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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8 00: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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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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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侠隐

刀剑侠隐试读:

刀剑侠隐

  

第一回,先人避难息狼祸

  北方之地豪迈而辽阔,东望广袤高原之上,一条雄浑的大河奔腾而下。这河因流经黄土之地,河水中多有泥沙,颜色浑黄,故得名“黄河”。《汉书》有云:“中国川源以百数,莫著于四渎,而河为宗。”  黄河流经中原地带,横穿一座雄山,名为“太行山”,又名“五行山”。太行山南北而贯,千百座险峰绵延数百里,宛若一条巨龙驰骋于高原之上,巍峨无比,《括地志》载:“太行数千里,始于怀而终于幽,为天下之脊。”  太行山有五大名峰,由北至南分别为“太白”、“狼牙”、“南坨”、“阳曲”、“王屋”。  王屋山濒临黄河,隔黄河相望也有一座名山,唤做“邙山”,邙山林木多山石少,其南端起伏平稳,深谷险壑颇多,且多有野兽出没,因此得名“狼嗥山”。一条小河从山顶发源,一路倾泻而下,顺势望南流去。  这一带渐渐有了些人烟,安平村正卧在狼嗥山东南末端,此处北倚群山,面临长河,不过有十几户人家,都以砍柴耕田为生,平日里男耕女织,一派纯净祥和。偶尔有一两只野猪豺狼误入村子里都被村人赶跑,并不能酿成祸害。  北宋太祖开宝年间,这一年逢上大旱,一连数月天上滴水未下,村前小河近乎断流,地表层层皲裂,田里禾苗尽皆枯槁,花草树叶也都现出萎蔫之症,村民只得靠减衣缩食度日,时时祈求老天早日降雨下来。  自大旱开始那狼嗥山上便夜夜传来狼嗥之声,安平村十几户人家养有禽畜,不过四五个夜晚已丢失殆尽。村里顿时人心惶惶,都害怕狼性凶残,终有一天狼群没了食物会祸及自身,然而村人安土重迁,谁都不愿搬往别处去。  “天地有狂客,仗剑行九州。不为成虚名,只愿干戈休。公虽存壮志,来去不自由。人皆谓我痴,不知我心忧。唯此杯中物,解我万世愁。饮罢仰天叹,笑汝空自守。落日西归去,不似水东流。弃绝尘与世,永作逍遥游。”  这一日,忽有一支歌谣遥遥飘进村来,一人且唱且行,缓缓行来。  村人都在远处观望,但看这人生得方面大耳,体形魁梧,身穿一件熊皮大氅,背上斜挎一副硬弓、一只箭筒,肩上扛一杆七尺长矛,矛上挂一只大葫芦,神态极是潇洒。  村里人见他生得高大剽悍,又扛长矛又背弓箭,都不敢上前搭话。  这大汉遇着一个青年,上前拦住问道:“小哥,请问这山叫做什么山?”青年见他面带笑意,言语也不甚凶恶,便告诉他道:“这山叫做狼嗥山,属邙山地界。”这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此处可真有狼么?”  青年一听到“狼”字便吓得浑身毛骨耸然,但看他不仅一丝惧意也无,反而满面笑容,就对他说道:“这位大哥,一看就知道你是外地来的。你有所不知,这山虽唤作‘狼嗥山’,从前却是没有狼,但自从大旱开始,便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群狼,夜夜作乱,这村子都快住不下去了。”  那汉子微微一笑,抬手拍拍那青年肩头,说道:“你们只管放心,我是个打猎的,走南闯北十多载,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捉不到的猎物。”  青年连连挥手道:“唉,你是不知道啊,那山上也不知有几百条狼,村里的老猎人都被吓破了胆,更别提你这个外地人了。”  那汉子微微笑道:“不怕,我有的是弓箭、长矛。小哥,你说的老猎户住在哪里?”  青年伸手往西指向一座茅屋道:“就是那里了。”汉子道一声 “谢了!”扛起长矛便往那茅屋走去了。  这天夜里,月色昏黄,四周极是安静,只见茅屋西面围了一个丈余见方的栅栏,栅栏里圈了两只山羊,在栅栏内走来走去,不时发出阵阵哀叫声来。一阵微风拂过,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处传来,栅栏里的山羊开始一边拼命叫唤,一边狂跳不已。  突然,栅栏里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与此同时,茅屋北侧一支利箭“倏——”地一声破空飞出,栅栏外一只带头狼应声落地,哀嗥一声便不再动弹。  栅栏外三只狼见状,立时掉头向西飞速蹿去,约有几息工夫,忽听得北面一声爆喝,那三只狼吓得胆都破了,略一迟顿,掉头向南急蹿,只听见“扑通、扑通”三声响,那三只狼尽都落入陷阱之中。  原来那汉子白日里找到村中老猎人,与他商议了一个对策:先在茅屋西侧设一栅栏,圈放两只羊当作诱饵,夜间狼群闻得山羊气味,必然前来偷吃,那时这汉子便藏身茅屋后,瞧见狼来便引弓开射,就算不能射死也必能吓得狼胆颤心惊,一心只顾逃命,料得狼必向西逃蹿,只需挖一陷坑,狼便绝无活命之理。  天已然亮了,村人听得昨夜那汉子捕了四只狼,都聚集在老猎人这里,老猎人向大家说了那汉子如何将这四只狼一并捕获,村人都对汉子啧啧称赞。  一人道:“这位英雄着实帮了我们不少,不知英雄尊姓大名?”那汉子笑道:“尊姓大名哪里敢当?在下姓林,单名一个‘旷’字。”  老猎人向大家说道:“林英雄有胆识又有谋略,真是替咱们安平村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杀得好,就得这样教训教训狼!”“是啊,是啊!林大侠真是咱们安平村的大英雄!”村人连连随声附和,都说林旷为村子除了一大害。  林旷满脸憨厚,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我是猎人,只懂得捕杀猎物,岂能配得上‘英雄’二字?”大家又是一阵褒奖。  末了,林旷朝大伙道:“如今大旱,大家的生活须都不好过,你们谁家丢了牲畜,这几匹狼就分给你们罢。狼皮是上好毛皮,好歹也能换些银两。”  村人听他这般说,心中都疑惑不已:“他既是猎人,为何却将猎物反送给他人?”老猎人开口道:“林英雄,这可使不得,你帮我们灭了狼,对我们已经恩重如山,这狼皮还是你拿去罢。”  林旷呵呵笑道:“赵大叔,你们莫要再说了,我林旷孑然一身,四处奔走,为的就是捕杀那些狼虫虎豹,不让它们祸害乡里。这几张狼皮你们就收下吧。如今狼群猖獗,我要在村子里落脚几天,待把狼群赶走再行离开,不知可好?”  姓赵的老猎人喜道:“好!好!那可真是太好了。”村人听他这般说都点头道好,纷纷称赞林旷侠义心肠。  此后林旷便在老猎人那里落脚,他在村里要紧处设下陷阱,夜里专诱狼群中计,如此过了七八天,竟捕到了二十多只狼,村里禽畜却再没有丢失。  秋意已然浓了,天气渐渐变凉,加上一连数月的干旱,草叶树叶已几近干枯。到了第九天夜里,天空无风无月,夜色黑如墨染,四周一片死寂,林旷独自一人手持长矛,在村外树林里游逛,他心里明白,狼群连日来多有折损,依狼的脾性,它们定然会俟机报复。  凉意越来越浓,夜风微微吹起,林间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一枚弯月悄然爬上了树梢,淡黄色光芒在枝叶间摇曳不定。  忽然,树林里恍惚闪过一道道绿光,细听,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密而不乱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旷心里一惊,狼群终于来报复了!单听这细细声响,估摸狼群是倾巢出动了。他是胆大心细的汉子,立时选定一株双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当作靠背,双目左右张望,双手不觉握紧了长矛。  狼群果然正悄然靠近,一道道绿萤萤的光从四面八方团聚过来,林旷已然感到一股杀气朝这边逼近,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双手把长矛攥得更紧了。  昏暗月光下一道道黑影似鬼魅般慢慢靠近过来,一时间树林里闪烁着无数道绿光,林旷瞪圆了双眼,看到一条条黑影逐步接近,成合围之势把自己包围在垓心。  狼群放慢脚步,在四五丈外止了脚,所有狼都半蹲在地上,口里喘着粗气,一道道绿光一齐聚在林旷身上。  林旷双目如炬,从狼群里缓缓扫过,想要找到头狼的位置,忽地一声低嗥从右手边传来,林旷双目瞪得浑圆,手上青筋条条突起。倏地,左边一道黑影似闪电般疾奔过来,奔到约有丈余远,忽然“腾-—”地一声腾空而起,带着一声长嗥从头顶上猛扑过来。  林旷眼急手快,身不动手动,长矛直挺挺地刺了出去,只听得“噗-—”地一声,正中那狼的颈部,长矛即出即收,那狼轰然栽倒在地,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林旷心里明白这是狼群试敌,丝毫不敢怠慢,双手直握得格格响。忽地,一声哀嗥从背后响起,三道黑影同时从左、前、右三面疾奔而来,约有丈余远,只听见“砰-砰-砰”,三匹狼几乎一齐腾空跃起,向林旷头顶扑了过来。  林旷手中长矛急动,一刺、一掀、一搠,却是太祖棍法中的招式,三匹狼各自嘶嗥一声,几乎同时栽在地上,眼见不活了。  林旷倒吸一口凉气,脑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自觉道:“若为明君死,我林旷万死不辞,若为昏君死,则一文不值。你们这群畜生胆敢欺压百姓,先问过我手中长矛!”  狼群似是被激怒了,一阵哀嗥声蓦然从背后响起,群狼一齐回应,同声哀嗥起来。  刹那间一片凄怆的嗥叫声响彻满山遍野,在林间回荡不止。林旷浑身突地泛起一股凉意,这群狼少说也有一二百匹之多,若是一齐扑将过来,纵然身手再快,不过喘息间定被撕成碎片了。  忽地,哀嗥声戛然止住,一道道黑影似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来,林旷浑身热血上涌,爆喝一声,手中长矛急射而出,那矛似生了眼睛一般,见着狼披头便刺,刺着便倒,一招刺成即又向别狼刺出,纵是狼群势大,慑于他长矛威力,都不敢拼死冲上前来,在一矛之地外成半圆之势把林旷围在中间。  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狼群耐心尽失,咆哮数声猛扑过来,林旷急舞长矛,挨着狼身便皮开肉绽,甚着脑浆迸裂、腹烂肠穿。狼群攻势愈来愈猛,林旷双手渐觉沉重。  忽然,一片火光从村口奔将出来,一阵呐喊声朝这边奔了过来。火光、呐喊声由远及近,狼群心生惧意,攻势渐缓。  狼群里忽地发出一声长嗥,群狼立时停止攻击,纷纷转身朝西北方奔去,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一道道黑影纷纷消失在夜色中。  林旷疲惫已极,看着狼群离去,浑身顿时松散下来,手中长矛“铮”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应势瘫坐在地,火光正巧奔到这里。  原来赵老猎户听得狼嗥声响,便猜到狼群前来报复,便唤来村人一同拿起火把、刀斧赶过来助他把狼群赶跑。  老猎户拿火把凑近林旷身边,只见他口里不住地喘着粗气,浑身鲜血和着汗水已然湿透,身上几处也衣襟被狼爪撕裂。  老猎户面上已是老泪纵横,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紧紧抓住林旷右手,颤声道:“林英雄,你真是我们安平村的大恩人呐!”村人见状都是泣不成声。  林旷勉强一笑,正欲开口,却筋疲力尽,昏了过去。老猎户赶紧吩咐村人将他抬了回去。  林旷休养三日方才恢复过来,村人已将他杀死的狼悉数收拾停当,竟得了三十二张狼皮。  林旷对老猎户道:“赵大叔,如今大家生活都万分拮据,这狼皮一张少说也可卖得几两钱,你们拿去卖掉,换了银子分给大家吧。”  老猎户连连摇头道:“这万万不成,这些都是你冒死得来,我们岂能说拿就拿?”  林旷呵呵笑道:“赵大叔,实不相瞒,我长年在外奔波,如今累了,想在村里落脚住下,这些个就算是给大家伙的薄礼,你看成也不成?”  老猎户又惊又喜道:“你当真要住在这里吗?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你能住在这里我们是求之不得啊!成,成,我这就告诉大伙去!”  林旷伤好以后便在村口小溪旁筑起了一座石屋,自此就在安平村安居下来。他召集村中十几个青年,教会捕猎之术,又准备好钩、叉、网、长矛等打猎之物,挑了个日子带大伙一起进山,直捣狼窝,将狼群赶出了狼嚎山,自此安平村没了狼患,大伙过上太平日子。  到了徽宗大观元年,安平村已变为一座大镇,方圆数十里,安平村村口仍有一座石屋,住着一户林姓人家,主人名叫林青木,二十多岁年纪,有一妻室,沈姓名玉蓉。  每日朝阳初升,这林青木便提一把斧头入山砍柴,赶午时挑一担木柴回来,堆在石屋东侧,待晒干了再挑到集上去,换些银两过活。  正值隆冬时节,那沈玉蓉怀有身孕已近十个月,林青木扔下斧头在家照看妻子,两个人每日围在炉火旁促膝谈笑,只等孩子降生。  沈玉蓉道:“已经快十个月了,青木,咱们的孩子看样子是要生在这冰天雪地里了。”林青木往火炉里加些木柴,看看妻子,押了一口烧酒,笑道:“好啊,往后咱们的孩子长大了可就不怕冻啦。”  沈玉蓉咯咯一笑,将脸凑近火炉道:“青木,你希望咱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青木轻轻咳了一声,应道:“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好多次了,我希望啊她是个女孩。”说着压低了声音又道,“咱们林家的祖训呐……”沈玉蓉叹口气不再言语。  天愈来愈冷,北风日夜怒吼,直吹得天寒地冻,门前小河也结了厚厚一层冰。  这一日北风愈加猛烈,天空里彤云密布,天地之间有如弥漫着一片阴霾,十分阴暗。过了午时风渐渐弱了,天空中竟簌簌地飘起雪来。  炉火烧得噼噼剥剥,林青木陪妻子坐着取暖,看门外的雪越下越大,沈玉蓉用手轻轻抚着小腹,脸上不觉有几分焦虑,自言自语道:“都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林青木安慰道:“玉蓉,别担心,咱们林家人的命啊,是一个比一个硬。”  正说话间,沈玉蓉忽然痛哎一声,双手直抖,脸上一阵抽搐,脸色红一片白一片。  林青木心里顿时又惊又惧,抓住她双手,急切地道:“玉蓉,你怎么了?”沈玉蓉表情痛苦的道:“怕是,怕是要生了。”说完又是一阵痛哎。  林青木又怕又喜,竟不知道说什么话,只握住她手心疼地道:“玉蓉,你不要紧吧?”沈玉蓉颤声说道:“青木,你,你快去请孙大婶来,哎哟,痛死我了--”  林青木猛然惊悟过来,一边小心地抚她到床上躺下,一边连声应道:“玉蓉,你先忍着,我这就去!”说罢立时开门跑去了。  孙大婶住处不远,片刻工夫已随林青木急步赶来。进了门孙大婶便吩咐他道:“你快去烧些热水来。”林青木应一声立刻掩上门去了。不时,房里连连传来痛喊声,林青木又是担心又是欢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哇-哇-”一阵婴孩清脆的啼哭声忽然传了出来,林青木顿时喜不自胜,欢喜地道:“我当爹了,我当爹了!我终于当爹了!”连忙推开门进去。  孙大婶坐在床边,怀里抱了一个婴孩,那婴孩兀自啼哭不止,孙大婶对林青木道:“青木啊,你真真命好,头胎就生了个白胖小子!”  林青木顾不得看孩子,径直奔到床头,握住沈玉蓉双手怜惜地道:“玉蓉,你受苦了。”沈玉蓉微微摇头道:“不苦,只是生了个男娃,不合你的意。”  林青木柔声道:“儿子好,儿子也好,将来建功立业了也好光宗耀祖。”沈玉蓉轻柔一笑,握紧了他的手道:“你怎么说都成,我说不过你。”  孙大婶把婴孩收拾妥当,又向林青木交代了几句话方才离去了。林青木坐在床头,把孩子抱在怀里细细地瞧,只见他生得圆脸庞、高鼻梁,大眼宽额,煞是可爱,不觉喜上眉稍。  沈玉蓉凑过头来,笑着道:“你瞧,我们的孩子圆脸蛋宽额头,多像你。”林青木应道:“你看他大眼睛高鼻梁,不是像你么?”  笑了一会,沈玉蓉道:“咱们赶紧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林青木道:“玉蓉,你是知道的,我读书不多,这名字还是你来取吧。”  沈玉蓉道:“本来想给你生一个女娃,早就想好了名字叫做婉君,谁知道却是个男娃。”说着泛起一丝愁容。  林青木劝慰道:“男娃也好,我希望这孩子长大了能文又能武,有治国齐家之才,做得个少年英雄。”  沈玉蓉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伏在他肩头轻声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希望往后的日子都是太平盛世,这样我们的孩子就能平安长大,若他万一遇到了乱世,不做英雄也罢。”  林青木道:“凡事自有天定,你我也无需为他设想太多。”沈玉蓉点点头,想了片刻,说道:“便给他取名叫轩儿怎么样?”  “林轩、轩儿、轩儿…”林青木接连叫了三四声,心中一片欢喜,说道:“轩儿好,轩儿好!长大了一定是个气宇轩昂的好人。”两个人不约而同看看孩子又看看对方,一齐笑了起来。  

第二回,巧遇高人授奇功

  光阴荏苒,寒暑易替,转眼间已过了十三个年头。林轩正是顽童心野之时,林青木夫妻都是读过书的,不愿他与村中劣童为伍,到处撒野顽皮,就在家里置了一间书室,购置许多典经诗词,诸如孔孟之道、李杜诗篇,闲暇之时便教他识字读书,如此也学得不少东西。  正值隆冬时节,这日天气晴朗,林青木将往日砍的木柴都装到马车上,捆得结结实实,准备拉去镇上买掉,换些银两,好添置些米面、酱醋、盐巴等物。  林轩平素无事,都坐在屋内读书,今日见爹爹整顿马车,要往集上去,心中不免泛起贪玩念头,问道:“爹,你这是要往镇上卖柴去么?”  林青木心下明白他想去凑个热闹,只是他年纪尚小,集市上人多事杂,带他同去多有不便,就对他说道:“轩儿,你在家安生念书,我去不多久便会回来。”  哪知他摇头晃脑说道:“古时农夫有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只是一味念书,那岂不是要变成书呆子?”  林青木不料他竟能讲出这般道理,呵呵笑道:“说得不错,若只是一味念书,连书房也不踏出半步,就真成了书呆子了。”  其时沈玉蓉也在一旁,听得林轩此番言语也是一阵惊异,平日里夫妇两人教他读过许多诗文典籍,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心下大大欢喜,说道:“轩儿,你可知道这典故的由来么?”  林轩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一日孔夫子与弟子们路过旷野,子路找不到了老夫子,向农夫问路,农夫认得他是孔夫子的弟子,便拿这话来取笑他。”  林青木听他答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呵呵直笑,林轩道:“娘,既然我说的是,那就该让我出去长长见识吧!”林青木应道:“去,去,是该多长些见识,否则就真变成个书呆子了。”当下抱他起来,放到车上。  沈玉蓉轻笑道:“路上多注意些。”林青木答应着,便驱车启程,林轩一路欢呼:“走了!走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辗转来到镇上,只见人来车往,好不热闹!不一会儿林青木找到买主,议价卖掉木柴,又把需要的物资购置停当,便即转头往回赶。  走到一处摊前,林青木道:“轩儿,爹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好不好?”林轩自是高兴不已。林青木问道:“老板,这冰糖葫芦怎么卖?”老板乐呵呵地道:“一文钱,客官。”  林青木付过钱取了一串冰糖葫芦过来,递给林轩,才赶了两步路。忽然一队人马呼啸而来,喧声阵阵,只见一行六人均是身穿铠甲铁衣,头戴盔帽,腰里挂着长刀,却是一队官兵。  带头一个手持铜锣,一面敲,一面大声喝道:“募兵文书到了!山东方十三叛乱! 募兵文书到了”后面一人手里握了一卷帛书,喧嚣声中一行人已去得远了。  街上顿时乱作了一团,人人都匆忙收拾东西离去,片刻间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林青木脸色登时大变,急忙驱车回转,向家奔去。  林轩好奇地问道:“爹,这些人是干嘛的?什么是叛乱?为什么人们听到叛乱就要逃跑?”  林青木心中惴惴不安,轻轻抚摸他头说道:“轩儿,不要怕,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叛乱就是有贼人作乱,想要破坏大宋,现在国家有了坏人,所以人们都会害怕。”林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过不多时二人回到了家,林轩一见到沈玉蓉便兴高采烈地叫道:“娘,今天我见到了很多人,还有几个骑马的,真是奇怪!”林青木一见妻子更显惊慌,失色道:“来了,来了…”  沈玉蓉赶紧递过一杯茶水,道:“青木,别急,喝口水,慢慢说。”林青木道:“来了,祖上的遗训……祸乱来了……”  沈玉蓉登时惊得面无血色,断断续续说道:“你说的是真、真的?” 林青木道:“是、是真的,招兵文书都贴在城门口了!”说罢不由得长叹一声。  沈玉蓉眼眶登时湿润,垂下头道:“那,你是一定要去的了。”林青木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这是祖上的遗训哪。玉蓉,苦了你了。”  沈玉蓉哽咽道:“你放心吧,便是没你在身边,我也会好好将轩儿养大成人的。”  翌日天蒙蒙亮,林轩还在睡梦之中,依稀听到娘亲说道: “你安心打仗,我和轩儿都等着你回来。”  林青木道:“我一定会回来的,玉蓉。北方一乱,咱们这里过不了多久也要乱了,你带上轩儿,往南方去避避,等战事停了再回来。”“唉,好,我现在只盼着轩儿快些长大。”“玉蓉,我这就走了…”  眨眼间天已亮了,林轩起了床四下找不到爹爹,便问道:“娘,爹今天这么早就进山砍柴去了吗?”  沈玉蓉眼圈通红,拿手揉了揉眼,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轩儿,你爹他、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才能回来。”  林轩满腹疑问道:“很远的地方?那是哪里啊?爹去那里干什么?”  沈玉蓉眼中止不住流下泪来,慌忙拿衣袖拭去,不让泪水落下,拉他进了书房,说道:“轩儿,今天娘教你一首新诗,是唐人杜甫的《春望》,你跟我念: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林轩心中仍是疑惑不解,但看到娘亲眼眶甚红,言语与往日大不相同,隐隐感到有事发生,便不再多问,琅声念了下去:“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沈玉蓉不时从山下竹林里砍些竹子回来,劈成竹条编成竹筐、簸箕、斗笠等许多竹器,去集上换成银两过活,如此生活到也无虞。  这一日午后沈玉蓉去又去了集上,留林轩一人在家习读诗书。  坐不多时,屋外忽然传来阵阵喧闹,想是村中孩童在玩闹嬉戏。林轩毕竟是少年,手里捧着书,心中却不安分起来。  “老和尚,大秃子,背个葫芦打酒吃…”跟着一支歌谣从窗外飘入耳中,林轩登时好奇心,哪还有心思读书?扔下书本飞也似跑出门去了。  到了外面,望见五六个小孩围住一个光头和尚又跳又唱,那和尚粗短身材,生得肥头大耳、圆脸厚唇,身穿一件灰色宽大僧袍,项戴一串褐色念珠,肩上扛一根竹棍,棍上沉甸甸地挑着一只大葫芦,阵阵醇香味在他周身飘散开来。那和尚右手竟抓了一块儿熟鸡腿,边走边往嘴里塞。  几个孩童吵闹得急了,那和尚便佯装发怒,连连挥手吓唬,嘴里不住地喝道:“去、去、去!这帮小娃儿,忒也无礼!”脚下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那几个孩童真也顽皮极了,直追在他身后又唱起来:“老和尚,大秃子,背个葫芦打酒吃…”  林轩见到此番景象,心中自觉好笑极了,和尚乃是出家人,不可沾荤腥,亦不可饮酒,这道理娘亲早就教过自己,这和尚更该明了才是,为何却明知故犯呢?口里连道几声“怪了、怪了…”便也撒腿追那和尚去了。  眼见那和尚就在近前不紧不慢地行,林轩一路追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竟半点不能近他的身,他心中暗叫怪异,又追了一会功夫,哪还有和尚的身影?那几个孩童也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再往前不远便是村外小河,他野心难收,索性奔到河岸,正要脱去衣物跳进去洗个痛快,忽然瞥见河中央露出个光头,正笑嘻嘻望向自己,心里恍然一怔,不是那和尚是谁!  林轩心中兀自惊讶不已,眼光落到岸上,一件灰色破烂僧袍胡乱堆在地上,那只大葫芦也端放在地,悠悠酒香在四周散逸开来。再看那和尚,懒洋洋地在身上胡乱搓着。  林轩心生一丝怯意,问道:“大和尚,你究竟是人是鬼?”那和尚扭过头来,呵呵笑道:“小娃,这光天化日的,你看我像是个鬼么?”  林轩听他这般说,一想大白天怎会有鬼?心里胆大了些,定了定神道:“那你一定是个假和尚了。”  那和尚擦一把脸,道:“哦?我怎么是个假和尚了?你给说说看。”林轩见他面相慈善,不恼也不怒,就直言道:“我娘跟我说过,这和尚啊,不能喝酒也不能吃肉,我看你又吃肉又喝酒,一定不是个真和尚。”  那和尚笑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自在心中,又不在身上,和尚为何就吃不得肉、饮不得酒?”一句话说得林轩满脑疑惑,难不成和尚还有食肉与不食肉之分?  那和尚忽然问道:“小娃,你姓什名谁?是谁家的娃娃?”林轩看他不似有恶意,便如实答道:“我叫林轩,我爹名叫林青木,我家就在这河岸不远处。”  和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又道:“小娃,我来问你,你可知道你家中藏有一柄古剑么?”  林轩奇道:“我家里是有一把古剑,你是如何知道的?”和尚笑道:“哈哈哈!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小娃,我再问你,那古剑身上所刻之字你可识得?”  林轩道:“我当然识得,剑身上一面刻了个‘李’字,另一面刻了‘天问’两个字,我却不懂是什么意思,我娘也不肯告诉我。”  和尚眼神骤然一亮,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你便是天问剑的传人了。小娃,你可曾习武么?”  林轩摇头道:“不曾习武。我娘说男儿舞刀弄剑容易沾染是非,所以不许我习武。”和尚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如此倒不太妙。”  林轩见他兀自埋头深思,似是万般苦恼,也不知他是何意,问道:“大和尚,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这般苦恼?”  那和尚忽然抬起头来,捧一把水洗了脸,哈哈一笑,眼睛放出异样光彩,身下一动,人似利箭般破水而出,脚下轻点水面,眨眼间人已在岸上站定,下身只穿了一件灰色僧裙。  林轩正惊愕间,只见那和尚双掌抬至胸前,自上而下虚按到小腹,浑身腾起氤氲雾气,跟着一阵白烟消散,身上的水竟涓滴不剩,僧裙也是透干。  林轩瞧得张大了口,却哪里知道这和尚以绝顶内力使浑身水滴化作雾气散去?和尚胡乱披上衣衫,拉住他右臂,哈哈笑道:“小娃,我教你几句口诀,你仔细听着,要一句不落全记下来,明不明白?”  林轩正惊魂未定,被他一番话惊醒过来,心有余悸地道:“什么口诀?为什么要我记下来?”和尚道:“这个你先不要管,你只管牢牢记住我教你这几句话就好了。”  也不等林轩答应,拉住他盘膝坐下,开口就道:“你一句一句跟我念:手太阴肺十一穴,中府云门天府列。”  林轩伸手挠挠头,问道:“我娘教我许多诗词,从来没有这么拗口,这个是什么口诀啊?”他毕竟是个顽童,这两句话又苦涩难懂,他哪里有心思背下?  那和尚探手在他头顶重重一拍,道:“莫再废话,要不然我把你扔进河里去。赶快跟我念:手太阴肺十一穴,中府云门天府列。”林轩看他模样虽凶,却不像有恶意,想起他适才双脚轻点水面踏上岸来,觉出他非同凡人,便依他之言,随他念了起来,“手太阴肺十一穴,中府云门天府列。”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日渐偏西,林轩已记下整篇口诀,那和尚似是不太放心,又逼他重复说了两遍,才语重心长地道:“小娃,你能用短短两个时辰记下这段口诀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年我记这段口诀可是花了整整一天。”顿了顿又道,“这是无量神功的根基,至于那无量神功,日后有缘再来授你。口诀确实苦燥了些,不过其中道理以后你定能明白。”  林轩挠挠头道:“你说的无量神功又是什么?定然也是一样枯燥无比了。”那和尚又在他头顶拍了一下,说道:“小鬼,这无量神功是世间最上乘的功夫,乃是当年寒山寺一位高僧所创,今日传给了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造化。”  林轩不明就理,只是呆呆听着,听到这里才怔怔地道:“大和尚”,话刚说出又连忙改口道:“大、大师父,你为何要教我这口诀?”  那和尚依旧呵呵一笑,说道:“小娃,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抬眼望望天边,接道:“天色不早了,小娃,你该回去了,不然你爹娘会担心的。”  林轩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问道:“大师父,你住在哪里啊?你告诉我住处,以后我也好找你玩。”  和尚伸手指向河对岸那座山,道:“我就住在那邙山山顶,不过明天也许就住往别处了。”  林轩跟他处了一个下午,眼见要分别竟有些不舍,说道:“那咱们说好了,这口诀我若是忘了,你还要教我。”那和尚呵呵笑道:“去吧小子,你我缘分未尽,日后自会再见。”  林轩听他这般说方才放了心,点点头转过身往回走去,走不多步又回过头去看那和尚,却只见一道人影似利箭般掠过水面,眨眼间已落在河对岸。  林轩脑里想起一事,高声喊道:“大师父,我该怎么称呼你?”只听得对岸传来一句:“老衲慧行和尚便是!”眼里便没有了和尚的影子。  林轩朝对岸山顶遥遥望了一会儿,一轮金日正爬过山头,缓缓向山下坠去,猛然醒悟天已将黑了,急忙扭头往回跑去了。  林轩每日都到河边寻找那和尚,却一连三日都不见他的踪影,心中渐渐焦急,直埋怨他不守信用。  到了第四日午后,林轩正在书房内念书,忽听得外面隐隐传来喧闹声,立刻搁下书,飞也似的跑出门去。  到了外面瞧见一群孩童正围住一人又蹦又叫,那人却不是和尚,而是一个瘦高道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但看那道人,长脸高鼻,小眼浅眉,头上挽着发髻,身穿一袭蓝色道袍。这道人走在路上口中念念有声,对几个孩童理也不理。  林轩瞧了片刻,转念一想,那和尚是个怪人,这个道士也如此奇怪,他们认识也说不定,不妨向他问一问。  当下打定主意,快步追上前问道:“请问道长,可识得一个胖大和尚?”  那道人应声转过身来,嘿嘿笑道:“我走南闯北数十载,识得的和尚少说也有三千,胖大和尚也要有八百。小娃,你说的是哪个和尚?”  林轩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大吃了一惊,心道这道士果真见多识广,竟识得这么多和尚,口中说道:“我问的那个和尚住在邙山顶上,他又吃肉又喝酒。”  那道人嘿嘿一笑,说道:“我识得的和尚虽多,但又吃肉又喝酒的却只有一个。小娃,你问他做什么?”  林轩听他说认识那慧行和尚,心中高兴万分,道:“前几天他教了我一套口诀,拗口得很,正想问问他,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道人挠挠头道:“兴许还在山上吧。”顿一顿接道,“口诀,定是那什么狗屁无量神功,一点都不好玩,小子,我教你一套更好玩的口诀如何?”  林轩心中惊异之极,纳闷道:“怎么又是口诀?”  那道人似是来了兴致,拉住他道:“小娃,我告诉你,学会这套口诀管教你像鱼虾一样潜水,你学也不学?”  林轩摇摇头道:“我打小就会游泳,像鱼虾一样潜水我还从没有听过。”  道人笑道:“你若当真想学,我自然可以教你,不过我这套口诀可比老和尚教你那口诀难学百倍,你需得日日诵读、勤加练习,否则决计学不会。小娃,你可愿意学么?”  林轩本是少年,又生性好强,抢道:“谁说我学不会了?愿意学!便是再难我也愿意学!”  那道人缓缓道:“好,好,小娃,我来告诉你,我这口诀叫做‘龟息之法’,乃是道派大师由庄周梦蝶的典故所创,既是通灵之术,又是一门深妙内功心法,你需得好好学了。”  林轩听得一阵头大,好奇道:“庄周梦蝶的故事我是知道的,但龟息之法却又是什么?”  道人说道:“所谓龟息之法,便是说习得此法之人可有乌龟之能,随心所欲潜于水下却不窒息而死,长者可达数个时辰。”  林轩惊声道:“啊?我娘说人长时间不吸气是会死的,道长你莫不是开玩笑的吧?”  道人连连摇头道:“你现在心智未开,日后自然会明白。若要练习我这套心法,需得先忘了自己是一个人。”  林轩奇道:“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心知这道人言语稀奇古怪得很,对这一句着实是万般不解。道人点头道:“不错,生物皆有灵,你需知道万物如我,我如万物,如此方能物我两忘,此乃是道法自然之理。来,你且跟我念:气守丹田,双目垂帘。以眼观鼻,以鼻观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林轩虽不知何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他念了起来。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林轩已能将口诀一字不差地背下来,那道人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记得倒是不慢,只是你需记得,这口诀要时时记诵,万不可松懈,日后你定能明白其中道理。”  林轩“哦”一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道长,我不识得那个大和尚,又不识得你,你们为什么要教我这些口诀呢?”  道人哈哈一笑,道:“小子,我们有缘嘛,这个日后你自会明白的。”抬头看看天又道:“小娃,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林轩摇摇头道:“我娘说不可随便受人恩惠,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娘会责怪我的。”  “哈哈哈哈……”那道人大笑数声,说道:“小娃,日后若是有缘,再来告诉你不迟,你好生记得,往后莫做恶事便了。”  林轩道:“‘从善如流,嫉恶如仇’,这些话我娘日日对我讲,我记着呢!”  道人笑道:“哈哈哈!如此好得很。小娃,你快些回去吧,咱们有缘再见。”话音未落人已在数丈之外了。  林轩追了数步再不见他的身影,无奈摇摇头,转身回去了。  到了家里,把这事老老实实对娘亲讲了,沈玉蓉道:“轩儿,你要谨记,择良友而交,这些人行事怪异,日后不要再和他们来往了。”  林轩心想:“看大和尚跟瘦道士两个都不像是坏人,日后见到他们一定要问个清楚。”却不愿违逆她的意思,口中应了声“是”。  晚饭时分,沈玉蓉对林轩道:“轩儿,娘有一个打算,咱们过几天搬家到南方去。”  林轩吃惊道:“啊?娘,咱们为什么要搬家?”  沈玉蓉道:“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东方有坏人作乱,北方金人也对大宋虎视眈眈,只有到南方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啊。”  林轩打小在此生活,迄今还不曾远行,听说要往南搬迁,心中虽有不舍,却又心想到外面见识一番也是好的,便道:“常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娘,我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咱们几时搬家?”沈玉蓉道:“我们这几日收拾收拾就走。”  林轩道:“那爹爹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沈玉蓉登时无言以对,眼圈渐渐红了。  林轩道:“娘,爹爹是打仗去了对不对?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沈玉蓉登时流下泪来,林轩安慰道:“娘,你不要担心,等我长大了一定把爹爹寻回来。”  沈玉蓉不曾想这些事未对他说过他竟全都知道,忍不住将他搂在怀里,泪水顺脸颊直流下来。  

第三回,南迁他乡遇故人

  沈玉蓉花费几日工夫,做了五六日的干粮,又将一切细软收拾停当,一枝长枪无法携带,她特意精心擦拭一遍,重新挂在了墙上。  林轩见她把祖传的短剑在怀里搂了半日,问道:“娘,这柄剑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剑身上刻着一个‘李’字?”  沈玉蓉道:“轩儿,这是林家祖传的神兵,叫做天问剑,它关系着一个极大的秘密,等你长大些娘再告诉你。”  到了第五日里,沈玉蓉又将屋子仔仔细细打扫一番,用林青木在时攒下的银子买了一辆马车,把书籍、细软与干粮一齐装上马车,和村人道别,锁了房门,带上林轩寻路向南行去。  沈玉蓉带着林轩一路走走停停,干粮将要吃完,这日行到了荆州,看看四下太平光景,便在城南一处竹林旁用银子换了三间茅草屋,两人在此住下。  此处离汉水只一里路程,沈玉蓉在屋后垦了半亩田种些菜蔬,平日里依旧砍些竹子,编就一些竹筐、竹篮等物,拿到集上卖了换些银子过活,林轩则每日里念些书,时时也把那和尚与道人教的口诀诵读几遍。  转眼过了半个月,这日林轩随沈玉蓉一道去集上卖竹器,集市人来人往,到了中午时分,竹器已近售罄,沈玉蓉料想不会再有生意,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忽然一个声音叫道:“二妹!”  沈玉蓉浑身登时一震,只见面前站了一人,圆脸宽额,面皮白净,头戴方巾,外貌是个书生,那人道:“二妹,是你吗二妹?”  沈玉蓉看那人时,刹那间惊得呆了,失声道:“你、你是大哥?”那人身躯亦是一阵颤栗,又惊又喜道:“二妹!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人正是沈玉蓉亲兄,名叫“玉方”。  沈玉蓉乍见亲人,眼泪如珠滚落,说道:“大哥,我想你们想得好苦……”那人忍住泪,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到我家里来说话。”  当下帮沈玉蓉带上东西,看到林轩,问道:“这可是你家孩子?”沈玉蓉道:“是啊,现今已是十三岁。轩儿,快来见过舅舅。”  林轩早将这人打量半晌,听到娘亲叫他大哥,已知这人竟是舅舅,道:“轩儿见过舅舅。”正要跪下叩首行礼,却被他拦住道:“不必行这些礼了,孩子,你姓什么?你爹爹呢?你们在哪里住?”林轩道:“我姓林,爹爹他……”  他不知该如何说,沈玉蓉接过话来,道:“他半年前投军去了,我们原来在北方太行山下住,才搬到这里来的。”  沈玉方道:“唉,都怪这世道不仁,十五年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说罢与沈玉蓉各是一声叹息。  林轩心想十五年前自己尚未出世,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以至娘亲与舅舅至亲分离,今日得以偶遇实属缘分。  沈玉方在头前带路,说道:“我在这附近办了一家书塾,平日里教教书,日子倒也过得凑合。轩儿可曾读过书?”沈玉蓉道:“打小我便教他识字,书也读了不少。”  沈玉方道:“如此正好,男儿若不读书,断没有用处的。我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做沈萱,一个叫做沈莹,她们的娘亲走得早,我便叫她们也念些书,明日轩儿也一起来书塾念书吧。”沈玉蓉想来左右无事,便答应下来。  走了约有一盏茶工夫,到了沈玉方所说的书塾所在,只见门侧贴了一幅对联,上联曰:“敢问古今多少事”,下联曰:“尽在诗词文章中”,横联为:“谈古论今”。  现下正是午休时候,沈玉方便引二人到寓所歇息,自去罢了课,又教家中老仆做些午饭一起盛来吃。吃着饭,沈玉方问道:“二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沈玉蓉叹道:“十五年前,父亲因言获罪,我们姐妹三人也彼此分散,我一路流落到太行山下,后来嫁与青木,如今战乱又起,青木因着祖宗遗训,北上投军去了,我想着南方太平些,便带轩儿一路迁徙至此。”  沈玉方动容道:“既然我们兄妹重逢,日后便不消你们再受苦了。”话音一转,又道:“也不知三妹现在何处,她这些年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一边吃一边感慨。  林轩得知自己尚有一个姨娘在世,既感吃惊又觉不解,这两人为何从未听娘亲提起过?  吃罢饭又聊了许久,直到未时时分,沈玉蓉二人起身就要回去,沈玉方道:“二妹,不如你跟轩儿也搬来这里同住,轩儿每日念书也要方便些。”  沈玉蓉道:“我在乡下住得惯了,还是住在城外清净些。”沈玉方不好再说,直送两人到了家里,房前屋后看了一遍,又留下许多碎银,教沈玉蓉添些物事,申时方才起身回去了。  第二日,林轩走了半个时辰路程,到了书塾所在,他不曾到过书塾,走上前去,轻轻推开门,沈玉方已在授课了,屋内五六双眼睛一齐看将过来。  沈玉方道:“轩儿,进来吧。”指着后排一个位子,“你就坐在那里。”林轩应了声是,依言坐了过去。  前座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身着红白相间缎褂,显得落落大方,腰间系青色丝带,挂一个紫色荷包,头挽发髻,正拿眼盯着自己,那少年嘴里哼了一声,小声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娃,连敲门都不会?”  林轩回瞪他一眼,再往前面看,却是两个女娃,也正扭头往这边看,都是八九岁模样,想来便是沈萱与沈莹两个表妹了。  沈玉方开口道:“今日我们继续读《千字文》,你们跟我念:‘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此后林轩每日到书塾念书,渐也学得不少东西。  不消几日,林轩悉数认识了书塾里一同念书的五六个书生,其中前排那个阔家少爷名叫文昌,文家乃是荆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平日里甚是威风。  另外一个名叫焦永的,小自己一岁,住处离自家不过半里路,两人便一同上下学。那文昌自恃财大,全然一副恶霸模样,常常欺负焦永与林轩二人。  眨眼过了半年光阴。这一日沈玉方讲完课目,对堂下众学生道:“如今你们也都念了不少书,今日我打算考你们一考。我念出上一句话,你们需得念出下面一句,这叫做‘对诗’,谁先念得出便算谁胜。”堂下众人都端坐整齐,全神听题。  沈玉方缓步走下堂,口中道:“第一题:感时花溅泪。” 焦永争先对出:“恨别鸟惊心。”沈玉方点头道:“不错。第二题是本朝开宗词人柳三变的一首词作,今宵酒醒何处。”  林轩当先道:“杨柳岸,晓风残月。”如此沈玉方念了十多个句子,众人或你或我都对了出来。  林轩不耐烦道:“夫子,对诗也太简单了些,您不如出难一点的题目来考考。”沈玉方略吃了一惊,稍一思量,道:“也好,那咱们就来猜灯谜。” 文昌拍手叫道:“好啊好啊!猜灯谜最有意思,灯谜我最擅长了!”  沈玉方低头想了一番,说道:“此乃是王文公的一个灯谜,谜面是: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猜一个字。”  堂下众人听罢都埋头深思起来,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过了一盏茶时候,沈玉方问道:“可有人想到谜底了?”  众人都不做声,仍是埋头苦思,林轩也无甚头绪,侧眼望见天上挂着一轮红日,日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心里忽然一个激灵,笑道:“我猜到谜底了!”大伙一齐看过来,文昌撇撇嘴低声道:“真是乡巴佬,恁地大惊小怪。”  沈玉方奇道:“林轩你且说,那是什么?”林轩道:“当是个‘日’字吧?”  沈玉方微微点头,道:“林轩猜得不错,正是个‘日’字,你们需得多加努力了。且听下一个灯谜:远看象座亭,近看没窗楞,上面有水流,下面有人行,猜一件物事。”  过不多时,文昌忽然大笑道:“我猜出来了!”众人齐声道:“是什么?”文昌摇着身子道:“是一座亭子!”  沈玉方摇头不语,其余几人均知不对,都埋头苦思。焦永忽然道:“是一顶斗笠。”沈玉方眼光一亮,仍是摇了摇头。  林轩大笑道:“我知道了!是一把雨伞!”沈玉方拍手大喜道:“不错,不错,谜底正是雨伞。林轩,你是怎么猜到的?”  林轩道:“夫子,您说‘下面有人行’,我想这东西应当是用来避雨的,若是座亭子,只能供人坐着玩,要是行走,岂不是被淋透了?斗笠戴在头上,模样看上去虽有几分像亭子,但不及雨伞的九分像。”沈玉方赞声道:“好!说得好!”文昌立时羞得满脸通红。  次日下了学堂,林轩与焦永一道回家去,将到城南门,看见三个人挡在前头,中间一个正是文昌,其余两人作仆从打扮,想来是文昌所带的家丁。  只见文昌嘿嘿一笑,一条半人高的大狗忽然冲上前来,朝林轩二人汪汪直叫,两人吓得连忙后退几步,那条大狗被铁链锁住,上不得前来,张开大口又是一阵狂叫。  林轩二人见事情不妙,立时避向一侧,想从旁绕过去。文昌道:“林轩,焦永,你们这么匆匆忙忙的,干嘛去?”一边说一边缓缓迈步走到二人前面,那两个家丁紧跟在两侧。  林轩、焦永吓得胆战心惊,应道:“回、回家去。”文昌道:“回家呀,那也不用这么着急。我的黑虎许久没有外出狩猎了,想是快要憋坏了,你们要是陪它玩一会,我就叫它给你们让路,你们看怎么样?”手指一指,右边家丁往前数步,那大狗立时蹿上前去,前爪正好扒在两人脚下。二人都是一阵胆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林轩心知文昌故意为难自己二人,此番肯定难以罢手,抬眼看见路旁有一家酒楼,忽然心生一计,高声道:“文昌,依我看,你家大狗是饿了吧?我跟这家店老板熟得很,我去给你要几斤生牛肉来,你答应放我们过去,如何?”  文昌一听便乐,道:“生牛肉?那太好了。不过你说你跟这家店老板熟得很,我可不信。”林轩道:“你不信么?那好,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去拿牛肉出来。”说罢轻轻一拍焦永手臂,转身进了酒楼。  不过片时,林轩走了出来,高声道:“文昌,你要的生牛肉来了。”文昌见有两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走将过来,便喜滋滋地迎上前去。林轩拉起焦永手臂,拔腿就跑。  那两个店小二朝大狗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其中一个点头道:“不错,果然是条好狗,差不多能切二三十斤好肉。”  文昌不解道:“什么二三十斤好肉?我只要五斤生牛肉便够了。”他见二人手中空空,并没有拿牛肉出来,心中甚是不快,道:“快去拿牛肉出来给我家黑虎下肚。”  店小二笑吟吟地道:“哪里有什么生牛肉,这狗是条好狗,值五两银子,一会儿你就有好狗肉吃了。”说罢两人径向大狗走去。  文昌恍然明白过来,大叫道:“上当了!林轩,你居然敢骗我!”回头看去,哪里还有他二人的影子!  原来林轩以进店讨要生牛肉为名,实则告知那掌柜的有条好狗要卖,掌柜便差人来看狗。  文昌费了半天口舌才跟两个店小二讲清事情原委,带着家丁恨恨地去了。  这一日下了学堂,林轩与焦永二人结伴回家,路遇两个乞丐从对面走来,一老一少想是母子两个,穿着都是破烂不堪,头发蓬乱,浑身散发出一股馊味,老的手里捧一个破碗,身形佝偻,似是很久没有进食。这乞丐迈脚踏进一家酒楼,口中道:“老板行行好给些吃的吧,我跟我儿子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去、去、去!丑要饭的,真是晦气!”一个店小二拦在门口,口里大声骂道:“一边要去,别妨碍了大爷的生意!”一边说一边伸手硬将两人推了出来。  那老乞丐哭求道:“大爷,您可怜可怜,给我们些吃的吧,我们两天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了,您可怜可怜吧!”  正巧有一人朝酒楼走来,其人衣着光鲜,面上荣光焕发,走路极有派头。店小二一见来了客人,忙推开那对母子,喝道:“去、去!别耽误大爷招呼贵人!”慌忙迎上来人,陪笑道:“哟,文老爷来啦!您里边请!”  林轩与焦永识得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文昌的爹爹文元,两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只见那文元点头哼了一声,眼里如同没瞧见那对母子一般,大步进了酒楼。  “大娘,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去买些吃的吧。”林轩二人回过头来,见到一个约摸十岁年纪的少女,正把一个锦袋递到那乞丐母亲手里。少女一身如雪白衣,两人只看到她侧身,一头及腰乌发,面庞似是鹅蛋脸,说话时露出雪白一段脖颈。  那老乞丐打开锦袋,见里面竟装有十多两银子,赶紧道:“姑娘,这怎么行,那么多钱,我们怎么能要,只求姑娘给我们一顿饭吃就行,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少女道:“大娘,钱我有的是,你就拿去用吧。”看一眼小乞丐,又道,“去买点吃的,也给小弟弟买套新衣裳。”  老乞丐顿时感激涕零,说道:“姑娘,你真是个好心人,可是叫我拿什么感谢你呢?”少女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那姓文的好了。”  老乞丐欲要再说,少女转过身便行,步履轻盈如风,片刻间已不见了人影。林轩二人心中都称奇不已,看对母子,捧着钱袋欢喜地去了。  第二日,城里人纷纷传言,说文家昨夜遭了贼窃,有数千两金银被悉数盗去,而且在文家藏宝室墙壁上书下了“一叶飘零”四个大字,文家人自然恼怒至极,一早便报到官府里去了。学堂上,果然见文昌垂头丧气,没有了平日嚣张模样。  这一日早晨,林轩吃罢饭刚出了门,沈玉蓉道:“轩儿,你过来,娘有话要交代给你。”  林轩见她神情严肃,走回屋里,沈玉蓉郑重地道:“今天去学堂,你跟你舅舅说,以后不去念书了。”  林轩不解道:“娘,这是为什么?你不让我念书了么?”  沈玉蓉道:“轩儿,不是娘不让你念书,现如今城里多了许多难民,想是世道又不太平了,娘打算搬家去别的地方。”  林轩道:“娘,我们为什么又要搬家啊?”沈玉蓉道:“轩儿,你听娘说,你爹临走前特地交代,北方乱了就往南方搬,你爹是为咱们好啊,现在这里是住不下去了。你今日记得对舅舅说,教他有空来家里说话。”林轩点点头,依言去了。  到了申时,沈玉方果然来到,沈玉蓉将要搬家的打算细细说了,沈玉方叹道:“我在荆州已住了十年,也不曾见有这许多难民,何止荆州,整个大宋都是越来越乱了,二妹如此想也是好的,你们何时走?”  沈玉蓉道:“就在这几日了,我昨日托人置了一条小船,现在就歇在汉江渡口,大哥不愿一起走么?”  沈玉方道:“萱儿和莹儿都还小,怕是都经不起长途跋涉,想当初我们姐妹三个,一逃就是五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落脚的地方,这城我已住了整整十年,我是舍不得走了。”眼里满是惆怅。  沈玉蓉见劝他不动,只好道:“也好,这天下迟早会有太平的一天,到时候我们兄妹再好好相聚。”  沈玉方道:“是啊,也不知三妹如今在哪里?她一定也吃了很多苦头。”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接道:“二妹,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留着在路上做个盘缠。”沈玉蓉哪里肯收?推辞道:“大哥,你一个人养活萱儿和莹儿两个,日子定也很苦,这、还是你留着用吧。”  沈玉方长叹一声道:“自从父亲过世,这些年我们三个流落在外,作为长兄,大哥实在愧对你和三妹,没能好好照顾你们。”说着语声渐渐哽咽。  沈玉蓉止不住流下泪来,道:“大哥,我们姐妹三个日后定能再相聚的。”到了日落时分沈玉方起身回去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沈玉蓉便起床做饭,早早吃完了饭,把家当收拾一番,只有二三十两银子、一柄短剑、几件衣物,还有些许干粮,都搬上了船。  渡口一片死寂,尚无船家出来营生,沈玉蓉将家当摆放停当,林轩看到这一幕,又想起了去年搬家,不禁又要落泪。  沈玉蓉把他拉上船坐下,说道:“轩儿,你记住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知这两次搬家是为了什么?娘都是为了能让你好好长大啊,这地方越来越乱,所以娘要带你去一个安定的地方住,你知道么?”  林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起好友焦永,昨日匆匆作别,今后也不知能否再见,泪水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沈玉蓉撑篙起航,一路顺流东去,身后渡口越去越远,渐渐再看不到了 。  

第四回,江水浩瀚多豪杰

  一路顺风顺水,船行得极快,过了午后,眼前景物变得完全陌生,林轩左右观看不尽,倒也不觉无聊。  到了傍晚时分,沈玉蓉把船靠在一处僻静地,打算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继续东行。林轩拿根缝衣针弯了做成鱼钩,取些细线当做鱼线,又挖了几只虬蚓作饵,在船头钓起鱼来。  两人昼行夜寐,如此行了三日,船已出汉水到了长江。  这一日巳时,船行到一处,这地方水面渐宽,水流也缓,岸边水草郁郁丛从,颇为茂盛,沈玉蓉驱船靠江岸边行。水面忽然响起一声哨响,三艘大船自南面驶将过来,离小船尚有数十丈远,忽听“扑通”一声响,却是一人投入水中。  沈玉蓉心头一跳,叫一声“不好!”急忙用力将船往岸边划去。只几息工夫,忽觉船头一偏,座船竟不由自主向南边游去。沈玉蓉低头一看,原来是方才那人潜入水中拿钩绳钩了船头,生生把船拉往南边去了,她心下一乱,顿时没了方寸。  中间大船船首一人高声叫道:“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闯盘龙寨的地盘,原来又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声音洪亮至极。沈玉蓉驾的小船被拖至大船丈余远处停了下来。  林轩本在船舱内念书,听得动静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看见眼前情形吓了一跳,只见前面一艘高头大船,船头立了一根高大旗杆,上挂一面杏黄大旗,上书“盘龙寨”三个猩红大字,旗下站了数十位大汉,手里各执刀剑,都是一副凶恶模样。  当先一人手臂一挥,大船已停了下来,跟着水底腾起一道水龙,正吃惊时,却见水中跃起一个人来,眨眼间攀上自家小船,浑身湿漉漉的,手里扯了一根数丈长的麻绳,绳子一端系了一只钢爪。  沈玉蓉不曾见过这等阵势,心里又惊又惧,紧紧将林轩拉在手里,向船舱退了几步。只听方才那人朗声说道:“盘龙寨一向不欺负妇孺,你们若想从这里过去,只需将身上的财物留下一半便可。”  沈玉蓉见是一帮强人,心里害怕,哆哆嗦嗦道:“这位大爷,我们是从外地逃难来的,想打这里经过,身上只有几两碎银,我们娘俩还要靠这几两银子过活,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方才抢上船头那人厉声道:“要想从此处过,需得留下半数银子,这乃是道上的规矩,否则,就把这小娃留下,当我们水寨的喽啰!”大船上众人顿时一齐吆喝起来,端的声势震天。  沈玉蓉见势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林轩心念一闪,咬一咬牙转身进了舱里,片时又出来站在沈玉蓉跟前,手里已多了一件黑黝黝的物事,正是祖传神兵天问剑,他手执宝剑叫道:“谁敢伤害我娘?”大船上众人见状,喊声忽地一歇,变成了哈哈大笑。  手执绳索那人将钢爪在手里慢慢摇晃,口中笑道:“小娃,你这根黑铁饼是什么厉害兵器?”林轩看他笑容怪异,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惧意来,想起娘亲说过,宝剑之事关系重大,回道:“这是我家的祖传宝剑,不是黑铁饼。”  那人仰天笑道:“哈哈!这块破铁饼也算得祖传宝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大船之上一个声音忽然道:“水猴儿,你将那小孩手中之物拿与我看。”手执绳索那人应声道:“是!二当家的!”不等林轩反应过来,劈手将短剑夺了过去,手里钢爪朝大船上一丢,正好勾在船舷上,手上用力,小船游到大船边方才止住,那水猴儿将绳索尽数丢到大船上,脚下一点,右手已攀上大船船舷,再一用力,翻身上了船头,众人已让开了路,水猴儿将手中短剑捧到船首那人跟前。  林轩见水猴儿一跃一攀上了大船,惊得合不拢嘴,却见适才说话那人立在众人中间,身穿一袭灰白长袍,中等身材,圆脸塌鼻,宽额小眼。  这人接过短剑,捧在手里细细端详一阵,那水猴儿奇道:“二当家的,难不成这块黑铁还真是什么宝物么?”  二当家也不理他,将短剑翻来覆去地看,只见那剑长约二尺,剑身上一面刻了“天问”二字,一面刻了一个“李”字。他对着“李”字凝视半晌,走到船头,忽然纵身跃起,一个眨眼已稳稳落到小船上。  沈玉蓉、林轩二人都吓得一呆,却见那人双手将短剑捧还回来,说道:“在下盘龙寨华清风,不知两位竟是神兵天问剑传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沈玉蓉不知他是何意,不敢伸手接剑,林轩看他不似有恶意,上前将剑接在手里。  那华清风道:“大嫂不必害怕,你二人既是神兵传人,我盘龙寨绝不会难为你们。不知你们要往何处去?”  沈玉蓉听他言语恳切,心想他或许并非坏人,便道:“如今北方正值战乱,他爹北上投军去了,我们想要搬去南方住,还请大爷准我们打这里过去。”  华清风道:“大嫂不需如此客气。”扭头朝大船上道,“水猴儿,取五十两银子与我。”水猴儿不明所以,但觉二当家的话言出如山,取了五十两纹银,用钱袋装好,掷了过来。  华清风接在手里,双手递给沈玉蓉,说道:“大嫂,这些银子权且当作盘缠,也算是盘龙寨的一片心意。”沈玉蓉连忙道:“多谢大爷,准我们过去就感激不尽了,这银子万万不能要。”  华清风道:“大嫂这是哪里话,姓华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言罢将锦袋塞进沈玉蓉手里,纵身一跃,跳回大船上去了。沈玉蓉无奈,连道几声谢谢,也不敢回头看,摇橹直向东行去。  行了不过半个时辰,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呐喊声:“前面的船哪里去?”沈玉蓉一回头,一排三艘大船箭一般飞驰过来,船头俱都立着盘龙寨的旗子,心中登时一惊,恐是适才那伙人反悔,此刻要来抢夺财物,慌忙奋力向前划去。但大船来速奇快,眨眼间已追了上来,其中两艘船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后面一艘大船上当头一个威猛汉子道:“华老二,不是大哥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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