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散文精选注译·抒情小赋卷(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4 23:2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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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傅璇琮主编,许洁选注

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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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散文精选注译·抒情小赋卷

中国古典散文精选注译·抒情小赋卷试读:

总 序

傅璇琮

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散文与诗歌、戏曲、小说,为四个重要门类。散文应尤有特色,一是起源早,其发轫之作《尚书》,即早于《诗经》近千年,先秦时代的历史散文与诸子散文,同以《诗经》、楚辞为代表的诗骚文体创作,共同开启中国文学的历史走向;二是范围广,不但包括世传习称的诸子、史传、碑文、墓志,还包括笔记、序跋、书信、日记,及各种赋体、骈文之作。因此,中国传统的古文,被认为是最具民族文化特色的文字载体,曾有“中国古代散文美学”的学术构想。

20世纪以来,特别是近30年间,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有很大进展,有丰富成果。但学术界也有指出,在当前古代文学研究的整体格局中,“散文研究却是最薄弱的一环”(见王水照先生为杨庆存《宋代散文研究》所作序,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9月)。这确值得注意。除了研究专著不多外,散文作品本身的整理、选注,面向学术界和广大读者,也并不充分,故未能引人注目。中国古典散文浩如烟海,佳作如林。今人各种选本则多仅按时代撷取名篇,所选篇目往往集中在一些读者熟悉的名家名作上,入选作品数量有限,常令爱好古典散文的读者有不足之憾。又因绝大多数选本没有今译,仅靠注释读通原文,对于普通读者来说仍然存在着相当大的困难。

故我与学界友人合作,由我筹备,编纂这套《中国古典散文精选注译》,期望为广大读者全面、系统、深入地了解、欣赏古典散文提供一套较为完备的读本。

我们拟在规模、体例、选目等方面弥补以往散文选本的一些缺憾,并力求有自己的特色。此套书根据体式和内容,将古典散文细分为哲理、记叙、史传、抒情小赋、游记、书信、笔记、序跋八类,按类分为各自独立成册的八卷,每卷以时代先后为序选录此类散文各历史阶段的代表作。这种以时间为经、以类别为纬的编选体例,克服了仅按时代罗列作品的不足,使读者对散文各个类别有清楚的认识,并由此而把握古典散文历史发展的全貌。八类的划分在继承散文传统划分方法的基础上,参考了现代散文分类法,如哲理散文就是古典散文传统分类中没有出现过的概念。既然对于散文的界定和分类符合中国古典散文的客观事实,又与现代散文观念相通,这就使读者对古代散文的理解和欣赏,能古今贯通,中西融合。

本套八卷,每卷之首均有前言,力求讨源溯流,系统介绍此类散文的发展历史,勾勒各时期特色,深入浅出,简明扼要,相当于一篇文类史,读者可由此了解各类散文的起源、流变及概貌。又因前言为古典散文研究专家所撰,其中既体现作者的学术观点及研究心得,亦可供专业研究者参考。正文包括选文及其注、译、评四部分,兼顾普及性与学术性,使这套书也为普及与专题研究相结合之作。对于典章名物及一些不常见的字词均有清楚、详细的注释。除抒情小赋因其多丽靡之辞不宜今译外,其他七类每篇均有今译。译文力求信、达、雅,并尽量保持原作风格。重要作品和有争议、有特色的作品篇后有选者简评或点评,介绍其写作背景、思想价值、艺术成就及历史地位。普通读者可借助注、译、评,更为深入地理解和欣赏历代的名篇佳作,专业研究者亦可便中查阅有关资料。

在选目方面,我们既注意收录名作,又广采各历史阶段的代表性作品,以求全面展现中国古典散文的风貌。“哲理”卷选文主要出自子书及唐宋以后文集中以“说”名篇的作品,“史传”卷除收录历史传记外,还收录唐宋以后的传记散文,均抓住了各自的特点,并考虑到文体的历史演变。抒情小赋和笔记在以往的散文选本中较少收录,本套书却使之各占一册。“抒情小赋”卷的选编宗旨一是偏重历史的认识,二是偏重特色的把握,因此其选目颇有新意。选者采取一家一赋的选录方针,选取各历史阶段的名家名作和代表性作品,共71家71篇,唐宋以后赋家占全编半数,读者可从中窥见抒情小赋的历史全貌。“笔记”卷选录了自《西京杂记》至《阅微草堂笔记》中的精彩片段。选者对每部笔记的内容与特色及其著者的生平均有详细介绍,有助于读者了解笔记这一内容庞杂的散文类别。游记为不少读者所喜爱,鉴于游记大盛于明清的历史事实,“游记”卷在选目上对这一时期的作品作了适当倾斜,选录的明清作品占了一半以上的篇幅。读者从中既可欣赏到早已脍炙人口的名篇,如《与宋元思书》、《小石潭记》、《石钟山记》等,又可见到一般选本中难得一见的明清名作,如有清一代最著名的骈文游记——洪亮吉《游天台山记》,还可一睹名气稍逊而颇具特色的明清作品,如乔宇《恒山游记》、郁永河《采硫日记》等。记叙文是散文大宗,范围很广,所含体类甚多,其中的史传、游记、笔记等类均自成一册,而我们又将其单列一卷,则如何选目就是读者关心的问题。本卷避免重复,选录的作品乃上述几种之外的记叙文,相当于古人所谓的杂记,大致分为园亭楼台记、书画器物记及人事杂记三类,读者从中可一览历代杂记名篇佳构。书信和序跋是古典散文中较常见且重要的两种体式,但作为专门选集,则并不多见。“书信”卷选文侧重魏晋与唐宋,“序跋”卷亦以唐宋作品为主,但均未忽略其他时代特别是明清两代的重要作品,选目颇为全面。

我们期望,此套书能以其明晰的体例,新颖的分类,全面的选目,详细的注释,准确的今译,精当的评介,满足学术界和广大读者的需求。当然,就中国古代散文多方位文体来说,还可以增编,如日记、制诰、科举试文(如策试、八股)、碑传墓志等,当可拭目以待,谨此互勉。二〇〇八年,秋

前 言

近二十余年来,赋学研究成为一个热门话题,许多专著、论文对赋体的性质、类别、流变进行了探讨;其中为配合对赋的研究和鉴赏,应运而生一批选注家的“赋选”,都无一例外地冠以“前言”,对赋是什么等问题作出回答。因此,当我写此“前言”时,一则因自己已参加过此类问题的讨论(如《赋学批评方法论》、《中国辞赋流变全程考察》),一则受到先哲时贤的厚赐,似难以再发表新见了。为了不辜负主编傅璇琮先生的多次谆嘱,仅就抒情小赋的特色、历史以及选注思想,略陈己见。

由于中国辞赋文学素以楚骚长篇、汉赋巨制为正宗,所以古人已将小赋列入“别体”,清人王芑孙《读赋卮言》把“小赋”与“律赋”、“献赋”、“和赋”并列,即为一例。而近代学者因受汉赋(主要指大赋)为“一代文学之胜”的影响,很自然地把认识小赋的眼光落点于汉大赋的解体,也就是魏晋时代小赋的兴盛。事实上,从本始意义来看,小赋的发生、发展并非仅属大赋的变体或别体,而与古典赋史相始终。刘勰的《文心雕龙·诠赋》说:“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爰锡名号,与诗画境。”今观荀况五赋(《礼》、《智》、《云》、《蚕》、《箴》),都是百字短章,他另有《佹诗》一篇,堪称抒情小赋的滥觞。宋玉《风》、《钓》,一物一咏,亦属小赋品格。到汉代大赋成为创作主流,同时也有宫廷咏物小赋与文人抒情小赋两类创作,前者如西汉藩国君臣赋、东汉鸿都门学士赋,后者如贾谊《吊屈原赋》、司马相如《

长门赋

》、扬雄《逐贫赋》等,皆延传未绝。只是到了汉魏之际,一批文士继承两汉抒情赋传统,张扬个性,以楚骚精神写抒情小赋,始取代宫廷大赋、排斥宫廷小赋,拓开了波澜壮阔的情感世界。

所谓小赋,是相对铺陈大赋而言的,具有语言简洁、结构短小、意象单一的特征。特别是表现内涵,大赋明显以“京殿”、“都市”、“游猎”、“郊祀”、“天象”、“地理”、“山川”诸题材为多,小赋却很少描写京殿明堂、都市风物、山川胜境、军国大事的作品,而多以一物一景,触泄情思,残山剩水,兴发意趣。我曾撰文《论小品赋》(载《文学评论》1994年第3期),将小赋内涵分为“纯粹咏物”、“即兴抒情”、“借物讽喻”、“言志明理”、“论文谈艺”、“园林闲适”、“试帖酬和”、“谐谑游戏”八类,其实这也仅是相对而言。比如在上述八类中,除了纯粹咏物和一些阐述义理的作品,其他各类都或多或少有抒情成分。仅就“抒情”而言,又可区分为这样比较突出的六类:一是“纯粹抒情”:如

司马迁

悲士不遇赋

》、陆机《思亲赋》、江淹《别赋》、胡天游《述志赋》等,以表现一种情绪为主题,别无他托。二是“咏物抒情”:如宋玉《风赋》、祢衡《鹦鹉赋》、谢庄《月赋》、李商隐《蝎赋》等,以咏物的形式,表达情感。三是“感时抒情”:如潘岳《秋兴赋》、欧阳修《秋声赋》、朱熹《感春赋》、夏完淳《怨晓月赋》等,以对季节时间的敏感宣泄情思。四是“借景抒情”:如王粲《登楼赋》、孙绰《游天台山赋》、谢惠连《雪赋》、张惠言《望江南花赋》等,对景感发,寄托情怀。五是“怀古抒情”:如贾谊《吊屈原赋》、杜牧《阿房宫赋》、周紫芝《酹三贤赋》、陈维崧《铜雀瓦赋》等,以叙述史事,发怀古幽思,寄当世隐情。六是“纪事抒情”:如张衡《归田赋》、蔡邕《述行赋》、骆宾王《荡子从军赋》、林昌彝《碧海掣鲸鱼赋》等,是通过一事件的描绘,来阐发情怀的。这六类表情方式也仅就大体而论,其中不乏交叉现象,况且各家抒发心中蕴蓄,又是喜怒哀乐、怨愁悲愤,诸情不一,这只能在具体作品的鉴赏中去感受。

目前文学史和文体史的研究很多新思维、新方法,作为阐发人类心灵的文学创作所存在的无绪“偶然”、无穷“变量”,已引起了人们较多的关注。但是,对一些带有普遍规律的常识性的基本概念,比如古人所说“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刘勰《文心雕龙·时序》),我还是信奉的。从时序来看,抒情小赋的发展有着历史性、阶段性;就世情而论,每一历史阶段的抒情小赋又与作家所处时代情氛关系密切。在两千年的赋史流变过程中,抒情小赋作家确实不乏属于“变量”的个性创造,但从大量创作实例和现象中抽绎其要,又显然经历了四个主要时期。

一、战国、西汉:抒情小赋的肇始期。这时已形成以散体和骚体两类体裁抒情的现象。散体如宋玉《风赋》,可视为汉代大赋的前奏;骚体如贾谊《吊屈原赋》、司马相如《长门赋》,可视为战国楚辞的变奏。

二、魏晋六朝:抒情小赋的兴盛期。这时小赋的崛兴,实缘于汉大赋总揽物态的艺术形式的裂变。尽管从东汉末到南朝赋家辈出,也曾经历了建安慷慨、正始讽世、东晋玄远、南朝柔靡的情感变化,但形式的小品化,内涵的抒情化,则为一时审美主潮。

三、唐宋金元:抒情小赋的衍变期。唐初盛时复兴大赋,抒情小赋基本是魏晋流裔;至中叶古文运动兴起,小赋也转向写史、写实(如韩愈、柳宗元、杜牧、李商隐的作品),并对宋元赋家有较大影响力。北宋欧(阳修)苏(轼),南宋杨(万里)朱(熹),继写实情,小赋创作用散文风格,力图去前人藻丽之词、柔靡之风,将思想情感融入高深精微的意境创造。这种化物入境、省思品味的审美风尚,在元代又更趋于展示独善之情和丰腴自足的庄园趣味。

四、明清时代:抒情小赋的衰落期。这一阶段抒情小赋在形式与风格方面,基本没有超越前人之处,但并不等于不存在优秀的赋家和佳美的赋作。比如晚明小赋的诗酒自娱,就不尽同于魏晋小赋的山水情趣;清代小说家蒲松龄小赋谐谑寄讽,也有独到之境;特别是鸦片战争后激发起赋家爱国的御侮之情(如所选林昌彝、章炳麟的赋),又不是前人所能包容的。

从上述简况,似可表明我的选赋思想。具体地说,我在选赋过程中,有两个偏重:一是偏重历史的认识。这在赋家小传和赋作选录中已有展示;而唐宋以后赋家占全编半数,也是出此考虑的。二是偏重特色的把握。这表现在选录各历史阶段的名家名作和各类具代表性赋篇两个方面。基于两个偏重,可能使选本丢失了一些优秀篇章,但作为选本的遗憾和选者的苦衷,遗珠之误又可能出于我所注意的两个避免:一是避免歧义。这便是作为“散文文库”的抒情小赋排除了冠以“辞”名的类诗作品(如刘彻《秋风辞》等),和作为赋选而排除了类“赋”之“文”(如孔稚珪《北山移文》等),而这两类在其他赋选中均多收录。二是避免重复。作为基础文库,为了在很小的篇幅中尽可能扩大容量,我不仅采取一家一赋(计71家,71篇赋)的选录方法,而且力求风格与题材避免重复。在风格方面,比如写专项情感的赋作,我选录了江淹《别赋》,而他所作《恨赋》以及后世仿作“怨”“愁”“欢”“惜”类的赋,均未入选。在题材方面,比如历代借酒抒情之作不胜枚举,经权衡选录的仅蒲松龄《酒人赋》一篇,其间割爱,只得置之。又如南朝宋谢灵运作《怨晓月赋》,明末夏完淳有仿作,均为佳篇;但作一比较,谢赋残缺,又似应景,而夏赋虽摹仿前者,却能结合身世的凄苦悲凉,更见壮意深情,择优录取,也是选者的一管之见。

本卷注释,以人名、地名、名物、典故为主,然而,缘于抒情小赋多丽靡之词,且气韵生动,不易也不宜今译,所以在注释中增加了一些词语疏解,以帮助对文本的认知、把握。所选篇章,凡有争议和具有特色的(包括正面和负面影响),略加评析于后。

是选之成,非敢有补前人之阙,冀以隋珠和璧映日月之光。

宋 玉

宋玉(生卒年不详),战国末年楚国著名宫廷赋家。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汉书·艺文志》云:“宋玉赋十六篇,楚人,与唐勒并时,在屈原后也。”稍后,王逸《楚辞章句》卷八直谓:“宋玉者,屈原弟子也。”对此简略材料,后世众说纷纭,真伪难辨,而多数研究者认为宋玉主要活动于楚顷襄王时期(前298—前263)。宋玉作品,《汉志》记16篇。今传者,王逸《楚辞章句》收《九辩》、《招魂》;萧统《文选》收《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章樵《古文苑》收入《笛赋》、《大言赋》、《小言赋》、《风赋》、《钓赋》、《舞赋》;刘节《广文选》收入《高唐对》、《微咏赋》、《郢中对》。上列赋篇,唯《九辩》一篇归属问题旧无疑义,《文选》所收五篇,或有争议,但学界多认为出自宋玉之手。其余诸篇,基本可视为伪作。

对宋玉赋的评价,昔人“屈宋”并称。刘勰说:“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文心雕龙·辨骚》)陆时雍说:“倡楚者屈原,继其楚者宋玉一人而已。”(《楚辞疏·读楚辞语》)这是对宋赋的一般认识。而对其特殊意义,则如刘勰论宋玉《风》、《钓》“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诠赋》);程廷祚说:“赋何始乎?曰:宋玉。”(《骚赋论》);颇能领悟宋玉作品由骚辞向散体赋过渡的新成就。

在宋玉诸作中,《风赋》是一篇借咏物以抒讽喻之怀抱的散体短赋。赋先总写风由小而大、由盛到衰的形成消长过程,继而分别描写雌雄二风特有情状,揭示社会贫富悬殊之别。《文选》五臣注吕向云:“《史记》云:宋玉,郢人也,为楚大夫。时襄王骄奢,故宋玉作此赋以讽之。”宋苏辙《黄州快哉亭记》云“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所以为乐,与庶人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皆突出讽谏之义。元人郭翼《雪履斋笔记》说“古来绘风手,莫如宋玉雌雄之论”,又是对这篇“与诗画境”之赋艺术价值的推崇。

风 赋

[1]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2]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3]。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4][5]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王曰:“夫风,始安生哉?”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泰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6]忽淜滂,激飏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7]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灿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则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邸华叶而振气,徘徊于桂椒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草,离秦蘅,概新[8]夷,被荑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跻[9]于罗帷,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人,状直憯凄惏[10][11]慄,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王曰:“善哉论事!夫庶人之风,岂可闻乎?”宋玉对曰:“夫庶人[12]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13]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余,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故其风中[14]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15]得目为蔑。啖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点评】

《风赋》托物寄讽,有恻隐之情,昔人颇有精解。然有两点,尚未多及:一是全赋采用问答形式、韵散结合、刻意铺陈,已初奠汉代散体赋模式。二是赋中对“风”之声响、形态的生动描绘,上承庄子《齐物论》开篇奇趣,下启湛方生、陆冲《风赋》、谢朓《拟宋玉风赋》、欧阳修《秋声赋》、苏轼《快哉此风赋》寓情意于自然物态之风的艺术法门;这一题材的肇创勋绩,于赋史不可忽视。【注释】[1]楚襄王:即楚顷襄王(前298年至前262年在位),楚怀王之子,名横。兰台:宫苑名,旧址在今湖北省钟祥县境。景差(chāi):战国末楚人,与宋玉、唐勒“皆好辞而以赋见称”(《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又,《汉书·古今人表》作“景瑳(cuō)”。[2]寡人:古代王侯谦称。《孟子·梁惠王上》“寡人之民不加多”,朱熹注:“寡人,诸侯自称,言寡德之人也。”庶人:众人,平民。[3]溥:普遍。畅:畅通。择:拣选。高下:高低;亦即贵贱意。[4]枳句(zhǐ gōu):枳,木名,即枸橘。句,同“勾”,弯曲。空穴句:《太平御览》九五六引《庄子》“空门来风,桐乳致巢”,疑为所据。又,李善注引《庄子》“空阅来风”,并录司马彪曰:“门户孔空,风善从之。”今本《庄子》无此文。[5]托:依托,凭借。殊:异,不同。[6]青苹之末:水草叶尖。侵淫:渐进。土囊:山洞。泰山:大山。飘忽:迅疾状。淜滂(píng pāng):风击物声。激飏:迅猛状。熛(biāo)怒:火随风猛烈燃烧;一说喻风声。耾(hóng)耾:大风声。回穴错迕:回旋交错。蹶(jué):摇动。伐:摧折。梢杀:冲击。[7]被(pī)丽披离:四散之貌。冲孔动楗:冲入孔穴,摇动门闩。眴(xuàn)焕灿烂:鲜明的样子,此指大风吹花木后,天色渐开,景物明朗,花光绚丽。[8]乘凌:上升。邸:通“抵”,触。华叶:花叶。振气:散发香气。激水:犹流水。猎:掠过。秦蘅:产于秦地的香草杜蘅。概:古代量粟麦时刮平斗斛之器,引申为刮平的意思,此指“吹平”。新夷:辛夷,或称“留夷”,香木名。荑(tí):同“稊”,植物的嫩芽。荑杨:初生的杨树。冲陵:冲击侵凌。陵与“凌”通。[9]徜徉(cháng yáng):犹徘徊。中庭:庭院。玉堂:宫殿的美称。跻(jī):升。洞房:内室。[10]中(zhòng)人:吹在人身上。状:形态,引申为感觉。直:特。憯(cǎn,通“惨”)凄惏慄:悲凉寒冷。欷:舒气。此句意谓大王之风吹到人身上,虽然感到特别寒凉,但却使人舒适畅达,与下句“愈病析酲”成逻辑联系。[11]清清泠泠(líng):清凉貌。酲(chéng):酒醉。《诗经·小雅·节南山》:“忧心如酲,谁秉国成?”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玉篇》:‘酲,一曰醉未觉也。’”愈病析酲:治愈疾病,解除醉意。宁体便人:使人身心安宁。[12]塕(wěng)然:风忽起的样子。穷巷:陋巷。[13]堀堁(kū kè):扬起尘土。勃郁烦冤:形容扬尘回旋似郁怒烦躁之状。沙堁:沙尘。死灰:冷却的灰烬。骇:惊,搅起。溷:同“混”。腐余:垃圾。邪:通“斜”,偏斜。薄:迫近。瓮牖(wèng yǒu):用破瓮口做窗户,指贫穷人家。室庐:住房。[14]憞(dùn)溷:烦乱之状。憞,一说“憎恶”意。郁邑:忧闷。殴温致湿:意谓庶人之风吹在身上,招致湿病。殴,古“驱”字,推动义。温,温病,李善注引《素问》:“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温、湿病皆属伤寒范围。惨怛:忧伤病苦。造热:招致热病。[15]胗(zhěn):唇疮。蔑:同“”,眼疾。啖(dàn):同“卹”,吃。(zé):咬啮。嗽:吮啄。获:通“嚄”,大叫。卒(cù):通“猝”,突然。此句形容人受风、中风后不能即死,亦不能速愈。

贾 谊

贾谊(前201—前168),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东)人。西汉初思想家、文学家。据《史记》、《汉书》本传记载,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为郡守赏识;年二十余,被汉文帝召为博士,超迁至太中大夫,以政绩见著于时。后为朝中权臣贵幸周勃、灌婴、张相如、冯敬等谗毁,疏调长沙王太傅。三年,召回长安,不久改任梁王太傅。因梁王骑马不慎,堕马死,贾谊自以为未尽太傅之职。自伤抑郁,岁余而卒。

贾谊的著述保留下来的主要是散文和辞赋。《汉书·艺文志》著录贾赋7篇,今可见者有:《

吊屈原赋

》、《鸟赋》(载《史记》《汉书》本传及《文选》)、《旱云赋》、《赋》残文(载《古文苑》)、《惜誓》(载《楚辞》)。五赋之中,《惜誓》、《旱云赋》作者问题,历来争议甚多。从可确认为贾谊作的《吊屈原赋》、《鸟赋》来看,意承屈骚,以抒情言志为主,故刘熙载称“屈子之赋,贾生得其质”(《艺概·赋概》)。但从贾赋开汉初赋风的特性而论,他的创作以短小结构抒泄骚情(变骚之体)、体物明理,显示出由楚辞向汉赋演渡的轨迹。《吊屈原赋》系作者于文帝四年被贬长沙、渡湘水而作。赋中一则哀悼先贤,借以寄发蒙谗受谤,被谪远国的牢愁,一则又以屈原未能远害的抱怨,并以“自珍”“自藏”语自我宽解,显现了创作中的矛盾心理。全赋以短促的句式、急迫的旋律、大量的设喻、强烈的对比,宣泄愤激的情绪,颇类屈原《涉江》、《怀沙》的艺术手法。刘勰《文心雕龙·哀吊》评云:“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可以认为,贾谊作赋吊屈,开启了文学领域一个重要的“伤情”题材,成为千年赋史不绝如缕之“哀吊”式创作的效法蓝本。[1]吊屈原赋[2]

恭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沉汨罗。造托湘流兮,[3][4]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殒厥身。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5]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6][7][8]。世谓随、夷为溷兮,谓跖、为廉;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铦。[9]吁嗟默默,生之无故兮!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10][11]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章甫荐履,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12]独离此咎兮![13]

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逝[14]兮,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偭獭以隐[15]处兮,夫岂从虾至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16]骥可得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故[17][18]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19]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遥曾击而去之。彼寻常之汙渎兮,岂[20]能容夫吞舟之巨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点评】《吊屈原赋》的思想主旨,自古迄今有两种互为补充的意见:一是“吊屈自喻”:《史》《汉》本传及《文选》文前小序皆为此解,今人龚克昌《汉赋研究》从之;一是“吊屈言志”:苏轼《贾谊论》倡此说,今人毕万忱《中国历代赋选》、马积高《赋史》从之。【注释】[1]此赋并载《史记》《汉书》本传,王逸收入《楚辞章句》;昭明收入《文选》。唯《文选》称《吊屈原文》,文前有小序,乃据《史记》和《汉书》本传内容而作,对写作时间、地点及主旨有简明记述。[2]恭:敬。承:接受。嘉惠:恩惠。俟罪:待罪。长沙:汉初所封异姓王国名,在今湖南省境内。侧闻:从旁听说。汨罗:水名,即汨罗江,在湖南省东北部,西流注入湘水。[3]造:到。托:寄托。先生:对屈原的尊称。《文选》李善注:“言至湘水,托流而吊。”[4]罔极:犹言无道。《汉书·贾谊传》颜师古注:“罔,无也。极,中也。无中正之道。”又,极:已、止。《诗经·小雅·青蝇》:“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毛传:“极,犹已也。”两说皆通。殒:殁。厥:其。[5]鸾凤:鸾鸟凤凰,为祥瑞之禽。鸱枭(chī xiāo):猫头鹰类恶禽。《荀子·赋篇·佹诗》:“螭龙为蝘蜓,鸱枭为凤皇。”按:贾赋承《诗》《骚》“引类譬喻”笔法,多用骐骥、鸾凤、鳣鲸比喻善士贤人,鸱枭、獭、蝼蚁比喻谗臣佞人。[6]阘茸(tà róng):《汉书》本传颜师古注:“阘茸,下材不肖之人。”《文选》李善注:“《字林》曰:阘茸,不肖也。”尊显:尊崇显贵。逆曳:倒拖。倒植:倒置、倒立。[7]随:卞随,古隐士。颜师古注引应劭说:“卞随,汤时廉士,汤以天下让而不受。”夷:伯夷,商末周初人。史载伯夷与弟叔齐因互让君位而出走,隐居首阳山,后谏阻周武王伐纣,拒食周粟饿死。溷(hùn):污浊;此指品格卑下。跖(zhí):一作“蹠”,史称“盗跖”,春秋时鲁人。(jué):庄,战国时楚人。跖、被古人视为大盗之典型。[8]莫邪(yé):古代宝剑名。据《吴越春秋》卷四《阖闾内传》:名匠干将与其妻莫邪合铸剑两枚,分别用二人名命之。又,颜师古注引应劭说:“莫邪,吴大夫也,作宝剑,因以冠名。”铅刀:钝刀。铦(xiān):锋利。[9]斡(wò):旋转、移转;此指抛弃。周鼎:周朝的九鼎,象征王朝权威,被奉为传国宝器。康瓠:破瓦壶。一说空葫芦;一说瓦盆底。[10]腾驾:驾驭,驾车。罢:同“疲”。骖(cān):驾在车辕旁边。古代驾车之马,居中称服,两旁称骖。蹇驴:跛脚驴。骥:骏马。垂两耳:疲倦乏力的样子。服:驾。骥服盐车,语出《战国策·楚策四》:“夫骥之齿至矣,服盐车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尾湛胕溃,漉汗洒地,白汗交流,中阪迁延,负辕不能上。伯乐遭之,下车攀而哭之,解衣以幂之。”后以此形容贤才被糟蹋的通行比喻。[11]章甫:殷时冠名,即缁布冠。荐:垫。履:鞋。渐:亏蚀,变质。此指用帽垫鞋,上下移位,本末倒置,喻贤者屈居下位,令人难以长久地容忍,反衬出屈原遭受的不幸。[12]离:同“罹”,遭受。咎:灾祸。[13]讯:问。《汉书》作“谇”,义同。《说文》:“讯,问也。”“已矣”句承因屈原《离骚》“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语。壹郁:同“抑郁”,忧闷。[14]漂漂:《汉书》作“缥缥”,同“飘飘”。高逝:犹言高飞远去。固:必将。自引:自动隐退。[15]袭:深藏。《汉书补注》:“袭,深藏也。”一说,因袭、效法。九渊:深潭。《庄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沕(mì):潜藏。偭:背。獭(xiāo tǎ):两种水中动物,以鱼为食。蛭螾(zhì yǐn):蚂蟥和蚯蚓。螾,同“蚓”。[16]神德:高贵品质。骐骥:骏马。系:捆绑,束缚。羁:羁绊,牵制。《史记正义》:“使骐骥可得系缚羁绊,则与犬羊无异。”[17]般:同“斑”,乱。一说,同“盘”,盘桓。离此尤:遭此祸患。夫子:指屈原,意谓其未能高飞远引而遭此灾难。[18]历:走遍。《史记》本传作“瞝”,司马贞《索隐》:“瞝,谓历观也。”九州:泛指各诸侯国。相:辅佐。一说,观察。此用《离骚》“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语意。此都:指楚国的郢都。[19]仞:古代长度单位,七尺(一说八尺)为一仞。德辉:道德的光辉。细德:卑微的品性。险征:危险的征兆。遥曾:远而高。击:指凤鸟双翅搏击飞动。[20]寻常:长度单位,八尺为寻,两寻为常;此形容浅窄。汙渎:泥塘与水沟。鳣(zhān):一种大鱼,即鲟鳇鱼。制:制服,受欺。蝼蚁:蝼蛄和蚂蚁。《庄子·庚桑楚》:“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蚁能苦之。”这几句以鱼作比,惋叹屈原未能如凤鸟鳣鲸,高飞远游,因而身陷窘境,受制于群小。

淮南小山

淮南小山(生卒年、生平事迹均不详),西汉淮南王刘安门客,辞赋家。作有《

招隐士

》一篇,见载《楚辞》及《文选》。据王逸注云:“《招隐士》者,淮南小山之所作也。”洪兴祖、朱熹、王夫之皆本此说。李善注谓刘安作,恐误。近人或有宋玉作、无名氏作两说,似无力证。该赋所招何人?历代亦有“招屈原”、“招山谷潜伏之士”、“招淮南王刘安”三种不同意见。《招隐士》极写山中不可淹留之状,由总而分,渲染了山峦、草木和野兽三幅可怖场景,引出主旨,凄清冷峭,摄人心魄。该赋风格,虽学《楚辞》句法变化,然辞藻华丽,抒情性强,自为西汉骚体小赋杰作;其题材则开后世招隐诗文之先河。招隐士[1]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兮石嵯峨,[2][3]溪谷崭岩兮水曾波。猨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王[4][5]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6]

坱兮轧,山曲,心淹留兮恫慌忽。罔兮沕,憭兮栗,虎豹穴,[7][8]丛薄深林兮人上慄。嵚崟碕兮,硱磳磈硊。树轮相纠兮,林木

[9][10][11]茷骫。青莎杂树兮,草靃靡。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状貌[12][13]崟崟兮峨峨,凄凄兮漇漇。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攀援桂枝[14]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注释】[1]桂树:别称丹桂,花香馥郁,多比贤者。山之幽:山的幽深处。偃謇(yǎn jiǎn):即偃蹇;与连蜷(lián quán)皆夭骄屈曲意。缭:缠绕。[2](lóng zōng):原指山势险峻,此为云气蒸腾之状。嵯峨:高峻的样子。崭(chán)岩:同“岩”,险峻的样子。曾波:水波迅急、充沛盛大的样子。曾,通“层”。[3]猨:同“猿”。狖(yòu):猿属,即长尾猿。啸、嗥:兽类叫声。淹留:滞留。[4]王孙:贵族子弟的通称。或谓屈原为楚同宗,故称。一说淮南王刘安为刘邦之孙,故称。萋萋:草茂盛的样子。谢灵运《悲哉行》:“萋萋春草生,王孙游有情。”[5]不自聊:忧愁烦乱。王逸注:“中心烦乱,常念忧也。”蟪蛄(huì gū):蝉的一种,体小,青紫色,别称“伏天儿”。[6]坱(yǎng)兮轧(yà):兮,语气词。坱轧:雾气弥漫的样子。曲(fú):山势曲折盘旋。恫(dòng):恐惧。慌忽:同恍惚,指精神恍惚。[7]罔沕(mì):即“罔末”,忧惘失志的样子。憭栗:心情凄凉、惊恐无依的样子。丛薄:草木丛生聚集的地方。慄:恐惧。[8]嵚崟(qīn yín):山势高险的样子。碕(qǐ yǐ):山形曲折的样子。硱磳磈硊(kǔn zēng wěi wěi):山石高耸险危的样子。[9]树轮:树的横枝。茷(bá):通“茇”,树木曲屈盘纡的样子。骫(wěi):蟠曲。[10]莎(suō):草名。杂树:杂立,丛生。王夫之《楚辞通释》:“莎草方秋而直条挺上,故曰树。”(fán):草名,又名青。靃(suǐ)靡:形容草茎柔弱、随风披靡的样子。[11]麏麚(jūn jiā):即獐与牡鹿。腾:走。倚:立。[12]崟崟:高伟奇峻。峨峨:峻拔高耸。凄凄:同“萋萋”。漇(xǐ)漇:毛色光润如沾水泽的样子。[13]猕猴:一种猿类,今称恒河猴。罴:熊的一种。慕类:思慕同类。[14]攀援:一作“攀折”。此有托附桂木,愿为同志之意。骇:震惊。亡其曹:离群独处。曹:类。

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前179—前118),字长卿,蜀郡成都(今属四川)人。西汉著名辞赋家、文学家。少好读书击剑,初名“犬子”;即学,慕战国蔺相如的为人,更名“相如”。景帝初以其家财丰厚,赀为郎官,以武骑常侍之职事景帝。景帝不好文,会梁孝王来朝,邹阳、枚乘等随侍左右。相如一见如故,称病去职,从游梁孝王门下。居岁余,意甚自得,著《子虚》一赋。不久,梁王卒,相如西归蜀,在临邛结识富人卓王孙,以琴挑其寡女文君。文君私奔相如,卓王孙耻之,然不得已,分予僮仆财物。武帝即位,读《子虚赋》,大为赞赏。时蜀人杨得意为狗监,因荐言相如为此赋,武帝急召相如。相如又献《上林赋》(或称《天子游猎赋》),武帝爱甚,即拜相如为郎。当时,武帝怀开边拓疆之志,因相如进言开发西南夷,被遣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对沟通汉廷与西南少数民族关系,成就卓著。其后,因人言相如出使期间受金纳贿,失官。不久,复召为郎,终拜文园令。相如为官时,以潜心作赋为快,见武帝颇好仙道,乃奏《大人赋》,致使“天子大说(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常患有消渴疾,病笃免官,居无何,作《封禅文》而逝。

司马相如以辞赋创作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据《汉书·艺文志》著录相如赋29篇,今存完整赋作有《子虚》、《上林》、《哀秦二世》、《大人》、《长门》、《美人》6篇。从题材与风格来看,相如赋始兼擅体物大赋与抒情小赋两种创作范式:前者“牢笼天地,包括宇宙”(孙梅《四六丛话》),举凡山川日月、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宫室楼台、人物服饰、豪聚宴饮、狩猎巡游,无不透泄出勃郁亢奋、蒸腾昂扬的大汉文化气息;后者抒写骚心,以悲为美,委婉曲折,凄怨动人,又反映出在盛汉帝国专制下文士被压抑的悲凉心态。《长门赋》是司马相如抒情小赋的代表作。该赋内涵,据《文选》收录赋前小序,说武帝皇后陈阿娇因妒失宠,幽居长门宫,遂重金祈相如代为赋,希望打动帝心,武帝读后复宠阿娇。然观其对宫女遭遇与痛苦的描绘,实隐含了对失志贤人的深切同情和哀怨。从风格上来看,朱熹所谓“此文古妙,最近楚辞”(《楚辞后语》),其中尤以情思浓郁和刻画心理见胜,这篇赋对后世宫怨闺情文学也有着深远影响。[1]长门赋[2]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踰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3][4]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5]得意而相亲。[6]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慤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7][8]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9]不肯乎幸临。[10]

廓独潜而专精乎,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

[11][12]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13][14]君之车音。飘风回而起闺兮,举帷幄之襜襜。桂树交而相纷兮,[15][16]芳酷烈之訚訚。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啸而长吟。翡翠胁翼而来[17]萃兮,鸾凤翔而北南。[18]

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19]深宫。正殿块以造天兮,郁并起而穹崇。间徙倚于东厢兮,观夫靡[20][21]靡而无穷。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吰而似钟音。[22]

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

[23][24]相撑。施瑰木之欂栌兮,委参差以槺梁。时仿佛以物类兮,象积[25][26]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27][28]象玳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29]

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噭以哀号兮,孤雌跱于

[30]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31][32]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33][34]声幼眇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泪[35][36]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欷兮,蹝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37]自翳兮,数昔日之諐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抟芬若[38]以为枕兮,席荃兰而茝香。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若

[39][40]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41][42]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43][44]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45]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注释】[1]此赋《史记》、《汉书》未载。《文选》题为司马相如作,赋前有序述作文本事,并称“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亲幸”等,与史实不符。因此,后代对赋作者归属,屡有疑虑,顾炎武断谓“后人托名之作”(《日知录》)。相反,张惠言根据赋作本身描绘,主张“此文非相如不能作”(《七十家赋钞》卷二)。今人多从此说。[2]夫何:语气助词,表示感叹。虞:忧虞。一说,测度。此仿屈原《离骚》“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句意。[3]踰佚:散失;此指魂不守舍状。反:同“返”。枯槁:憔悴。[4]我:指赋中君王。人:指赋中女主人公。这两句指武帝初有朝往暮来之约,后耽于饮食之乐(寓新宠)而忘了自己。[5]慊(qiàn)移:嫌恨而转移。省(xǐng)故:忆念故人。得意:指称心如意的新人。[6]伊:语气助词。慢愚:自谦之词,意谓疏忽愚钝。贞慤(què):忠贞诚笃。欢心:爱心。[7]赐问:皇帝予以问讯。尚:尊奉。玉音:君王的声音。[8]奉:接受。虚言:虚假的承诺。望诚:希望是真的。期:等待。离宫:皇帝于正宫外建造的宫室,供随兴游处。此指长门宫,其位在长安城南。[9]修:修饰、整洁;此指置办、准备。薄具:菲薄的饭菜。《文选》五臣注吕向曰:“薄其清洁之馔。”曾:乃,竟。幸临:光临。[10]廓:孤独。潜:沉思。专精:思虑专一。此与宋玉《九辩》“悲忧穷戚兮独处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意思相似。漂漂:形容风迅疾。[11]兰台:台名;一说泛指华美的台榭。怳怳:犹“恍惚”,心神不宁。外淫:外游,指精神涣散。[12]郁:堆积。窈窈:幽远的样子。[13]殷(yǐn)殷:象声词,形容雷声。《诗·召南·殷其雷》:“殷其雷,在南山之阳。”[14]飘风:旋风。回:回旋。闺:宫中小门。举:吹起。襜(chān)襜:摇动之状。《楚辞·九叹·逢纷》“裳襜襜而含风兮”,王逸注:“襜襜,摇貌。”[15]纷:交杂。訚(yín)訚:香气浓郁。《文选》李善注:“香气盛也。”一说,訚为“”。[16]集:会集。相存:互相体恤、抚慰。玄猿:黑毛猿。[17]翡翠:鸟名。也称翠雀。《楚辞·招魂》:“翡翠珠被,烂齐光些。”指此鸟羽多色彩。胁翼:敛翅。萃:聚集。鸾凤:传说中祥瑞之鸟。北南:由北而南。此句意指女主人公希盼有佳音从君王处传至城南的离宫。[18]凭噫:怨气郁闷。攻中:把外邪侵入心中。[19]块:独立、孤高。造:至。郁:高大雄伟。穹崇:崇高。[20]间:有顷。徙倚:徘徊。靡靡:细巧美好。此指宫中装饰品。[21]挤:推。撼:摇。铺:门环。噌吰(chēng hóng):声音宏大。此句形容在静寂中打开殿门,其声宏大如敲钟,以状其落寞情绪。[22]榱(cuī):屋椽。梁:屋梁。木兰、文杏:两种贵重木材。[23]丰茸:繁盛众多。游树:屋上浮柱。离楼:同“离娄”,众木攒聚的样子。梧:支柱;一说,交叉。[24]瑰木:瑰丽的木材。欂栌(bó lú):即斗拱,柱上的方木。参差:不齐的样子。槺(kāng)梁:中空的样子。王念孙《读书杂志》十六《余编》下:“今按:参差,双声也;槺梁,叠韵也。槺梁者,中空之貌,言众欂栌罗列参差而中空也。”[25]类:类比。积石:积石山,在青海东南部,主峰终年积雪,传为黄河发源处。将(qiāng)将:高大、雄壮的样子。[26]炫:辉映。曜:照耀。烂:鲜明。[27]致:精致。错石:交错拼成花纹的石块。瓴(líng)甓(pì):地砖。玳瑁(dài mào):一种像龟的爬行动物,甲壳可为装饰品。文章:花纹、色彩。[28]楚组:楚地所产的丝带。连纲:指系帷幔的绶带。[29]楣:门上的横木。曲台:殿名,在未央宫东。央央:空旷的样子。[30]噭(jiào):哀鸣声。号(háo):大叫。孤雌:失偶的雌鸟。跱(zhì):停息。[31]悬明月:明月高悬。徂:消逝。[32]“援雅琴”二句:操琴而弹,将雅正平和的琴曲变转为抒发愁怨的激越之声,但也不能长久下去。[33]案:同“按”,弹奏。徵(zhǐ):古乐宫、商、角、徵、羽五音阶之一。徵音哀婉凄切。却转:转变。幼眇:轻细。复扬:重新高扬。[34]贯:贯穿。历览:一一观察。操:琴曲名;一说,情操。“中操”即中情。据《文选》李善注引《琴道》,“琴有伯夷之操。穷则独善其身,不失其操,故谓之操”,可见相通意。卬(áng):同“昂”,激昂。[35]流离:淋漓。从横:即“纵横”。[36]舒息:长声叹息。悒:忧郁。欷:抽泣声。蹝(xǐ)履:拖着鞋。[37]揄:扬起。袂(mèi):袖。自翳:自遮面容。諐:同“愆”,过失。[38]抟(tuán):捏成团;一说,凭借。席:作动词用,谓当草席用。芬若、荃兰、茝(chǎi)香:都是香草名。[39](kuáng):恐惧。[40]愁予:使我忧愁。精光:指日月之光。此谓月光皎洁。[41]毕昴(mǎo):二十八宿中两星宿名,夏历五、六月出于东方。[42]蔼蔼:月色迷蒙的样子。季秋:深秋,即农历九月。[43]曼曼:漫长。郁郁:忧郁。更:历。不可再更:不能再忍受。[44]澹:动摇。偃蹇:伫立的样子。荒:快要天亮的情形。亭亭:遥远;一说,将至之意。[45]妾人:陈后自称。究:穷,尽。究年岁:穷年累岁。此句意为虽穷年累岁独居深宫,却未曾忘记君王的恩泽。司马迁

司马迁(约前145—前86),字子长,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人。西汉史学家、文学家。幼时随父司马谈迁居长安,师事大儒董仲舒、孔安国。20岁始漫游全国各地,考察历史遗迹,采集传闻轶事,了解风土民情。归后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父卒,继职太史令,览群书,订历法,继父志而撰《史记》。47岁(天汉三年)遭李陵之祸,下蚕室受腐刑。出狱后任中书令,宠信有加,然自觉深蒙大辱,隐忍苟活,曾作《报任安书》痛陈不幸遭遇及发愤著书之志。历十年艰辛,完成《史记》。

司马迁好文学,善辞赋。《汉书·艺文志》载其赋目八篇,今存《悲士不遇赋》一篇。该赋分前后两部分,前述士不逢时,与董仲舒《士不遇赋》情相应合;后寓哲理,并揭其内心矛盾。赋兼骚散,或缓或急,抒发了作者的惆怅心绪和怨愤情感。悲士不遇赋[1]

悲夫!士生之不辰,愧顾影而独存。恒克己而复礼,惧志行之无[2][3]闻。谅才韪而世戾,将逮死而长勤。虽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4]陈;何穷达之易惑,信美恶之难分。时悠悠而荡荡,将遂屈而不伸[5][6]。使公于公者,彼我同兮;私于私者,自相悲兮。天道微哉,吁[7]嗟阔兮;人理显然,相倾夺兮。[8]

好生恶死,才之鄙也;好贵夷贱,哲之乱也。昭昭洞达,胸中[9]豁也;昏昏罔觉,内生毒也。我之心矣,哲已能忖;我之言矣,哲[10][11]已能选。没世无闻,古人惟耻;朝闻夕死,孰云其否!逆顺还[12]周,乍没乍起。理不可据,智不可恃。无造福先,无触祸始;委之[13]自然,终归一矣。【注释】[1]生之不辰:生不逢时。《诗·大雅·桑柔》:“我生不辰,逢天怒。”[2]恒:经常,总是。克己:约束自己。复礼:归复礼教。语出《论语·颜渊》:“子曰:‘克己复礼为仁。’”“惧志行之无闻”之“之”,一本作“而”。[3]谅:信。韪(wěi):是,美善。才韪:才高。世戾:世道乖违。逮:到达。勤:忧虑。《楚辞·远游》:“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4]形:形体,引申为表现。彰:显扬。能:才能。陈:施展。穷达:穷困与显达。[5]悠悠:渺邈久长。荡荡:恣肆貌。《诗·大雅·荡》:“荡荡上帝,下民之辟。”郑玄注云:“法度废坏之貌。”此言世风败坏已久。[6]“使公于公”四句:取贾谊《鸟赋》“大人不曲,意变齐同”、“小智自私兮,贱彼贵我”意,言如秉公对待,彼我均等;若私于一己,必各自相嫌,十分可悲。[7]微、阔:幽深旷远。意为天命难测。人理:人间事理。倾夺:倾轧、争夺。《史记·伯夷列传》:“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吾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此与赋中“天道”“人理”对举的意义相同,皆愤激之词。[8]才:智士。鄙:鄙弃。夷:轻视。哲:哲人。乱:迷惑。此句意为好生恶死、好贵夷贱,为智士所鄙弃,使理智为之惑乱。[9]昭昭:明亮的样子,形容明辨事理。洞达:通达坦荡。豁:开阔明朗。罔觉:不悟。毒:邪恶。《尚书·盘庚》:“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灭于厥身。”[10]忖:揣度。选:抉择。[11]“没世无闻”:取意《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朝闻夕死”:取意《论语·里仁》:“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12]逆顺:凶吉。还周:循环反复,变化不定。乍:骤然。据:依据。恃:依靠。[13]造:往,到。“无造福先”二句:语本《老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道家哲学范畴,具有自然哲学本体论意义。《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十二章);“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二十二章),皆为所本,亦含人生之理想境界。班 倢

班倢(生卒年不详),楼烦(今山西省朔县)人。西汉女辞赋家。名不详,倢(一作婕妤)乃武帝时所置女官名,为妃嫔称号。少有才学,善诗工赋。成帝初以才、貌选入后宫,立为倢,颇受宠信。后因赵飞燕进谗失宠,遂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及成帝死,倢充奉园陵,卒,因葬园中。

班倢的作品,今存《自伤悼赋》、《捣素赋》和《怨歌行》(诗见《玉台新咏》,齐梁以来,多疑后人托名之作)三篇。《捣素赋》见载《艺文类聚》及《古文苑》。全赋文辞清丽,境思幽眇,写“捣衣”一段,或比喻,或联想,或白描,或夸张,出神入化,摄人心魄。其赋风格,寓清远于藻思,确如昔人所谓“班姬二赋,《自悼》则《小雅》之苗裔,《捣素》乃鲍、谢之滥觞。二班奕奕,流耀两京,大家如白发清裙,倢殆藐姑冰雪矣”(王士禄《宫闺氏籍艺文考略》引《神释堂脞语》)。[1]捣素赋[2]

测平分以知岁,酌玉衡之初临。见禽华以麃色,听霜鹤之传音[3]。伫风轩而结睇,对愁云之浮沈,虽松梧之贞脆,岂荣凋其异心[4]。[5]

若乃广储悬月,晖水流清,桂露朝满,凉衿夕轻。燕姜含兰而[6][7]未吐,赵女抽簧而绝声。改容饰而相命,卷霜帛而下庭。曳罗裙[8]之绮靡,振珠珮之精明。若乃盼睐生姿,动容多製,弱态含羞,妖[9]风靡丽。皎若明魄之升崖,焕若荷华之昭晰;调铅无以玉其貌,凝[10]朱不能异其唇;胜云霞之迩日,似桃李之向春。红黛相媚,绮组流光,笑笑移妍,步步生芳;两靥如点,双眉如张,颓肌柔液,音性闲[11]良。[12]

于是投香杵,扣玟砧,择鸾声,争凤音。梧因虚而调远,柱由[13][14]贞而响沈。散繁轻而浮捷,节疏亮而清深。含笙总筑,比玉兼金;[15]不埙不箎,匪瑟匪琴。或旅环而纾郁,或相参而不杂,或将往而中[16][17]还,或已离而复合。翔鸿为之徘徊,落英为之飒沓。调非常律,[18]声无定本,任落手之参差,从风飙之远近。或连跃而更投,或暂舒[19][20]而长卷。清寡鸾之命群,哀离鹤之归晚。苟是时也,钟期改听,[21]伯牙弛琴,桑间绝响,濮上传音。箫史编管以拟吹,周王调笙以象[22]吟。[23]

若乃窈窕姝妙之年,幽闲贞专之性。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24]歌《采绿》之章,发《东山》之咏。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掩镜。[25]阅绞练之初成,择元黄之妙匹,准华裁于昔时,疑形异于今日。想[26]娇奢之或至,许椒兰之多术,薰陋制之无韵,虑蛾眉之为愧。怀百[27]忧之盈抱,空千里兮饮泪。侈长袖于妍袂,缀半月于兰襟。表纤手[28][29]之微缝,庶见迹而知心。计修路之遐敻,怨芳菲之易泄。书既封[30]而重题,笥已缄而更结;惭行客而无言,还空房而掩咽。【注释】[1]捣素:捣衣。素,纨素。杨慎《丹铅总录》引《字林》:“直舂曰捣。古人捣衣,两女子对立,执一杵,如舂米然;今易作卧杵,对坐捣之,取其便也。”章樵《古文苑·捣素赋》题注:古代后妃亲蚕缫丝捣素,以服君之祭服,而“成帝耽于酒色,政事废弛,倢伃贞静而失职,故托捣素以见意”。[2]测:观测。平分:指一年四季寒暑。《淮南子·天文训》:“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玉衡:北斗七星第五至第七星构成斗柄之状,古称“杓”,即“玉衡”,以正四时。此指秋季初临。[3]禽华:即“禽花”,指禽鸟彩色羽毛。麃(pǎo)色:毛羽变色;通“皫”,《礼记·内则》:“鸟皫色而沙鸣。”霜鹤:古人以霜降后之鹤声尤为清唳。[4]荣凋:茂盛与凋落。异心:本性不同。[5]若乃:于是。广储:盛许多箭的袋子,如月形,悬高处盛矢,故以比月。晖水:指月光如水。衿:衣领。[6]燕姜:燕地美女。含兰而未吐:以口含兰香喻尚未开口歌唱。抽簧:泛指不吹奏音乐。[7]相命:相唤同往意。霜帛:素色生绢。[8]曳:牵动。绮靡:精妙。精明:同“晴明”,晶亮,引申为光彩夺目。[9]盼睐(lài):转眸旁视。多製:多种姿势。弱态:体态柔美。妖风:风韵妖娆。[10]明魄:皓月。昭晰:光彩,明亮。铅:铅华。玉其貌:拟其美貌。迩(ěr):近;迩日:一作“迩月”。[11]黛:女子画眉用的青黑色颜料。绮:有花纹的丝织品。组:宽丝带。靥:面颊上的笑涡。颓:娇怠柔美。柔液:香汗。[12]投:挥。杵(chǔ):捶衣棒。香杵:带有香泽之杵。扣:敲击。砧:垫石。玟砧:一作“纹砧”,极言砧之精美。择:选。[13]梧:指梧桐木做的乐器。梧,一作“松”。虚:质松。调远:曲调清响悠远。柱:指琴、瑟上的雁柱。由:一作“石”。贞:坚硬。响沈:音调雄浑深沉。[14]散:琴曲名。繁轻:繁促而轻细。浮捷:飘逸而快速。节:乐曲的更端。疏亮:疏朗浏亮。清深:清越深长。[15]笙:簧管乐器。筑(zhú):古击弦乐器。埙(xūn):古陶制吹奏乐器,又称陶埙。箎(chí):古管乐器,用竹制成,单管横吹。瑟:古拨弦乐器,形类琴。[16]旅环:二女左右举杵,起复回环。旅,俱。《礼记·乐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纾郁:散舒。此有二说,一谓所捣之素舒展其皱;一谓杵声齐一,音声舒展无滞。相参:相互配合。中还:中途折回。[17]飒沓:繁多盛密的样子。[18]任:任意。落手:指投杵。参差:错落不齐。风飙:风暴。[19]“或连跃”二句:形容捣素时连续腾击、舒卷自如的情形。[20]清:清哀。寡鸾:即《孤鸾》曲,古有琴曲《孤鸾操》,有孤栖清怨之意。命群:求群。离鹤:古有《别鹤操》,亦喻失偶之鸟。[21]钟期:即钟子期,春秋楚国人。伯牙:亦春秋楚国人,是古善鼓琴的音乐家。据《吕氏春秋·本味》载:伯牙善弹琴,唯钟子期知音,后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桑间、濮上:古卫国地名;桑间在濮水之上。《汉书·地理志》:“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旧称男女幽会为“桑间濮上之行”;《诗》中《卫风》亦多“桑间濮上之诗”。后又泛指情诗。[22]箫史:传为春秋时人。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筑凤台以居。一夕吹箫引凤,与弄玉升天仙去。事见刘向《列仙传》。周王:指周时王子晋,神话人物。一说即王子乔,传为周灵王太子,好吹笙作凤凰鸣,为浮丘公引去嵩山修炼。30余年后,于缑氏山顶向世人挥手仙去。[23]幽闲:一作“幽娴”,安静娴雅。贞专:一作“静专”,贞静专一。[24]符:契合。皎日之心:语出《诗·王风·大车》:“谓予不信,有如皎日。”甘:甘愿。首疾:忧惧、惊恐之意。语出《诗·卫风·伯兮》:“愿言思伯,甘心首疾。”《采绿》:《诗·小雅·采绿》:“终朝采绿,不盈一掬。予发曲局,薄言归沐。”系怨女旷夫之诗。《东山》:指《诗·豳风·东山》,一首反映征夫与思妇的相思诗。[25]阅:历选。绞练:成束的素练;一说,绞:苍黄之色。元黄:一作“玄黄”,黄及黑红色。妙匹:一本作“妙逸”。[26]娇:通“骄”。椒兰:香料名。按:古人用芳椒和泥涂壁,取温暖有香气,兼以椒子取多子之意。故汉代后妃住处称椒房。多术:多种方法。[27]侈:张大。妍袂:华美的衣袖。缀:连缀,缝合。[28]表:露,显示。纤手:尖指,此谓精巧的手工。微缝:细密的衣缝。迹:针脚。[29]修路:漫长道路。屈原《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本作“沿路”。遐夐(xiòng):遥远悠长。易泄:易于消歇。一本作“易绝”。[30]书:书信。笥:贮衣竹器。缄:结。行客:征人,游子。扬 雄

扬雄(前53—18),字子云,蜀郡成都(今属四川)人。西汉思想家、语言学家、辞赋家。少时好学,自甘淡泊,博学多识,酷嗜辞赋。早年师法屈原和司马相如赋,常拟为式。40余岁游京师长安,为同郡杨庄所荐,成帝诵其赋以为似相如,召入宫廷,侍从祭祀游猎,与刘歆、王莽同官。元延二年,除为黄门侍郎。成帝末奉命作《甘泉》、《长杨》诸赋。哀、平时外戚擅权,雄专心著书,模仿《周易》作《太玄》,模仿《论语》作《法言》,又续《仓颉篇》撰就字书《训纂篇》;所著《方言》对中国语言学贡献尤巨。雄历成、哀、平三世未徙官。及王莽称帝,校书天禄阁,曾因受人牵累,闻缉捕将至,惊恐坠阁,自杀未死。后仕莽,召为大夫,作《剧秦美新》文,颇受后世讥评。

扬雄辞赋创作,与相如齐名,世称“扬马”。据《汉志》著录计12篇,观今所存,虽多规摹前贤,但能广资参变,自出新意。概述其要,雄赋有三类创作:其一,骚赋系列,今存《反骚》,以表现对屈原的同情、抱憾,有读骚而感于史事与借史事针砭现实的双重意义。其二,大赋系列,包括《甘泉》、《河东》、《长杨》、《羽猎》等,于铺陈颂美中申讽君恤民之义,其敷采摛文、宏衍博丽的特征表现了汉大赋的艺术成就。其三,小赋系列,包括《太玄》、《逐贫》,或阐发哲理玄思,或抒泄怨愤情感,颇具思想艺术价值。《逐贫赋》系扬雄晚期作品,采用问答形式,设“扬子”与“贫”的对话,分三段展开:先述主人扬子对贫的谴责,论其罪状;次述贫之反驳;末述扬子服义谢罪,愿与贫游息。全赋寓庄于谐,以游戏之笔,写自喻之意。抒发了贤人失志的愤懑和君子固穷的心态。逐贫赋[1]

扬子遁世,离俗独处。左邻崇山,右接旷野。邻垣乞儿,终贫[2]且窭;礼薄义弊,相与群聚。惆怅失志,呼贫与语:“汝在六极,[3][4]投弃荒遐。好为庸卒,刑戮是加。匪惟幼稚,嬉戏土砂;居非近[5]邻,接屋连家。恩轻毛羽,义薄轻罗。进不由德,退不受呵。久为[6][7]滞客,其意谓何?人皆文绣,余褐不完;人皆稻粱,我独藜餐。贫[8][9]无宝玩,何以接欢?宗室之燕,为乐不槃。徒行负赁,出处易衣。[10][11]身服百役,手足胼胝。或耘或耔,露体沾肌。朋友道绝,进官凌[12][13]迟。厥咎安在?职汝为之!舍汝远窜,昆仑之颠;尔复我随,翰飞

[14][15]戾天。舍汝登山,岩穴隐藏;尔复我随,陟彼高冈。舍汝入海,[16]泛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我行尔动,我静尔休。岂无他人,从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复久留!”[17]

贫曰:“唯唯。主人见逐,多言益嗤。心有所怀,愿得尽辞。[18]昔我乃祖,宣其明德。克佐帝尧,誓为典则。土阶茅茨,匪雕匪饰[19]。爰及季世,纵其昏惑。饕餮之群,贫富苟得。鄙我先人,乃傲乃[20][21]骄。瑶台琼榭,华屋崇高。流酒为池,积肉为崤。是用鹄逝,不[22]践其朝;三省吾身,谓予无諐。处君之家,福禄如山。忘我大德,[23][24]思我小怨。堪寒能暑,少而习焉。寒暑不忒,等寿神仙。桀跖不[25][26]顾,贪类不干。人皆重蔽,子独露居;人皆怵惕,子独无虞。”[27]言辞既罄,色厉目张。摄齐而兴,降阶下堂。“誓将去汝,适彼首[28]阳。孤竹之子,与我连行!”[29]

余乃避席,辞谢不直:“请不贰过,闻义则服。长与汝居,终[30]无厌极。”贫遂不去,与我游息。【点评】

该赋有鲜明的艺术独创性,其突出表现在两方面:其一,作者选题命意,自出机杼,后世韩愈《送穷文》、柳宗元《乞巧文》“皆拟扬子”(洪迈《容斋续笔》);王振《送穷辞》、孙樵《逐痁鬼文》“源正出于《逐贫赋》”(王楙《野客丛书》)。其二,首创赋体四字句法,故清人浦铣《复小斋赋话》卷下云:“赋四字为句,起于子云《逐贫》。次则中郎《青衣》、子建《蝙蝠》,唐则柳州《牛赋》、元则袁桷《淳赋》是也。”其影响深远,于此可见。【注释】[1]扬子:作者自称。遁世:避世。[2]垣:矮墙,引申为环绕之意。乞儿:指“贫”,拟人之词。终……且:既……又。窭(jù):贫穷。陈奂《诗毛氏传疏》引《尔雅》:“窭:贫也。”弊:败坏。[3]六极:谓天予人的六种惩罚。《尚书·洪荒》:“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极,通“殛”。荒遐:荒远之地。[4]庸卒:劳工、仆役。庸,通“佣”。意谓贫且好为庸卒,而屡遭刑戮,内含讥讽。[5]“匪惟幼稚”四句:谓我与你既无幼年戏沙之情,亦非屋舍相连之邻,有斥贫不该来就意。[6]滞客:久留之客。[7]文绣:绣有花纹的绸裳。褐:粗布衣。藜餐:指以野菜为食。[8]燕:通“宴”。乐:音乐。槃(pán):快乐。[9]负赁(lìn):受雇为人劳役。“赁”,一作“笈”,书箱;负赁,即借书箱。出处:外出与家居。易衣:换衣;一说,易:违,意谓冷暖失时,衣不合宜。[10]胼胝(pián zhī):因摩擦而生于手足的厚茧。《荀子·子道》:“有人于此,夙兴夜寐,耕耘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11]耘:除草。耔:以土壅苗。沾:濡染。肌:肌肤。[12]凌迟:缓慢。此谓官位长期未升迁。[13]厥:其。咎:过错。职:主;职汝为之:责任在你。[14]昆仑:山名,位于新疆西藏之间,西接帕米尔高原。颠:山顶。尔:汝。翰飞戾天:高飞摩天。语出《诗·小雅·小宛》“宛彼鸣鸠,翰飞戾天”。[15]陟(zhì):登。语出《诗·周南·卷耳》“陟彼高冈,我马玄黄”。[16]泛:浮。柏舟:柏木制作的船。此语出《诗·邶风·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17]唯唯:应诺之词。嗤:讥笑。[18]乃祖:先祖。明德:美德。克:能。尧:传说中的古帝王,崇尚简朴。誓:申戒。典则:法规,榜样。[19]土阶茅茨:以土为阶,以茅盖屋。茨草编之屋盖,代指屋。《韩非子·五蠹》:“尧之王天下也,茅茨不剪,采椽不斫。”宋人章樵《古文苑》卷四《逐贫赋》注:“尧以俭示天下,土阶三尺,茅茨不剪,采椽不斫。”[20]爰:于是。季世:末世。纵:放任。饕餮(tāo tiè):贪食之恶兽,引申为贪残。《左传》文公十八年杜预注:“贪财为饕,贪食为餮。”鄙:轻视。[21]瑶、琼:皆美玉。瑶台琼榭:指精美华丽的台榭。流:倾注。崤:山名,泛指高山。[22]鹄:黄鹄,善高飞。省:省察。“三省”句本《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諐:过错。[23]德:恩惠。怨:嫌隙。这两句出自《诗·小雅·谷风》。[24]堪:忍受。能:通“耐”。[25]忒(tè):差错。桀:夏朝末代暴君。跖:即盗跖。贪类:贪婪之徒。干:犯,求。[26]重蔽:层层遮蔽。指深邃居室。露居:露天而居。怵惕(chù tì):戒惧。虞:忧虑。[27]罄:尽。厉:严肃。摄:提起。齐:通“”(zī),衣下缝。兴:起。《论语·乡党》:“摄齐升堂,鞠躬如也。”[28]首阳:山名,在今山西省永济县南。孤竹:古国名,殷时诸侯国。孤竹之子:指伯夷、叔齐。伯夷、叔齐是孤竹国人,不食周粟,隐居首阳山而死。连行:同行。[29]避席:离席起立。此表敬意。谢:道歉。不直:理屈;直,正直。《荀子·修身》:“是谓是,非谓非,曰直。”[30]贰过:重犯错误。《论语·雍也》:“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服:信服。极:尽。张 衡

张衡(78—139),字平子,南阳西鄂(今河南南阳市北)人。东汉著名科学家、文学家、辞赋家。少善属文,西游三辅,作《温泉赋》。东入洛阳,问学于贾逵,遂通经学。永元间,曾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大将军邓骘慕其才华,累召不应。20余岁,应南阳太守鲍德之邀,出任主簿。永元初,因见王侯豪奢,仿班固《两都赋》作《二京赋》以讽。安帝刘祜雅闻其学术,公车征拜郎中,迁尚书郎,转太史令,掌管天象观测,著《灵宪》、《算罔论》,又制成浑天仪。顺帝阳嘉元年,复制候风地动仪。尝作《应间》以表致力学术之志。后迁侍中,遭宦官谗毁,作《思玄赋》以宣寄情怀,永和初,出为河间相。在职三年,为政清廉,发愤陈论,务矫时弊。不得意,乞骸骨。复征拜尚书,未期年而卒。

张衡文学作品,多具独创意义。他的诗歌创作如《同声歌》、《四愁诗》,对我国古代五言、七言体诗之草创发展,有巨大开辟作用。他的辞赋创作甚丰,其中《二京赋》大笔驰骤,规模宏巨,为汉赋之“极轨”;《思玄赋》兼融儒家和道家思想、科学和文学精神,别出心裁;而《归田》一赋,形制短小,写情言志,一扫汉大赋铺采摛文、虚夸堆砌之风,“清洒动人”,“尺幅中亦具千寻之势”(《增订文选集成详注》),开魏晋时代抒情小赋的先声。

关于《归田赋》的作意,《文选·归田赋》李翰注:“衡游京师,四十不仕。顺帝时阉宦用事,欲归田里,故作是赋。”从该赋创作内容来看,其首叙归田缘由,次叙田园之美,再叙游钓之乐,末叙读书之愉,既抒发了作者在宦官干政、朝事紊乱情形下的忧患心绪,又表现出一种希冀退隐田园的理想和乐趣。归田赋[1]

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2][3][4]。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5]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6]

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7]仓庚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于焉消遥,聊以娱情。[8]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9]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10]

于是曜灵俄景,系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感[11]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12][13]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焉知荣辱之所如!【点评】

这篇赋首开田园文学创作题材,值得注意。赋中首先描写春日如画,风和气清,草木繁茂,飞鸟欢翔,展现出大自然的美景。继写仰射云中逸禽,俯钓深渊游鱼,虚实互映,动静相渲,极尽隐居乐趣。转写日落月升,灯下弹琴,读书写作,恬静闲适,有悠然自得之情,又潜伏于隐居者的心境,给人以既活泼、又清静,既淡雅、又诚挚的审美感受。后代赋家如仲长统《乐志论》(赋体文)、张华《归田赋》、谢灵运《归途赋》,皆深受其影响。至于陶、谢、王、孟的山水田园诗作,亦不乏与张衡创作精神的艺术联系。【注释】[1]都邑:此指东汉京都洛阳。明略:高明的谋略。佐时:辅佐时政。[2]徒:空,徒然。临川以羡鱼:《淮南子·说林》:“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而织网。”比喻有辅佐时政的愿望而无法付诸实践。河清:古有圣人出则黄河清的传说,比喻政治清平。未期:语意出《左传》襄公八年引周佚诗:“俟河之清,人寿几何?”[3]蔡子:蔡泽,战国时燕国辩士,曾为秦相。慷慨:壮士不得志于心的样子。唐生:唐举,战国时魏国的相士。决疑:解决疑难。据《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记载,蔡泽未得志时,曾请唐举相面,预测命运,后来果然应验。[4]谅:信,实在。天道之微昧:以自然规律难以预测,喻世事幽暗,难以辨明。渔父:《楚辞·渔父》中假托的隐居江湖之人。王逸《楚辞章句·渔父》云:“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间,忧愁叹吟,仪容变易;而渔父避世隐身,钓鱼江滨,欣然自乐。”[5]埃尘:尘世,指污浊社会,与后指“世事”同义。遐逝:远去。[6]仲春:夏历二月。令:美好。原:高平之地。隰(xí):低平之地。郁茂:草木葱郁繁盛。滋:长。[7]王雎(jū):鸟名,即雎鸠。仓庚:鸟名,即黄莺。颉颃(xié háng):鸟上下翻飞;《诗·邶风·燕燕》:“燕燕于飞,颉之颃之。”关关嘤嘤:众鸟和鸣之声。语出《诗·周南·关雎》“关关雎鸠”,《诗·小雅·伐木》“鸟鸣嘤嘤”。[8]尔乃:犹于是。龙吟、虎啸:李善注:“言己从容吟啸,类乎龙虎。”方泽:大泽。[9]纤缴(zhuó):系在箭上的细丝绳,此代指箭。逸禽:飞鸟。悬:钓起。(shā liú):两种鱼名,泛指鱼。此数句描写弋、钓之情形与乐趣,内蕴人若不高飞远遁、淡泊名利,则或如鸟之中箭、鱼之上钩的自戒之意。[10]曜灵:太阳。俄:倾斜。景:同“影”。系:继。望舒:月神,指月。[11]极:尽。般游:盘桓娱游。般,通“盘”。劬:疲劳。老氏:老子。遗诫:指《老子》第十二章:“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驾:车驾。蓬庐:茅屋。[12]五弦:五弦琴,传为舜制。《礼记·乐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妙指:美妙的音乐。指:同“旨”。周孔:周公、孔子。图书:此泛指圣贤典籍。翰墨:笔墨。藻:词藻。奋藻:指写文章。三皇:传说中的上古帝王,旧籍传载不一,一说伏羲、神农、燧人。轨模:规范法则。[13]苟:且。纵:放任。物外:指世事矛盾之外。焉:一作“安”。如:至。此达观之语,《文选》吕向注谓:“衡苦于时政,故以此词自解。”赵 壹

赵壹(生卒年不详),字元叔,汉阳西县(今甘肃天水)人。东汉后期文学家、辞赋家。身材伟岸,风骨崚,因恃才傲物,不容于乡党,屡陷及罪,几至于死,幸友人救助得免,作《穷鸟赋》以谢,又作《刺世疾邪赋》抒写愤怨。光和元年为上计吏入京,颇受司徒袁逢、河南尹羊陟器重,荐之朝廷,名动京师。后西归,州郡争送升官文书,公府十次征召,均不就,终老于家。

赵壹生逢汉末乱世,愤世嫉俗,最无惮惧,所以文学创作,皆以暴露抨击见义,愤激情绪,世所罕见。他的诗歌,钟嵘有“斯人也,而有斯困,悲夫”(《诗品》)的慨叹。他的辞赋,“意繁而体疏”(刘勰《文心雕龙·才略》),今存《穷鸟赋》、《刺世疾邪赋》两篇,均为批判现实、寓意深远之作。其《刺世疾邪赋》尤以犀利的笔触,激切的情绪,深刻地揭示出当世豪门与细族的对立、贤愚忠奸的颠倒和王朝动荡、崩毁在即的历史趋势,风格刚健质朴,赋旨鲜明。刘熙载赞其为“抗脏之士”,“惟径直露骨,未能如屈、贾之味余文外耳”(《艺概·赋概》),颇明赵赋变骚余蕴,而为直率文字的特征。刺世疾邪赋[1]

伊五帝之不同礼,三王亦又不同乐。数极自然变化,非是故相

[2][3]反驳。德政不能救世溷乱,赏罚岂足惩时清浊?春秋时祸败之始,[4][5]战国愈复增其荼毒。秦汉无以相逾越,乃更加其怨酷。宁计生民[6]之命?唯利己而自足![7][8]

于兹迄今,情伪万方。佞谄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9][10][11]色徒行。妪名势,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12][13][14]物,日富月昌。浑然同惑,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15]

原斯瘼之攸兴,实执政之匪贤。女谒掩其视听兮,近习秉其威[16][17]权。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虽欲竭诚而尽[18][19]忠,路绝崄而靡缘。九重既不可启,又群吠之狺狺。安危亡于旦[20]夕,肆嗜欲于目前;奚异涉海之失杝,积薪而待燃?荣纳由于闪揄,[21][22]孰知辨其蚩妍?故法禁屈挠于势族,恩泽不逮于单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死而非亡,违义虽生而

[23]匪存。[24]

有秦客者,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25]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抗脏倚

[26]门边!”鲁生闻此辞,系而作歌曰:“势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27]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贤者虽独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尔分,[28]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注释】[1]伊:发语词。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三王:夏禹、商汤、周文王与周武王。礼乐:代指政治制度。《后汉书·文苑传》李贤注引《礼记》:“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代,不相袭礼。”[2]数:气运。极:极限。反驳:排斥。[3]赏罚:偏义复词,取罚义,指刑罚,与“德政”对。清浊:偏义复词,取浊义,指污浊,与混乱配。[4]祸败:灾难、败坏。荼(tú)毒:指残害。《尚书·汤诰》孔颖达疏:“荼,苦菜。此菜味苦,故假之以言人苦。毒,谓螫人之虫,蛇虺之类,实是人之所苦。故并非荼毒,以喻苦也。”[5]乃:却,竟然。怨酷:狠毒残酷。按:赵赋中由春秋、战国、秦汉迄于当时,情伪愈甚,怨酷日烈的思想,与仲长统《昌言·理乱篇》中提出的由“乱”(春秋战国)“小乱”(秦汉)到“大乱”(汉末之世)的政治理论完全一致。一为“乱世之文”(何焯评《理乱篇》语),一为乱世之赋。[6]宁:岂。计:考虑。生民:人民。[7]于兹:到此,与“迄今”同义复合。情伪:指虚伪巧诈。万方:多方面。[8]佞谄:巧佞谄谀。炽:盛。刚克:刚强正直的品德。[9]舐(shì)痔:舔人痔疮,喻卑劣之徒。结驷:车队结集而行。典出《庄子·列御寇》:“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正色:正直的人。《尚书·毕命》孔颖达疏:“正色,谓严其颜色,不惰慢,不阿谀。”徒行:步行。[10]妪(yǔ qǔ):同伛偻,弯腰曲背,指媚世之徒。抚拍:相亲狎,指吹拍献媚之辈。[11]偃蹇:耿介高傲。反俗:抗争世俗。致:招致。咎殃:罪名与灾难。[12]捷慑:急剧的样子。逐物:追逐名利。[13]浑然同惑:全都迷惑混乱。温、凉:指是非善恶。[14]显进:飞黄腾达。幽藏:隐退埋没。[15]原:推究。瘼:病。攸:所。执政:当权者。匪:同“非”。[16]女谒:通过后宫宠爱请托求富贵者,兼指干政的后妃。其:指皇帝。近习:指君主亲幸的近臣。《韩非子·孤愤》:“治乱之功,制于近习。”秉:持,掌握。[17]好(hào):喜爱。恶(wù):讨厌。二句意为对所爱尽力扶植,对所恶则百般挑剔,排挤打击。张衡《二京赋》:“所好生毛羽,所恶成疮痈。”[18]绝崄:极险。靡缘:无法攀缘,指无路可行。[19]九重:指皇帝的九道宫门。吠:狗叫,代指狗,喻奸邪小人。狺(yín)狺:吠声。宋玉《九辩》:“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猛犬狺狺以迎吠兮,关梁闭而不通。”[20]安:苟安于。肆:放纵。奚异:何异。杝:同“舵”。积薪:堆积柴草。《汉书·贾谊传》:“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此以航海失舵,积薪待燃喻当世危急形势。[21]荣:荣宠。纳:引进。闪揄(shū):逢迎谄媚。蚩妍:丑与美。[22]法禁:刑法禁令。屈挠:屈从。势族:豪门贵族。逮:到达。单门:寒门。[23]乘理:依顺事理。违义:违背道义。[24]秦客:赋中假托人物。下文“鲁生”亦是。河清:喻太平盛世。[25]激:劲吹。靡草:细弱的小草;一说,喻见风使舵者;又说,普通百姓受制权贵,只能随风而倾斜。[26]伊优:逢迎谄媚之徒。北堂:明堂五室之一,位于北房,此代指天子布政的明堂。抗脏:指刚正不阿之人。[27]系(jì):继。被:同“披”。褐:粗布衣。此指贫寒之士。金玉:喻道德才华。《老子》七十章:“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兰、蕙:皆香草名。刍:草料。屈原《离骚》:“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28]悟:清醒。分(fèn):本分。驰驱:奔走。蔡 邕

蔡邕(132—192),字伯喈,陈留圉(今河南杞县)人。东汉著名学者、辞赋家。少博学多才,师事太傅胡广。好辞章、术数、天文,精通经史、音律,工书法,善鼓琴。初为司徒桥玄属官,出任河平长,又召拜郎中,校书东观,迁议郎。灵帝熹平四年(175)与杨赐、马日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邕自书经于碑,使工匠镌刻,立于太学门外,世称“熹平石经”。因上书弹劾宦官,获罪入狱,受髡钳刑,流放朔方。遇赦后,畏遭谗害,亡命吴越之地12年。灵帝死,董卓专权,邕复出仕,任侍御史、转持书御史,迁尚书。初平元年(190)拜左中郎将,从献帝迁都长安,封高阳侯。董卓被诛后,司徒王允以“怀卓”之罪将其收狱,邕上书愿受黥首刖足之刑,以完成《后汉纪》之撰述,士大夫亦多方营救,王允不许,遂死狱中。

蔡邕既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学者,也是一位扭转汉末文风的作家。他的文学创作劲直流丽、重情尚美,实为建安文学之津筏;尤其是“七子”中王粲、阮瑀及门受学,他人亦多宗仰,蔚为时风。今存辞赋近20篇,多抒情短章,其清丽典雅,音律和美,笔力遒劲,意趣深婉,皆直启建安文学的气骨、文华。他的《述行赋》是篇纪行小赋,作于桓帝延熹二年。当时中常侍徐璜等五侯擅权,闻邕善鼓琴,令召入京,行至偃师,托病而归,遂写下此赋。文章虽在题材上仿效刘歆《遂初赋》、班彪《北征赋》、班昭《东征赋》,写法也很相近,但其借史事披露汉末“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刘勰《文心雕龙·时序》)的现实,以及所表现的沉雄笃挚的情感,勃郁奔突的风格,又为作者赋艺的独到之境。而赋中始终贯注于哀怨情氛中的慷慨之意,同样引领了汉末魏初同类文学题材的创作风气。[1]述行赋并序

延熹二年秋,霖雨逾月。是时梁冀新诛,而徐璜、左悺等五侯擅[2]贵于其处。又起显阳苑于城西,人徒冻饿,不得其命者甚众。白马[3]令李云以直言死,鸿胪陈君以救云抵罪。璜以余能鼓琴,白朝廷,[4][5]敕陈留太守发遣余。到偃师,病不前,得归。心愤此事,遂托所过,述而成赋。[6]

余有行于京洛兮,遘淫雨之经时。涂迍邅其蹇连兮,潦汙滞而[7][8]为灾。乘马蹯而不进兮,心郁悒而愤思。聊弘虑以存古兮,宣幽[9]情而属词。[10]

夕宿余于大梁兮,诮无忌之称神。哀晋鄙之无辜兮,忿朱亥之

[11][12]篡军。历中牟之旧城兮,憎佛肸之不臣。问宁越之裔胄兮,藐仿[13][14]佛而无闻。经圃田而瞰北境兮,悟卫康之封疆。迄管邑而增感叹[15][16]兮,愠叔氏之启商。过汉祖之所隘兮,吊纪信于荥阳。降虎牢之[17][18]曲阴兮,路丘墟以盘萦。勤诸侯之远戍兮,侈申子之美城。稔涛[19]涂之愎恶兮,陷夫人以大名。登长坂以凌高兮,陟葱山之峣陉,建[20]抚体以立洪高兮,经万世而不倾。回峭峻以降阻兮,小阜寥其异形;[21]冈岑纡以连属兮,溪谷敻其杳冥。迫嵯峨以乖邪兮,廓岩壑以峥嵘[22][23]。攒棫朴而杂榛楛兮,被浣濯而罗生。布菼与台菌兮,缘层崖[24]而结茎。行游目以南望兮,览太室之威灵;顾大河于北垠兮,瞰洛[25][26]汭之始并。追刘定之攸仪兮,美伯禹之所营。悼太康之失位兮,[27]愍五子之歌声。[28]

寻修轨以增举兮,邈悠悠之未央。山风汩以飙涌兮,气懆懆而[29]厉凉。云郁术而四塞兮,雨濛濛而渐唐。仆夫疲而劬瘁兮,我马虺[30][31]以玄黄。格莽丘而税驾兮,阴曀曀而不阳。哀衰周之多故兮,眺[32][33]濒隈而增感。忿子带之淫逆兮,唁襄王于坛坎。悲宠嬖之为梗兮,[34][35]心恻怆而怀惨。乘舫舟而泝湍流兮,浮清波以横厉。想宓妃之灵[36][37]光兮,神幽隐以潜翳。实熊耳之泉液兮,总伊瀍与涧濑。通渠源[38][39]于京城兮,引职贡乎荒裔。操吴榜其万艘兮,充王府而纳最。济[40]西溪而容与兮,息巩都而后逝。愍简公之失师兮,疾子朝之为害。

玄云黯以凝结兮,集零雨之溱溱。路阻败而无轨兮,涂泞溺而难[41][42]遵。率陵阿以登降兮,赴偃师而释勤。壮田横之奉首兮,义二士[43]之侠坟。伫淹留以候霁兮,感忧心之殷殷。并日夜而遥思兮,宵不[44]寐以极晨。候风云之体势兮,天牢湍而无文。弥信宿而后阕兮,思[45]逶迤以东运。见阳光之颢颢兮,怀少弭而有欣。

命仆夫其就驾兮,吾将往乎京邑。皇家赫而天居兮,万方徂而星[46][47]集。贵宠煽以弥炽兮,佥守利而不戢。前车覆而未远兮,后乘驱[48]而竞及;穷变巧于台榭兮,民露处而寝湿。消嘉谷于禽兽兮,下糠[49]粃而无粒;弘宽裕于便辟兮,纠忠谏其侵急。怀伊吕而黜逐兮,道[50]无因而获入。唐虞渺其既远兮,常俗生于积习;周道鞠为茂草兮,[51]哀正路之日歰。

观风化之得失兮,犹纷挐其多违。无亮采以匡世兮,亦何为乎此[52][53]畿?甘衡门以宁神兮,咏《都人》而思归。爰结踪而回轨兮,复[54]邦族以自绥。[55]

乱曰:跋涉遐路,艰以阻兮。终其永怀,窘阴雨兮。历观群都,[56]寻前绪兮。考之旧闻,厥事举兮。登高斯赋,义有取兮。则善戒恶,[57][58]岂云苟兮?翩翩独征,无俦与兮。言旋言复,我心胥兮。【注释】[1]该赋题《水经注·济水注》、《文选》陆机《前缓声歌》注,并引作《述征赋》。[2]延熹:东汉桓帝年号。梁冀:字伯卓,东汉安定乌氏人,桓帝梁皇后之兄。继其兄为大将军,恃势专权,质帝称为“跋扈将军”。后毒杀质帝,迎立桓帝,专朝政20余年。梁皇后死,桓帝于延熹二年八月与中常侍徐璜、左悺、单超、具瑗、唐衡五人密谋诛杀梁冀。五侯:即徐璜等五位宦官,因诛梁功同日受封,世称“五侯”。[3]白马:东汉县名,在今河南省滑县东。县令李云因上书认为五侯不当封,系狱死。鸿胪:汉官职名,即大鸿胪,执掌朝廷祭祀、迎宾诸事。陈君:时任大鸿胪的陈蕃。[4]白:启奏。敕:皇帝诏书。陈留:东汉郡名,治所在今河南开封东南。[5]偃师:东汉县名,今河南省偃师县。传因为武王伐纣筑城休整于此得名。也是商王盘庚迁都所在。[6]遘(gòu):逢、遭。经时:长时。[7]涂:路途。迍(zhūn zhān):阻滞难进;一作“屯”。蹇连:行走不顺。潦汙:积滞的泥水。[8]蹯(fán):兽足。《四部备要》本作“蟠”,蟠屈难进意。又,此句首三字康绍镛刻本《七十家赋抄》作“马桀蹯”,桀蹯:举足。郁悒:忧闷。[9]弘虑:扩开思想。存古:缅怀古昔。属(zhǔ)词:连缀文词,指作文。[10]大梁:战国时魏的都城,在今河南开封市西北。诮(qiào):讥笑、责备。无忌:魏公子无忌,号信陵君,好养士,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称神:被奉为神明之人。[11]晋鄙:魏国大将。无辜:无罪。朱亥:信陵君所养勇士。篡军:夺兵权。事见《史记·信陵君列传》:魏安釐王二十年,秦军围赵,魏王派将军晋鄙救赵,晋鄙持重,屯兵不进。信陵君用侯赢计,窃王虎符,遣朱亥椎杀晋鄙,夺兵权而击退秦军。作者对为解赵围而窃符狙杀大将之事颇表示愤意。[12]中牟:春秋时晋国都邑,在今河南省。佛肸(bì xī):晋大夫赵简子的家臣,为中牟邑宰。不臣:不守臣子的本分。指佛肸据中牟叛拒赵简子的事件。[13]宁越:战国赵人,原为中牟农民。后因求学上进,15年后成为周威王的太傅。裔胄:后人。藐:同“邈”。仿佛:依稀,不清楚。[14]圃田:古泽名,在今河南中牟县西。一作“甫田”。《周礼·夏官·职方氏》:“河南曰豫州……其泽薮曰圃田。”悟:一作“晤”,会晤,引申为访谒。卫康:卫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弟。春秋时卫国的始封君。其封地在中牟边境。[15]管邑:管叔的封地,在今河南郑州市附近。愠:怒。叔氏:即管叔、蔡叔,周武王的弟弟,周成王的叔父。启商:引导商遗民反叛周朝。武王灭商,封纣子武庚为侯,由管叔、蔡叔监督安抚殷商遗民,而管、蔡与武庚同谋反周公,后被诛杀。[16]汉祖:汉高祖刘邦。隘:困厄。纪信:刘邦的大将。荥(xíng)阳:地名,今河南荥阳县。据《史记·高帝本纪》:高祖在荥阳被项羽所困,纪信诈为高祖出降,使刘邦得脱,而纪信则被项羽所杀。[17]降:下。虎牢:春秋时郑邑名,在今河南荥阳附近。曲阴:盘曲的山谷。丘墟:山冈村落。[18]勤诸侯:指齐桓公说勤诸侯事。侈:过度。申子:指郑国的申侯。美城:城墙筑得坚固美观。[19]稔(rěn):历久,酝酿成熟。涛涂:陈国大夫袁涛涂。愎(bì)恶:固执错误。夫人:那人,指申子。大名:扩大名声。按:此合前二句,典出《左传》僖公四年至七年事迹:齐桓公纠合陈、郑等国攻蔡、伐楚,回师经陈、郑,陈大夫袁涛涂与郑大夫申侯商议,向齐桓公进言,请齐师改从东道回国,以免陈、郑供给之苦。不料申侯将其谋告齐桓公,桓公执涛涂,而将虎牢之地赏申侯。涛涂归陈后,怨恨申侯,便故意劝他将虎牢城筑得壮美,以扩大名声;继而又对郑伯诬告申侯筑城将叛,郑伯遂杀申侯。[20]凌、陟:皆登意。葱山:山名,在今河南巩县东南。峣陉(yáo xíng):高峻的断崖。建、立:树立。引申为自然造化。抚:安、定。体:指山崖。抚体:指坚固的山崖。洪高:既大且高。倾:斜。[21]阜:土山。寥:稀疏。冈岑:高山。敻:同“迥”,深远。杳冥:幽暗。[22]迫嵯峨:指溪谷被峻峭的山势所压。乖邪:怪戾倾斜。峥嵘:山势高峻。[23]攒:聚。棫(yù):木名,即柞树。朴(pò):一种落叶乔木。榛:桦木科植物。楛(hù):荆类山木。被浣濯:受雨露滋润。[24](mén):草名。据《尔雅·释草》郝懿行疏作“”,即门冬。菼(tǎn):初生的荻。台:莎草。缘:攀、爬。[25]太室:山名,即嵩山,在今河南省登封县北,因山上有石室,故名。一说嵩山东峰。大河:指黄河。垠:边际。洛汭(ruì):古称洛水入黄河处,在今河南省巩县境内。并:汇合。[26]刘定:春秋时的刘定公。《左传》昭公元年记载了他赞美大禹治水的功绩:“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攸:所。仪:偶象。伯禹:夏禹。[27]太康:夏王名,夏启之子。因荒淫残暴,被东夷族后羿夺去王位。五子之歌:《尚书·夏书》篇名。《书序》认为,太康失政,其弟五人作歌于洛汭,示劝诫之辞。[28]修轨:绵长的车行道,喻长途跋涉。悠悠:深长。未央:无尽。[29]汩(yù):水流迅疾的样子,此借指山风猛疾。飙涌:风暴突起。懆(cǎo)懆:愁惨的样子。郁术:丛聚,郁积。渐唐:泥水浸湿道路。唐:古“塘”字。[30]仆夫:指驾车者。劬(qú)瘁:劳累。虺(huī tuí):疲劳成疾。玄黄:疾病。《诗·周南·卷耳》“我马虺”,“我马玄黄”。[31]格:互,到。莽丘:草木丛集的山丘。税(shuì)驾:解马卸车,指停宿。曀(yì)曀:阴暗的样子。不阳:不见日光。[32]衰周之多故:周朝末年多变故动乱。濒隈:水滨弯曲处。[33]子带:周惠王之子,周襄王之弟。淫逆:荒淫违礼。据《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子带曾与周襄王之后隗氏私通,隗氏后被襄王黜废。唁:凭吊。襄王:指周襄王郑。坛坎:地名,即坎欿,在今河南巩县附近。子带与襄王争位,襄王曾出奔坎欿,后得晋文公之助,攻杀子带。[34]宠嬖(bì):指子带为其母周惠王后所宠爱。为梗:制成祸患。语出《诗·大雅·桑柔》:“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恻怆:悲伤。[35]舫舟:两舟相傍。湍流:急流。横厉:语出《汉书·司马相如传》:“横厉飞泉以正东。”[36]宓(fú)妃:洛水女神。潜翳:深潜隐蔽。[37]熊耳:山名,在河南省西部,为伊、洛两河分水岭。伊:即伊水,洛河支流。瀍(chán):即瀍水,入洛河。涧:即涧水,入洛河。濑:急流。《尚书·禹贡》:“伊、洛、瀍、涧,既入于河。”[38]引:导引。职贡:进贡。指诸侯国向王朝进献财物。荒裔:荒僻边远的地区。[39]操:执持。吴榜(bàng):大船桨,代指船。屈原《九章·涉江》:“乘聆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一说吴地使用折船桨。最:聚,指四方的贡品。[40]巩都:河南巩县,春秋时是巩简公的国都。“愍简公”二句:事见《左传》昭公二十二年至二十六年:周景王死后,其庶子朝与嫡世子猛争位。子猛登位后,子朝叛乱,周王卿士巩简公战败。后赖晋国援助,方逐走于朝。愍:悲叹。失师:军败。疾:痛恨。[41]零雨:断续不止之雨。溱(zhēn)溱:水盛的样子。阻:险阻。败:翻车。此指车难以循道之意。泞溺:泥泞陷滞。遵:循。[42]率:自。引申为循、沿。陵阿:高陵丘冈。释勤:解除疲劳,即休息。[43]“壮田横”二句:据《史记·田儋列传》:田横为齐贵族,秦末起兵,自立为齐王。汉高祖元年,田横率众逃往海岛。高祖招降,他被迫和两门客前往,行至偃师自杀,命二客捧其首见高祖。高祖壮其义,以礼葬之。葬毕,二客亦掘墓穴于旁,自杀殉死。二士:即二门客。侠坟:侠义之士的墓;一作“夹坟”,即夹田横之坟而葬。[44]极晨:至清晨。体势:形势。牢湍而无文:指天云凝结、阴沉而不见阳光。[45]弥:满。信宿:连住两夜。阕:止息。东运:指转向东方的来路。颢(hào)颢:白而明亮。怀少弭而(mǐ):愁怀稍解。[46]赫:显赫。天居:形容皇宫华丽,犹如天上。徂(cú):位。星集:如群星聚集。[47]贵宠:权门贵族,此暗指得宠之宦官。煽:炽盛,指气焰嚣张。炽:烈。佥(qiān):全。戢(jí):收敛。[48]“前车覆”句:指梁冀新败。“后乘驱”句:指五侯作祟。“穷变巧”二句:贵宠之家建楼台华屋极尽精巧变化,百姓则露天而居,睡在湿地上。[49]消:耗。嘉谷:美谷,上等粮食。下:下民。糠粃:谷壳和不饱满的子实。弘:宽缓。便辟(bì):即“便嬖”,指阿谀近臣。纠:纠弹,责备。侵急:急迫。引申为苛刻。[50]伊:伊尹,名挚,商汤之名臣,先为奴隶,后尊为宰相。吕:吕望,即姜尚。初为屠夫,晚年垂钓渭滨,遇文王,号为大公望。后辅武王灭商,尊为师尚父,封齐,为齐始祖。黜逐:罢黜放逐。道无因:无因取道。[51]“唐虞渺”二句:尧舜的淳朴古风已一去不返,今日的浊恶是由积习所致。周道:大道。亦喻西周的人文礼制。鞠:同“鞫”(jū),阻塞。《诗·小雅·小弁》:“踧踧周道,鞫为茂草。”歰:同“涩”,路难行意。[52]风化:风俗教化。纷挐(rú):纷扰混乱。违:邪恶,错失。亮:信。采:事。亮采:辅佐办事。《尚书·舜典》:“亮采惠畴。”匡世:匡正世道。畿:京郊。此指洛邑之郊。[53]衡门:即“横门”,指以横木做门的简陋房屋。《诗·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宁神:安息。《都人》:《诗·小雅·都人士》,为歌咏贤人无用而思归之篇。[54]爰:于是。结踪:结束行踪。回轨:回车。邦族:故乡,意为回家。自绥:自安。[55]乱:辞赋篇末常用的总结要旨的一段,犹乐曲尾声。遐路:长路。终:既。永怀:深长感慨。窘:困迫。阴雨:此处含多难意。《诗·小雅·正月》:“终其永怀,又窘阴雨。”[56]都:大城,指上述古迹。前绪:前人业绩。厥事:其事,指古事。[57]登高斯赋:即登高作赋意。《汉书·艺文志》:“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义:义理。则善:以善为准则,即效法善者。苟:苟且,随意。[58]翩翩:自适的样子。俦与:同伴,友朋。言:语气助词。旋、复:均回归意。胥(xū):语气助词。我心胥:取意《诗·小雅·桑扈》“君子乐胥,受天之祜”语,省“乐”字而取其“乐”意。祢 衡

祢衡(173—198),字正平,平原般(今山东临邑东北)人。汉末文学家、辞赋家。少有才名,性刚气傲,常不容于权贵世俗,唯与孔融、杨修友善。兴平中避乱荆州。建安初游邺下。因拒绝曹操征召,被罚作鼓吏,衡裸身击鼓,当众羞辱曹操。后操用借刀杀人计送与刘表,表转送江夏太守黄祖,终因侮慢被祖所杀,年仅26岁。所作文章,现存较完整的仅《鹦鹉赋》与《吊张衡文》两篇。《鹦鹉赋》以鹦鹉自况,全以象征、隐喻手法,抒写了才高之士不为世容的悲惨遭遇,揭露了当时政治的黑暗与险恶。该赋风格,因赋情之沉郁悲凉,故旷放中见沉挚,意绪隐蕴,言辞剀切。宋人洪迈认为“《鹦鹉赋》专以自况,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容斋三笔》),是深明其义的。[1]鹦鹉赋[2]

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金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3][4]明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故其嬉游高峻,栖峙幽[5]深,飞不妄集,翔必择林。绀趾丹觜,绿衣翠衿;采采丽容,咬咬

[6]好音。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陇坻,诏伯益于流[7][8]沙。跨昆仑而播弋,冠云霓而张罗。虽纲维之备设,终一目之所[9]加。且其容止闲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惧,抚之不惊,宁顺从以远[10][11]害,不违迕以丧生。故献全者受赏,而伤肌者被刑。[12]

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翦其翅羽;流飘万里,[13][14]崎岖重阻;逾岷越障,载离寒暑。女辞家而适人,臣出身而事主;[15][16]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17][18]眷西路而长怀,望故乡而延伫。忖陋体之腥臊,亦何劳于鼎俎![19][20]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之险?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而致危?[21]痛母子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匪余年之足惜,慜众雏之无知。背[22]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惧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羡西[23]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24]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严霜初降,凉风萧瑟;长吟远慕,[25]哀鸣感类。音声凄以激扬,容貌惨以憔悴;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26]泪,放臣为之屡叹,弃妻为之歔欷。感平生之游处,若埙箎之相须;[27][28]何今日之两绝,若胡越之异区?顺笼槛以俯仰,窥户牖以踟蹰。[29][30]想昆山之高岳,思邓林之扶疏。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31][32]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33][34]托轻鄙之微命,委陋贱之薄躯;期守死以报德,甘尽辞以效愚;[35]恃隆恩于既往,庶弥久而不渝。【注释】[1]该赋选自《文选》。赋前有小序,略述本事,大意为黄祖之子黄射宾客聚会,有人献鹦鹉,射因使衡作赋,以共荣观。[2]西域:陇西地区,鹦鹉出陇山,故称。灵鸟:因鹦鹉善作人言,故谓。[3]体:形体。金精:古人以五色配五行、五方;西方属金,白色,故状其毛羽。火德:南方属火,赤色,鹦鹉嘴为赤色,故合。[4]识机:察知事物细微的征兆。[5]峙(zhì):立。栖峙:栖息。择林:此以鹦鹉美德灵性喻比凤凰的高贵。意出《庄子·秋水》:“南方有鸟,其名鹓雏。……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6]绀(gàn):青红色。觜:同“嘴”。采采:美盛貌。咬(jiāo)咬:鸟鸣声。[7]远畅:远播。伟:重视,赞叹义。灵表:神异的风姿。虞人:古代掌管山泽之官。陇坻:陇山,在今甘肃陇县西南。伯益:人名,传为尧时掌管山泽。一说,即伯翳,舜时东夷部落长,善鸟语。流沙:西部沙漠地带。《楚辞·招魂》:“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8]昆仑:中国西部大山。播弋:射箭。罗:网。[9]纲维:网上的绳索,代指罗网。一目:一个网孔。二句意出《文子》:“有鸟将来,张罗以待之。得鸟者,罗之一目也。”[10]容止:外在形态。守植:内在修养。安停:稳静。惊:作受宠若惊解。迕(wǔ):逆。[11]献全:献上完好的鹦鹉。伤肌者:使鹦鹉受伤的人。[12]归穷:陷于困境。委命:听从命运摆布。[13]翦:同“剪”。崎岖:高低不平。重阻:重重险阻。[14]逾:越。岷、障:二山名;岷在四川,障在甘肃,此泛指西部高山。载:发语词。离:通“罹”,遭遇。《诗·小雅·小明》:“二月初吉,载离寒暑。”[15]适人:嫁人。出身:出仕。栖迟:滞留。羁旅:寄居作客。[16]矧(shěn):况且。能:哪能。驯扰:驯服。此反意问句,寄寓愤情。[17]眷:怀念。延伫:长时间站立期待。[18]忖:揣度,思量。鼎:烹饪器。俎:砧板。鼎俎,代指烹杀宰割。[19]禄命:犹命运。奚:何。险(xī):险恶颠危。[20]阶乱:招致灾祸。将:抑或。不密:不慎。[21]伉俪(kàng lì):配偶。慜(mǐn):同“悯”,哀怜。雏:幼鸟。[22]背:离。蛮夷:古代对西方少数民族的鄙称,指礼义未化之人。侍:侍奉。君子:指主人。光仪:光采风仪。[23]西都:东汉称长安为西都。沃壤:土地肥美,引申为富庶。代:代郡,在北。越:南越,在南。《古诗十九首》:“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韩诗外传》引诗“胡”作“代”)赋文取此意。[24]少昊:古部落长,掌管四时中的秋季。蓐收:司秋之神。《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其帝少昊,其神蓐收。”辔:马缰。整辔:犹言备驾。[25]远慕:怀思远方。感类:感念同类。[26]放臣:被贬逐之臣。弃妻:被遗弃之妻。歔欷:抽泣。[27]游处:交游相处,此指同类伙伴。埙(xūn):土制乐器。箎(chí):竹制乐器。相须:相依靠。《诗·小雅·何人斯》:“伯氏吹埙,仲氏吹箎。”《大雅·板》:“天之牖民,如埙如箎。”毛传:“言相和也。”埙箎相和,常表兄弟相处。胡、越:同前代、越。[28]笼槛:鸟笼栅栏。牖:窗户。[29]昆山:即昆仑山,代指西部高山。邓林:古神话中夸父逐日,弃手杖而成之林,此泛指深林。扶疏:枝叶繁密的样子。[30]翮(hé):鸟羽茎。《韩诗外传》:“夫鸿鹄一举千里,所恃者六翮耳。”奋迅:奋飞。焉如:怎能前往。[31]怨毒:怨恨。一隅:一角,指鸟笼。[32]苟:且。竭心:尽心。所事:豢养者。背惠:背恩。忘初:忘却先前恩遇。[33]轻鄙与陋贱、微命与薄躯互文同义,皆自卑自谦之词。[34]期:期望。守死:至死。甘:愿。辞:言辞,此含作者制赋、鹦鹉善言之双关意。效愚:献其愚诚。[35]恃:仗。庶:幸,希冀之词。渝:变。按:赋收尾几句的逢迎之词,似与全赋深挚悲凉的感情基调不符,此或为宴席敷衍,或为曲终奏雅,或为反语寄讽,实耐人寻味。王 粲

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县西南)人。汉末文学家、辞赋家。少有才名,博闻多识,为蔡邕赏识。17岁时因司徒辟举,除黄门侍郎。献帝西迁,长安扰乱,粲亦逢李、郭汜变故,南流荆州,居16年,刘表以其貌丑体弱,不甚器重。刘表死后,投归曹操,授以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后迁军谋祭酒。建安18年,拜侍中。21年冬,随军征吴。次年春病卒于返邺途中。

王粲文学创作,诗赋兼擅,为建安“七子之冠冕”(刘勰《文心雕龙·才略》)。他的诗风清峻慷慨,悲凉苍劲,其代表作《七哀诗》真实地反映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他的赋作今存22篇,均为短篇骚体。其中建安九年作于荆州的《登楼赋》,艺术成就尤为突出。该赋分三段铺展登楼思归之情,先写登楼消忧,次写思归情状,再述壮志未酬,忧思慷慨,悲壮苍凉,语言精粹,感情委婉,刘勰奉为“魏晋之赋首”(《文心雕龙·诠赋》),诚系允当。登楼赋[1]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2][3]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4][5]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丘;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6]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7]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

[8]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

[9][10]高岑。路逶迤以修迥兮,川即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11]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12][13]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14]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

[15][16]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思井渫之莫食。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17][18]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19][20]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21][22]兮,意忉怛而憯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23]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点评】

这篇赋的艺术审美价值,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状物抒情,改变了汉大赋四方铺写描绘的方法,而仅侧重登楼所“望”,以骋放怀归之情,开魏晋抒情小赋格式。继后,成公绥《啸赋》、顾恺之《观涛赋》、庾阐《狭室赋》、沈炯《幽庭赋》等,或写啸声一举,或写观涛一景,或写狭室一居,或写幽庭一角,皆小语见大义,微景寓深情。二是引领起魏晋时代一批登高抒情赋章,陆云评说:“《登楼》名高,恐未可越尔”(《与兄平原书》),诚为其情真语至所感。后代诗人如杜甫云“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登楼》);许浑云:“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登咸阳城东楼》);李商隐云:“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州;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登安定城楼》),其创作情绪,实与王赋作意潜孚默契。【注释】[1]兹楼:此楼。旧说指湖北当阳城楼,或江陵城楼。但依赋中所言漳水、沮水等地理方位,当根据郦道元《水经注》:“漳水注”、“沮水注”所考,指麦城城楼。聊:姑且。销:同“消”;销忧,消除忧闷。[2]斯宇:这座楼。显敞:开阔。寡仇:难以匹敌。[3]挟:带。漳:水名。发源于湖北南漳县西南,东南流经钟祥、当阳,汇合沮水,经江陵县流入长江。浦:小水注入大水的口子。倚:靠。曲沮(jū):弯曲的沮水。沮水源出湖北保康县西南,东南流经南漳、远安、当阳,汇漳水,经江陵县西流入长江。[4]坟衍:高平之地。广陆:广大原野。皋:河岸高地。隰:低湿之地。[5]弥:终极。陶:地名。牧:原野。陶牧:《文选》李善注引盛弘之《荆州记》:“江陵县西有陶朱公冢。其碑云‘是越之范蠡,而终于陶。’”昭丘:楚昭王墓。在当阳县东南70里。按:陶地在麦城远北,故谓“北弥陶牧”;昭丘在麦城西南,沮水又东对麦城,故谓“西接昭丘”。盈:满。畴:田地。[6]信:确实。吾土:指家乡。曾:乃。[7]纷浊:指时世混乱。迁逝:迁徙流亡。指避乱荆州。逾:超过。纪:12年。[8]眷眷:怀念之貌。孰:谁。任:承受。[9]荆山:山名,在今湖北南漳县西北八十里。岑:山小而高。[10]逶迤:曲折连绵。修迥:长远。济:渡,此指河,与川对文。路迥川深,喻故乡之遥远。[11]旧乡:指作者家乡山阳。壅(yōng)隔:阻塞隔绝。涕:泪。横:交错。[12]尼父:孔子死后,鲁哀公作诔,称其为尼父。孔子字仲尼,父为男子之美称。陈:地名。归欤:回去吧。《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归欤!归欤!’”钟仪:春秋时楚人。幽:拘禁。楚奏:弹奏楚歌。据《左传》成公九年载:钟仪在战争中为郑国俘虏,献给晋国。晋侯知其为琴师,命他奏乐,他演奏楚曲,以表怀念故国之意。庄舄(xì):越人。据《史记·张仪列传》载:庄舄任楚高官,楚王欲探其心,于其病中派人听他的呻吟之声,结果仍是故乡越国声音。[13]怀土:怀乡。穷:困厄,应上句钟仪,指逆境。达:显达,应上句庄舄,指顺境。[14]逾迈:过往,流逝。《尚书·秦誓》:“日月逾迈,若弗云来。”俟河清:等时代清明。[15]王道:王政。假:凭借。高衢(qú):大道,喻盛世。骋力:指施展才力。[16]匏(páo)瓜:葫芦的一种,实圆大而扁,味苦,人所不食。《论语·阳货》:“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渫(xiè):除去污秽。《周易·井卦》:“井渫不食,为我心恻。”意谓井水经陶冶,洁净可食,而无人汲饮,犹似美才不被任用,皆令人痛心。[17]栖迟:优游。徙倚:徘徊。匿:藏。[18]并兴:四起。惨惨:通“黪黪”,暗色。[19]狂:遽。顾:回顾呼引。相鸣:相唤。[20]阒(qù):寂静。征夫:行人。[21]忉怛(dāo dá):忧伤。憯恻:凄怆。[22]循阶除:沿着楼梯。臆:胸怀。[23]夜参半:即半夜。参:分。怅:惆怅。盘桓:辗转。反侧:翻覆难入睡的样子。刘 桢

刘桢(?—217),字公干,东平(今山东东平)人。汉末诗人,辞赋家,“建安七子”之一。少以文才为曹操所赏识。建安中,被征召为军谋祭酒掾,后迁五官将文学。桢性卓傲倔强,据《三国志》裴松之注引《典略》载:曹丕设宴,酒酣,命甄夫人出拜,众皆俯伏,唯桢平视。曹操闻之不悦,以不敬罪收监。建安二十二年卒于瘟疫。桢诗名卓著,曹丕赞其五言“妙绝时人”(《与吴质书》),钟嵘称其“真骨凌霜,高风跨俗”(《诗品》)。赋作今存6篇,即景写意,任性抒情,风格清新,气势高爽。其中《大暑赋》一篇,以简炼遒劲的笔墨描绘酷暑灼热,由物及人,对下层劳动者生计艰难寄以无限同情,尤为人称道。[1]大暑赋

其为暑也,羲和总驾发扶木,太阳为舆达炎烛,威灵参乘步朱毂[2][3]。赫赫炎炎,烈烈晖晖,若炽燎之附体,又温泉而沈肌。兽喘气[4][5]于玄景,鸟戢翼于高危。农捉而去畴,织女释杼而下机。温[6][7]风至而增热,歊悒慴而无依。披衿领而长啸,冀微风之来思。【注释】[1]咏“暑”,为当时诗赋创作一个共同的题材,较著名的是刘桢和曹植同题《大暑赋》。相比而言,曹植多神话描写,有凌虚之意,刘桢更贴近人民生活,反映了汉末“世积乱离,风衰俗怨”的现实。继后,魏晋文人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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