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沼(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5 16:18:40

点击下载

作者:(法)乔治·桑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魔沼

魔沼试读:

法国文学经典译丛魔沼[法]乔治·桑 著李焰明 译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魔沼/(法)乔治·桑著;李焰明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1(法国文学经典译丛/许钧主编)ISBN 978-7-305-17736-1Ⅰ.①魔… Ⅱ.①乔… ②李… Ⅲ.①中篇小说—法国—近代 Ⅳ.①I565.4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6)第254557号本书据Editions Touret 1973年版译出。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  编 210093出 版 人 金鑫荣丛 书 名 法国文学经典译丛书  名 魔 沼著  者 [法]乔治·桑译  者 李焰明责任编辑 沈清清编辑热线 025-83685856照  排 南京紫藤制版印务中心印  刷 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 787×1092 1/32 印张5.875 字数90千版  次 2017年1月第1版 2017年1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7736-1网址:http://www.njupco.com官方微博:http://weibo.com/njupco官方微信:njupress销售咨询热线:(025)83594756*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译序:一个理想化的田园世界我们的眼前展现出一幅这样的情景:田野如霍尔拜因画中描绘的一样广袤,景色也很优美,

一排排葱翠的树木在秋天临近时稍泛红色,环绕着这片不太

肥沃的土地,刚下的雨在几道犁沟中留下积水,阳光下像一

条条细银丝在闪耀。这一天晴朗温和,土地刚被犁刀翻松,

散发着淡薄的热气。地的最高处,一位老人认真地推着他那

老式的、由两头浅黄色皮毛的牛拖着的犁……在宽广的待耕

地的另一端,一位容光焕发的小伙子驾着一辆出色的套犁:

四对小牲口,夹杂着褐斑的深色皮毛反射出火红的光泽……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像天使般美丽,拿着一根又长又轻、不

太尖锐的刺棒戳牛的胁部……待到障碍被克服,牲口重又迈

起均匀、庄重的步伐的当儿,农夫一改刚才假装的粗暴行为,

恢复了纯朴人所具有的安祥神态,朝孩子投去慈父般满意的

眼光,孩子也掉转头来向他微笑。接着,这位年轻父亲用雄(1)

劲的声音唱起了庄严而忧郁的歌曲……

在这里,树木、土地、大人、孩子、轭下的牛、雨后的天,构成了一幅宽广、优美、刚柔相济的图画,我们仿佛闻到了从新翻的土地飘逸出来的芳香,感受到了劳动的韵律和劳动者内心的幸福、安宁,我们似乎还听到了农夫那庄严而又忧郁的古老曲调。

这就是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文学大师乔治·桑在其名作《魔沼》中为我们描绘的一幅充满人类理想的田园生活图景。

乔治·桑,这位曾以满腔的热情、真挚的情愫为十九世纪法国文学画廊增添了许多使人难以忘怀的艺术形象的伟大作家,她的名字早已为中国的广大读者所熟悉。在她浩瀚的一百零五卷巨著中,描写故乡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的田园小说占有重要的地位,这与她酷爱大自然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分不开的。乔治·桑于1804年出生在巴黎的一个贵族家庭,四岁丧父,五岁起便被送到诺昂小镇和外祖母居住。她过着与乡下孩子完全一样的生活,整日在田间玩耍、奔跑,在那里一直过到十四岁。这种无拘无束与大自然为伍的生活陶冶了她的情操,影响着她一生的创作。她笔下的自然风光质朴清新,格调高尚,故事简洁动人,人物纯朴可爱,具有诱人的理想色彩、罕见的天真气息。这种独特、鲜明的创作个性,在她最成功的田园小说《魔沼》中有着(2)充分的体现,“它的诞生,把法国小说的理想主义推向了顶峰”。《魔沼》写于1846年,这是乔治·桑由三十年代创作“妇女问题”小说转入一系列“社会问题”小说时,对巴黎六月革命惨遭镇压这一血腥现实感到失望,所存的幻想彻底破灭后,隐居到诺昂自己的庄园所写的第一部田园小说。小说以故乡贝里州优美如画的农村为背景,描写了一对青年男女朴实而充满诗意的爱情故事,歌颂了以热尔曼为代表的劳动人民所具有的勤劳、善良的品质,表现了作者对这块土地以及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无比热爱的真挚感情。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没有把笔墨主要放在爱情故事的曲折和情节的复杂上,而是着力于描写故乡自然美、人情美和乡民的原始生命力以及古朴的文化习俗,将风景、民俗与人物结合起来,构成一幅充满理想色彩的图画,从而使爱情这一古老的主题在这里独放异彩,使其笔下的田园小说神奇地上升到一个具有较高精神品位和美学价值的高度。

这是一个理想化了的世界:善良、纯朴、坚忍耐劳的农民世代在这近乎原始的生存环境中幸福地生活,以劳动为生,享受大自然的馈赠,他们和睦相处,与人为善,心灵与大自然和谐一致。作为十九世纪与巴尔扎克同时代的作家,乔治·桑独树一帜,一反现实主义描写现实的悲惨和不幸,着力于按她所希望于人类的、应当成为的来描绘它。这与她的艺术观点是分不开的。乔治·桑在《魔沼》的序言中写道:“我们时代的某些艺术家,严肃地看待他们周围的事物,挖空心思描绘痛苦、贫贱、拉撒路粪堆。这也许属于艺术和哲学范畴;但是,把贫困描写得如此丑陋、卑劣,有时竟这般邪恶和罪过,难道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效果也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好吗?”因此,在她看来,文学除了暴露社会的黑暗,描绘人类的现实,更应向前看,塑造“温柔可爱”的人物,表现“阳光中探索着和沐浴着的那部分人类”。于是,大自然的绮丽风光便成为寄寓理想的创作对象,恬静、质朴的乡村生活在与都市腐朽生活的相映对比下生发出勃勃生机,一部分古朴农民依然保持着的那种人的本性美成为作者歌颂的对象。《魔沼》所展现的正是这样的一个理想王国。在乔治·桑看来,只有热尔曼以及他周围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符合人类自然本性的生活。

乔治·桑一生都是卢梭的忠实信徒。卢梭对于自然的理解和崇拜,对于文明社会的反抗态度,这一切都唤起乔治·桑内心深处的情感,激发她对大自然和乡村生活浪漫主义式的热爱并将其贯穿于自身创作中。“我们相信,艺术的使命是一种情感与爱的使命……艺术家的目的应是唤起人们对他所关心的事物的热爱……”她认为,艺术在于唤起人们的感情,它能使人弃伪求真,向善背恶,按照理想改造世界。而蕴藏于大自然中的朴质、和谐、充满自然本色情趣的真美,正是遭文明社会扼杀的。正是从这样的艺术观出发,乔治·桑所创造的艺术世界,不仅是对大自然旖旎风光的描述,更重要的是对人与人、人与自然、人的全身心和谐的理想化向往,以此寄寓作者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生向往。由此,我们看到,《魔沼》成为大自然和不受城市文明影响的农民生活的写照,成为一个热情的女性在现实的观感之上对经过美化的乡村情景的诗意再现,成为一曲具有永久生命力的“田园交响曲”。

然而,这又是一个实实在在、能捉摸到的世界:那牧场、茅屋、溪流、耕地,那善解人意的莫里斯夫妇,还有活泼、可爱的小皮埃尔,仿佛就在我们的周围。作品的语言朴实自然,毫无矫饰之痕,更增加了它的可感性。尤其是那几乎占小说三分之一篇幅的风俗描写,写得如此细致、真切,具有浓郁的地方气息,不仅为故事的发展和人物活动提供了一个环境背景,而且使之成为与人物不可分离的一个整体文化形态,这为我们探讨人与自然、人与历史的关系提供了一份有价值的文献资料。

接受美学理论家司克莱布认为,文学的创作和鉴赏是一个活的系统,作品的价值是随历史的发展而发展的,即是说,不同时期的鉴赏者都会给同一作品增添新的内容和价值。在努力创造现代化的今天,在日新月异的中国的读者心目里,《魔沼》亦会如此。我相信。李焰明1995年5月5日(1) 此段及本文所引段落皆由笔者所译。(2) 见勃兰兑斯的《十九世纪文学主流》(五)。说明

当我由《魔沼》着手写一系列田园小说——我打算把它们收集在《打麻人的晚间故事集》中——时,我在文学上没有任何体系,没有任何革命抱负。没有人单枪匹马对自己进行革命,在艺术领域更是如此,人类往往还不太清楚革命是怎么回事就实现了它,因为大家都负有此任。但这于乡村风俗小说是行不通的;这种小说以各种形式:时而矫揉造作,时而朴素自然,经久不衰。我曾说过,有必要在此重申:对乡村生活的向往历来是城市人,乃至帝王朝臣的梦想。我无意创造一种新的语言,也不想为自己寻求一种新的创作方法。然而,有人在许多文章中断言我有此意,但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意图,我始终很诧异,最简单的想法、最通俗的场景是激发我创作的唯一灵感——一切艺术品可能都是这样产生的——却招致如此冗长的批评。尤其是《魔沼》,我在序言中描述了曾令我感动的霍尔拜因的一幅版画,我在播种期的同一时候亲眼目睹过的一个真实场景,这就是促使我以每天司空见惯的自然风光为背景写下这个平凡故事的全部动机。倘若有人问我想表现什么,我会回答说,我想叙述一个朴实而动人的故事,可我未能如愿以偿。我于朴素中发现了美,感受到了美,但是,目睹和描述毕竟是两码事!艺术家的更高企求,就是激发有眼力的人也去观赏。还是请你们去领略自然景观吧,仰望天空,俯视田野、树木,特别是真实而美好的景致:你们在我的这部小说中能略见一斑,但你们在大自然中会有更深的感受。乔治·桑1851年4月20日于诺昂一、作者致读者

你辛勤耕作

却过着凄惨的生活,

你长年劳累

死神又在把你召唤。(1)

这首题在霍尔拜因的一幅版画下的古法语四行诗,朴实中包含着深切的悲凉。这幅版画描绘一个农夫在田间耕地,广阔的田野直伸向远方,能看见远处的一些破木屋;太阳在山冈后落下。这是辛劳了一天后的收工光景。农夫已年迈,身材粗矮,衣着褴褛。他驱赶着的套在一起的四匹马骨瘦如柴,无精打采;犁铧深耕进高低不平、坚硬的地里。在这“辛劳与疲惫”的景象中,只有一个人是愉快的,步履轻健的。这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一个手握鞭子的骷髅,它挨着受惊的马儿在犁沟中奔跑,用鞭子抽打它们,就这样给老农当犁夫——这是死神。霍尔拜因曾富有寓意地把这幽灵引入题为“死亡幻影”的系列版画中,这些画的主题涉及哲学和宗教,既恐怖又可笑。

在这个版画集里,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这宏伟的构图中——死神在每幅画中都扮演着角色,是联结媒介和主导思想——霍尔拜因再现了君主、大祭司、情人、赌徒、酒鬼、修女、妓女、强盗、穷人、战士、僧侣、犹太人、旅行者,他那时代及我们时代的形形色色的人,死神这个幽灵无处不在,它嘲笑、威胁人类并且总是获胜。只有一幅(2)画上没有它。便是那幅画:可怜的拉撒路躺在财主门口的粪堆上,宣称他不怕死神,不用说,这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他的生命已经早亡了。

文艺复兴时期这种半异教的苦行思想果真能减轻人的痛苦,笃信宗教的人确实能从中得到好处吗?野心家、骗子、淫荡者,所有这些虚度年华、被死神揪住头发的傲慢的罪人,必将受到惩罚;但是盲人、乞丐、疯子、可怜的农民,难道只想到死亡于他们不是一种损失,因而他们长期所受的苦难就得到补偿了吗?不!一种无法排解的忧虑,一种可怕的宿命观影响着艺术家的作品。仿佛是对人类命运发出的一声悲叹的诅咒。

这就是霍尔拜因看到的痛苦的讽刺,社会的真实画面。罪恶和不幸,这正是使他感到震惊的东西;然而我们,另一世纪的艺术家,我们将描述什么呢?我们将在死神的思想中寻求当今人类应得的报应吗?我们将乞求死亡来惩罚不公正和补偿痛苦吗?

不,我们不再与死亡打交道,而是与生命打交道。我们不再相信墓穴的虚无,也不再相信用强行的坚忍换取灵魂得救;我们希望生命是宝贵的,因为我们需要它繁衍生息。拉撒路必须离开他的粪堆,以便穷人不再为财主的死而欢欣。人人都应当幸福,那么,某些人的幸福就不是罪恶的、受到上帝的惩罚。农夫播种小麦时应该知道他是在为生存事业劳动,而不必为着死神走在他身边而高兴。总之,死亡不再是对富庶的惩罚,对贫穷的慰藉。上帝没有用它来惩罚、补偿生命;因为它祝福生命,坟墓不应成为一个可以把那些无法获得幸福的人送去的避难所。

我们时代的某些艺术家,严肃地看待他们周围的事物,挖空心思描绘痛苦、贫贱、拉撒路粪堆。这也许属于艺术和哲学范畴;但是,把贫困描写得如此丑陋、卑劣,有时竟这般邪恶和罪过,难道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效果也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好吗?我们不敢就此妄加评论。也许有人会对我们说,他们展示出富裕这层脆弱土地下的这个(3)深渊,会使财主惧怕,正如在死亡舞蹈时代,人们向他指出敞开的墓穴和那正要把他紧紧抱入肮脏怀抱里的死神。如今我们告诫他盗贼在撬他家的门,杀人犯在窥伺他是否入睡。我们承认,我们还不太懂得怎样使财主对他所轻视的人性产生好感,怎样告诉他越狱犯和夜间强盗是个可怜人,使他由恐惧转为同情穷人的痛苦。那可恶的死神,在霍尔拜因及他的前人的画中,都是咬牙切齿、拉着小提琴的,但这副样子并没能使恶人弃恶从善,使穷人得到安慰。难道我们的文学在这方面还像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那样举步不前吗?

霍尔拜因画中的酒鬼都狂兴地斟满他们的酒杯,企图摆脱死亡的意念,对他们来说,死亡是看不见的,只为他们当斟酒人。如今,无恶不作的财主们需要修筑防御工事、买大炮来消除农民起义的念头,因为艺术向他们透露,起义正在暗中详细筹划,等待时机向社会政体发动猛攻。中世纪教会用出售赦罪书来应付尘世权贵的惊恐。当今政府让财主们出钱酬劳众多的宪兵、狱卒,购买大量刺刀,修建无数监狱来平息他们的忧虑。

阿尔贝特·丢勒、米开朗基罗、霍尔拜因、卡洛·戈雅都对他们时代和国家的种种弊病进行了强有力的讥讽。这些是不朽之作,具有无可置疑的价值的历史篇章;我们不想否认艺术家有探查社会创伤、把它们暴露在我们眼前的权力;但是,除了描绘恐惧和威胁,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在这种伤风败俗、凭着才能和想象风行一时的秘(4)密文学中,较之于那些具有戏剧性效果的恶棍,我们更喜欢温柔可爱的形象。他们能诱导人改过自新,其他人物则令人惊慌不安,而恐惧并不能医治自私,反使它有加无已。

我们相信,艺术的使命是一种情感与爱的使命,当今小说必须取代人类幼稚时期的比喻和寓言,艺术家不仅要提出一些审慎、调和的措施来缓息他的画带给人们的恐惧,他还有一个更重大更有诗意的任务。他的目的应是唤起人们对他所关心的事物的热爱,如需要,他可以稍许美化这些事物,我不会因此而责备他的。艺术并非是对实实在在的现实的研究;它是对理想真理的追求,因而《威克菲尔德的牧(5)师》是一本比《堕落的农民》和《危险的联系》更好、更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小说。

读者,原谅我的这些想法,请把它当作序言来读吧。我将要叙述的这个小故事没有序言,而且是这么短,这么简单,因此,我需要事先求得您的谅解,并告诉您我对这些恐怖故事的想法。

我是在谈到一位农夫时,禁不住说了些离题的话。我想告诉您并且马上就要向您叙述的正是一个农夫的故事。(1) 霍尔拜因(1497—1543),德国肖像画家和装饰艺术家,其名作为版画集《死亡舞蹈》。(2) 拉撒路,《圣经·路加福音》中一个在世间受尽苦难死后进入天堂的病丐。(3) 指中世纪绘画、文艺、音乐描写由骷髅带领众人走向坟墓的舞蹈。(4) 指欧仁·苏(1803—1857)的小说《巴黎的秘密》和保尔·费瓦尔的小说《伦敦的秘密》。(5) 《威克菲尔德的牧师》是英国作家哥尔德斯密斯的小说;《堕落的农民》是法国作家雷斯蒂夫·德·拉布勒东的小说;《危险的联系》是法国作家拉克洛的小说。二、耕种

刚才,我带着深深的忧虑久久凝视了霍尔拜因画中的农夫,尔后,我漫步在田间,沉思着乡村生活和庄稼人的命运。他耗尽力气和时光去耕犁这片被人们争夺其丰富宝藏的惶惶不安的土地,一块最黑最粗糙的面包便是他一天含辛茹苦劳动的唯一报酬和收益,这无疑是可悲的。这些铺满地面的财富,这些庄稼、果实,这些在旺盛的草地养得肥壮、值得骄傲的牲畜,是某几个人的财产及大多数人劳累、受奴役的工具。享乐者通常不喜欢田野、草场、自然景观,也不喜爱膘肥的牲口,宁可把它们兑换成金币来用。他们来乡间小居,不过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调养一会儿身体而已,然后又回到大城市去消受他的奴臣们的劳动果实。

至于劳动者,他太辛劳、太不幸了,对未来过于担忧,哪有心思去领略乡村的美和农村生活的可爱?对他来说,金色的田野、美丽的(1)草原、漂亮的牲口就是一袋袋埃居,而他只拥有其中的微小部分,难以维持生计,可是,他每年还得装满这些可恶的钱袋去满足主人的需要,去购买在他的领地阮囊羞涩、悲惨生活的权力。

然而,大自然永远是年轻、美丽和仁慈的。它向所有生灵、所有植物倾泻诗意和魅力,让它们在那儿如愿地成长。它掌握着幸福的秘密,谁也无法从它那儿夺走这秘密。最幸福的人也许就是这样的人:掌握劳动技能,用自己的双手劳动,运用智力获取安逸和自由,这样他就会有时间用心灵和头脑去生活,去理解自己的使命,热爱上帝的事业。艺术家在凝视、表现大自然的美时就有这种享受;但是,当看到生活在这人间天堂的人类的痛苦时,正直仁慈的艺术家于快乐中也感到不安。幸福也许就在这里:在上帝的瞩目下,人们的才智、心灵和双臂通力合作,那么,在上帝的慷慨和人类精神的愉悦之间就会出现一种神圣的和谐。这样,寓意画家就应该在画的旁边画上一位快乐的天使,将祝福的麦粒大把地播撒在散发着热气的田畴中,而不是那手执皮鞭,走在犁沟中的可悲又可恶的死神。

对于庄稼人来说,梦想过上一种温馨、自由、富有诗意、勤劳而简朴的生活,并不是一件很难实现、非得把它看成是异想天开的事。维吉尔这忧伤、甜美的名言:“啊,庄稼人要是了解自己的幸福,那他是多幸福啊!”是一声叹息;然而,正如所有的叹息,这也是一句预言。这一天将会来到:农夫也会成为一名艺术家,即便无法表现美(那时这并不很重要),至少可以感受美。难道我们相信这种对诗意的神秘直觉在他的身上已不是处于一种本能的、朦胧的幻觉状态?在那些如今才有一点生活保障的人身上——极度的不幸并没有完全抑制其精神和智力的发育——能感受到、欣赏到的纯粹幸福是处于原始状态的;此外,那痛苦和劳累的肺腑,已经发出了诗人的声音,可为什么还有人说双臂的劳动与内心感受机能是相互排斥的呢?也许这一排斥性是过度的劳动和深重的苦难造成的普遍结果;但是我们不能说,如果人们适当地进行有益的劳动,就只有糟糕的工人和蹩脚的诗人了。在感受诗意中获取高尚情趣的人才是一位真正的诗人,哪怕他一生没作过一句诗。

我的思绪就这样奔腾着,我甚至没意识到在我身上,人的可教育性这一信心由于受外界的影响而增加了。我走在田边,农民们为即将到来的播种期正忙着整地。田野如霍尔拜因画中描绘的一样广袤。景色也很开阔,一排排葱翠的树木在秋天临近时稍泛红色,环绕着这片不太肥沃的土地,刚下的雨在几道犁沟留下积水,阳光下像一条条细银丝在闪耀。这一天晴朗温和,土地刚被犁刀翻松,散发着淡薄的热气。地的最高处,一位老人——他那宽阔的背和严肃的面孔使人想起霍尔拜因笔下的那位农夫,但衣着不显出穷相——认真地推着他那老式的、由两头浅黄色皮毛的牛拖着的犁,它们是牧场真正的主人,身材高大,但略瘦,牛角长长地耷拉着,长期的耕作使这两个老伙计结成了“兄弟”,我们乡下就是这么称呼的,如果其中的一头牛失去对方,那它便会拒绝与新伙伴合作,直到让自己忧郁而死。不熟悉农村的人会把这头牛对与它套在一起的伙伴的友情看成寓言。还是让他到牛棚里来看一头可怜的牛吧:它瘦骨嶙峋,精疲力竭,用它那不安的尾巴拍打着干瘪的胁部,惶恐地对送来的饲料吼叫,不屑一顾,眼睛始终转向门口,蹄子扒着身边的空地,它嗅它的伙伴曾套过的牛轭和锁链,一声接一声哞哞地为自己的伙伴惨叫。放牛人会说:“这等于损失了两头牛;它的兄弟死了;它就不再干活了。得把它喂肥了宰掉;可是它又不肯吃东西,过不了多久它就会饿死。”

老农夫沉着地默默耕着地,不浪费一点力气。那头顺从的牛更是从容不迫;但是,由于他专心致志、始终如一地干活,且用力得当,毫不懈怠,所以他那块地同他儿子的一样就快犁好了,儿子就在不远处的一片更坚硬的石子地里驱赶着四头不太强壮的牛。

然而随即引起我注意的确实是一片优美的景色、画家极好的主题。在宽广的可耕地的另一端,一位容光焕发的小伙子驾着一辆出色的套犁:四对小牲口,夹杂着褐斑的深色皮毛反射出火红的光泽,粗壮的颈脖上满是鬈毛,还散发着野牛的气味,它们目光凶狠,动作粗暴,被牛轭和刺棒激怒,烦躁而胡乱耕着地,直到气得发抖才肯服从刚才强加于身的牛套。这就是人们说的新套的牛。驾牛的小伙子得开垦一块不久前弃为牧场、布满百年树桩的地,这是彪形汉干的活,而他年少力薄,加上那八头几乎尚未驯服的牲口,勉强能胜任下来。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像天使般美丽,穿着罩衫,披着一块羔羊皮,打扮得像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笔下施洗礼的小约翰,他走在与犁刀平行的犁沟中,拿着一根又长又轻、不太尖锐的刺棒戳牛的胁部。凶暴的牲口在孩子的小手下战栗着,使得犁辕剧烈震动起来,套在它们头上的牛轭和皮带也嘎吱作响。如遇着一个树根绊住犁铧,农夫就用强有力的声音叫唤每个牲口的名字,与其说是鼓励它们,不如说是安抚它们;因为牛被这突如其来的障碍激怒,暴跳起来,用宽大的叉蹄在地上刨坑,要是小伙子用喊叫声和刺棒都控制不住前四头牛,这时孩子在驾驭另四头牛,那它们就会将犁刀横插过地而猛摔向一旁。可怜的小家伙,他也在吆喝,他想让声音变得可怕,然而那声音依然如他那天使般的面容一样温柔。这一切给人以刚柔相济的美:景色,年轻人,孩子,轭下的牛;尽管出现了征服土地这一激烈的搏斗,依然有一种甜蜜的、极其祥和的爱笼罩着万物。待到障碍被克服,牲口重又迈起均匀、庄重的步伐的当儿,农夫一改刚才假装的粗暴行为——当然这于他不过是锻炼一下体魄,消耗一点力气罢了——忽然又恢复了纯朴人所具有的安详神态,朝孩子投去慈父般满意的眼光,孩子也掉转头来向他微笑。接着,这位年轻父亲用雄劲的声音唱起了庄严而又忧郁的歌曲,这是当地古时流传下来的,当然并不是所有农民统统会唱,只有那些懂得如何激发且保持耕牛干劲的窍门的最有经验的农夫才会唱。这首歌,它的起源可能被认为是神圣的,过去曾赋予它神秘的效果,如今却以具有保持耕牛干劲、平息它们的不满情绪、减轻它们长期耕作所产生的厌烦心理之功效而闻名。善于驾驭牲口耕出一条笔直的犁沟,恰到好处地将犁刀抬起或插进土里以减轻牛的疲劳,这是不够的:假如他不会对牛唱歌,那他就算不上一位出色的农夫,而这正是一门特殊的学问,需要特别的鉴赏力和方法。

说实在的,这首歌只是一种可随意中断,之后接着唱的宣叙调。它那不规则的形式和不合乎音乐艺术规律的错误音准使得它无法演奏。但这仍不失为一首优美的曲子,它与那伴唱同步的劳动性质、耕牛的步伐、乡间的静谧气氛、歌唱者的纯朴性格是如此协调,任何一个天才,如果对耕地一窍不通,决创造不出这首歌,除了精明的农夫,本地任何别的歌手都唱不出。在农村除了耕种没有别的活计和活动的季节,这首如此轻柔而又刚劲的歌像萧萧的风吹来,它那特殊的音调与风声有些相似。每一乐句的最后一个音是延长颤音,持续之久,运气之强,令人难以置信,而且还升高了四分之一音,整首曲子都走了调。这是不合乎乐理的,但其魅力是无法形容的,如果你听惯了它,你就想象不出在这种季节、这种场合还能响起什么别的歌声而不破坏其和谐的氛围。

因此,我眼前所展现的是一幅与霍尔拜因版画截然不同的画面,尽管这是同一场景。我见到的不是一个愁苦的老人,而是一位精神焕发的年轻人;不是一套皮包骨头、有气无力的马,而是四对强壮的烈牛;不是死神,而是一个漂亮的孩子;不是一幅绝望的画面,一种破灭的意念,而是一幅充满活力的情景和一种对幸福的向往。

就在这时,那首古法语四行诗“你辛勤耕作……”和维吉尔的“啊,庄稼人要是了解自己的幸福,那他是多幸福啊!”同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这时,当我看到年轻人和孩子这一对如此英俊的人,在这么富有诗意的情景中刚柔相济地在完成一件伟大而庄严的任务,我深深地感动了,同时不由自主地感到惋惜。农夫是多幸福啊!是的,假如我的手臂一下子变得有力,胸脯也强壮起来,可以使大自然富饶并歌唱它,毫无疑问,我也会幸福的。这样,我的眼睛能一直不停地看,我的大脑也始终可以领悟色彩与声音的和谐,色调的微妙和轮廓的柔和,总之,万物的神秘的美!尤其是我的心永远和主宰着崇高不灭的大自然那神圣的爱相连。

可是,唉!这个年轻人从来都不懂美的奥秘,这孩子也永远不会明白的……上帝不允许我这样认为:他们不比自己所支配的牲口高出一等,他们不会常常在冥思中有所顿悟,以减轻他们的劳累,消除他们的忧虑!我从他们庄严的面容上看到了上帝,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土地之王,比起那些用钱购买而拥有土地的人要高贵得多。他们之所以有这种优越感,那是因为如果谁使他们远离家园,谁必定受到报应,因为他们热爱这片用自己的汗水浇灌的土地,并且,一个真正的农民如果弃田从军,远离目睹他出生的这块田地,那他会因乡思而死去的。然而,这年轻人还缺乏一些我所拥有的乐趣,即非物质的享受,这些本该是属于他的,属于这只有浩瀚的宇宙才能容纳的巨大神殿的创造者。他还缺乏对自己感情的认识。那些判定他打从娘肚子起就得受苦役的人虽然没能剥夺他的想象力,却使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唉!尽管他是这样,既不完美且命中注定永远处于孩童时代,比起那被学识抑制了其情感的人却要好得多。不要凌驾于他之上,你们这些自以为享有支配他而不受时效约束的合法权利的人!因为你们正陷入这一可怕的谬误中:你们的才能扼杀了你们内心的情感,你们才是最无知、最没头脑的人!……同你们脑中虚假的知识相比,我还是更爱他心灵的纯朴;假如要我叙述他的生活,我更乐意突出他平淡而动人的方面,可你们的功劳则是描述他的卑贱,却不知他是被你们的社会格言那严厉、轻蔑的言辞所抨击而陷入这种惨状的。

我了解这个年轻人和这漂亮的孩子,我知道他们的故事。因为他们有一个故事,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无论谁,如果他理解自己生活的经历,他会对它感兴趣的……热尔曼虽然是位农民,一个普通庄稼汉,但他了解自己的职责和情感。他曾真切、清楚地向我叙述过这些,我也曾兴致勃勃地听他讲。当我久久注视着他,看他耕完地后,我想,为什么不把他的故事写下来呢,尽管这是一个如同他用犁刀耕出来的田沟一样简单、平直而又很少雕饰的故事。

明年,这田沟将被一条新的填平、覆盖。大多数人的足迹就是这样深印在人生这块田地上,继而又消逝的。一点儿泥土就能将它擦去,可我们耕出的垄沟却像墓地的坟头一个接一个出现。农夫的犁沟难道就没有悠闲者的犁沟好吗?这种人只不过由于某种奇特或荒唐的行为在世上小有名气而拥有一个称号,一个流传后世的称号罢了……

好吧!假如可能的话,我们就把热尔曼这个出色的农夫从田沟卑微的境地中拯救出来吧。他对此将一无所知,也不会感到不安;可我还是乐意一试的。(1) 法国古代钱币。三、莫里斯老爹“热尔曼,”一天,他的岳父对他说,“你还是得下决心再娶个妻子。你为我女儿守鳏已快两年了,你的长子都七岁了。你也是个快三十岁的人了,我的孩子,而且你知道,在我们乡下,一个男人过了这个年纪要结婚就算是太老了。你有三个好孩子,他们至今都没给我们招惹麻烦。我老伴和媳妇尽心尽职地照料他们,爱他们。瞧这小皮埃尔几乎快成大人了,他牛赶得已经很像一回事了;他挺机灵,都能去牧场看管牲畜了,他也相当有力,能把马儿牵到水槽饮水。因此,他是不会妨碍我们什么事的;可是另外两个,当然我们爱他们,上帝是知道的,这两个小可怜今年实在让我们操够了心。我媳妇快要生了,而且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一旦我们等待的这个小家伙出世,她就不能再照看你家小索朗日了,特别是你的小西尔万,他还不到四岁,没日没夜地折腾个不停。这孩子和你一样好动: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工人,可现在却是个小捣蛋,要是他跑到沟那边去,或者万一他跌倒在牲口脚下,我老伴可是再也跑不快,抓不住他了。再说,我媳妇又要再生一个,她那个大的至少得让我老伴带一年。这样一来,你的孩子让我们牵肠挂肚,会加重我们的负担。我们不愿看到孩子照顾不当;要是我们老想他们会由于照看不慎而遇到什么意外,那我们就不得安宁。所以你需要一个妻子,我们也得再有个媳妇。你想想吧,我的孩子。我已提醒过你好几次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可不等你呀。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我们这些希望家里平安无事的人,你应当尽早结婚。”“好吧,父亲,”女婿回答,“如果您非要我结婚不可,那也只好满足您的愿望。不过,我不想隐瞒您:这会让我很痛苦,我几乎不再祈求什么,只想毁灭自己。我很清楚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能再找到怎样的人。我曾有一个忠实的妻子,一个美丽的妻子,她温柔、勇敢,孝顺父母,体贴丈夫,疼爱孩子,她灵巧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总之,样样都好;当初您把她托付给我,我娶她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商定,万一我不幸失去她,我就得设法将她忘了呀。”“热尔曼,你刚说的这番话证明你有一副好心肠,”莫里斯老爹接着说,“我知道你爱我的女儿,你曾使她感到幸福,假如你能代替她去死的话,那么此刻卡特琳还活着,而你却在坟墓里。她确实值得你这样爱她,可是如果你总不能摆脱痛苦,我们也会感到不安的。但我并不是叫你忘掉她。上帝要她离我们而去,可我们没有一天不在我们的祈祷、思念、言谈举止中与她沟通,告诉她我们怀念她,我们对她的去世感到难过。假如她能从另一个世界和你说话,让你明白她的心思,她会叮嘱你为她三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找个妈妈。现在的问题是要找一个的确能替代她的女人。这并非很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一旦我们给你找到一个,你会像爱我女儿那样去爱她的,因为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你会因为她为我们效劳,疼爱你的孩子而感激她的。”“这很好,莫里斯老爹,”热尔曼说,“我会像往常那样按您的意愿去做的。”“说句公道话,我的孩子,你向来都领会你家长的好意,听从他的忠告。我们还是一起来考虑选择你的新媳妇这件事吧。首先,我不主张娶个年轻的。这不是你所需要的。年轻姑娘轻佻;而养育三个孩子是个重任,尤其是他们是别的女人所生,因此需要一位心肠好,既通情达理、温柔又勤劳的人。要是你的妻子与你的年龄相差甚远,她就不会理所当然地承担这样的责任。她会嫌你年纪太大,你的孩子又太小了。她怨声载道,你的孩子可就受罪了。”“这正是我所担忧的。”热尔曼说,“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要是受到虐待、厌恶和挨打怎么办呢?”“但愿不要这样!”老人接着说,“其实,我们本地坏女人要比好女人少,不去找一个中意的那才是傻子呢。”“这倒不假,父亲,我们村子有的是好姑娘。有路易丝、西尔韦娜、克洛蒂、玛格丽特……总之,有您满意的。”“别急,冷静一点,我的孩子,你说的这些姑娘要么太年轻,要么太穷或者太漂亮;因为毕竟还得考虑到这一点,我的孩子。漂亮女人往往不像其他女人那么安分。”“那么,您是要我娶个丑女人了?”热尔曼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不,不能丑,因为这个女人还要给你生孩子,没有比生一些既丑又体弱多病的孩子更伤心的事了。但一个气色尚好、身体健康、算不上漂亮却也不丑的女人对你一定很合适。”“我知道了,”热尔曼面带愁容地笑了笑,“要找到您所希望的这样一个女人,非得让人专门去造一个才行,何况您还不要穷的,而对一个鳏夫来说,找有钱的谈何容易。”“如果她也是寡妇呢,热尔曼?一个没有孩子却很有钱的寡妇呢?”“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本村有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但别处会有的。”“您看中谁了,父亲?那就快说吧。”四、出色的农夫热尔曼“是的,我看上一个人了,”莫里斯老爹回答。“这是莱奥纳家族的人,一位叫盖兰的男人的寡妇,她住在富尔什。”“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和这个地方,”热尔曼答道,仍旧一副恭顺的样子,却愈加愁苦了。“同你已故的妻子一样,她也叫卡特琳。”“卡特琳?是啊,我真高兴能再叫这个名字:卡特琳!可是,如果我无法像爱前妻那样爱她,我会更加伤心的,因为这名字会更经常唤起我的回忆。”“我告诉你,你会爱她的:这可是个好人,一位心地善良的女人;我很久没见她了,那时她就不是个难看的姑娘;当然,她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她三十二岁。她出身名门,全家人都很诚实,她至少有八千或一万法郎的地产,她愿意把它们都卖了好在将来成家的地方重买一些土地;因为她也考虑要再结婚,而且我知道,若是你的性格适合她,她是不会嫌弃你境况不好的。”“这么说,您已经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是的,不过还没征求你们俩的意见,这正是你们见面时要相互询问的。这女人的父亲和我有点沾亲带故,他过去待我很好。就是莱奥纳老爹,你记得吗?”“记得,我在市集上见他跟您谈过话,上次你们一起吃的午饭;这么说你们谈了那么久就是谈的这件事?”“当然啦,他一直在注意着你卖牲口,他发现你不仅干得挺好,还是个仪表堂堂的小伙子,说你看上去既勤劳又精干;当我和他谈起你的所有情况,说你和我们一起生活、劳动已经八年了,一直和我们和睦相处,从未说过一句令我们伤心的话或气话时,他就打定主意要把女儿嫁给你。坦白地对你说,这也正合我的意,因为她本人名声好,一家人都很正派,此外,我还知道她家的生意正处于兴旺时期。”“莫里斯老爹,我觉得您有点爱财。”“不错,我在乎这点。难道你对此无所谓?”“如果您希望我这样,我会重视的,只要您高兴就行了;可您知道,我这人从来不操心这事:我们赢的利哪些归我、哪些不归我。对分财物,我一窍不通,我的脑子干不了这事。我熟悉土地,了解牛马,我会套犁、播种、打场、割草。有关羊群、葡萄、庭院、赚小钱的细活,您知道这是您儿子管的事,我不大插手。至于钱,我的记性不好,我宁愿分文不取,也不想为是你的钱还是我的钱争吵。我怕弄错了,把不归我的钱算到自己头上,要不是帐目一笔笔简单明了,我永远都搞不清。”“这可就糟了,我的孩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娶个有头脑的女人的原因,一旦我不在世,她可以替代我。你从不想弄清我们的帐目,可是如果我去世了,无法使你们意见一致,也不能告诉你们每人该得的份数时,这会引起你和我儿子的不和。”“您会长寿的,莫里斯老爹!不要为您死后的事担心;我永远不会同您儿子争吵的。我信任雅克,就像信任您一样,再说我身无分文,可以归我的这一切都是您女儿留下的,它们属于我的孩子们,所以我很放心,您也放心吧:雅克不会剥夺他姐姐孩子的财产留给自己的孩子,因为他爱这些孩子几乎不相上下。”“你说得对,热尔曼。雅克是个好儿子,好兄弟,也是一个热爱真理的人。但是,雅克可能会在你的孩子尚未成年前就先你而去,所以无论如何应该想到,在一个家庭里,不能丢下一群未成年的孩子而没有一位家长来指教他们,处理他们的纠纷。否则,从事法律的人就会乘机插手,搅得大家都不和,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打官司。因此,我们有必要考虑在我们家添加一个人,男的女的都行,我们要想到,有朝一日这个人就要管教全家三十来个孩子、孙子、女婿和媳妇,处理他们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一个家庭能扩大到多少人,一旦蜂箱挤得太满,必须分蜂时,每只蜂都想带走自己的蜜。我招你为婿时,尽管我女儿富有,而你却很穷,可我并没责备她选中了你。我发现你很勤劳,我深知,对我们这样的乡下人来说,最大的财富就是像你那样的一双手和一颗心。如果一个男人带着这些进入一个家庭,那他带的东西就足够了。可是女人呢,这就不同了:她在家里合适的工作就是管钱,而不是赚钱。此外,既然你已为人父,并且又要娶妻子,那就应该想到,要是你将来的孩子一点都分不到前妻子女的遗产,你又过世了,那他们就要受穷了,除非你妻子自己有点财产。再说,你将为我们家族增添新的成员,养育这些孩子得花费不少钱。如果这只落在我们身上,我们肯定会养育他们的,并且毫无怨言;但是全家人的生活就不宽裕了,你前妻的几个孩子毫无例外也会缺吃少穿。如果人口剧增,而财产却不按比例增长,不管我们有多大的能耐,穷困还是会降临的。这就是我的观点,热尔曼,你好好斟酌吧,争取让盖兰寡妇看上你;因为她人品好又有钱,现在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将来也会给我们带来安宁。”“就这么说定了,父亲。我会竭力讨好她的,但愿她能看上我。”“这样的话,你应该去看她,去找她。”“去她那儿?到富尔什?离这儿远着呢,不是吗?再说这时节我们几乎没时间往外面跑。”“如果是一场恋爱婚姻,就必须做好浪费点时间的准备;可这是一桩基于利害关系的理智婚姻,双方都不会异想天开,各人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会很快就定下来的。明天是星期六,你早点耕完地,午饭后两点钟左右你就出发,夜里便可到达富尔什;这会儿月亮还大着呢,路也好,而且还不到三古里地。那地方就在马尼埃附近。再说,你可以骑那匹牝马去。”“天气凉快,我宁愿走着去。”“好的,不过那匹马很帅,一个求婚的人骑着它去会更神气的。你穿上新衣服,带一块好野味送给莱奥纳老爹。你是代表我去的,你要同他聊聊。星期天,你可以和他女儿待上一整天,不管成功与否你星期一早上得回来。”“就这样定了,”热尔曼平静地回答,可是他并不平静。

热尔曼像勤劳的农民那样一直安分守己地生活。他二十岁成了家,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自从他鳏居以来,他性子变得急躁、好动,但他没同任何女人嬉笑过。他的心里始终不渝地怀着一种真切的悲痛,他是带着不安和忧伤向岳父做让步的;不过岳父向来善于治家,热尔曼呢,全身心地投入家庭的共同事业,因而也效忠于这事业的化身:家长。热尔曼不懂,他其实可以反对这些正当的理由,不迎合大家的趣味的。

他仍旧很悲伤。只有很少的日子他不是在偷偷哀悼妻子中度过的,尽管孤独开始使他难以忍受,可是,与其渴望摆脱痛苦,他倒是更害怕重新结婚。他隐约感到,爱情若是出乎意料地降临于他,或许能减轻他的痛苦,因为以其他方式出现的爱情并不能使人得到宽慰。我们寻找它时得不到它;我们不期待它时它却来到。莫里斯老爹告诉他的这一冷酷的结婚计划,这个陌生的未婚妻,甚或人们对她的通情达理和品德所说的这一切赞扬话,都使他深思。他边想边走了出去,就像那些想法不多以免它们相互抵触的人一样思索着,也就是说不为自己设想出一些反抗、利己的漂亮理由,而是受着一种隐痛的折磨,对他就要面临的伤害毫不反抗。

这会儿,莫里斯老爹已经回到了田庄,热尔曼趁日落和天黑之际,正利用最后一点时间修堵羊群在紧挨房舍的一堵篱笆墙边捅开的缺口。他扶起荆条,抹上泥浆;这时,鸫鸟在附近的灌木丛中啾鸣,仿佛在催他快一点,迫不及待地要他离开,好来检查他的活计。五、吉叶特大婶

莫里斯老爹到家时看见一位老邻居在他家,她是来同他妻子聊天的,正好要点着炭生火。这位吉叶特大婶住在离农庄两射程远的一间十分破旧的茅屋里。但这是个有条理、坚强的女人。她的茅屋虽破,却很整洁,她那身细心缝补好的衣服显示出她身处困境中的自尊。“您是来要晚上生火的火种吧,吉叶特大婶,”老人对她说,“您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吗?”“不需要,莫里斯老爹,”她回答,“这会儿什么也不需要。我不是乞丐,这您知道,我不会滥用朋友们的好意的。”“确实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您的朋友时刻准备听您的吩咐。”“我刚才正和您妻子闲聊,我问她热尔曼是不是决定再找一个。”“您并不是个饶舌的女人,”莫里斯老爹回答,“在您面前可以无所不谈:因此我要对您和我妻子说,热尔曼已拿定主意,他明天动身去富尔什农庄。”“太好了!”莫里斯大娘大声说,“这可怜的孩子!上帝保佑他找到一个和他一样善良诚实的人!”“啊!他要去富尔什?”吉叶特大婶留意起来。“您瞧这多巧!这下可就解决我的问题了,刚才您不是还问我需要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您,莫里斯老爹,您可以帮我什么忙了。”“说吧,说吧,帮您的忙,我们是很乐意的。”“我想请热尔曼带我女儿一块儿去。”“去哪里?富尔什?”“不,不是去富尔什;是到奥尔莫,她在那里要待到年底。”“怎么!”莫里斯大娘说,“您要同女儿分开?”“她得去帮工,挣点钱。这让我很不好受,她也一样,这可怜的(1)(2)孩子!我们没能定下在圣约翰节分手;可是现在圣马丁节又到了,她在奥尔莫农场找到了一个当牧羊女的好活计。有一天农场主从集市回来路过此地,他看见我的小玛丽正在公共牧地放养她的三只绵羊。‘你倒是一点也不忙啊,我的小姑娘,’他对她说,‘一个牧羊女看管三只羊,这太少了。你愿意放一百只羊吗?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农场的牧羊女病倒了,回父母家了,要是你肯在一周内赶到我们那里,从现在起直到圣约翰节你能挣五十法郎。’孩子拒绝了,可当她晚上回到家见我愁容满面,为过冬而忧心忡忡时,不禁想到了这件事,把它告诉了我,你也看见了,今年鹤鸟和大雁比往年早一个多月从空中飞过,所以今冬会又冷又长的。我们俩都哭了;可最终我们还是鼓起了勇气。我们想,既然我们那一小块地只能勉强养活一个人,我们还是无法待在一起的;再说玛丽也到了年龄(她都十六岁了),她应该和别人一样,她必须自食其力,帮助她可怜的母亲。”“吉叶特大婶,”老农夫对她说,“假如只需五十法郎就能使您免受痛苦而不必将您的孩子送到远处,真的,我会想法子替您弄到这笔钱,尽管五十法郎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有些分量的。但无论怎样,既要顾全友情,也要听从理智的支配。就算您能免遭今冬的苦,还是躲不过来日的难,而且,您女儿越是迟疑不决,她和您分开也就越加痛苦。小玛丽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再说她在家无所事事。她这样会养成懒惰的习惯……”“哦!说起这,我倒不担心,”吉叶特大婶说,“玛丽很泼辣,同掌管一大堆事务的富家小姐一样。她一刻也闲不住,我们没话时,她就揩拭我们的破旧家具,把它们擦得像镜子般铮亮。这是个价值千金的孩子,我倒是更希望她到您家当牧羊女,而不要走那么远去我不认识的人家。要是我们早拿定主意,您在圣约翰节就雇用她了;可这会儿您已雇满了所需的人,只有到明年圣约翰节我们才能这样想了。”“好啊!我真诚地答应这件事,吉叶特大婶!这会让我高兴的。不过这段时间她最好学一门手艺,适应一下给别人帮工。”“是的,当然啦;这不,事情已经解决了。奥尔莫的农场主今早派人来问她;我们同意了,所以她必须出发。可是,这可怜的孩子不认得路,我不想让她独自一人去那么远。既然您女婿明儿要去富尔什,他当然可以带她去。好像富尔什就紧挨着她要去的农庄,这是听别人说的;因为我从未去过。”“是离得很近,我女婿会送她去的。这是应该的;他甚至可以让她坐在马上,这样会节省她的鞋。瞧,他回来吃晚饭了。热尔曼,吉叶特大婶家的小玛丽要去奥尔莫当牧羊女。你骑马带她一道去,好吗?”“好的。”热尔曼回答,依旧忧心忡忡,不过他向来乐于助人。

在我们如今的社会,一位母亲决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把一个十六岁的女儿托付给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热尔曼当时实际只有二十八岁;尽管根据当地人的看法,他在结婚这个问题上被视为大龄了,他仍不失为本地最英俊的男子。劳动并没压垮他,使他憔悴,如大多数耕了十年地的农民脸上通常所显露的那样。他还能再干十年而不显老,一定是年龄的偏见在年轻姑娘的大脑中太强烈了,使她没发现热尔曼面色红润、眼睛蓝盈盈如五月的天空,嘴唇鲜红,牙齿极漂亮,体形优美柔软如一头尚未离开过牧场的小马驹。

但是,在远离都市腐败生活的乡村里,品行贞洁是一种神圣的传统,再说,在伯莱尔的所有人家中,莫里斯家以正派、诚实著称。热尔曼是去相亲;玛丽则是个太年轻、太穷的孩子,他是不会朝这方面想的,他也不可能对她起什么邪念,除非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和坏人。正因为如此,莫里斯老爹看到他带这个漂亮姑娘坐在马上一点也不担心;吉叶特大婶觉得如果她叮嘱他要像待妹妹那样尊重她,那会侮辱他的;玛丽一次又一次地拥抱她的母亲和年轻女友,哭着上了马。热尔曼正为自己的婚事感到忧愁,因而更加同情她的悲伤,神色严肃地出发了,周围的人向可怜的玛丽挥手道别,没往坏处想。(1) 圣约翰节:六月二十四日,为外省招工日。(2) 圣马丁节:十一月十一日,也是招工的日子。六、小皮埃尔

小灰马年轻、漂亮、健壮。它不费劲地驮载着双倍的重压,它耷拉着耳朵,嘴里咬着嚼子,像一匹傲慢的烈牝马。经过那片长形牧地时,它瞧见了它的母亲——“老灰”,就像它叫“小灰”一样——便嘶叫起来表示告别。老灰双蹄鸣响防跑铃走近篱墙,想沿着牧场边奔跑追赶女儿;后来,见它疾驰而去,便也哞哞叫起来,它忧心忡忡,惶惑不安,头抬着,嘴里含满青草却无心吞吃。“这头可怜的牲口总认得出它的孩子,”热尔曼说,他想排解小玛丽的悲伤。“这使我想到临走前没有亲吻我的小皮埃尔。这小坏蛋不在家!昨天晚上,他要我答应带他一块儿去,他躺在床上哭了一个钟头。今天早上,他还施展一切本领企图说服我。啊!他多机灵,多惹人爱啊!可是,当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时,这位先生不高兴了:他跑到田野里去了,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他。”“我呀,我见到他了,”小玛丽说,强忍住眼泪。“他和苏拉家的孩子跑到萌芽林那边去了,我早就猜到他在外面已很久了,因为他饿了,在吃野李子和桑果。我把留着下午吃的面包给了他,他对我说‘谢谢,可爱的玛丽,你下次到我家来,我要给你吃荞麦饼’。热尔曼,你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是的,他真可爱,”农夫接着说,“我不知道为他我还有什么事不能做!我见他哭得那么凶,可怜的小心都要破碎了,要不是他外婆比我更沉得住气,我早就忍不住把他带走了。”“那么,您干吗没把他带走呢,热尔曼?他不会给您增添丝毫麻烦;您只要满足了他的愿望,他还是很讲道理的。”“似乎我要去的地方,若是他也在那里会是个累赘。至少这是莫里斯老爹的想法……而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我觉得应该看看人家怎么接待他,再说,这么乖的孩子只会受到友好的对待……但是家里人说,不能一开始就让人家看到家庭的负担……我不知道干吗对你说这些,其实你一点也不懂。”“正好相反,热尔曼;我知道您就要结婚了,我母亲告诉我的,还叮嘱我无论是在本村还是在我要去的地方都不要对任何人讲,这下您可以放心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这样做很好,因为这事还没定呢;也许我不讨那女人的欢喜。”“但愿她能看上您,热尔曼。您为什么会不讨她的喜欢?”“谁知道呢?我有三个孩子,他们不是她亲生的,这对她来说是个负担。”“倒也是,可是您的孩子不同于别的孩子呀。”“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他们像小天使般漂亮,又这么有教养,简直没有比他们更可爱的孩子了。”“可是西尔万有些任性。”“他小着呢!除了捣蛋他还能干什么呢,但他又是那么聪明!”“他确实很聪明,而且胆子真大!他既不怕母牛也不怕公牛,要是我们放任其自由,他早就同他哥哥爬上马背了。”“如果换了我呀,我就把大孩子带去。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孩子,肯定会让别人立即就爱上您!”“是的,假如这女人喜欢孩子;可要是她不喜欢孩子呢?”“真有不喜欢孩子的女人吗?”“我想不多:但总归是有的,正是这让我烦恼。”“这么说,您对这女人一点也不了解?”“不比你多,我担心见过她后仍无法进一步了解她。我可不是个多疑的人。别人对我说恭维话,我都信以为真:我对此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因为他们言行不一致。”“听说这是个非常诚实的女人。”“谁说的?莫里斯老爹吧!”“是他,您岳父。”“这很好,不过他不了解她。”“那么,您马上就要见到她了,您可要瞅好了,但愿您不要看错人,热尔曼。”“噢,小玛丽,假如你在直奔奥尔莫前,到她家里待一会儿,我会很高兴的:你很机灵,你总是足智多谋,而且你对什么都十分留意。要是你发现什么值得深思的事情,你就悄悄提醒我注意。”“哦!不,热尔曼,我干不了这事!我很怕出错;再说,万一我轻率地说句什么话致使您放弃这桩婚姻,您岳父母会责怪我的,而我现在就算不给我那可怜的母亲再招惹什么麻烦,也已经够痛苦的了。”

他们就这样闲谈着,突然小灰竖起耳朵往旁边一闪,然后又回到原路,走近灌木丛,它慢慢认出了刚才把它吓了一跳的那个东西。热尔曼朝灌木丛扫了一眼,只见在一截橡树枝干那浓密、依然青翠的枝条下面的沟中,有一个像羊羔的东西。“这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他说,“或者一只死羔羊,因为它一动不动。也许有人在找它;得去看看!”“这不是一只羊,”小玛丽大声嚷了起来,“这是一个睡着的孩子;是您的小皮埃尔。”“啊!”热尔曼惊叫着跳下马,“瞧这小淘气睡在这儿,离家这么远,而且是在一条沟里,蛇很可能会发现他!”

他把孩子抱了起来,小家伙睁开双眼对他笑了笑,搂着他的脖子说:“我的好爸爸,你就带我一块儿去吧!”“好吧!总是来这一套!你在这儿干吗,小捣蛋?”“我在等我的好爸爸从这里过,”孩子说,“我盯着路看,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要是我走过去没看见你,你就要在外面待上一整夜了,狼会把你吃掉的!”“哦!我知道你会看见我的!”小皮埃尔很自信地回答。“好了,我的皮埃尔,现在亲亲我吧,和我说再见,要是你不想大家吃晚饭时见不到你,就赶快回家吧。”“这么说你是不想带我去了!”小家伙一边喊叫一边开始揉眼睛,表示他要施展哭的绝招了。“你很清楚,外公外婆不愿你去,”热尔曼说,就像一个人,当他对自己的威信毫无指望时,便拿老父母的权威作挡箭牌。

可是孩子什么也没听见。他真的哭了起来,说既然他的父亲带着小玛丽,当然也能带他去。热尔曼便解释说,他们必须穿过大森林,那里有许多凶恶的野兽,专门吃小孩,还说小灰不愿驮三个人,它出门时就已声明,再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既没有孩子睡的床,也没有他们吃的晚饭。所有这些绝妙的理由丝毫说服不了小皮埃尔;他扑倒在草地上,就势打起滚来,大声叫喊,说他的好爸爸不再爱他了,还说要是他不带他去,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他都不回家。

热尔曼有一颗如女人般温柔、软弱的慈父心。妻子的死迫使他一人照管孩子,他考虑到没有娘的孩子需要更多的爱,因而变成了这样。他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以致额头冒汗,眼圈发红,几乎要哭了,特别是当他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并竭力想向小玛丽掩饰自己的窘态时。他终于要发怒了;可是当他朝小玛丽转过身以向她显示自己意志坚定时,他看到这个善良姑娘哭成了个泪人儿,他没有勇气了,他忍不住哭了,尽管他还在训斥、威吓孩子。“真的,您的心肠太狠了,”小玛丽终于对他说,“换了我,我怎么也不会像你这样拒绝一个伤透了心的孩子的要求。好了,热尔曼,带他去吧。您的马常驮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证明就是:您内弟和他妻子每星期六都带他们儿子一道,骑着这头老实的马去赶集,他妻子比我可重多了。您让他坐在您前面,再说,我宁可独自走着去,也不愿让这小家伙遭罪。”“这算不了什么,”热尔曼回答,急于想让对方相信自己。“小灰很健壮,可以多驮两个人,只要它背上能坐得下就行。可是路上我们怎么安排这孩子呢?他会受凉,他会挨饿的……今晚,还有明天,谁来照看他睡觉,帮他洗脸和穿衣呢?我真不敢将这种麻烦带给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肯定会觉得我一开始对她就太随便了。”“您可以从她是热心还是厌烦的态度中,马上了解她的,热尔曼,相信我吧;再说,假如她嫌您的皮埃尔碍事,我就来照管他。我明天去她家给他穿衣,带他去地里。我要让他开开心心玩一整天,我会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