹩脚伙食,教皇可不准我们吃!”“呦,恕我孤陋寡闻,倒有所不知。好外甥,把你们吃的,给我点儿吧。我打饥荒了,你该有点恻隐之心才是。”“我可没法让你进来,”列那狐跟他尽磨蹭,“不是同宗的教士,不是修行的隐士,任谁也不准进来。”

那有什么办法呢?

大灰狼无可奈何,只好不进去。但事情不能到此为止。厨房里飘出来的气味那么诱人,咕咕直叫的肚子可不好商量。夷桑干只得屈意央求:“我说外甥,你们大碗小碟、水陆杂陈的,就不能给我那么一点儿尝尝鲜?你不知道我饿到什么份儿上了。你们不是在烤鱼吗,发发慈悲,就给我来这一段,短短的一段,还不行?”“好吧,为了你,老舅,我破例犯次教规,去给你找点儿来吧。”

他倒不是拿短短的一段,而是拿了两段,但长的一段,先孝敬了自己——他不该先尝尝吗,看鱼烤得好不好?——接着,才把另一段从墙根旁的小洞里递出去。可这还不够大灰狼囫囵一口的;他嚼了两嚼,只觉得肚子更饿,嘴巴更馋。“这是教士恩赐给你的,”列那狐心里盘算了一会说,“他们表示,希望你有朝一日也能进教。”“进教就能有这种好东西吃吗?”贪馋的家伙舐着嘴唇问,“多香的气味,多美的味道,我觉得自己就要信教了。我要是进教,能不能再给我几段尝尝?”“几段?那你会给供奉养起来了!这种鱼,要吃多少就有多少!”狡猾的狐狸说得天花乱坠,“但眼前,还没进教,就一丁点儿也不能给。而要进教,先得削发剃度。”“那就剃度吧,”大灰狼懵懵然应答道。“甚至要刮光,”列那狐又加上一句。

但口腹之欲凌驾于一切之上。“得,要剃就剃,要刮就刮,只要把好吃的再给我一点就行。”“凭教士的靴子起誓,像你这样又老练又英武,还这么虔诚,一进修道院,准能当上院长,都够资格做我师傅了!你看,我已经在为你高兴了。”“你别取笑,”大灰狼假客气一番,“求你快些给我剃度。我就入你们这个教派,我着急着呢。”

其实,大灰狼着急的是再弄几段鱼吃吃。存着这个念头,他才肯听狐狸摆布;而列那狐心想,这倒是个恶作剧的好机会。

狐狸转身去厨房,让那馋鬼在屋外等得不耐烦去。

灶上一锅水正滚得气泡上下翻跳不已,列那狐端起来就朝墙洞边走去。“喂,”他喊夷桑干,“把脑袋从墙洞里钻进来,洞口虽小,挤挤还钻得进。我给你削发剃度,保你一根不剩,寸草不留,比修道院所有的教士更像教士。”

大灰狼深信不疑,使劲把脑袋往里钻。

狐狸这坏东西只等这一刻,马上把一锅滚烫的开水没头没脑浇下去,叫那受戒的畜生痛得火辣辣的,直摇头咋舌。

等大灰狼缓过气来,才握拳舞爪地喊道:“列那狐,列那狐,你要杀了我怎么的!你烫的圈子太大了!我老命都要没有了。”

不仅烫得毛发煺净,连头皮也烫烂了!大灰狼冒冒失失钻进来的脑袋,这下要缩回去,在墙洞边上更是磕不得碰不得;列那狐这时甜言蜜语,尽拣好话说,使大灰狼越发识不破是狐狸在使坏,暗中捉弄他。“你现在活脱像个教士啦,”列那狐对他的受害者说,“今夜你还得在户外守夜,考验你虔心不虔心。这是教规。”“既是教规,那就照办吧,”夷桑干蔫头蔫脑地答道。

须知大灰狼的苦头还没吃完呢,因为列那狐另生一计,还要捉弄他一番!不仅烫得毛发煺净,连头皮也烫烂了!

尾巴钓鱼的奇闻

在夷桑干给开水烫得晕晕乎乎的当口,列那狐从家里一扇边门出去,找到了倒霉虫:“老舅,你独自去守夜,冷冷清清的,有我陪着,时间就不显得长了。瞧,我待你多好!”

夷桑干痛得东倒西歪,只顾哼哼唧唧的,根本没有心思去搭理。

列那狐和大灰狼,一前一后,也不打话,摸黑走起夜路来。

也许是事有凑巧,更可能是列那狐诡计多端,总之,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一个池塘边上。

那是圣诞节前。天上是冷月冻云,寒星熠熠,地上是滴水成冰,朔风凛凛。池水已结了厚厚一层冰壳,只留得庄稼人饮牲口用的一个窟窿。

列那狐瞅了瞅冰窟窿和边上的大木桶,自语似的说:“这里倒是钓鳗鱼的好地方。”

一听“鳗鱼”两字,大灰狼把剃度之苦全忘光了。可不,吃比什么都要紧!“那用什么办法钓呢?”他问。“就用这玩意儿,”狐狸指一指水桶,“拴根绳,把桶放进池里。只要有耐心,就能钓得到。钓一桶鳗鱼吧,少不了得等上半天。但鳗鱼多够滋味,你不是刚尝过么?”“我倒想钓点儿,”大灰狼跃跃欲试。“老舅,这样吧,”列那狐说,“你想钓就钓,我不跟教士说就是了。你今晚守夜,按规矩得斋戒禁食。但我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你破了戒——可是,这更深夜静的,哪里去找绳子?地上这些绳头不顶事,挂不了水桶。”“能行,”大灰狼急中生智,“可以把水桶拴在我尾巴上。就这样,我钓它一桶鳗鱼上来!”

列那狐心里暗笑,一边把水桶牢牢缚在老相识的尾巴上。大灰狼往后蹭着,把水桶挪进冰窟窿里,然后老老实实在旁边坐等。

狐狸这时走开去,钻进树丛里准备过夜。他用爪子遮着脸,这样好睡觉,也便于窥察他这位新教友。

夜越深,天越冷。大灰狼的尾巴上结出一串串冰碴儿,给他一种滞重的感觉,以为鱼儿涌进了桶。他舒心畅意,开始做他的美梦,想这一下能打到多少鱼,还不得他大嚼一顿!

坐久了,他扭动一下身子,但马上自制,唯恐把桶里的鱼给吓跑了。他相信,耐心越好,鱼就钓得越多。

又过了好大一阵子,他感到水桶确实沉甸甸的了,想必鱼都要满了,这才决定把桶提上来。他使劲提,使劲提,屁股上的皮都差点儿给抻掉了,就是提不上来。尾巴给冰冻得结结实实,怎么挪得动呢?他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喊救兵:“列那狐,桶里满满儿的了,我提都提不动,鱼太多了,快过来帮帮忙!”

听到喊声,狐狸假装才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咦,老舅,你怎么还在原地不动?赶快把鱼收起来,开路走吧。天快亮了。”“跟你说,我提不动。鱼太多了,桶太重了,我力气没这么大。”“噢,”列那狐狡黠地一笑,“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能怪谁呢?你太贪心了,想钓多多的,结果又提不动,正应了古人的话:‘欲多则不得!’”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村里的人已开门出来。

庄上的领主有个习惯,每天一清早,就要外出打猎。这天,他跨上马,带了一帮随从和猎犬,呼啸杂沓而来。“啊哈,看那大灰狼,”猎手们嚷道,“他给冰冻住了,宰了他!”

猎犬跑得最快,首先冲到,开始围攻夷桑干。大灰狼逞着尖牙利齿,乱叫乱嚷,拼命自卫。但他给固定住了,走不得,离不开,除了张牙舞爪,还能有什么高招?说实在的,他并不想交手,倒情愿求个太平!

这时,领主已赶到,翻身下马,挥剑直取大灰狼。但冰上太滑,他走近时一溜,剑没刺中大灰狼,只斩断了他的尾巴。

夷桑干痛得又颠又蹶,尾巴断在冰里,身子倒自由了,马上拔腿就逃。可是猎犬紧追不舍,大灰狼肆其凶顽,又踢又咬,且战且逃,直跑上一个陡峭的山冈,众猎犬奈何他不得,才怏怏而回。

大灰狼真是苦不堪言。头皮烫烂还没好,尾巴又给砍掉了。痛定思痛,他动了一缕疑念:这些倒霉事儿,会不会是那狐狸撮弄出来的?

落井之后

列那狐算得上聪敏机灵了,但任凭你多乖巧,也难免不干蠢事。

时值盛夏酷暑,天象大旱,久久不雨。列那狐在荒原上跑得口干舌燥,一心想找点水喝喝。瞥见远处有口井,便欣欣然奔了过去。趴在井圈上一看,水倒又多又清,只是深不可及。井架上有条长绳,挂着一上一下的两只水桶。他迷迷糊糊的,用前爪去抓水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子就不由自主直往井底下坠。这下落到了个可悲的境地。

现在他可以畅其所欲,喝个痛快了!只要有雅兴,钓鱼也可以。他常喜欢设圈套置陷阱,这次鬼使神差,自己掉进了井里!此刻折磨他的,已不是难耐的干渴,而是临死的恐惧。仰望井口,显得高到天边,除非长翅膀才飞得出去,不然得在这鬼地方耽到最后的审判了。他一向自恃聪敏,事到如今,这点聪敏全不顶事,只觉得自己是个双料的废物。

说来也巧,大灰狼夷桑干正寻水喝,也走到了这口井旁。他俯在井圈往下一瞧,看到什么啦?一只黄褐色狐狸,像幽灵般靠着井壁一动不动。何其相似乃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你是谁?你这无赖!你也有这一天!让你刁钻古怪,变着法儿捉弄我……”

列那狐一听声音,就认出是夷桑干,便由着他谩骂咆哮。等他发过一阵火,狐狸才开口:“啊,你是谁?你是跟我说话吗?我在这里打坐修行呢。”“你到底是谁?”大灰狼反倒懵了。“我曾是你的外甥,咱俩还是老搭档呢。我在世时机变如神,死后倒——谢天谢地!——进了天国。现在人家喊我‘该死的狐狸’。”“啊,我听了心里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呢,列那狐?”“前天。这没什么可惊奇的。有生之物,总有一死。上帝什么时候点到他,就什么时候赴召呗!我感谢万能之主使我脱离苦难的尘世,把我的灵魂接引进天堂。如果我生前冒犯过你,惹你生气,那么现在,老舅,我求你能原谅死者。”

大灰狼说:“我很乐意。现在你死了,上帝可以作证,我对你的恨意全消了,你所有的过失我全原谅了。你这一死,我倒真有点难过呢。”“这倒不必。我很开心。”列那狐说。“很开心?这话当真?”“的的确确十分开心。”“那是什么道理,你说说看。”“因为我肉体虽死,灵魂却得救了,进了天堂。我不愿为自己表功,我一说,你会觉得我确实为人不错,因为我从来没对你安过坏心,一直想为你办点好事。我这些品德,死后总算善有善报啦。你在地上的王国固然称雄一方,我在天上的乐园地位也不一般。天堂里山清水秀,万物丰盛,鸡鸭鱼肉多的是!总之,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切都如愿以偿。”

大灰狼听到肉食富足,便央告列那狐,说他也要到那个天堂去。

列那狐泼他冷水:“你别痴心妄想啦。天堂是仙界,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你得承认,你为非作歹,狼狈为奸,干过不少昧心事。就说对我吧,你总无缘无故怀疑我,以为我要捉弄你,其实,这种念头我从来都没有。我可以指天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话。”“是的,是的,我不该怀疑你,我已后悔莫及了。现在你说的,我句句都信,还不能让我进天堂?”“倘若你真有这种意愿,那请看这两只桶,一只在你身旁,一只在我这儿。这是权衡善恶的天平。行善积德,重于丘山,桶就往下坠。恃强凌弱的,罪恶滔天的,桶就翘在上面。你想进天堂,得先忏悔,对你生平所做坏事表示悔过。心诚则灵,才能感化上帝开恩赦罪。”“就这点事吗,”大灰狼欢快地说,“我马上可以照办。”“我也替你祷告,求上帝给你在我身边留个位子。”

大灰狼迫不及待,就屁股朝东,脑袋朝西,叩头如捣蒜,嗄着嗓子咭咭呱呱念叨起来。列那狐则机灵精乖,一脚跨进井底那只水桶。“列那狐,”夷桑干过了一会儿喊他,“我已忏悔完毕。”“我也替你求得了圣宠。请看这奇迹!”——这时正值深夜,灿然满天的星星在井水上映出闪烁不定的银光。列那狐接着说,“吾主慈悲为怀,已经宽宥你的罪过,以这千百烛光迎接你的到来。请即进水桶吧。”

大灰狼满怀信心和希冀,前爪攀援绳索,后腿刚进水桶,就迅疾往井下坠。原来两者之中他最重。但还有使他吃惊的事呢:他往下降时,列那狐却升了上来。大灰狼发急喊道:“伙计,你上哪儿去?”

另一位曼声答道:“别大惊小怪!这是规矩,来一个走一个。我这儿往上走,去到人间天上。这回该你沦入地狱了。”

桶还没齐井口,列那狐就先自一蹦,踏上乐土。他邀天之幸,得售其奸,重又逍遥起来。至于大灰狼,只好委屈一下,让他不自在去……请看这两只桶,一只在你身旁,一只在我这儿。这是权衡善恶的天平。

第二天早晨,修士来汲水,才把夷桑干提了上来,倒出水桶一看,已经淹死了。趁修士转背去喊人,装佯的大灰狼才得绝处逢生,火速窜逃。心里更恨死了列那狐,发誓此仇非报不可。

狐狸与山雀

这天早晨,列那狐很早就起身了。

倒不是因为霞光万道,叫人想出去遛遛腿儿,而是睡梦未醒,肚子先咕咕叫了。

他早早出门,信步走去,看哪里能寻顿早饭吃吃。

这时田野寂静,鸟声初噪。他“拓落拓落”跑着,突然看到有只娇艳的山雀栖息在橡树枝头。山雀就寄身橡树,在蛀洞里做窝生蛋。

列那狐眼珠一转,便想出一个计谋。“早上好哇,山雀姨妹,”狐狸搭讪道,“一早看到你,真叫人高兴。你下来,我求求你,来亲亲我。”“叽叽,列那狐,”山雀回答,“你呀,我太了解啦,恕不从命。对我那些鸟朋雀友,还有别的飞禽走兽,你耍了不少花招,我都有所风闻。所以啊,才信不过你,你嘴巴再甜也没用。你敢情是魔鬼附身了,才会这么刁滑。老是算计别人,叫人怎么信得过呢?”“山雀姨妹,”狐狸装出优雅的姿态想套近乎,“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我还是你长子的教父呢。承你看得起,挑我做教父,这份交情我看得很重,你倒像是忘啦。“光凭这层关系就够啦,再说,宫中还有上谕,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就亏了,我来告诉你吧。“咱们的国君,凛凛之尊的狮王诺博尔,锐意开创太平盛世,已经颁发和平诏书,邦内禁绝一切仇杀。权贵重臣一致表示要遵依大王的圣旨。上帝保佑,愿天下从此长治久安。“现在,咱们谁也不用怕谁了。所有百姓,从大象到小鸡,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欢欣雀跃。大家相安无事,可以过太平日子了。”“列那狐,你说的真比唱的还好听,这的确是个美丽的故事,”山雀讥讽道,“但你早晨的吻,奉劝你还是转送别人吧。我是不会下来的!因为你最喜欢拿我寻开心!”“啊,姨妹,”列那狐急忙分辩,“你不信就不对了!嗯,怎样才能叫你相信呢?有了,既然你那么怕我,我闭上眼睛,你来亲我,还不行吗?”

看他一片诚意,山雀觉得不便一味峻拒。“那好,只要你闭上眼睛,我就同意飞下来。”

山雀走近时,看列那狐闭着眼睛在等,便顺手捡了根带叶片的嫩枝,用枝梢轻轻挠他的触须。

这言而无信的家伙,以为时机已到,“啊呼”一口咬下去,只咬得满嘴树叶树杈。

山雀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直发笑。“啊,列那狐,”山雀得理了,“你向我宣布的,就是这种和平吗?你嘴里的‘太平日子’,着实蹊跷得很呢。你的誓言,我现在知道是什么货色了。”“唉,好姨妹,这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以为你能懂呢,”狡猾的狐狸想给自己开脱。“好,咱们重新来过,这次得正正经经的。”“行,你先闭上眼睛。”

这次,山雀来个声东击西:列那狐的脸刚朝左面转去,山雀倏地跳到右面,狐狸没有察觉,脖子一伸,张口一咬,咬了个空。——山雀站在边上看好戏呐!

山雀接着振翅一飞,呼啦啦飞回到原先的树枝上。“列那狐,你又现眼了吧。我要是实心实意信了你,这条命早没了。跟你说,我要再信你一言半语,就天诛地灭!”“啊哟,你还是没懂,”列那狐又鼓动如簧之舌。“这一次,我是罚你,罚你这么多疑,这么胆小。你自己瞎猜想,以为我要来哄骗你,天地良心,这种想法我是一点儿都没有的。“好,咱们再来一次。按规则嘛,三次算数。”山雀接着振翅一飞,呼啦啦飞回到原先的树枝上。“我不会咬你的,别怕,姨妹。我不是你儿子的教父吗,我还听到他在树上吱吱叫呢。好,以我义子的名义,咱们亲个吻,巩固友谊。你不用害怕,我说话算数,你就放心下来吧。”

山雀姨妹栖傍高枝,听这家伙口蜜腹剑地胡扯。她既不傻也不痴,把狐狸的话掂量掂量,觉得一文不值。

这时,一群猎人,带着好些猎犬,路过这儿,一眼瞥见列那狐,马上喊起来:“有狐狸……抓狐狸哟!”

号角长鸣,他们随即纵马追来。

列那狐眼看要大难临头了,觉得不宜再等,还是走为上计。恰恰这时山雀用话拉住他:“列那狐,你讲得有道理,我信服了。你等一下,我就飞下来亲你。“唷,你干吗逃呢?那些人拍马舞刀,来干什么?你刚才说的和平协定,难道已经撕毁了吗?”“山雀姨妹,”狐狸一边逃一边说,“那协定,打猎的消息不灵,肯定还不知道。追来的狗又太年轻,长辈们握手言和的事,还来不及告诉他们呢。”“嗳,列那狐,凭咱们多年知交,别这么匆匆忙忙走呀。这次,我主动来亲亲你。”“对不起,没工夫多耽搁了。”这滑头家伙言不由衷地说道。

他一蹿,跑出好远去,自以为得救了,不想遇上一个杂役修士,他还牵着两条大猎犬。

列那狐这下陷入了前后夹攻。后面追来的马夫,对那修士高声喊话:“把你的狗快放开,快放!”

列那狐明白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只要一给捉住,就性命难保。非得施展全身解数,才能克敌制胜!“神甫,”他给在教堂里根本数不上的杂役修士戴高帽子,“看上帝面上,别拦我的道。你是圣徒,不兴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我这么猛跑,是跟追来的狗打赌比赛呐。你看,我就要赢了,因为赌注很大,那些猎人便想尽办法要来拦截。你别插手,不然,就会做下大不该的事啦。”“既然如此,”那修士说,“你就快过去吧,愿上帝助你!”

这位好好先生,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不但手上的狗没放开,还给列那狐让了路。

狐狸一头钻进灌木丛里,东一转,西一拐,猎人就休想找到他的踪迹了。

列那狐已知脱离了险境,还跑了好一阵,因为对那些可以致人死命的追兵,离得越远才越保险。

爱听吹捧的乌鸦

在清泠泠的小溪旁,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草地上挺立着一株高大茂密的山毛榉。

繁花绿草,景色宜人。列那狐跑到这里,心旷神怡,禁不住想跳到欢腾的溪水里洗个干净澡。

出浴上岸,为让身上干得快点,便在青草地上打滚儿玩。

他本想舒舒坦坦睡一会儿,无奈饥肠辘辘,先得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前面不远处,有个庄户人家,主妇正把做好的干酪,相继拿出来晾。

刚做好的干酪,叫人看了特别眼馋。乌鸦吉失灵闻到气味,尽在上空转悠,不肯离去。

那农妇一点儿不提防,径自进屋去了。吉失灵翅膀一闪,飞箭般扑向干酪,用爪子紧紧抓起一块就溜。

农妇正巧从屋里出来,看到真赃正贼,便朝半空喝道:“你这飞贼,快把干酪给我放下!”

说着捡起石子便扔,但哪里打得中。

吉失灵攥着赃物,嘿嘿笑道:“大婶,自己看不牢,别怪别人捞!这块干酪,要是有人问起,就回报说吉大爷叼走啦,拿去享用享用。“你的干酪里,就数这块做得软硬适宜,不干不稀。婶子,我吃起来,一定会想到你的好手艺。但愿这干酪的味道,也跟成色一样好。至于你嘛,把其他干酪看牢才是正经!”

瞧见那株枝叶茂盛的榉树,吉失灵拣高枝一蹲,吃将起来。树脚底下,正好坐着列那狐,在盘算怎么骗顿饭吃吃。

乌鸦的硬喙,在干酪上“突突”两下,啄下一大角来。

但啄得重了点,还啄出几星碎屑,正好掉在狐狸的鼻尖上,这家伙一看就知是什么啦。

可怜他饿得直打呵欠,见到碎屑,便想探明是从哪里来的。——别人有美味佳肴,他却没一点份儿!

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看到乌鸦吉失灵正在吃偷来的干酪,一小口一小口品着味儿!“哎,怎么,”列那狐先打招呼,“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你老兄啊!“愿老天保佑你,愿上帝接纳你亡父的灵魂。先尊霍哈勋爵,生前唱歌堪称一绝,像他那样嘹亮的嗓子,我再没听到过。“你也一样吧,我要是没记错,你从小就擅长唱歌。你的嗓子还那么好听吗?能不能一展歌喉,唱两句给我听听?“不才我,算得是个歌迷。能聆听你的妙音,其乐何如!”

给这么一捧,吉失灵无需别人多请,就“呱——呱——”叫了几嗓,算是报答知音的赞赏。“特棒!”列那狐啧啧称赞,“真该刮目相看喽!但,我觉得你似乎还可以唱上去,高八度。”

吉失灵一向自诩为歌王,便提起精气神儿,又喊了一嗓。“更妙啦,”列那狐瞎鼓噪,“音色是那么纯净。你如果忌口不吃核桃,嗓音会更华丽,音域会更宽广。“听你歌一曲,赛过活神仙!能再唱两句吗?”

吉失灵听到撩拨他虚荣心的话,怎么撑得住呢?吉失灵很高兴能亮亮嗓子。他唱得那么忘情,无意中爪子一松,干酪滑掉了,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列那狐爪子上。

但这一位可谓老谋深算,他这顿饭吃就要吃个全,所以,唾手可得的干酪,碰都不碰,反而挪动身子,瘸着腿一拐一拐走开几步。“唉,”狐狸叹起苦经来,“我这阵子真不大走运。前几天脚爪划破了,只好窝在这里养伤。听你歌声曼妙,才稍舒我心头的烦恼。“可是,你瞧,不知什么劳什子掉了下来,这气味真够呛,我闻都闻不得。“而这要命的爪子,一沾地就痛得要命,想走也走不远。劳驾你帮个忙,不然真要把我熏死了。请飞下来,替我把这东西拿走,你不是挺喜欢这很羊膻气的玩意儿吗?”

吉失灵舍不得那块干酪,马上飞了下来。脚刚踮地,心里顿起疑心,踟蹰不前了。“怎么?”列那狐柔声细气地说,“你还怕我,我动都动不了啦!”“谁怕呀?”吉失灵硬逞强称豪,往前走了两步。

列那狐没耐心再等了,一纵身,向乌鸦扑去。但吉失灵还远开那么一点点,便忒愣愣飞跑了,残留下四根羽毛,还有那块干酪。“啊,我防着一点,倒防对了。”吉失灵返回本不该离开的树枝,查点损失情况:“我翅膀上尾巴上有四根漂亮羽毛给你抓掉了,你这奸贼,猾狸,棕毛鬼!我真昏头了,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生了恻隐之心!”

看到吉失灵气呼呼的,列那狐想该先安抚一下他,把差点送了乌鸦性命的举动,说成不过是动作孟浪了点。但吉失灵不会上第二次当了。他啐了一声:“这块干酪,就算奉送了。你有这个嚼嚼,可以心满意足啦!别做美梦,把我当你盘里的菜啦!你再哭,我也不会相信你的流泪了!”

狐狸耸耸肩道:“得啦,得啦,那我就将就将就,对付对付这块干酪吧。如此美味,难得一尝!”

吉失灵怒冲冲地飞走了,列那狐美滋滋地吃起来。美中不足的,是干酪干巴了点,再就是为吉失灵的事好生后悔,倒不是后悔伤了友情,而是没有吃到想象中的美味——乌鸦肉!

狐狸失策

今儿早上,大黄狗寇多哇吃了一顿精美的早点。还有一长条圆鼓鼓的大腊肠。由于与本故事无关的某种原因,东家认为自己不吃为妙,赏给了他。

打杂的男仆把腊肠拿到寇多哇面前,让他反复观赏,还让他闻闻香味,大黄狗高兴得摇头摆尾,快活得高声尖叫,等着把归他名下的腊肠恩赐下来,哪知可恶的女佣人跑来将肠子一把夺走,放在高高的窗台上。“现在太早了,”她口气很专横,“待会儿再给他!”

寇多哇惦记着这美食,馋涎欲滴。但身子给链子锁着,能有什么办法呢?呜咽几声之后,只好默默忍受,趴在地上挨时间。

那大腊肠,还热烘烘的,香味儿飘得特别远。列那狐适逢其会,在这一带闲逛,嗅了嗅空气:“咦,好香呀!”

他又好奇又贪馋,想走近去看看,兴许在这诱人的肉味周围,碰巧能弄到一顿中饭。

他没走几步,见到猫伯伯蒙贵在树脚下打瞌睡。“喂,这一阵阵朝我鼻孔直冲的香味儿,”狐狸问,“是不是从你府上飘出来的?”

猫伯伯眼睛眯开一条缝,脸一仰,就露出一副机灵相。他辨了辨风向:“嗯,不错,这香味儿,是下人们在替我准备中饭呢。”

蒙贵又很斯文地加上一句:“阁下倘肯屈尊随我来,说不定还有详情奉告。”

猫伯伯不慌不忙,回身往住处走,列那狐见机跟上。

他们还没到,就听见寇多哇在哼哼唧唧:“啊,美哉大腊肠,你要是能生脚走下来,才让我高兴呢!”“怎么啦,寇多哇?”蒙贵出于礼貌,赶上一步探问道。

寇多哇马上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猫伯伯,说女佣人多霸道,人家正把腊肠放在他鼻子底下让他闻香味,她却急忙跑来收起肠子,搁到他够不着的高处。“不过,她倒跟我说定,”大黄狗继续说,“这腊肠是我的中饭。”

猫伯伯跑回去找列那狐,狐狸一见猫伯伯,就咬着他耳朵说:猫伯伯蒙贵在树脚下打瞌睡。“依我看,猫伯伯,这寇多哇也够狂的了。你听他是怎么讲这顿中饭的!好像家里就没有你这个人似的。“我倒有个主意,你若肯助我一臂之力,那腊肠稳可以弄到手,咱们再跑回刚才你休息的大树下,平分秋色,共进午餐,如何?”

蒙贵觉得这想法要得,两人就开始想计谋。

他们商定:蒙贵先进屋去,跳上窗台,把腊肠推下去,列那狐等在近旁,一抢到手,就跑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等他的同党,一起坐地分赃。

一切都像预计的那样,情况好得不能再好。

但大黄狗一看中饭给列那狐抢跑了,惶急起来,叫得差不多背过气去。

猫伯伯看到列那狐抢到就跑,心想这家伙不要不地道,过河拆桥,便大声对大黄狗说:“我去追那个贼,替你把肠子夺回来!”

列那狐固然狡猾,但猫伯伯更为机敏。他抄一条近路,等列那狐以为胜券在握,腊肠可以独吞时,突然看到自己地下的身影里,还幽着猫伯伯的身子,原来这老兄悄没声儿已贴着他跑了一阵了。

列那狐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不动声色,只是琢磨怎么把这不知趣的家伙打发掉。

猫伯伯也在拼命动脑筋。

还是猫伯伯先开口:“上哪儿呀?咱们到哪里去吃大腊肠呀!唉,像你这样拿法,再跑下去,咱们就甭吃啦!你用牙咬住,肠子上都沾了你的口水;两头又拖在地上,满是尘土。叫人看了都恶心,真是!至少该让我做个样子给你看看,知道该怎么拿。”

这层愿意效劳的好意,列那狐很不领情。他总以己度人,怕别人居心不良,耍弄诡计。

他又打量了一下蒙贵,心想猫伯伯扛上这么大一条腊肠,要逃也逃不过他呀。

这样考虑之下,才勉强答应他同党的提议。

猫伯伯接过腊肠,以高雅的姿势,拎起一头,再灵巧地一甩,把肠子撩到自己背上,这样就不再拖在地上了。“看到了吧,”猫伯伯说,“等我拿累了,你就照这法子拿。你瞧,我没用嘴咬,这干净多了。“咱们走吧。“或许到那里去吃,到前面的小山冈上,这样,看得清周围的情形,好防备别人的进袭。”

不等狐狸表示可否,猫伯伯飞快狂奔起来,叫列那狐一阵好撵。

小山冈上,竖着一个十字架。列那狐跑近时,看到猫伯伯已高高在上,蹲在十字架的横臂上。“你待在上面干吗呐?”列那狐心里很恼怒,“快下来,咱们对半分。”“干吗下来呀?”猫伯伯拿腔拿调的,“还是劳你大驾上来,上面更加风光。”“别废话,这么高我爬不上去,”列那狐气呼呼地说。“你不能不讲信义。再说,这腊肠是教士念经祝颂过的圣物。快扔一半给我。”“怎么,你喝糊涂啦?”猫伯伯带着揶揄的口吻,“这条腊肠如果是圣物,就更该在此地,在这十字架上享用。趴在地下吃,岂不罪过?”“罪过不罪过,不关你事,”列那狐声嘶力竭地嚷道,“你只管把我的一份扔下来。”“要说野蛮,你真够野蛮的了,”猫伯伯开口训他,“把这样好的东西往地下扔?!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啦!“再说,把整条腊肠,分开两半,有多可惜!这样吧,咱们订个君子协定。等下次再弄到腊肠,就全归你,我一丁点儿都不要,这还不行?”“猫伯伯,猫伯伯,”列那狐带着怪怨的口气,“你真不够朋友,要是连小小一段都舍不得分给我,那你真不够朋友。”“列那狐,列那狐,”猫伯伯学着狐狸的口气,“我才够朋友呐,我把下次的腊肠整条都奉送给你,既新鲜,又干净,既没沾过你老的口水,也没扑满地上的灰沙。而这条不怎么样的,留下归我,还不够交情?你呀,列那狐,真不知好歹!”

猫伯伯不愿再费口舌,便吃将起来。

弄到这局面,列那狐只有抹眼泪哭鼻子的份儿了。“呦,你是为你的种种罪孽痛哭吧!”蒙贵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要为你高兴。看你悔恨之意那么强烈,上帝一定会宽宥你的罪过的。”“你来取笑我,就不对了,猫伯伯!你好好想一想吧,等会儿口渴了,难道还高踞在上,不跳下来?”“跳下来喝水?”蒙贵故作惊讶地问,“你别存这个念头啦。这里,在我身旁,石条上正巧有个凹坑,积满了上次的雨水。——你看,上帝心地多好,真是慈悲为怀!”“反正你迟早得下来。老子就在这儿坐等!”“等多久啊,狐狸先生?”“等上几年都行。我发誓等足七年!”“七年……噢,我倒要可怜你了,”猫伯伯神情惘然地说,“你想想看,七年里,你空着肚子,颗粒不进……但你既然发了誓,只好一动不动干等啦。”

猫伯伯若无其事地又大嚼起来,列那狐压了一腔怒火,气鼓鼓地望着他。

突然,狐狸竖起耳朵,神态惊疑不定。“蒙贵,”他喊道,“你听听看,是什么声音?”“唷,妙乎……妙哉!”猫伯伯听了暗自高兴,“多半是迎神赛会,他们还在唱圣诗呢。这有多悦耳哟!”

然而,列那狐听得很分明,从远处传来的,是汪汪汪的狗叫,而不是唱诗班的赞歌。

狐狸准备溜了。“哎,别走哇,”猫伯伯喊住他,“上哪儿去?”“我暂且告辞。”列那狐悻悻地说。“刚发的誓,就不记得啦?不是要等足七年吗,列那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自食其言呢?”

但狐狸顾不得多听了,扭头就逃。

爱管闲事的黑尔懵

列那狐斜䁖了一眼,看到天上有两只乌鸦。他认出是黑尔懵和她丈夫秃老鸹。“明天的吃喝有啦,”狐狸喜在心头,“而且碰上过节,正好把这两个家伙算进我们的菜谱里去。但,两个,怎么才能把他们双双捉到呢?”

他踩着小碎步,颠儿颠儿的,希望颠颠跑跑中蹦出个念头来。他走进一片碧草连天的小树林,突然福至心灵,得了个主意。他又跑上几步,往地上一倒,四仰八叉地瘫在那儿,舌头伸在外面。

这可说是他的故伎了,已屡试不爽,相信还会奏效的。

乌鸦太太黑尔懵第一个瞥见列那狐,忙指给秃老鸹看。“你瞧,躺在那儿的,不是列那狐吗?看样子好像一命归阴了。”

秃老鸹比较有头脑,压根儿不信:“我昨天还看到他活蹦乱跳的呢……”“死神是不速之客,说来就来的,”黑尔懵用怜悯的声调说,“瞧他那样儿,像是死定了。”“会不会是睡觉?”秃老鸹这么提示。“绝不是。闭目而睡,还是瞑目而逝,这我分得清。秃老鸹,你信我的,列那狐肯定一命呜呼了,待我飞近去看一下。”“还是谨慎一点好,”秃老鸹劝阻道,“要知道列那狐那家伙挺鬼。”“再鬼,这回也由不得他了……”黑尔懵嘿嘿一笑,“我先飞拢去,瞧瞧他的死脸子。”

说着就往下飞去。乌鸦先生胆小,就在上空盘旋。黑尔懵把翅膀又噗噗扇动两下,挨近列那狐身边才站住。

狡猾的狐狸,屏声敛息,连大气都不出一口。

看到列那狐纹丝不动,黑尔懵胆气更壮了,想听听他还有没有鼻息,便把脑袋凑过去,伸到狐狸牙口大开的嘴边。

说时迟,那时快!

一刹那间,可怜的黑尔懵丢了脑袋,当然也丢了性命!

秃老鸹急得连叫带哭,在上空悒悒低徘,悼惜遭难的伴侣。列那狐还无情无义的,冲着他说:“可怜的乌鸦先生,你瞧,女人家都挺好奇,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知道。但,这一位,现在就不会再好奇了。她这毛病,你不是也常常加以责备的吗,这得谢谢我,帮她把这顽症彻底根除了!“你要同意,我把她的遗体带回去,造一座坟,你尽可放心,一定造得对得起她,也对得起你这位洁身自好的大丈夫。”

为造这座坟,还需要说什么吗?艾莫丽太太掌勺,准备下种种作料,小狐狸抢着帮忙,把火生得旺旺的。以灶治庖,葬于腹肠。

这次总算吃到了乌鸦肉。饭刚吃完,桌上还留着残羹剩汁,小白兔朗伯赶巧打门前走过。

在门口透空气的列那狐,看到小白兔,便兜拦着问话:“小伙计,你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去呀!”“匆匆忙忙”,或许还不足以形容朗伯的神态;小白兔一见狐狸,就胆战心惊,满脸都是惶恐之色!“我赶回家吃……吃饭,”小白兔结结巴巴地说,两只长耳朵甩得一前一后。“我……饿……饿……饿极了,一直没空吃……吃饭。”“那请进请进,好朋友,”列那狐显得十分好客,“你肯坐到我饭桌前,就是赏脸呀。我没太多东西好敬客,就随便吃点儿点心,几个水果,一把嫩草,或许更合你胃口。”

说真的,小白兔一点儿也不想进狐狸的家。他家的东西,岂是容易下咽的?!这是非之地,朗伯此刻唯恐避之不及。

但正是由于这种恐惧心理,他对狐狸的邀请,不敢失礼,不敢违拗,忙不迭表示感谢,半推半就进了狐狸窝。列那狐请怕兔在安乐椅里刚落座,艾莫丽就端来一碟樱桃。朗伯一颗心怦怦乱跳,怯生生地捡起一颗樱桃正要往嘴里送。

这时,狐赛尔进屋来。他是小馋嘴,凡有好吃的东西,从来不肯放过。他想看看朗伯在吃什么,便朝桌子走去。

吓得六神无主的小白兔,两只长耳朵不知怎么回事,像上足发条似的,陡地往下一倒,劈在狐赛尔头上,这小狐狸作势嚎叫起来。

这等于一声信号。

列那狐马上朝小白兔扑去,拳打脚踢,无所不至。可怜的朗伯,眼前金星直冒,鼻子鲜血直流,正是性命交关!

小白兔吓得要死,憋足全身力气,腾地跳出圈子,列那狐倒一愣,没料到朗伯有此绝招。

小白兔趁狐狸发愣之际,纵跳如飞,三脚两步,奔进树林,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

这样,才免了杀身之祸。

第十张狐皮

列那狐决定出次远门。他去无定向,先走了再说。原因之一,是怕夷桑干寻衅报复。艾莫丽太太竭力劝丈夫暂且避避风头,免得发生冲突。

风和日丽,列那狐跑跑颠颠,心情倒也开朗起来。他在矮树丛里逮到几只迷途的小鸡——那是老母鸡带出来遛弯时粗心丢失的——当顿中饭,又喝了几口清凉的泉水,接着继续赶路。

有位表兄已好久不见,不如趁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前去拜访一下。

离那表兄住处不远,有座很大的庄园,住着一位有钱的领主。据说此公专好打猎,作为贴邻倒该提防着点儿。不过,他的家禽场里,鸡鸭成群,稍为机灵一点,就能弄到不少好处。他表兄认为,权衡利弊,即使冒点风险,也还值得。

列那狐想:哪一桩事,不要冒险呀。就算不去跟这位高邻攀交情,只跟他那些鸡呀鸭的打打交道,就足以把孤栖寂寥的客居变成花团锦簇的乐园了。

心里存了这个想法,狐狸跑得更欢了。

这时走进一片苍翠欲滴的树林,益发羡慕这位老表的福分,拥有如此华美的产业。

漠北堆一带,哪能跟这膏腴之地相比呢?

狐狸正在远思遐想,盘算怎么把家也搬来,突然听到近处犬吠、人喊、马嘶之声,铁骑直冲,一派围猎的架势。

他顿时觉得危险近在咫尺了。

事出仓促,加上人地生疏,一时倒有点儿着慌。

那伙猎户已看到他。“抓狐狸!抓狐狸!”的喊声,突然打破森林的寂静,从四面八方逼仄而来,听得列那狐毛发直竖。

他像箭一样往前直蹿,跑出一大段路,再用他的老办法,东转西拐绕弯儿。

可是,猎手不少,猎犬更多,而且全都懂行,知道怎么围猎,很快把个列那狐陷于重重包围之中,只有通城门的吊桥那边,还网开一面。他不假思索,像一阵风,跑过吊桥。领主见了大为高兴,直嚷嚷:“这下逃不掉了,好抓了。”那伙猎户已看到他。

说是好抓,但列那狐一进城堡,便四顾不见了。等大队人马赶到,根本找不到狐狸的踪迹,倒像幽灵一般消失在宅院里了。

大家分头寻找,从地窖到顶楼,所有房间、厨房、墙旮旯儿,都全无影踪。床铺上面,桌子底下,贮藏柜里和面粉缸内,都影踪全无。“真是!”领主眼看丢了这么华贵的皮料,大为恼怒。“会到哪里去呢?这狐狸难道真的成精了?我可不愿弄个鬼在家里,这邪祟非驱除不可。”“怎么一晃就不见影儿了呢?”他手下那帮猎户也纳闷,“按理说,吊桥一拉起来,狐狸逃不脱了。莫非钻到地下去了?只要不上天入地,还不是瓮中捉鳖!”

于是重新翻箱倒柜,忙得不亦乐乎。天都黑透了,几个大好佬发起性子来,还要找下去,领主发话道:“今天咱们够折腾的了。先吃晚饭,长点气力。不过说来叫人不信,难道这狐狸有隐身术?我还打他那张皮的主意,想今冬做件暖暖和和的皮袄呢。明天一定得想法捉到。”

这晚上的谈话,尽在揣测狐狸的去向。女太太们讥笑猎人无用,猎人涨红了脸,发誓明天非报仇雪耻不可。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整队出去打猎。刚出城堡,走到树林子边,就看到列那狐箕踞而坐,早已恭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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