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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5 16: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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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广宏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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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传

李冰传试读:

前言

李冰是战国晚期秦国的蜀郡守,蜀人尊其为“川主”。“川主”的含义比较广,拿人间的话语来说,就是四川的主宰;但拿“天堂”的话语来说,那就成了专管四川的神灵。

秦国“蜀郡”那个地方,相当于现今四川的中心部分,北边以秦岭为界,东边以涪江与嘉陵江的分水岭为界,南边稍微超过长江南岸一点,西边大致抵达邛崃山脉。李冰的“郡守”职务,比现在的四川省省长管的多,军事民政法律经济文化一概由他说了算。

西蜀的成都平原有个“天府之国”的桂冠。这给全世界旅游过成都、阅读过成都、听说过成都的人,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旅游到过成都的人,都觉得那里气候温和,适合各类人居住;那里地势平坦,适合诸般行动;那里风景优美,“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来了就不想走,简直像天府一样!

阅读过成都的人,从书本上了解到那里土地肥沃,物产富饶;那里水源充足,少有灾荒;那里人民安乐,喜欢休闲;那里是货真价实的“天府”!

听说过成都的人,往往记住了那里的物价,比许多同等级城市都要低;那里的出产,似乎是样样都有;那里的人们笑容满面,“人面桃花相映红”,不亚于传教士叙述的天堂!

真的,“天府”的定义,就是天堂里的府库,是天堂里的精华所在。

早在东汉班固编纂《汉书·地理志》时,便已经用文字这样描写西蜀了:“巴、蜀、广汉,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民食稻、鱼,无凶年忧,俗不愁苦。”

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在讲以成都平原为中心的西蜀这个地方,有充足的水资源,有肥沃的土资源,有青山绿水、竹林树木、蔬菜水果,这些物产还非常丰饶,老百姓吃的是稻米和水产品,全无荒年之忧,一向不晓得什么叫作“愁苦”。

那最后一句,最关键也最有分量——西蜀有让人称羡的民风民俗,老百姓居然不知道“愁苦”是怎么一回事!

请想想看,在两千年前的封建社会里,民众竟然不愁不苦,那地方不就是“天堂”了吗?

但真实情况并不那么美好。

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天府之国”的称号并没有落在西蜀头上,而是落到了八百里秦川上,证据就出在《战国策·秦策》中纵横家苏秦对秦惠王所讲的一番话里。他在秦王宝殿里夸夸其谈地讲说:“关中这块地方‘沃野千里,蓄积良多’,地势平坦,交通方便,那就是所谓的‘天府’,天下之雄国啊!”《史记·留侯世家》里张良对刘邦也补充说明了这段话:关中那块地方,“沃野千里,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鼓励刘邦去占领那个地方。

至少,从春秋战国到秦末,“天府”的光环一直笼罩在函谷关与大散关之间的渭河平原上,成都平原还是阴暗角落里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西蜀这块地方,当时又叫什么?《战国策》里苏代称之为“西僻之国”,《华阳国志》里张仪称之为“戎狄之长”,对它的评价是:“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因为那里位置太偏僻了,交通太闭塞了。

西蜀那时被人们视为边陲,结果成了充军发配的场所。

1975年,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11号墓中出土了1155枚秦代竹[1]简,绝大多数是法律文件。其中颇为有趣的一份是《迁子爰书》,讲的是咸阳某里男子伍甲向官府告他的儿子伍丙忤逆不孝,要求这个逆子终身不再回归故里,官府便按法律将伍丙上了脚镣,判处“罚蜀边县”而且终身不准离开流放地的刑罚,将此人连同罪状以及一封紧急文书传送到废丘县(今陕西咸阳西南)。废丘主管审查属实,让押送罪犯的吏徒到令史那里去交差,由令史另派押送的吏徒,将罪犯、罪状和文书依次传送到沿途各县,一直到达成都。到了成都之后,吏徒便把这份紧急文书呈送到太守处,详细报告一切,完成了应有手续,享受了一顿加班美食,然后回到废丘,向主管汇报:罪人和文书皆已传送无误。以上这一大堆话说明了关键性的一句:披枷戴锁的罪犯,流放的终点站就是成都!

住在咸阳的伍甲,要求逆子永远留居成都,以出这口堵心之气。不难看出,那时的咸阳和那时的成都相差得天远地远,如果说咸阳是个乐园,那么成都就该是个苦海!

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史料,把实际情况推向前台,记录在《史记》上。

秦王政即位九年之后(公元前238年),发现相国吕不韦推荐的宦官嫪毐大有问题,准备仔细审查。嫪毐害怕大祸临头,于是计划在秦王政往雍邑(今宝鸡)祭天时,调集士兵在蕲年宫造反。精明的秦王政获知这一讯息,很快调动官兵攻打嫪毐士兵,嫪毐逃到好畤(今陕西乾县东)时被捉,后被车裂,牵连到嫪毐收养的上千名宾客和舍人——他们纷纷被发配到西蜀成都去。一时“迁蜀四千余家”简直成了一次浩浩荡荡的大移民。直到三年之后,那些人才被赦免还乡。

问题还牵扯到相国吕不韦的身上,秦王政给了他一个“其与家属徙处蜀”的处分,也罚往西蜀成都充军。一年多以后,干脆免除了他的相邦(相国)职务,吕不韦实在想不通,就在成都喝下毒酒自杀了[2]。

这些真凭实据说明:那时的西蜀成都,根本不是什么“天府之国”,相反是罪人被下放的“迁所”——这反差确实太大!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西蜀一步登天?那得归功于川主李冰,是他老人家扭转了乾坤。

李冰建造了一座关键性工程,让成都平原改变了面貌——今天仍然活着、蹦着、跳着的都江堰。都江堰震惊世界的地方,在于它的年龄——它是全球老得不能再老的水利工程。放眼寰宇所有的工程记录,能够维持100年的工程已经寥若晨星,可是都江堰不但有2200多年的偌大岁数,而且效益还与时俱进,一年比一年更好,不仅永葆青春,并且越活越年轻,至今,都江堰的灌溉面积居然超过了800万亩,高居大型工程之首,成为世界奇迹!

最最关键的一条,是这座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水利工程,在诞生一个多世纪以后,竟然能够把苦海变成了天堂,将“天府之国”的皇冠稳稳当当地安在西蜀头上!

事情要从西蜀这片土地说起。

西蜀的中心区成都平原,实际上是个菱形的小型盆地,西北方被龙门山脉紧紧包围,东南方被龙泉山脉密密屏障,中心却是一片平阳。这种封闭的地形,四围山岳阻隔了蜀人的对外联系,不少中原人不晓得这里还有个平川存在,不少西蜀人也不晓得黄河流域是个文化摇篮;可是大江大河极力冲破了这种封闭,成为沟通内外的黄金水道,不过,它们也是祸害蜀人的罪魁。

西蜀河川纵横,支流众多。靠西的岷江和大渡河,大致从北向南汇入长江,靠着它东边的姊妹河沱江,学着它的样儿也从北向南汇入长江;再往东,那就是三叉戟一般的嘉陵江,它的上游西有涪江一支、东有渠江一支,大家都规规矩矩地从北向南汇入长江。这几条大江大河,从山区发源,进入成都平原就好比脱了笼头的野马,横冲直闯,没有什么情理可讲。

季风气候使西蜀有了冬春少雨、夏秋又暴雨频发的特点,于是这里频繁发生干旱和洪涝灾害;加上古代平原区排水不畅,水泽遍地,多冷浸田,杂草丛生,环境相当差劲。可是植被优良却是个优点,这里成为众多野生生物的乐园;地下水埋藏较浅,泉水露头较多,又成为有利于抗旱的筹码。

一连串的不利条件和有利因素,交织在这片被《山海经》称作“都广之野”的平野上,西蜀百姓往往爬上山坡,避开水害,过着受苦受难的生活,不敢到平原上去开发。直到4000年前出了个伟人大禹,挺身治水,平原区人才开始改变愁苦面貌。

西汉成都人扬雄写了一部《蜀王本纪》,把大禹家乡的门牌号码查得清清楚楚,说“禹本汶山广柔县人也!生于石纽,其地名痢儿畔”。汉代的广柔县范围十分广阔,包括现在的汶川、北川一大片,汶山就是岷山,大禹便出生在那儿一个叫作“石纽”的地方。

比扬雄晚一个世纪的会稽山阴人赵晔,在所写的《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里说,大禹的家乡“地曰石纽,石纽在蜀西川也”,说得钉钉入木。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徐南洲研究员说过:大禹是四川人,那是浙江人说的,并不是西蜀人在拉关系!

治水有两个内容:一是除害,二是兴利。最早当然以除害为主,大禹当时的艰苦努力,不过是平息中华民族的重大水患。他是四川人,要解除西蜀的水害,于是首要任务就落在治理岷江上。4000年前的具体行动,在隔得太久的今天已经非常模糊,可是《尚书·禹贡》这部古书里留下了他宝贵的两句箴言:“岷山导江,东别为沱。”

大约这个时候,有个蚕丛老王在龙门山下建立了古蜀国,把西蜀整顿成中原诸侯国那样的国度。他的后代鱼凫,逐渐把蜀民搬到平原上去开发,虽然过着渔猎生活,但也试着从事农耕。在公元前9世纪的西周共和时期,蜀王杜宇教民务农,正式振兴农业,把古蜀国推向农业社会,建立了轰轰烈烈的杜宇王朝。从此西蜀社会出现了两个特点:一是老百姓定居下来,不再像以渔猎为生时那样东奔西走;二是对水资源产生了依赖,水利成为农业的命脉。

可是传到100多年后,末代蜀王望帝时遭遇了一场特大而持久的洪水,使搬到平原区的蜀人长期浸泡在水里,因为他们有房屋,有田地,有家财,有儿女,不能再像祖先那样爬上高山,东躲西藏。望帝面对洪水却束手无策,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荆楚之地来了一位能人鳖灵,声称能够治理成都平原的洪水,其最终让蜀人恢复了正常生活,立即获得全民爱戴。望帝自愧弗如,便把王位禅让给了鳖灵。鳖灵坐上蜀王的宝座,定下“开明”“丛帝”的称号,仍然尊重退隐西山的望帝,号称“二王并治”。现在的郫都区有个“望丛祠”,其中两个蜀王并排坐在一起,表明“以和为贵”。蜀王开明接着整理了平原区的水系,仍然以“东别为沱”为原则。开明治水比李冰治水早300多年,正值春秋战国之交,中原的治水活动还在小打小闹,而西蜀却不声不响地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禹和开明两位治水先驱,被公元前3世纪中叶走马上任的蜀郡守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被蜀人尊为“川主”的李冰,把先贤以“除害”为前提的行动,化为兴利与除害相结合,筑造起西蜀第三座治水里程碑。他决定在岷江上创建一座扭转乾坤的大门,那就是空前绝后的都江堰,当时当地的蜀人把它叫作“北江堋”,又叫“湔堋”。

如果要化水害为水利,就必须把岷江控制起来,给这条桀骜不驯的蛟龙套上笼头。“堋”就是这种控制性工程,它使惊涛骇浪规规矩矩地走向指定的方向。接着再以人工开辟两条通往成都的大江,总名“成都二江”,成为沟通成都上下的航道,等于把岷江这条黄金水道迁移到蜀郡首府成都来;为了不使洪涛和泥沙进入这两条黄金水道,李冰不惜人力物力,开凿离堆,筑成坚固的宝瓶口。

二江横穿成都平原,既是排除涝渍的排水渠,又是引用岷江“乳汁”的引水渠,还是能在成都区间循环航行的运输线,成为最古老的多目标综合利用工程,体现出中华本土系统学的光辉成就。

很快,这奇妙的都江堰使成都平原变得比关中八百里秦川更加宽广、肥沃,而且逐渐达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境界——洪水和干旱不再由老天爷主宰,竟然被凡人操控了起来。从此,成都平原上的沃土被蜀民自动地大量开辟为稻田,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围越来越大,亩数越来越多。那些农田得到都江堰水利的灌溉保证,作物产量直线上升,社会财富相应地迅速积累。从此罪人的“迁所”一跃而为巨大的聚宝盆,而西蜀边陲也被人们称作“陆海”——大陆上的海洋。因为海洋里无所不有,龙宫里的宝贝无穷无尽,任凭孙悟空向老龙王去索取。

风水轮流转。到了秦始皇嬴政统一六国,汉高祖刘邦平民革命成功之后,“天府之国”的光荣称号终于转到了西蜀头上,而且一转就是两千年。

饮水思源,西蜀的扬眉吐气,最根本的因缘是李冰的智慧和胆识。仅凭这一条,就应该为他立传!

不过,难题马上出现了。

唐代以前印刷术还没有昌明,史官记录国家大事,不是写在绢帛上,就是写在竹简上。文化人要得到信息,只有用绢帛或竹简来抄写,因此无论从写书的角度或是抄书的角度来看,都应该惜墨如金,能够用一句话写清楚的事实,决不能用两句;所以古书里的文字一律极端精简,省到不能再省。比如,李冰个人的事迹,整个一部《史记》130篇里,仅仅写了“蜀守冰”这三个字,连个姓都没有。他的生平事迹,完全是一片空白,显得虚无缥缈。

虽然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有关秦国的文书档案都没有烧,可是李冰本人的文档,经过楚汉相争、三国鼎立、南北朝混战,早已散佚无存。可能少数汉朝文化人大概还知道李冰娶了谁家的才女,有没有宠爱的侧室,一共生下多少儿女,这些“官二代”曾在哪里生活工作,可是大多数人对此仍旧非常茫然。历代建立的有关李冰的碑刻也因风化剥蚀、倒塌淹埋,连个拓片都没有留下。尽管人们没有忘记这位勤勤恳恳、功勋卓著的郡守,不断地在他脸上贴金,但真正去寻找涉及李冰的史实,恰似披沙拣金,大海捞针。转来转去,只找到一大堆神话——因为神话里有许多精彩情节,老百姓才一代代不断地传诵,如果没有什么神奇的情节,故事就难以流传,这便是所谓“言之无文,传之不远”的规律。相反,一本正经的事迹记录,反而散落飘零,好像秋天的树叶在地面上腐蚀成泥。

传记恰恰要求真实、准确、可信。所以为李冰立传,的确太难,太难!

因为史实的根据太少,太少!

近年大剧场演出过好几出歌颂李冰的戏剧,电影院也放映过好几部刻画李冰的电影。剧作家和导演把故事情节编得可歌可泣,引人入胜,可是剧中绝大部分内容,全凭那些文艺家天才的想象和猜测。说老实话,其中许多地方可能跟历史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么,李冰事迹竟然堕入“不可知论”啦?当然也不会。

不妨从故纸堆里寻寻觅觅,再从纸缝里搜罗线索,应用严肃的考证方法,多方位、多角度地审视,并且利用地下出土的种种材料,披沙拣金,按照国学大师王国维提出的“二重证据法”来切磋琢磨。

举例言之,上古历史本来就有许多空白,只留下一堆模糊的传说。但是半个世纪以来不少重大的考古发现,居然填补起很多缝隙,甚至恢复部分早已佚失的历史。这件事曾经引起很多围观者的浓厚兴趣——比如大禹的亲儿子夏后启,开创了中华史册中“家天下”的王朝,是个有血有肉的历史人物,所以大禹本应是人而不是神,但在20世纪初叶“疑古派”兴起之时,曾经有人怀疑过大禹存在过的真实性,一度还有“大禹是一条虫”的传言,认为他是神而不是人,连有没有夏后氏王朝似乎也成了问题!及至多年的考古调查发现了4000年前的许多治水痕迹,而且二里头考古遗址与夏王朝相当对应,不少文物无声无息地证明了历史上确实有大禹和夏王朝存在。留存至今的《夏小至》,传说是大禹时代制作的农家历,其中很多天象文字,也被世界上的天文学家证实,绝大部分属于4000年前的天文现象。于是,把大禹拉上神坛的做法才被彻底推倒。

这本书就准备这样做——在方方面面充满吉光片羽的材料里,争取恢复李冰的真实形象,让读者与这位巨人直接对话。

请读者不要嫌弃本书里的文献考证、遗迹考古,因为川主李冰的真身就隐藏在这一御香缥缈的云阵中。尽管考证和考古看上去行文比较枯燥,但最好耐心地随之一步一步地演绎,就像大侦探从发现的蛛丝马迹里顺藤摸瓜地捉住犯罪嫌疑人一样,直到云开雾散,得出最终结论,便终于真相大白了。【注释】[1] 《迁子爰书》原文:“某里士伍甲告曰:谒,鋈亲子同里士伍丙足,迁蜀边县,令终身毋得去迁所,敢告。告废丘主:士伍咸阳在某里曰丙,坐父甲谒,鋈其足,迁蜀边县,令终身毋得去迁所。论之,迁丙如甲告,以律包今鋈丙足,令吏徒将传及恒书一封诣令史,可受代吏徒,以县次传诣成都。成都上恒书太守处,以律食。废丘已传,为报,敢告主。”文中“士”指成年汉子,“谒”意为告状,“鋈”意为金属镣铐,“迁”意为流放,“迁所”指发配的地方,“传”应指罪状,“恒书”为紧急公文。[2] 见《史记·吕不韦传》。第一章 历史画卷

李冰是秦国任命的蜀郡守——秦国是个什么样?郡守究竟是多大官?对事情的渊源不能不先做一次彻底的审视,因为树有根水有源,正本清源很有必要。因此本章先把李冰隐藏起来,专门交代任命他的母体——秦国。嬴秦的诞生

李冰是秦国任命的蜀郡守——秦国是个什么样?郡守究竟是多大官?对事情的渊源不能不先做一次彻底的审视,因为树有根水有源,正本清源很有必要。因此本章先把李冰隐藏起来,专门交代任命他的母体——秦国。

把秦的来历说得最清楚的,当推《史记·秦本纪》。司马迁主要取材于当时许多古文献,通篇以秦为中心,同时把周王室和其他各诸侯国的情况穿插进去,条分缕析,勾勒出了春秋战国时代的社会面貌,非常精彩。

七八千年前的邃古时代是个“母系氏族制”社会。因为女性能够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自然而然成为社会的主体,故而氏族领袖都由妇女担任。那时不是女嫁男,而是男嫁女,巾帼完全压倒了须眉——秦国最早的祖宗,就是一位名叫“女脩”的老祖母,传说她是颛顼族的苗裔。她那名字很有意思,“脩”字本义就是“风干了的肉条”,引申含义是又长大、又干净,这从侧面讲明了这位女祖给部族提供了足够的肉食,而且教大家纺织,使全族衣食无忧,因此给人们的印象十分高大光鲜。

有一天,有只玄鸟(大概是黑色的燕子)生了一个蛋,女脩把那蛋吞了下去,居然就怀孕了,结果生下了名叫“大业”的儿子——那时实行“群婚制”,孩子只知道母亲,并不知道谁是父亲,怀孕常常说成是一种天然“感孕”,上古的三皇五帝莫不如此——大业长大之后,女脩就把他嫁给少典的女儿“女华”,后来女华也怀了孕,生下的儿子名叫“大费”。

到了大费长大时,已经过了许多年头,社会逐渐进步,由“母系”制度转变成“父系”制度。这孩子很有出息,主动参加了大禹治水行动,很快便成了大禹的得力助手。当治水大功告成,帝舜郑重地把“玄圭”赏赐给大禹时,大禹很谦虚地汇报说:“治水成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全靠许多助手在帮忙,大费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的功劳不小!”帝舜便转过头来对大费说:“哎呀,我的费哇!你给禹的功劳描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要赏你‘皂游’,让你的后代子孙繁荣昌盛!”于是把姚姓的玉女嫁给了他。

大费感恩图报,认真担任帝舜手下调驯鸟兽的职务,因为上古时代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人类正在想方设法寻找一些动物帮忙,比如拉车、捕猎、守家、报时等等。大费的成绩十分突出,许多鸟兽都被他驯服了——他应该是世界上所有动物园里驯兽师的始祖。帝舜非常[1]高兴,赐他姓“嬴”,名字称为“柏翳”;所赏的“皂游”是一种带有黑色飘带的旌旗,大概是当时官阶的标志。有人说“柏翳”就是“伯益”,后来做了大禹的接班人,恐怕不能用这种简单的“同音假借”来理解,大费与伯益的工作范畴相差悬殊,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中国人的姓氏各有来历,有不少是来自君长的赏赐,就像过生日得到一块大蛋糕一样。秦国的君主姓嬴,那倒毫无疑义。可是秦人的[2]族源,却众说纷纭。张荫麟《中国史纲》中说:“秦的发祥地在渭水上游的秦川的东岸”“秦地本是戎狄之区,西周的京畿虽建在其上,文明的透入始终不深,好比一件锦衣覆着褴褛”。秦人不脱戎狄之俗,“例如他们还父兄子弟和姑媳妯娌同寝一室,这大约是沿着游牧时代以一个帐幕为一家的经济办法”。秦国道地的音乐,“直到战国晚年,还是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没有受文明的雅化,也就没有受文明的软化,在六国中秦人是最犷野矫健的”。看起来,秦人该属于西部的戎族,可是今人根据“玄鸟”图腾,因殷商和赵人都有这种图腾崇拜,认为他们全是来自东夷部落;而大费的“费”, 古文作“粊”,地域也在山东鱼台,故而推测秦人是从东部迁到西部来的,[3]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大费的子孙非常昌盛,分成了两支:一支是“鸟俗氏”的大廉,一支是“费氏”的若木。直至费氏的玄孙费昌时,已经到了夏桀时代(应该传了十五六代)。费昌从西部来到东部,仍然继承了他先祖的驯兽技术,不但给成汤养马,而且还担任起驾驶成汤专用马车的司机。当汤与桀交战之时,费昌驾驶着载兵马车冲锋陷阵,在鸣条(今河南开封附近)把桀军打得一败涂地,结果成汤革命成功,建立了商王朝,可是费昌得到了什么回报,《史记》上一句也没提。

到了公元前15世纪,商朝出了一位英主,称为“中宗太戊”。鸟俗氏大廉那一支的子孙孟戏、中衍,仍然保持着家传的养马驾马技术,通过占卜获得了担任太戊座驾驾驶员的职务,他们的子孙兢兢业业,世代立功,于是得到了定居殷商地域的权利。由于嬴姓的人在当地比较吃香(可能因为有驯马技艺),就慢慢地有了落脚地。中衍的曾孙戎胥轩,与戎族郦山之女结婚,生下中潏。此人更加身手不凡,商王特地将他封到西部靠近戎狄的地方,来保卫“西垂”,于是中潏不再做“弼马温”了,正式挤进了边远侯伯的行列。

时间过了大约400年,商王朝末代君主殷纣即位。纣身材健壮,臂力很强,爱好运动。中潏的儿子蜚廉善于跑步,是个马拉松健将;孙子恶来,力气很大,堪称举重冠军;父子两人都得到了纣的欢心,成为近臣。蜚廉曾经帮纣在霍太山修建祭坛,结果挖出一具石棺,上面刻有铭文:“帝令处父不与殷乱,赐尔石棺以华氏。”蜚廉发现这样可贵的古文物,应该说是现代考古界的先驱了。

到了公元前11世纪周成王时,蜚廉的孙子孟增(儿子叫季胜)得到重用,在皋狼(山西境内)分到一块土地,修房盖屋,构建起大家庭。孟增的孙子造父(儿子叫衡父)更加了不起,把祖先们的养马驾马技术发扬光大,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曾给公元前10世纪的周穆王驾驶8匹马拉的御驾,而且他驾驭的这些马并非凡马,而是赫赫有名的“八骏”——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光看它们的名号就能打动人心。相传东方徐偃王作乱,造父驾驶着穆王的大马车,一天就跑了1000里路,长驱入徐,平息了暴乱。穆王曾经坐在这辆八驾车上,从南郑、洛阳出发,渡过黄河,翻越太行山,涉过滹沱河,出雁门关,抵达包头翻过贺兰山,穿越鄂尔多斯沙漠,经凉州到达天山东麓的巴里坤湖;再循着天山南麓,到达新疆和田河、叶尔羌河一带;然后北行到了“飞鸟之所解羽”的西北大旷原,会见了中亚地区的西王母。归途则循天山北麓,在大沙漠里几乎渴死,回到包头后即由原路返回,再到洛阳、南郑休息,行程达到19万里——西晋初年盗掘魏安釐王墓得到的竹简书《穆天子传》详记其事。造父的功劳太大了,穆王便把赵城封给了他,后来他的子孙成为赵国的贵族。

蜚廉的第6代裔孙非子(蜚廉→恶来→女防→旁皋→太几→大骆→非子),仍旧继承先人的驯养马匹技术,在犬丘大量繁殖良马。上古时代陆路交通的利器主要是马,打起仗来也靠战马来拉车,非子那个良马繁殖场等于现代的汽车兼坦克制造公司,属于高端企业。他因善于养马而名声远播,消息居然传到了公元前9世纪的周孝王耳朵里,于是孝王专门聘请他在汧水渭水之间开辟繁殖场,创办了一家更大的“公司”,结果产量惊人,良马数量直线上升。孝王非常高兴,想给他封侯作为奖赏,但他并不是他爸爸大骆的嫡子,而且当时申侯之女嫁给了再婚的大骆,又生下个儿子名叫“成”,所以孝王感到有些为难。于是申侯便主动对孝王吹嘘了嬴氏的功劳——当初中潏保卫西垂时,西方的民族都很和睦,咱们申国与大骆联姻,西戎也都心悦诚服,使得西部长期太平无事,您才得以称王,看来应当提高非子和成两个人的地位,一碗水端平。孝王觉得这个意见很对,就划出大片土地给这个养马世家,让他们成为西周的“附庸”,使西戎各族感到服气[4]。“犬丘”应该因犬戎所居之地而得名,位置在陕西和甘肃之间,因此所分封的土地便称为“秦”,于是非子也有了“秦嬴”的称号——这就是“秦”字的来历。

从此,嬴姓的秦国就正式诞生了。卑弱的改变

作为西周附庸的秦国,“秦嬴”是首代君主,父子世袭,传了秦侯、公伯、秦仲三代,日月如梭,到了公元前870年前后的周厉王时期。这个厉王非常贪财,任用荣夷公推行“专利”政策,垄断了山林川泽资源,使得依靠山泽物产和禽兽谋生的人无法生活,于是西戎便起兵造反,顺带把犬丘的大骆家族灭掉,可怜的秦仲当了3年的秦国首领,就从侯爷宝座上摔了下来,成为“孤家寡人”,连忙东奔周地,以求活命。20年后周宣王即位,见秦仲一直在卧薪尝胆,便任命他为大夫,带领一支兵队去征伐西戎。秦仲虽然善于驾马,但带兵打仗却是个外行,在战阵上被西戎所杀。他有5个儿子,老大就是后来即位的秦庄公。周宣王再次给他们五兄弟7000人马,叫庄公带队为父报仇,弟兄们顶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奋勇杀敌,终于打退了西戎,夺回了大骆家族根据地犬丘,还占领了西戎的大片土地。宣王便顺势恢复了大骆家族的宗嗣,任命秦庄公为西垂大夫,驻守西犬丘。

庄公有3个儿子,老大名叫世父,世父这人很有志气,声称“西戎杀了我爷爷秦仲,我非得杀了那个戎王不可,否则我就决不还乡!”因此庄公在位44年死了以后,世父坚决不做君主,把位置让给弟弟来继承,是为襄公。可是世父攻打西戎的战争并不顺利,到了襄公二年,世父的根据地犬丘反而被西戎包围,最后世父还被戎人捉住当了俘虏。襄公赶快想办法与西戎丰王进行和谈,条件是把妹妹缪嬴嫁给丰王,这才把哥哥世父解救回来,是“昭君和番”的先例。

秦襄公这人本领不小,他并不像祖辈那样热衷于担任“弼马温”,潜心研究喂马技术,而是蛮有将略眼光和政治才能。当他即位后7年时,西周昏君幽王为了逗笑宠妃褒姒,开了个“烽火戏诸侯”的玩笑,还废除了申后(申侯之女)和太子宜臼,让褒姒的孩儿伯服当太子,使诸侯们非常反感。特别是申侯更加义愤填膺,便联合犬戎举兵反抗,西戎和骊山之戎趁机叛乱,幽王被杀于骊山之下,诸侯坐山观虎斗,再烧好几道烽火都不来援救,唯独秦襄公领兵前来保卫周室,不让戎人再烧杀抢掠,把占领岐山丰镐的戎人驱赶出去,并且与申侯一道拥立宜臼为王,是为周平王。

为了避开犬戎的锋头,平王将周都东迁到洛邑,那时正是公元前8世纪。平王感念秦襄公的战功,决定把岐山以西之地赏赐给他,当即颁发了封爵的誓约:“戎人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人能攻逐戎人,那些地方应当归他!”从此,秦被正式封为诸侯,开始有了明确的疆土,建立起货真价实的“秦国”,同时与中原诸侯们有了通使聘享之礼。襄公随即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头,在西畤祭祀上帝,[5]感谢老天爷的保佑。他在位12年的贡献,是把戎人赶过了岐山。

他的儿子文公继位后,把宫殿修在西垂,完全占据了岐山以西的地方。过了3年,文公领兵700人东进,到达汧水、渭水的会合处(陕西眉县附近),睹景思情,不觉感叹:“昔日我的先祖秦嬴就被周王封到这里,后来终于成为诸侯,这可是块风水宝地呵!”于是通过占卜,在那里测量规划,营建城邑。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老天爷[6]的保佑,开始建筑鄜畤这种祠庙,规定用三头牛祭祀上帝。他一辈子不怕劳累地东征西讨,使岐山四面八方都成了秦国的疆土。周室虽然东迁洛邑,但当地还有许多周的“余民”居住着,文公不但收纳了那些西周余民,还把岐山以东的土地献给周王,在周王的心目中,嬴秦真正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良臣。文公还做了几件大事:从他开始,建立起秦国的国家档案,记录史事;还制定了法律,确定大罪要株连三族;在陈仓(今宝鸡)把巨大的梓树砍伐下来,修建祭祀牛神的“怒[7]特祠”。

文公十九年时,发生了一件稀奇的事——在陈仓山上发现了一块猪肝色的“若石”,用现代眼光来看,应当是块体量较大的陨石。由于它是从天而降的东西,文公就在北坡上就地修了一座“陈宝祠”供奉,结果引来了外星人的兴趣,不断降临,华夏本土的“不明飞行物”(UFO)记录由此开张。《史记·封禅书》说:那“神灵”(应当是外星人)从东南方来,时间都在夜晚,当时忽然出现一种光辉,形如流星,声音殷殷然,而其形象却与大红公鸡差不多,这时四面八方的野鸡都跟着叫唤起来。“神灵”有时一年来几次,有时几年来一次。《汉书·郊祀志》载有光禄大夫刘向和汉成帝谈话的记录:自秦文公建立陈宝祠以来,至今已经700多年了,“神灵”世世常来,来的时候有四五丈长的红黄色光,到祠而息,还带有“砰隐”之声(大概是飞碟),所有的野鸡都在叫唤。据他所作的统计,汉高祖时来了8次,文帝时26次,武帝时75次,宣帝时25次,从元帝初元以来也有20次了,这说明外星人非常喜欢那个地方。民间传说里陈宝神灵呈现雌雄野鸡的形象,“得雄者王,得雌者霸”,文公获得的是个雌性,所以[8]他只能称霸——“宝鸡”的地名即由此而生。

文公在公元前716年去世,做了50年君主,干了不少大事。继位的是他年仅10岁的孙子,是为宪公(《史记》写成“宁公”)。宪公的特点是一生战功不小,他派兵攻打西戎亳王,吓得亳王向西逃窜,于[9]是占领了荡社(今西安附近),把“荡”这个部落消灭了。他还把都邑从郿邑迁到平阳(今眉县),可能他劳累过度,公元前704年就死了,身后发生了宫廷政变——宪公正妻有两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武公和德公,本来武公该以太子身份担任继承人,但宪公的宠妃鲁姬也有个5岁的儿子,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便起来废了太子,拥立这个幼子为君,是为“出子”,他们的意图很明显——为了便于专权。可是6年后出子长大了,并不很听弗忌和威垒两个大官的话,弗忌、三父等人便派人暗杀了出子,立武公为君。

秦武公登位于公元前697年,他一上台就领兵讨伐彭戏氏,一直打到华山,胜利归来之后,马上翻了脸追究弗忌和三父的政变阴谋,夷其三族。公元前688年,他又征伐了今甘肃天水附近上邽、冀戎,灭了小虢。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占领区并不实行分封制,而是直接设立县官管理,一口气建立了杜县和郑县,开创了历史上郡县制的初基。在向东扩展的同时,武公又向西北蚕食,先后征服并吞了绵诸、邶戎、义渠戎、翟和貘等族,使秦国势力达到关中渭水流域。公元前678年武公去世,他并没有把君位传给幼子,而传给了33岁的弟弟德公。

大概是德公心存感激吧,在雍邑平阳给他哥哥修了个特大的坟墓,还把随从武公的66个臣仆送进坟墓里,供他哥哥使用,开创了活人殉葬的恶例。这位德公做事特别大手大脚,住的是雍城大郑宫,不时还到鄜畤去祭祀上帝,一次就杀300头牛,出手非常大方。他在盛夏初伏之日,还把活狗用刀剁得稀烂,说是祛除蛊毒。这一系列行为,表现出他强硬的性格。但值得称道的地方是他让3个儿子依次为君,不再出现幼儿当政,造成混乱。公元前676年他死后,大儿子宣公继位。宣公有9个儿子,他谨遵父嘱,公元前664年死后,立弟弟成公为君,并不传子。成公有7个儿子,也谨遵父嘱,公元前660年死后,以弟弟穆公为君。

到了秦穆公时代,秦国就摆除了卑弱,真正地称霸了。西方的霸主

秦穆公名叫“任好”,是春秋五霸之一。公元前655年,他迎娶晋国太子申生的姐姐穆姬为妻,现在庆贺人家结婚的词语“喜结秦晋”,典故就出在这里。他本人眼光远大,敢于任用非本国的人才,开了秦国“客卿”制度的先河。那时虞国有个能人名叫“百里奚”,晋献公“假途灭虢”时,顺便灭了虞国,俘虏了虞君和百里奚。按照当时的规矩,把穆姬嫁到秦国要有称为“媵”的陪嫁随从,70来岁的百里奚便是其中之一。百里奚觉得古稀老人还要来当“伴娘”,实在不大对劲,半路上就悄悄逃跑了,不料在楚国边境宛地(南阳附近)被边民捉住,把他拿到奴隶市场上去出售。秦穆公得到这个消息,赶紧派人用5张羖羊(黑色公羊)皮把他从奴隶市场上买了回来,穆公亲自出城迎接,以酒食款待,坐在大殿里与他讨论政事,一连三天滔滔不绝,于是任命他为大夫,主持国政,戏称“五羖大夫”。百里奚谦让地说:“这个职务和我并不相称,虞国的蹇叔是我好友,要比我能干得多。”穆公听了这话,马上花重金接回蹇叔,委任为上大夫。

西方戎王听说穆公相当英明,想来结交,于是派了一个能说晋语的由余担任使者前来。穆公请由余参观他那些宫殿和仓库,由余参观了一阵,不以为然地说:“修这些建筑,如果让鬼来干,神就太累了;如果让人来干,民就太累了。戎夷族人就不这样,君长对下民以淳德,下民对君长以诚信,一国之政犹如一身之治,民众根本不知道是谁在管理他们。”穆公听了这番话,私下对内史廖说:“我们邻国有这样的圣人,后患就大了,我想挖戎王的墙脚,把这个人拉到我身边来。”内史廖说:这事好办!先让那个戎王染上音乐的嗜好,对由余就不感兴趣了。于是迅速送给戎王两支各由8人组成的女乐队,留住由余热情款待,不让他走。戎王果然把由余这个人给忘了,最后由余成了客卿,为秦所用。那时客卿队伍里专家不少,相马技师伯乐和九方皋,也都纷纷投到穆公门下。

穆公得到这些能人的辅佐,亲自带兵讨伐茅津(今山西芮城东)的戎人,灭了同姓附庸小国梁(今陕西韩城)、芮(今陕西大荔南),开始他扩张疆土的事业。那时,邻国晋献公晚年发生骊姬造成的宫廷之乱,世子申生自杀,公子重耳和夷吾出逃至秦。晋献公死后,骊姬之子奚齐继位,旋即被大臣里克杀死,于是秦穆公派百里奚带兵送夷吾回国继位,是为晋惠公。夷吾事先答应要把河西8城割让给秦国作为谢礼,但继位后却毁约赖账,可见此人不讲诚信。后来晋国发生旱灾,请求秦国供粟,有人认为晋惠公无信无誉,不能给他粮食,但百里奚说:“百姓何罪?不能苦了那些民众。”穆公认为有道理,还是运了大量粟米给晋救灾。两年后秦国也发生旱灾,同样请粟于晋,晋惠公不但不给粟米,还乘人之危领兵伐秦,良心真是大大地坏了!

晋军与秦军在韩地会战,起初秦军不利,穆公受了伤,几乎被俘。由于前一年穆公丢了一匹良马,被岐山脚下300个农民捉来杀掉吃肉,穆公追马到了那里,发现心爱的宝马成了乡下人的盘中餐,不但不责怪他们,还对他们说:“吃马肉而不喝酒,会伤身体的呀。”马上拿了许多坛酒来让他们喝。这回与晋惠公打仗,那300人听说穆公被晋军围困,纷纷拿起锐器以死相救,结果反败为胜,俘虏了晋惠公。穆公妻子穆姬为弟弟求情,让晋惠公如约割让河西8城,这才释放了晋惠公回去,当时正是公元前645年。

过了8年,晋惠公死,穆公用兵车护送惠公之弟重耳由秦回晋即位,是为晋文公,他品格不错,也是春秋五霸之一。当年秋,周室发生宫廷政变,狄人袭周,周襄王逃往郑国,向秦晋告急,于是秦穆公领兵协助晋文公勤王,同时派兵在河上列阵,很快恢复了周室的稳定,周襄王表彰其功,任命穆公为西方诸侯之“伯”(霸)。公元前630年,穆公又派兵协助晋文公围郑,但后来听了烛之武的劝告便撤了军。

公元前628年,晋文公刚死,郑国司城缯贺透露给穆公一个信息:如果举兵伐郑,他会开门迎接,让秦国占领。于是穆公决定偷袭郑国。蹇叔和百里奚极力劝阻道:“穿过好几个国度,行军千里而袭人之国,很少有得利者。而且郑人卖国,难道我国就没有人卖国,去把军情告诉郑国吗?”穆公说:“哎呀,真对不起,二位还不知道,我已经把军事行动部署下去了。”当时是派遣百里奚之子孟明视、蹇叔之子西乞术和白乙丙为主将,领兵出征。出发之日,百里奚、蹇叔二人前来哭送其子,告诉他们,黄河南岸的崤地将是他们的埋骨之所。接着,秦军浩浩荡荡地穿越晋国,经过周都北门时,士兵下车致敬,随即有三百辆兵车的战士又跳上车,年幼的王孙满在城头上看见秦军到了天子领域都还那么骄横跋扈,鄙视地评价说:“秦师轻而无礼,不败何待!”那些秦兵沿途灭了滑国,途中撞见了贩牛的郑国爱国商人弦高。弦高一想,必须临机应变,保护祖国才是,就牵了12头牛送到秦营里说:“听说大国将要伐郑,郑君已经修好防御工事,坚决守城,派我送上12头牛来劳军。”秦国那三个主将,大眼瞪小眼地说:“原先本想偷袭,不料被他们发觉了,现在可来不及啦!”从而动摇了军心。那时继位的晋襄公正为他父亲戴孝,听到信息发怒说:“秦人欺我孤子,占领我的滑地,我得教训他们一下!”便穿着丧服发兵抄秦军的后路,在崤地将其层层包围,杀得秦军无一人得脱,那三个主将也被俘虏到了晋国。晋文公的夫人是个秦女,劝儿子晋襄公把三人释放回去,要杀要剐,让秦穆公来干,岂不更好?于是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就被放归秦国。穆公不但不惩罚他们,反而素服郊迎,面向三人哭道:“我不听你们父辈百里奚、蹇叔的话,让你们三位受了奇耻大辱,罪过在我,你们有何罪过?以后悉心雪耻就是了。”仍旧恢复了三人官秩,继续重用。三年以后的公元前624年,穆公让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率领大军伐晋,渡河焚船,破釜沉舟,下决心报仇,终于大获全胜,夺得王官(今山西闻喜西)和郊区之地,晋军闭城拒不出战。穆公亲自从茅津渡过黄河,到达南岸崤地,埋葬了当年战死的将士遗体,堆土竖立标记,发丧三日,在军中发誓说:“我不用蹇叔、百里奚之谋,故有此败,今作此誓,让后世的人永远记住我的罪过!”君子们听到了这个誓词,莫不感动得垂涕。

公元前623年,穆公用由余之谋,征伐戎王,开地千里,增加的疆土相当于12国之大,周襄王还派召公过前来祝贺,赏赐金鼓,给它们组织军乐队。尽管西部游牧部落或叛或从,来去无踪,穆公最后还是成了西戎的霸主。

公元前621年,立下大功的穆公去世,殉葬人数达到177人,秦国良臣子车氏三兄弟奄息、仲行、针虎,都在从死的行列之中。秦人哀痛他们,作了非常伤感的《黄鸟》之歌,载入《诗经·秦风》: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10]

直译成白话文,那就是——黄鸟“交交”地叫,停留在那棘枣枝呵。谁跟随穆公到阴曹地府——子车奄息呀!这个奄息呵,是百里挑一的突出人才啊!站在墓穴边上往下跳,害怕得浑身颤抖哇!那苍苍的天呀,活埋了我这大好人!如果可以代替,我们愿意献出一百个肉身!黄鸟“交交”地叫,停留在那桑树枝呵。谁跟随穆公到阴曹地府——子车仲行呀!这个仲行呵,是百里挑一的突出将才啊!站在墓穴边上往下跳,害怕得浑身颤抖哇!那苍苍的天呀,活埋了我这大好人!如果可以代替,我们愿意献出一百个肉身!黄鸟“交交”地叫,停留在那荆楚枝呵。谁跟随穆公到阴曹地府——子车针虎呀!这个针虎呵,是百里挑一的突出参谋啊!站在墓穴边上往下跳,害怕得浑身颤抖哇!那苍苍的天呀,活埋了我这大好人!如果可以代替,我们愿意献出一百个肉身!

这诗歌对于残酷的人殉制度,作出了极端不平的控诉。这种野蛮的习惯,直到240年后,才由另一个雄主秦献公正式废除了。接力的扩展

秦穆公死后,父传子把君位传给康公,这时到了公元前620年。以后的秦君,虽然都做了一些事情,但国力逐渐走下坡路,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下面只好开一篇流水账了事。

原先秦国与晋国土地相连,一直算是友好邻居,但这时慢慢地反目成仇。康公记住好心护送晋公子雍反而被袭的仇恨,一上台便领兵伐晋,一役便占领了武城(今华县东)。两年后,晋灵公也领兵报复,伐秦夺回了少梁。再过两年,秦军再次伐晋,在河曲(今风陵渡)大获全胜,占领了羁马(今山西永济南),可是晋国三军六卿全来顽强反攻,秦国只好撤军。

不过康公实际上是个诗人,并非好战分子,他年轻时护送舅舅晋文公重耳归晋时,写了《渭阳》一诗,载入《诗经·秦风》,成为后人的典故——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玉佩。[11]

直译成今天的白话文——我送舅舅,来到了渭水北方。拿什么赠送?大车前头宝马黄。我送舅舅,思绪使我悠悠然。拿什么赠送?珍美玉佩响叮当。

公元前609年秦康公去世,儿子共公接班。3年后,为了惩罚晋国入侵盟国崇,共公派兵包围了晋国的焦(今河南陕县),但晋成公及时派兵救援,共公并没有占得什么便宜。共公死于公元前605年,由儿子桓公继位。

公元前594年,桓公出兵伐晋,冤冤相报,两军在晋地辅氏(今陕西大荔)恶战。晋国主将魏颗的父亲原先有个爱妾,在他父亲死时本应殉葬,可是魏颗却让这个年轻庶母嫁了人,没有从死。这次他在战场上与秦将杜回交手时,突然跑来一个老人用草绳缠绕秦将的马脚,杜回在战车上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当场被俘,魏颗大获全胜。后来魏颗调查这个老人的来历,原来是他父亲爱妾的爸爸,为了报答免除殉葬的恩情,所以到战场上拼命,这就是成语“结草衔环”的来历。此时五霸之一的楚庄王召集诸侯会盟,号召大家休战,桓公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只好收手。公元前581年晋厉公与秦桓公夹河会盟,约定彼此重新和好,大家和平共处,不要再动干戈,但桓公归国后马上违背盟约,与翟族合谋进攻晋国。晋厉公非常恼怒,派遣大夫魏相赴秦送上“绝交书”,率领齐、鲁、宋、卫、郑、曹、邾、滕联军讨伐秦国,秦军大败而逃,诸侯联军追击到泾阳,就止了步,宣告胜利。公元前577年灰溜溜的桓公去世,传位给儿子景公。

秦晋世代结仇,不断互相攻击,不再沟通婚姻纽带。公元前562年,景公把女儿嫁到楚国,与楚共王联合,一同出兵攻打晋国,那时晋国正闹饥荒,在栎地(今山西永济西南)惨败。3年后晋悼公决心报仇,派荀偃率领鲁、齐、卫、郑、曹、莒、邾、滕、薛、杞、郳诸侯联军攻打秦国。因秦人在河水上游放置毒药,联军到达泾河后,死伤惨重,荀偃只好填平水井,拆毁炉灶,带领联军在棫林(今陕西华县东)撤军。晋悼公死后,晋平公与秦景公开始和谈。公元前538年,楚灵王作为盟主,在申地召会诸侯约定休战,景公这才不再动刀动枪。次年景公死,儿子哀公继位。

公元前505年,吴王阖闾与伍子胥攻陷楚国郢都,楚昭王出逃,国内成为“无政府”状态。大夫申包胥跑到秦国求救,秦哀公不愿惹事,没有理他。申包胥就蹲在秦廷外不吃不喝,日夜痛哭,一直哭了七天七夜。哀公感动地说:“楚虽无道,但有这样的臣子,怎能让楚国在中原消失?”于是发兵500乘救楚,一举打败了吴军,吴王阖闾收兵回国,楚政权重新建立,哀公终于做成了这件善事。公元前501年哀公死,传位给其孙惠公。公元前492年惠公死,传位给其子悼公。公元前477年悼公死,传位给其子厉共公。

在厉共公时代,古蜀国与秦国有了来往,公元前475年,蜀人前来朝贡。公元前467年,厉共公沿着黄河修筑防御壕沟,发兵两万征伐西戎大荔,占据了戎人王城,后来又在频阳(今耀州区与蒲城之间)设县。这时晋国被韩、赵、魏三家贵族瓜分,成为韩、赵、魏三国,于是历史上的春秋时代转入了战国时代。公元前444年,厉共公征伐西戎义渠。次年厉共公死,儿子躁公继位。

躁公时期的秦国,国力大减,蜀王开明二世号称卢帝,领兵越过秦岭侵伐秦国,占领了南郑,几乎抵达雍邑。公元前430年,西戎义渠又向秦国发起大规模反攻,一直攻到渭水蒿域。公元前429年躁公死,传位给其弟怀公,公元前425年发生政变,庶长晁联合其他贵族逼怀公自杀,由其孙灵公继位。

灵公一辈子热衷于祭神,在雍邑附近修建吴阳上畤,祭祀黄帝;又修建下畤,祭祀炎帝。历史学界认为这件事是个重要信号,表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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