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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8 23: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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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埃里克·凯利著,张雪松(译)

出版社:云南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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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号手的诺言(果麦经典)

吹号手的诺言(果麦经典)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吹号手的诺言(果麦经典)作者:(美)埃里克·凯利著,张雪松(译)排版:skip出版社: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3-01ISBN:9787548929598本书由杭州果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吹号手的古老誓言我发誓,我谨以波兰子民、波兰国王及人民之仆的荣耀为名,忠于职守,至死不渝。我必将于危难之时,登上无上荣光圣母玛利亚教堂之高塔,尊圣母名讳,每隔一小时吹响一次《赞歌》。PROLOGUE引子

1241年的春天,东方的鞑靼人要再度入侵的传言,沿着从基辅而来的大路在罗斯人居住的土地上开始传播。听到这个消息,男人们都浑身战栗,妈妈们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鞑靼人”这个可怕的词儿,足以让老百姓的血液停止流动。时间一周一周地过去,传言变得无孔不入,已经传遍了我们的祖国波兰,据说乌克兰的国土已经陷入战火之中。此后,便是传说基辅已经陷落,接着是狮城利沃夫;直到克拉科夫,这座美丽城市才庇护了一些宁静的村庄和富饶的土地。除此之外,野蛮人的军队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乌有。

鞑靼人像一群野兽,到处横冲直撞。他们经过的地方不留活口,甚至寸草不生。他们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胡子总是乱糟糟的,长长的头发打着卷儿,编成小辫子。整天骑着个头不大的马,马上驮满了战争中抢夺来的东西。他们高傲得像狮子,勇猛得像猎犬;都是铁石心肠,从不知道什么是慈悲、怜悯,也不知道敬畏上帝。用皮革和铁制造的盾牌放在马背上,长矛常常从马鞍上垂下来。他们身上都披裹着动物的皮毛。一些人戴着金戒指,时不时还可以看见有人戴着金鼻环。他们经过的地方总是尘土飞扬,马蹄子扬起的灰尘直冲云霄,声音几英里之外都可以听见。他们人多势众,大部队从头到尾经过一个地方都要花费好几天时间。此外,鞑靼人的军队后面还有一辆辆隆隆作响的货车,绵延好几英里长,车上装满了奴隶、战俘和战利品,这些战利品常常是黄金制品。

这些传言制造的恐怖气氛,迫使很多绝望的人成群结队地逃离了他们简陋的家园。人们离开长期生活的小村庄时,简直痛不欲生。在战乱中,无辜的人们总是受苦最多——那些贫穷而无助的农民,推着车,牵着马,赶着鹅和羊,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如果上帝慈悲,就让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可怕命运,丢在他们身后吧!逃难队伍中的老年人太衰弱了,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母亲在照顾小孩;女人们因病痛而虚弱;男人们因为丧失了毕生辛勤劳作挣得的产业而心如刀绞;小孩子疲惫不堪地跟在大人身后,手上还常常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

克拉科夫为这些逃难的队伍敞开了大门,并且准备抵抗鞑靼人的入侵。同时,也有许多贵族和富有的城市自由民开始向西逃亡,或者到北方的修道院里避难。城外不远的兹维日涅茨修道院,那里的修士们最大限度地收留了所有前来避难的人,并准备长期坚守。为了躲避鞑靼人的军队,数量庞大、筋疲力尽,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民众,把克拉科夫当成了令人满意的避难目的地。只有进入克拉科夫城里,逃难的人们才敢第一次扭头往回看,瞧一眼南方。从这座城市往南看,可以俯视蜿蜒在山石间的维斯瓦河,其上耸立着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带有棱角的瓦维尔——从传说中的圣王卡拉库时代开始,瓦维尔就是波兰国王的城堡和要塞以及王公贵族宫廷集会的地方。

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守城的军队已经放弃了在城堡大门之外的任何抵抗。数日来,留在城内的居民和从各地逃难来的人们都搬进了防御工事中,被安置在防护掩体之内。在大道上,对着圣安德烈教堂的老城堡的所有大门都被封死了;城墙上驻扎着守城的士兵,为保卫自己的城市和家人,他们准备随时牺牲。

鞑靼人是晚上抵达这座城市的,此前他们已经焚烧了城外的村庄,洗劫了圣弗洛瑞安教堂、圣约翰教堂、圣十字教堂所在的数个教区。整个晚上都能听到各种可怕的声音——剧烈燃烧的火焰发出的噼啪声,敌人发现施虐对象后发出的咆哮与嚎叫声,发现金银财宝后发出的喧嚣声。第二天黎明,瓦维尔的守军出去巡查,只有三座教堂免于战火。它们是大市场旁边的圣母玛利亚教堂,在城堡大门有坚实塔楼的圣安德烈教堂,在大市场里的圣阿德尔伯特教堂。布莱克村的犹太人聚居点被夷为平地,没有来得及冲入防护掩体内的逃难者和原住民也都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在所有的废墟中,只有一个男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少年,幸存下来。

这个幸存者是圣母玛利亚教堂的号手,他遵守着一个神圣的誓言,不分昼夜,每隔一小时都出现在教堂前面的小阳台上,吹响小号。当第一缕朝霞开始把维斯瓦河从一条暗带变成波光粼粼的一江金水时,号手就登上阳台吹响《赞歌》——教堂里的历代号手都发誓,不分昼夜,每隔一个小时就把这首《赞歌》献给圣母玛利亚,“至死不休”。清晨的朝阳照射到号手的身上,号手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喜悦,因为旭日的霞光不仅带走了夜晚的漆黑,也驱散了由冷酷的鞑靼人带来的抑郁阴霾。

他站在通往市镇的大道上,大群身材矮小、冷酷无情的鞑靼人惊异地盯着他。周边到处都有经不住火焰燃烧的房梁掉下来,火舌不断吐着浓烟。数以百计的房屋被烧成瓦砾。他独自置身于穷凶极恶的敌人之中——他早该在几天前就跟着逃难的人群和本地的居民躲进城堡,但是他仍坚守岗位,遵守自己的誓言。现在撤离已经太迟了。

他十分年轻,可能只有十九或者二十岁,穿着深色的上衣,上衣的下摆用扣子系在了膝盖上,样子就像后世才出现的灯笼裤;膝盖以下厚厚的长筒袜也是深色的,脚上穿着软底尖头的凉鞋;短外套只到齐腰的位置,外面还扎了一条皮带;头顶上用皮革制品包着,像是戴了一个斗篷,披到肩膀上,又翻了上来,所以只有脸和不多的头发露在外面。

我的妈妈和姐姐是安全的,他心里想。感谢上帝!她们十天前就走了,现在应该跟外甥们都到了摩拉维亚。

生活还是充满甜蜜的!维斯瓦河上升起的太阳再一次照亮了瓦维尔大教堂的窗户,神父已经开始做弥撒了。在斑驳的阳光下,他看见城门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城头白色的杆子上挂着一面旗帜,在空中飞扬。

波兰还没有被攻陷,他心想。

至于他自己,虽然还年轻,但也是光荣的波兰人中的一分子,为了整个基督教世界,对抗残酷而野蛮的入侵者。在此之前,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亡——只是风闻了那些杀戮。那么现在,他将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他要遵守自己的誓言,因为他热爱他的教堂,热爱他的祖国波兰。

我要说话算话,他思忖着。我愿为它而死,我的誓言跟我的生命一样宝贵。

如果一位画家捕捉到了他当时的表情——那应该看见一张极为平和的脸,这种表情意味着他距离上帝很近。甚至没有一丝软弱、彷徨和痛苦——他毫不在意履行职责后会带来什么结果。只要他吹响第一声小号,他生命的倒计时就开始了。“现在,为了波兰,为了圣母玛利亚,我要吹响《赞歌》。”他一面说,一面把小号放到了嘴唇边。

一开始他只是轻轻地吹——但很快他就被小号的曲调所感染,内心压抑不住地兴奋。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经孤独地死去,一切于事无补,甚至还会被嘲笑是为了虚荣心送命的傻瓜;但是他是属于这样的一群人,勇气早已融进他们代代相传的血液中,成为他们灵魂的一部分,成为他们胆魄的一部分,成为他们永恒力量的一部分——所有这一切都在当下涌现出来。

一个鞑靼人弯下了身子,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背后的箭。拉弓射箭,箭就像一只快速飞行的小鸟,直奔目标。当号手快要吹完他的《赞歌》时,箭射入了他的胸膛。一个颤音之后,《赞歌》戛然而止。但是年轻的号手仍然拿着小号,身子靠在墙上,为了他的荣誉,吹出了乐曲最后的音符;一开始声音还是强有力的,然后就颤抖了,最后停止了——年轻的号手给了乐曲生命,两者仿佛又一起遭到重创;就在这时,燃烧着的木头教堂突然升起了高高的火焰,年轻生命的灵魂也与之一起升到天堂。CHAPTER 01不肯卖南瓜的人

1461年7月下旬的一天早上,朝阳映红了整个天空,预示着又将是夏季酷热的一天。骄阳照射到克拉科夫老城区每一条道路上,农民的四轮马车在路上吱吱扭扭地前行。这些马车通常只有一匹马套在粗糙的车辕里,轮子由一条条结实的木板紧紧钉在一起,然后打磨成圆形,最后包一层铁皮,再焊接牢固;车身就是两块简陋的木板搭在一起,边缘用柳条和芦苇包裹着,这样的四轮马车就像四个轮子上放着一个大箩筐。当它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有时还必须穿过田地和溪水,颠簸中的四轮马车就像一叶扁舟在大风浪中漂泊。

在很多情况下,车夫跟着马车一起走,并不时地用鞭子轻轻敲打马的后背,像是给牲口一种鼓励,而马车的座位上通常只坐着老幼妇孺。

马车上装着各种各样的货物——蔬菜、鲜花、鸭子、母鸡、鹅、黄油和牛奶。这辆马车运了好多皮货,那辆马车装的都是装饰城市花园的黑土。另外一辆马车上装了好多家禽,车夫的脖子上还戴了一串又一串的干蘑菇,就像戴项链一样。这幅画面一直蜿蜒到喀尔巴阡山脉起起伏伏的山丘中,消失在朦胧的金色的朝霞里;远处维斯瓦河像一只银色的手镯环绕着瓦维尔山。清晨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沾满露水的野草、新鲜的泥土以及各种植物散发出来的芳香。赶集的日子到了。很多马车整个晚上都在连接克拉科夫、塔尔诺夫、利沃夫和基辅的大路上川流不息。有些马车甚至已经走了两天两夜,他们来自偏远的外省。有的男女穿着城里的衣服,他们来自更大的都市;赤脚的农民穿着长长的外套,戴着圆圆的帽子;农妇穿着粗糙的衣服,但头巾和披肩却色彩斑斓;来自犹太人定居点的十二个村民,穿着黑色的袍子,戴着黑色的帽子,标志性的鬈发垂到耳朵跟前。

有一群男孩是当地乡绅的随从,他们一身的皮革服装,在周围简陋乏味的男性农民服饰中,显得鹤立鸡群。不时还可以看见怀抱婴儿的妇女,以及从马车上下来的老年人向集市走去,这些老年人步履蹒跚,行动迟缓,走这几步路仿佛要用去三四十年的时间。

每一个坐着大篷车来的男人,都会随身携带一样武器,手里拿着系带儿的短刀、铁头的木棒,或者马车上放着巨大的双头斧。在集市上,有时会有大量的盗贼出没,甚至听说有些乡绅损失了一整辆大篷车,不但没能恢复元气,甚至因此彻底破产。盗贼通常都是在人们赶完集回家的路上动手,因为一整天的交易后,村民们都会拿到金钱货款。

在赶集的日子里,虽然几乎所有的马车都装满了货物,但很奇怪,这里有一辆车却是空的。而且有两匹马而不是一匹马套在这辆车上,车辕也更加坚固;马车的主人也比一般的农民衣着得体,一点不像干农活的庄稼人。驾驶马车的男人,大概有四十五岁上下;那位妇人,也就是他的老婆,看起来比他要小十岁;还有一个小男孩,坐在敞篷马车的尾部,两条小腿搭在车外,在泥泞的道路上晃来晃去。“嘿,老婆!”那个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用鞭子“啪”地打了一下马背——他的老婆就坐在他旁边,马车前面的一个简陋的坐垫上,“你看见那个高塔了吗?那就是克拉科夫的瓦维尔山上的钟楼。我们要像鹳飞得那样快才行,那样八个钟头后我们就可以到那儿了。咱们在马车上已经颠簸了三个星期,远处圣母玛利亚教堂的两个塔,在我眼里,就是迎接咱们的标志。”

那个女人从脸上揭开了灰色的面罩,露出了热切的眼神,向前直视。“那就是克拉科夫,”她说道,“它是我妈妈出生的城市。她经常告诉我这座城市的壮丽,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真的能见到它!上帝知道,在内心中,我是多么渴望用另一种方式,一种痛苦更少的方式见到它。但上帝赐予的,人就必须接受。我们终于到了克拉科夫!”“是的!”那个男人说道。

接下去很长一段路,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男人在沉思他早年在克拉科夫的经历,女人在想她在乌克兰失去的家园,男孩信马由缰地幻想他会在大城市遇到怎样热闹的场景。

他们各自的沉思被前面好几辆马车之间的吵闹打断了。车夫们都勒着自己马匹的缰绳,把它们往路的左边拽,好腾出一条很窄的通道,让人过去。刚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的男人,转过身来,想搞清楚这一长溜马车到底是在给谁让路。正在这时,他看见一个人骑着小矮马迎面过来。“喂,喂!”骑马的人嚷道,“你们这帮农民以为整条路都是你们的吗?……你们都应该老实地待在自己的地里!”他冲一个农民车夫嚷道,这个车夫的马突然从路边蹿到了路中间。“让我过去!你没有权利像他那样让牲口在路上跳来跳去。”“我都快要把马赶到路边的沟里去了。”车夫答话时还挺和气。

骑在马上的人用犀利的眼光盯着男人马车上装的东西,发现里面只有准备卖给制砖工人的新鲜稻草,就直接从男人和他老婆、孩子身边冲了过去。

那孩子的姓氏很让人好奇。男孩只有十五岁,叫约瑟夫·沙尔内斯基。他的长相一点也算不上英俊,但也绝不能说难看。头发和眼睛都是深色的,脸有点圆,看上去很让人愉快。虽然风尘仆仆,但他的穿着还是显得十分阔绰,他的外衣既不是随从那种一身的皮革服装,也不是农民那种粗糙的帆布衣服,而是一种质量很好的手工织品,外面还扣着一件同样材料的厚外套,下摆接近膝盖。脚上穿着棕色的皮靴,鞋头柔软宽松,靴筒很高,快要够着外衣的下摆。头上戴着圆帽,像是土耳其风格。

骑在马上的人遇到男孩的一瞬间,“克洛帕克,克洛帕克(男孩,男孩),”他哇哇地大叫,“让你老爸勒住马,你跟我来。”男孩照他的吩咐去做,但在跳下马车的时候,抓住了马身上的皮带,这说明男孩觉得这个陌生人并不友善。那时候是世界刚刚摆脱黑暗和野蛮的时期,每个人还都必须对其他人保持警惕。到处是强盗——嫉妒的朋友经常搞小动作,贵族出身并受教育长大的人,只想着榨取穷苦的农民,而就在这些穷苦农民当中也有人为了金钱而犯罪。

约瑟夫抓住马缰绳这个动作,说明他已经从陌生人的外貌或言谈、举止中得出结论,这是个必须小心对付的家伙。这个陌生人穿着随从样式的厚外衣,上衣很短,但遮住了一件轻便的盔甲。他穿着马裤,不是那种灯笼裤,而是紧身上衣和紧身裤连接在一起的连体皮衣裤;还戴着一顶圆帽,脖子后面吊着一颗宝石,也可能是玻璃的。

正是那张脸,暴露了他身体里的灵魂。这是一张阴暗的、椭圆形的、邪恶的脸,眼睛是绿色的,而且眯成一条缝;两只眼睛上的眉毛直接穿过鼻梁连了起来,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猴子而不是人。脸上有一块印记,像是伤疤,这种印记是灾难的标志,在伏尔加河,甚至是第聂伯河以东的广袤地区都很常见,说明他是鞑靼人或者是哥萨克人,甚至是蒙古人。他的耳朵位置很靠下,也很难看。嘴巴像是被抠开的裂缝,样子跟万圣节夜晚男孩们做的南瓜鬼头的嘴巴没有什么区别。嘴巴上是修剪过的小胡子,两头向上翘,散落稀疏。腰上别着一把弯刀,短外衣上还可以看到一把有着宝石把手的东方匕首。

就在男孩抓住缰绳的当口,陌生人已经跳下马,并且飞身一跃上了马车。男孩的父亲迅速抄起了马车座位上一把十字柄短剑 。“别再靠近!”男孩的父亲冲着陌生人大叫,这时候那个陌生人好像正要伸手去抓他的手,“不管你是谁,我以基督徒的名义起誓,都要弄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陌生人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微笑的表情,并没有动随时准备出鞘的刀。他突然表现出恭敬的姿态,摘下帽子,鞠了一躬,说道:“我想您就是潘·安德烈·沙尔内斯基。”“你想得太多了!”男孩的父亲回答道,“陌生人都叫我安德烈·沙尔内斯基先生。”

陌生人又鞠了一躬。“为了公平起见,”他说道,“我告诉您,我是齐尔姆的斯特凡·奥斯卓夫斯基,但这次我是来自基辅,有国家公务在身。一位莫斯科人跟我们立陶宛省有重要的业务往来,他跟我,抱歉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俩都被派去……”他突然打住了话头,好像故意给人一种印象,他的公务是不适宜在公众场合说出来的。“在我回家的路上,他告诉我,有一队鞑靼人从北方的克里姆一路抢劫而来,许多地方都遭了殃。在被烧毁的房屋和洗劫的田地中,有一部分属于一位叫安德烈·沙尔内斯基——哦,不,我得再说一次,是潘·安德烈,据说他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向克拉科夫方向逃跑了。据说他在克拉科夫有很多朋友。这个消息是真实的,我走的是相同的路线,并且发现了跟事先描述完全相符的潘·安德烈(“潘”在波兰语中是对大人或者先生的尊称)及其一家,今天早上我真的看见了一辆乌克兰马车,由两匹马拉着而不是一匹马,车上有一位男士、一位女士,还有一个男孩,跟那个人告诉我的一模一样。我的自我介绍和对您三位的问候真实无疑。”

潘·沙尔内斯基仔细打量着陌生人的脸、衣着和形体:“你还有一半话没有说呢。”“不,”对方回答说,“在我们进入克拉科夫那道厚重的城门之前,还要讲一个故事。我听说……”他装腔作势地说,手还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沙尔内斯基半合着眼皮,这样好不受外界干扰,全神贯注地盯着说话的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十分镇定的。实际上,陌生人的话恰好戳到他的软肋。他知道陌生人讲出来的每一个词都是捏造的,他知道陌生人不姓奥斯卓夫斯基,虽然齐尔姆有不少人属于这个家族,这个陌生人的长相没有一点像是波兰人。而且刚才他说话的声调,透出一种威胁的口气。沙尔内斯基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次偶遇。他们入境已经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了,可以断定这个陌生人一直全程尾随着他们,或者他是被更高级别的人派来在他们进城前进行阻截。“你说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沙尔内斯基简短地答道,“后面还有很多马车,能不能请你的马让开路。我对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也不会对我说的感兴趣。”

沙尔内斯基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堵塞了交通。前面的马车已经走远了,而后面的马车都被堵着不能前进,车夫们都生气地对着他们大吵。“恰恰相反,”陌生人说道,“我对您特别感兴趣,除非我们一起进到城内某个安全的地点,否则我是不会离开您的。嘿,小孩,”他冲着约瑟夫嚷道,“把我的马栓到你们马车的后面,剩下的路,我要一直跟着你们。”

潘·沙尔内斯基的脸上露出怒色,斩钉截铁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你也太放肆了。什么国家公务,你该干吗干吗去!”

陌生人往马车上四处打量,看见车身木板上,就在车夫座位前面放着一个黄色的大南瓜。“嗨!”他说,“一个南瓜,正是季节。我猜草原上会在冬天种南瓜。这个南瓜怎么卖?”“这个南瓜不是用来卖的。”沙尔内斯基答道。“不卖?”“不卖。”“如果我出同样重量的黄金呢?”“怎么说都不卖。”“你真的不会卖吗?”“我说过,不卖。”“那么好!”——陌生人突然迅速地拔出刀——“你就为它战斗吧!”他冲到了车夫面前。

沙尔内斯基不再犹豫了。一眨眼的工夫,他从座位上飞身跳下,躲过了刺来的马刀,死死地抓住陌生人的右手腕。刀“当啷”一声就掉到马车上。不过沙尔内斯基还是没有松开手,左手掏向陌生人的腿窝儿,用胳膊和腿紧紧地抱起他来,把他扔了出去。陌生人摔得浑身是土,气得唾沫星子四溅,把各种肮脏的咒骂倾泻到沙尔内斯基头上。就在这时,约瑟夫把陌生人的马一下子赶到右边,敏捷的身手赢得了人们赞许的目光。那匹马抬起头,连蹦带跳地向前跑开了,马让开了路,马车可以通过了。与此同时,男孩跳上了马车,招呼他的爸爸也回到座位上,往马的头上甩了长长的一鞭子。他们赶着马车一溜烟地走了,只留下陌生人在大道上举棋不定,是该去找回自己的马,还是该去追自己的敌人。沙尔内斯基抖了抖身子,从马车上捡起那把刀,一边骂一边把刀抛出车外。

晚些时候,他们到达了卡齐米日,一百多年前,卡济国王在这里建立了犹太城。穿过卡齐米日,他们就来到了维斯瓦河上的大桥,过了桥就可以进入克拉科夫城了。但是,这座大桥正在维修,他们被迫绕道北面的一座大桥过河,在那里他们还要经过一处叫米克雷斯卡的关卡,接受卫兵的盘查。CHAPTER 02克拉科夫“沙尔内斯基,基督徒,老婆和孩子。”潘·安德烈对一位穿着轻型铠甲、拿着戟的卫兵说。卫兵瞄了他们一眼,就示意他们通过。另外一个人检查马车里都装了什么东西,他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认为沙尔内斯基一家是进城卖农产品的农民,因此让他们交了几个铁币作为税款。通过了米克雷斯卡门,沙尔内斯基一家的马车就朝苏金尼斯——古老的纺织会馆驶去。时至今日,这座古老的纺织会馆还矗立在克拉科夫的市中心。

克拉科夫城洒满了金色的阳光。男孩约瑟夫是第一次见到大城市,左顾右盼,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新鲜。他们马车的前前后后也都是农民装满货物的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这条长龙不时被身穿华丽盔甲的骑士打乱,这些穿过马车队列的骑士,他们的胸甲好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手里的长矛垂到马鞍前。其中一个一身盛装的骑士从他们的车前经过,男孩把他当成了地位很高的贵族,甚至是国王本人——卡济米尔·雅盖隆国王,卡济米尔四世。男孩说道:“爸,那肯定是国王,看他那闪闪发光的盔甲,还有马鞍上的宝石。那把刀一定是金子做的,它像火焰一样耀眼。再看——”他不停地指指点点,“银制的波兰雄鹰印在鞍褥上,上面还有立陶宛白骑士。他到底是不是国王?”“不,儿子,不是,他只是为住在皇家城堡里的贵族服务的卫兵。”

在他们身旁,不断涌现出光彩夺目的宫殿、教堂、塔楼、围墙和天主教建筑物,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潮流要等未来几年才能影响到这些建筑物最重要部分的外观塑像装饰。在远处,湛蓝的天空映衬下瓦维尔山上的大教堂,罗马建筑风格的塔楼高高耸立,俯视着这座城市,就在它旁边是圣母玛利亚教堂的两座塔楼;现在那里是没有钟楼的露天墓地,众多白色的墓碑矗立在教堂周围,后世的这些改变是出自建筑大师和著名雕塑家威特·斯特沃兹之手。

在市场的正中央,由许多矮小的木质建筑物簇拥着的是巨大的纺织会馆,纺织品在那里出售和交易,会馆里面已经挤满了星夜兼程的商人,他们一整夜甚至几夜都没有睡觉了,为的是早点赶到市场,防止潜在的买主买了其他人的货品。在纺织会馆外面有很多鞑靼人在露营,他们在这里是为了卖掉从莫斯科人、保加利亚人、希腊人或其他大草原上的商旅手中抢夺来的宝刀、衣物、珠宝。面对东方从瓦维尔山上升起的太阳,鞑靼人在晨礼中高声赞美真主安拉。他们吟诵的声音混合着圣母玛利亚教堂的钟声,以及亚美尼亚商人的祷告声。这些亚美尼亚商人来自特拉布宗和黑海对岸,带着地毯、香料和精美的毛毯。

当前,每一位为人所知的神明,在这座东西方交汇的伟大的国际都市里,都得到崇拜;或者说在各种语言中,人们崇拜着被赋予各种名称的上帝。土耳其人、哥萨克人、鲁塞尼亚人、德国人、佛兰芒人,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带着他们准备出售的货物,匈牙利人带着从芳香的特兰西瓦尼亚平原酿造的葡萄酒。

在他们交易用的货币中,可以看见兹罗提、盾和青铜币,以及银条和宝石,还有大量的“实物”代币券——也就是说,某类商品,比如琥珀,甚至是一定数量的蔬菜,被绑成一捆,封上日期,在汉萨同盟中的任何一条商路上都有一个公认的价格。在这里,作为汉萨同盟商人的代表——穿着毛领长袍的德国人和荷兰人,可以跟他们认识的说任何一种语言的人做生意。

正当男孩沉浸在眼前这些不寻常的景致中时,他耳朵里突然飘进来小号优美的音符。他抬头向上看,只见从圣母玛利亚教堂塔楼的窗户里伸出一只金色的小号;就在他凝神仰望的时候,教堂庄严的气氛同时降临在他的身上,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幅宁静的景象,而进入他耳中的是小号的乐曲声,这是一种奇妙的混合。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座塔楼拔地而起,但它们的发育是不平衡的,男孩才发现,距离他近一些的那座塔楼比远一点的塔楼长得矮胖。号手是站在远处高塔上吹号的。

曲调是小晨祷《赞歌》,据说是由最早的基督教传教士从南方带入波兰的。这是简单而短小的曲调,非常甜美、迷人,但是吹到一半,号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离开, 身后留下一段未完成的音乐,从高塔上飘落。就好像有人突然把小号从号手的嘴唇上拔开。

男孩约瑟夫惊奇地把头扭向父亲那边:“他干吗不吹完?”

父亲微笑着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儿子,以后我会讲给你听。”这时候,从另外一个窗户又传来了小号声,然后是更远的一边,最后是北边,对着弗洛瑞安门的方向。号手吹了四次《赞歌》,每次都是戛然而止。“他吹得真差劲。”潘·沙尔内斯基说道。

虽然潘·沙尔内斯基是生活在乡村的绅士,但他在很多艺术领域里有造诣。他在克拉科夫大学毕业后,决定不在外就业,而是回到他父亲留下的田产上经营和生活,因为这是他们家族的一贯作风。他保留了对音乐的爱好,这种爱好是他从大学时期就培养出来的,擅长演奏铜管乐器中的直管小号、曲管小号,以及按键式小号。因此,他完全有资格评价塔楼上的号手吹得不好。

现在他们的马车马上就要经过纺织会馆了,被眼前景象吸引的男孩约瑟夫,不再追问为什么塔楼上的号手不吹完乐曲的问题了。

这里站着一群穿着绚丽长袍的商人,他们一定是有钱人,因为他们的长外套用料非常考究,还用毛皮衬里,并用许多丝绸作为装饰。外套里面是紧身的衣服。男孩约瑟夫看见一个男人的左裤腿的布料颜色跟右裤腿的布料颜色不一样,这让男孩感到很可笑。但他发现很多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裤子,紧绷着大小腿的裤子,左右裤腿有着不一样的颜色。他不再笑了,而是感到疑惑。但这种疑惑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的注意力又被别的奇装异服吸引过去了。帽子和头巾,就像紧身衣那样,紧紧裹着头。有的头巾叠得很整齐,顶上带尖;有些则只是简单地用明亮的布料高高地堆在头顶,盘桓褶皱;头上还有很怪诞的装饰品,有一个男人甚至在他的高帽顶上放了一只公鸡的模型,从鸡爪子到鸡冠子,一应俱全。这些商人穿着用皮革制成的稀奇的鞋子,这些鞋子大多数都是用柔软的皮革做成的凉鞋,还有长长的、弯曲的鞋头。有个男人还在脚趾的皮套中插进条状物,这样使他的鞋显得至少有两英尺长。

围绕着纺织会馆的各个摊位上,售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摊主大声地吆喝着。这里有一家卖谷物的柜台,打开的一个个麻袋里露出各种颜色的谷粒。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女人,肩膀上挂着一个褡裢,一条同样颜色的布盘在头上当帽子戴;她正把一些玉米粒卖给一位四处流浪的音乐艺人。这个艺人浑身上下都由一整块黄布裹着,头也罩在黄布里面,像披着一件斗篷;他跪在地上,小腿和脚都是光着的。一条亮黄色的腰带把整件衣服扎住。他一条胳膊下夹着一支管风笛,上面有三个突出的管,两个是为了发声的,如果可以这么说,另外一个是用嘴吹的。他手里拿着一个皮袋子,那个女人正在往里面倒玉米粒。

沙尔内斯基一家的马车经过手套匠人的商店和摊位,那里有很多女人在做手套、卖手套,她们都穿着颜色鲜艳的长袍;接着又从穿着皮革围裙的做针工匠身边经过,他们四散坐在长椅上;再后面是打造刀具的工匠,以及整齐的打铁炉和闪亮的钢片;此后是箍桶的工人,他们把木条箍成桶身;还有穿着黑色长围裙的铁匠,他们正把马拉到固定的位置,好给它们剪毛。

到处都可以看见红色的标志,那是理发师和专门给人进行放血治疗的医生的招牌;到处还可以看见绿色和蓝色的大瓶子,那是药店的幌子。真正的天主教徒会在他们的商店墙上挂着圣徒像或来自圣地琴斯托霍瓦的圣母玛利亚画像,几乎每家店铺门前都有一个独特的标志,把自己与其他店铺明显地区别开来。例如这家帽子店用“白色大象脚”作标志,那家鞋店用伟大的卡济米尔的石质头像来装饰店铺、招揽顾客。那个时代的公共建筑物还没有听说被编号,但它们都有独特的徽章,通常安置在大门口的上方。

卖花姑娘、磨刀匠、面包师的儿子、屠夫的学徒,到处都能听到各种小贩在叫卖自己的商品或为他们从事的服务行业的吆喝声。“来点吗?来点吗?”他们齐声地叫着,“想要点什么?想要点什么?”

让约瑟夫高兴的是,偶尔还能看见猴子。猴子是商人们从东方或南方带来的,有一只猴子在一个摊位附近玩耍,另外一只猴子则用很多丝带装饰起来,放在一位富商或是权贵的妻子的胳膊上。

有一两次,在市场的喧嚣声中,听到了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个倒霉的恶棍将要被铁环拴在教堂的墙上,或者将被拉去游街示众,或者有更悲惨的命运等着他;总之,在他被法律宣判之前,来到教堂做最后的祷告。在那个时代,生命在很多方面都遭遇威胁,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可能因为很轻微的罪行被长官斩首、流放或者投入监狱。

一队朝圣者从沙尔内斯基一家身边经过,这些来自村里的男男女女都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正在向圣地进发,队伍最前面的是教区牧师,他还领唱着圣歌。举着十字架的是一个年轻人,有着结实的臂膀和明亮的眼睛。他要花很多力气,才能完成他的誓言,从家乡把圣像十字架带到琴斯托霍瓦,这条路很长很长。朝圣的队伍已经在路上行进了十来天了。队伍中有男孩有女孩,他们中有些人专注于信仰,但也有些人主要是为了看看中世纪克拉科夫城的繁华,毫无疑问在他们的祷告中,要祈求上帝宽恕他们对世俗事务过多的关注。

马车拐进了格罗兹卡大街或是城堡大街,在离开市场之后就直奔瓦维尔。快到瓦维尔的时候,潘·安德烈把马车向右赶,穿过一道城门后,进入了草场的小路。他在一座格局不规则的宫殿前停下,从马车上跳下来,来到了宫殿的入口处——两扇铁门跟前。他跟门口全副武装的卫兵说话,那个卫兵很不友好,用长矛完全挡住了入口。“你要干什么?”卫兵嚷道。“我想找潘·安德烈·谭津斯基。”

那个卫兵向里面喊了句什么,从门房里跑出来五个穿着铠甲的人。“围上他。”卫兵对那五个人说。这让潘·安德烈很吃惊。卫兵接着说:“你们中间去一个人,到房子里去告诉上尉,有个乡下人声称要见潘·安德烈·谭津斯基。”

潘·沙尔内斯基想要闯出包围圈,被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又推了回去。他生气地高声说:“你们怎么敢这样对待我?我是潘·安德烈·沙尔内斯基,谭津斯基先生的堂兄,乌克兰田产的拥有者。我要你们找一个管事的人来跟我讲话,不要把我当作敌人。”

这些门卫彼此看了一眼,感到很吃惊。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跟他们讲话的那个人已经穿越了波兰大部分的领土?

不一会儿上尉跟着报告的士兵就来了。上尉径直穿过了包围圈,直接走到潘·沙尔内斯基面前。“您有何贵干?”上尉说话的声音令人愉快而且态度谦逊,这样潘·安德烈消了一时的怒气。“你很有礼貌,年轻人。”他说道,“我可以认为你在这里负责吗?”“是的。”“那么我要跟你说,我已经告诉过你的士兵,我是潘·安德烈·沙尔内斯基,从乌克兰赶来,今天要跟我的堂弟潘·安德烈·谭津斯基谈重要的事情。”“您来得太晚了,”上尉答道,“很奇怪您没有听说,潘·安德烈·谭津斯基去世了,这个消息已经尽人皆知了。而且他的亲属离开克拉科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里的职责是维持秩序,保护财产免受敌对家族的侵害。”

潘·安德烈开口说道:“我的堂弟死了,怎么会?”“这是很多年来,这座城市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商人和贵族之间有着长期的冲突。事件的导火索是潘·谭津斯基对铁匠关于一批盔甲的报价不满意。他不仅指责商贩,而且拒绝付款,随即引起了整个行会对他的反对。他们在大街上追捕他,并在他的庇护地——方济各教堂杀了他。这是一件令人痛苦和悲伤的事情,他的家人害怕暴徒,逃离了这座城市。高尚的伊丽莎白,我们的王后——愿上帝的祝福降临到她身上——厌恶一切导致流血的冲突,正是她进谏国王平息了这场市民与贵族的冲突。国王派我们来保护这些房子,确保不再发生流血冲突,因为还有许多人想要洗劫这些房子,杀死依旧住在里面的仆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把所有想要进来的人都扣押起来。请您原谅我们只是在执行任务,为了避免进一步的流血事件。”

这时候,潘·安德烈就像在听天书。“让我给潘家一条忠告。”上尉继续说。“乐于接受。”潘·安德烈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们与谭津斯基有任何血缘关系,请尽快离开这座城市。如若不然,你们就要隐姓埋名,改变说话习惯,尽量避免引起刺探者的注意,防止刺探者在你们身上给他的同党做记号……我奉劝您,以及任何一位潘氏家族的人,为了自身安全,请尽快离开。”“但是,我只能留在这里。一群强盗,我不清楚他们的具体身份,但是我猜他们是受到有权势的人背后指使,焚烧了我在乌克兰的房产,片瓦不留。我的田地也被毁了,我来这里是投奔亲戚避难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他们一些非常机密的情报,必须马上禀告国王本人。”“哎呀,”上尉回应道,“我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国王现在托伦,那里据说有反抗十字架军事统治的阴谋,国王要尽最大可能维护北方的安定。我不知道国王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一个月以后,也可能需要一年的时间。如果您要在这里等候国王,我建议您,最好改一个名字。日后,这些暴徒的行为会受到惩罚,他们会被送上绞刑架去喂乌鸦。”

说完这些话,上尉转身离开,并叫卫兵都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上去。

潘·安德烈站在那里愣了好几秒钟,各种想法在他脑中激荡。他的亲朋好友,能庇护他的人,都离开这里了!而且,他在克拉科夫跟在乌克兰一样,都还是逃难者。到处都有仇敌,他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即使没有卷入冲突,他也陷入困境了,他在这座伟大的城市一个朋友也没有。他几乎没有什么钱,因为他每年的收入都投入到他在乌克兰的房产和田产中了。他需要为他的妻儿找到避难所,但在这里不仅办不到,而且到处充满了危险。在他进城之前已经出现了一个敌人,但在城里显然到处都是敌人。该怎么办?……好吧……听天由命吧……总会有办法的。

他回到马车上,掉转马头,又漫无目的地走回市场。至少这一天得先过去,给马找一些水喝,买一点东西吃。他在一处溪水旁停下马车,在儿子的帮助下,把马套卸下,让这两匹马吃一些市场外路边的矮草,并用木桶从小溪中打水上来饮马。

直到这时,他才在马车座位上投入妻子的怀抱,告诉他刚刚得到的消息,亲人死了,国王走了;并寻求妻子的劝勉和安慰,每当他孤立无援的时候,他的妻子都会这么做。一开始,他的妻子被他们面临的新困难吓倒了,但当她看见丈夫的表情时,她忘记了先前的惊恐。她平静地回应道:“我们要等下去,因为上帝也在等待。”她的话重新点燃了丈夫心中的勇气。

约瑟夫正处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自从今天清晨能够隐约看见克拉科夫城市的两座塔楼开始,他就激动不已;他的两只脚早就想离开马车跑出去看看。他走到不远处的一栋规模不大的建筑物跟前,乍看上去它像是处交易市场,但走近一看却是座教堂,有圆顶和圆形的窗户。虽然历史爱好者会对波兰那些最古老的教堂非常感兴趣,但对这个男孩没有什么吸引力。他注意到门口的乞丐,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男青年、一个驼背的妇女、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不停地祷告,跟其他许多可怜的乞丐一起请求别人的施舍。约瑟夫经过这里时,为那些无依无靠的人向上帝小声祷告,然后沿着格罗兹卡大街,向瓦维尔的方向走去。

很快,约瑟夫就来到一个小岔口,左边是去多明戈教堂,右边是去诸圣教堂;在这里,他注意到一个鞑靼族男孩牵着一条巨大的乌克兰狼狗,并不断地打这条狼狗。这条狼狗用皮带拴着——它的脖子上套着手工制作的十分结实的项圈——它还不停地回头看它的仇人,是谁一直在用哥萨克皮鞭抽它。约瑟夫很吃惊地看着这个鞑靼族男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条狼狗,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打这条狼狗——实际上,这个男孩纯粹是出于恶意;但约瑟夫想不出满意的答案。几分钟后,约瑟夫马上将要面对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要求他必须快速做出反应。

这时候,男孩赶着狗正走过教堂前面的小路,远处走来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这个人的打扮有点像神父;但他穿的长袍不是神职人员的服饰,因为它是要从前面解开的。当时这个人没有引起约瑟夫的注意,倒是跟他一起走过来的同伴吸引了约瑟夫的目光。跟黑衣人一起走过来的同伴是个女孩,跟约瑟夫年纪相仿——她跟黑衣人并排走着,还抓着他的手。

约瑟夫不再看狼狗了,眼睛盯着那个女孩。对约瑟夫来说,那个女孩好像就是从圣诞剧中走出来的天使,或者是来自三王儿童节的精灵——她简直就是教堂那些奇妙的彩色玻璃上的人物下凡人间。她的头发是浅色的,而约瑟夫的头发是乌黑的。她的皮肤像最好的亚麻布一样白,她的眼睛像维斯瓦河上的天空一样蓝,她身上披了一件像斗篷一样的红色大衣,从肩膀一直盖到脚踝,腰间还系了一条带子。这件红色大衣,在脖子和手腕的地方有蓝色装饰,但蓝色的装饰与红色外衣并不完全重叠,这显示出女孩在红色外衣里面还穿着一件蓝色的衣服,蓝色衣服的褶皱在红色外衣的外面露了出来。当女孩抬起头来的时候,约瑟夫这个乡下男孩觉得他在世界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她优雅而轻快地行走,就好像在云中漫步。而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肮脏而粗糙;看看自己的衣服,经过长途跋涉后已经变得布满灰尘,磨损得也十分厉害。

如果他是在天堂看见这个女孩,他会赶快躲回人间去。就在赶着狗的鞑靼男孩与黑衣人和女孩快要在岔路口相遇的时候,那只狗突然发狂了,拼命转过身冲着他的仇人,蜷曲着身子朝鞑靼男孩猛扑过去。在狗跳起来的同时,约瑟夫大喊着跑了过去。鞑靼男孩立刻抡起了皮鞭,朝狗的下颌方向打去,但没有打着,却把狗赶到了朝向黑衣人和女孩的方向。暴怒的狗又盲目地跳了起来,眼看它就要落到女孩身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约瑟夫及时赶到抓住了狗的项圈。

在乌克兰,约瑟夫跟这种狗打过很多次交道。他知道如果这种狗身体健康,并得到很好的对待,它对人是不会有恶意的。因此出手相救时,他没有害怕,除非那只狗错把约瑟夫当成那个鞑靼男孩,才会用牙去撕咬约瑟夫的肉。

约瑟夫的手指正好抓住狗的项圈。当狗跳起来的时候,约瑟夫风驰电掣般地跑过来把它抓住,女孩面对突如其来的侵害,毫无防范,尖叫着向后退。约瑟夫和这只愤怒的动物在路面上翻滚,扭作一团;约瑟夫努力让狗听他的话,但狗却越来越惊恐。约瑟夫知道,在第一下之后,关键就看自己是抓住还是放开狗的项圈,只要做对了,一切都是安全的,可以成功地躲开狗的爪子和牙齿。因此,在最有利的时机,约瑟夫迅速放开了项圈,立刻站起身;同时那条浑身脏兮兮的,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狼狗,向方济各教堂的方向狂奔而去。CHAPTER 03炼金术士

约瑟夫感到有什么东西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有力而友好;同时又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触碰他的面颊。从上到下,约瑟夫迅速查看了一下他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破,脏得不能再脏了;他察觉到放到他肩膀上的那个黑衣人有力的手,而与黑衣人同行的女孩刚才轻轻地吻了他的面颊——女孩的双颊粉嫩,眼睛明亮,双唇离他还很近。刚才被狼狗这么快地拉倒在地,约瑟夫还有些晕眩,不过他很乐于接受亲切的抚摸和亲吻,这让他感到很幸福。

他向后退了一步,正面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和女孩。

因为是初次见面,他的脸颊泛起红润。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甚至有些湿润,而女孩的眼神中则洋溢着钦佩的情感。“你刚才的动作真快,”她叫道,“要是我也能这么快就好了。你真勇敢!”

约瑟夫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他才十五岁,即便是经验老到的人,面对如此热忱的赞美,也不好回应。而且那个男人也不等他开口,“了不起,”黑衣人说道,“了不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敏捷的一跃而起。”黑衣人说完直眨眼睛,就好像阳光晃到他的眼睛。“这没有什么。”约瑟夫结结巴巴地说,“在乌克兰,我经常把打架的狗分开。”说这话,又感觉听起来像是吹牛,于是赶快补充了一句,“那里的男孩都是这样。”“你从乌克兰来?”黑衣人对约瑟夫产生了兴趣,“你怎么离开家乡这么远?”“鞑靼人,或者是哥萨克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我们已经在马车上旅行了两个多星期了,但来到这里发现我们还是无家可归。爸爸有亲戚在克拉科夫,但房主死了,其他人也都离开了。”“你的家人在哪儿?”“在市场里。”“嗯,”黑衣人喃喃自语道,“无家可归,在市场里。你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男孩摇摇头。“我想我爸爸会给我们找个地方当避难所。”他最后说道,“他正在想办法……”男孩有点吞吞吐吐,他想起来他被告知绝对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提起他们的困境,尽管女孩盯着他的眼睛看,十分善意友好。

事情有些蹊跷,黑衣人觉得。男孩显出很高的才能,他的言谈不可挑剔。他刚才的行为十分高尚,冒着被猛兽的牙齿咬住喉咙的危险救了他们。

黑衣人低头看着男孩说道:“你给了我们很大的恩惠,让我侄女避免了严重的伤害;你愿不愿意去我家,离这里不远,详细说说你的情况,看看我们……”

男孩的脸红了。“不!”他说,“我不需要报答,我这么做……”

女孩抓住了他:“你误解了我叔叔的意思。他只是说,我们住得很近,你干吗不到我家坐坐,休息一下,再回去找你的家人呢。”“不好意思。”男孩赶紧说。

虽然这两个孩子已经到了眼看就要变成大人的年龄了,但黑衣人听到他们过于严肃的措辞,还是不禁笑了起来。在有些省份,女孩子到了十四五岁就被认为长大成人了,甚至已经被嫁出去了。那个年纪的男孩也经历到生活中艰难的一面,战争、纠纷以及各种暴行。“我会跟你们去。”男孩子吻了黑衣人的袖口,他在家一直被教育要这样做。

他们向左转,经过方济各教堂,然后右拐走了一小段路,再向左拐,走进了那个时代最奇妙的大街。

这是鸽子大街,聚集着全欧洲最著名的学者、炼金术士、巫师、学生,还有医生、兄弟会成员、七艺硕士,诸如此类的人。在大街的最末端、城墙根的地方,聚集着许多肮脏的住所,那里曾经是犹太人的隔离区,从世界各地逃来的犹太人在这里寻求庇护。那里一度极端贫苦,现在犹太人都搬到属于自己的城市中去了,河对岸的卡齐米日城,他们留下的住宅简直不适合人居住。这些房子已经年久失修,基本上都是用木头修建的,前面临街的墙壁有时会用水泥或砂浆砌一些砖头。上层通常是悬吊式的,屋顶没有瓦片,也没有木瓦,都是用散开的木板钉在适当的位置,简单地遮盖一下。摇摇晃晃的楼梯外挂在建筑物上,从临街或者庭院中伸向房子的第三层或第四层,而一户贫病交加的人家,可能就被随意丢弃在这一楼层里。

小偷和杀人犯白天在这里藏匿,成群结队的不法之徒在地下室、阁楼或他们的其他巢穴中出没。1407年的一场大火,席卷了整条鸽子大街和圣安大街,很多这类不受欢迎的地方被付之一炬。但不幸的是,还是有不少被遗留下来。

大街的另一端通向克拉科夫大学,那里备受人们尊重,大学中的学生和硕士们住在大街的那一带。一座大型的学生公寓坐落在雅格龙斯卡与鸽子大街交会处的街角。许多学生住在这里,也有人选择群居,或跟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因为直到1490年当局才强制规定学生必须居住在大学校园内的建筑里。

克拉科夫大学里每个学院的声誉,以及在那里教书的教师的名声,不仅吸引真正的大学生,也吸引着社会上靠自己才艺生活的各个阶层、各个年龄段的人——算命师、占星师、魔法师、看手相的人、江湖术士、巫师,以及永远蔑视各种法律权威的骗子,他们在鸽子大街的某个地方,都能找到合适的住处。

在临街的房间里,在背街的厨房里,他们都可以进行交易。自称是占星家的人,通过观察星宿来给那些轻信他们的人预测命运:他们给来咨询爱情的村姑许诺幸福,给心惊胆战的商人预言灾难,好让他们破财免灾。他们欺骗、抢劫,面对挑衅就会动手杀人,许久以来他们让这条街道臭名昭著。给这些江湖术士伎俩第一次沉重打击的是尼古拉·科彭尼克,他更出名的一个名字是哥白尼。许多年后,当现在还是孩子的约瑟夫·沙尔内斯基已经变成一位老人的时候,哥白尼在望远镜被发明之前,就用简陋的设备向人们证实了天体,在天空中运行的恒星和行星,严格遵守明确而固定的法则,这些法则仅仅源于宇宙的造物主,而与任何个人的命运毫不相干。

大街上所有来去匆匆的男人,跟小女孩的监护人一样都穿着长袍,只是每个人长袍的样式不一。有些是教士袍,前面不开口,带领子的;有些是前面开襟,像主教袍一样有大袖子;有些是蓝色的,有些是红色的,有些是绿色的。约瑟夫还看见一件貂皮袍子,上面有很重的黄金链子,链子下端坠着巨大的水晶十字架。

他们经过一所房子,房子由木头和石头建成。敞开的大门前聚集着一群身着朴素的黑长袍的年轻人,街上人穿的袍子都显得比这些黑长袍华丽。这群年轻人正在激烈地辩论,女孩的监护人告诉约瑟夫和那个女孩,他们正在讨论恒星的运行。一方认为天穹上的星星在一百年间是偏向西方运行的,另一方认为(得到了来自西班牙的老阿方斯安算表的支持)星星的运行从来不会偏向某一个方向。

他们穿过这群人,来到一座房子前面,房子前面的外墙是石质的。房子的大门跟街道有一段距离,门的两侧各有一个突出的墙垛子,这种设计似乎是要提醒居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主人,出门前先仔细观察一下左右的情况——这种提醒在夜晚并非是多此一举的。房子上面的窗户不仅有木质的百叶窗,可以像门那样开关,窗户外面还有铁条。黑衣人从长袍的下摆中取出一把很大的黄铜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中,使劲转动,门被打开了。他们跨过一道小木板做的门槛,通过一条黑咕隆咚的走廊,进入了露天的庭院。院子的尽头是修道院的一道外墙,墙上没有门窗。右边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左边立着摇摇欲坠的木板楼,有四层那么高。有一架木楼梯倚靠在外墙,通向二层和三层的房间,楼梯由一根垂直的木柱支撑固定着。院子中间有一口古老的水井,井上有辘轳,下面垂着的井绳吊着一个木桶。

他们一行人顺着楼梯向上爬,约瑟夫的身子稍微晃了一下,这让他有一种头晕的感觉,他紧紧扶住墙,生怕整个楼梯垮下来。黑衣人看见男孩这个突然的动作,冲他笑了笑,示意楼梯是足够安全的。他们爬上了第一层,过了第一层,又接着向第二层爬去。最后他们停了下来,黑衣人又从长袍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次的钥匙小一些。

他们进了第三层楼的房间,进门的时候,约瑟夫发现这栋建筑还有第四层,但是楼梯只到三层。第四层可能是一个阁楼或者储藏室,有把贴墙放的梯子可以爬上去。从第三层楼梯的平台上到房间门口,还有几级台阶,让约瑟夫惊奇的是,这几级台阶竟然都是金属做的!根据大门的形状和大小,约瑟夫推测这里原本是窗户,后来改成了入口,此后又在入口的右边墙上凿了一个窗户,用来采光。他们很快就进了黑衣人和女孩住的公寓,约瑟夫没有时间研究阁楼了;这个阁楼在很多地方很令人费解,这引起了约瑟夫的兴趣。

这个屋子不通风,光线也差,但摆设却不算差。墙上有挂毯,地板上有几把橡木大椅子,一张笨重的桌子放在屋子中央,还有几只大箱子,以及一个餐具柜,柜子里的银器闪闪发光。

女孩跑过去打开百叶窗,一束阳光透过无数玻璃小方框射进屋子里。她迅速地在约瑟夫和黑衣人面前分别摆上一个不大的高脚杯,倒上葡萄酒;然后在他们座位前面的桌子上放了几块碎面包。他俩都吃了起来,约瑟夫尤其吃得狼吞虎咽,尽管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饥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故事了。”黑衣人对约瑟夫说道。

约瑟夫简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重点强调了他和他父母今天早晨到达克拉科夫后,找不到落脚地方的困境。

黑衣人很仔细地听,当约瑟夫说完后,黑衣人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我想我有办法了,”黑衣人说,“你等我一会儿,在这里随便吃点茶点吧。我马上就回来。”

他走出屋子,匆匆下楼,去楼下的一个房间。

女孩把自己的椅子挪到约瑟夫跟前,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我叫约瑟夫·沙尔内斯基。”“约瑟夫,”女孩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是艾茨贝塔。”“我爸爸叫安德烈·沙尔内斯基。”约瑟夫接着说,“我们住在乌克兰的黑土地上,几乎是离群索居的,最近的邻居也在六十里外。我们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哥萨克人和鞑靼人,因为我爸爸对他们都很好。所以不久前我们家以前的佣人、一个友好的鞑靼人,告诉我们说我们将会遇到危险,我们都感到很惊讶。虽然我爸爸听到这个消息笑了起来,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把那个鞑靼人拉到一边,私下谈了很长时间。我爸爸并没有把恐惧表现出来,我们依旧待在自己的房子里,以至于不久我和妈妈就把这件事完全抛在脑后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在睡觉前,妈妈正在做一些针线活,从房间一角瞥见窗外有个男人正在向屋子里窥探。妈妈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他不是我们家或是附近哪个领地的农奴;这张脸显得十分邪恶,妈妈立刻大叫起来,警告我们所有的人。”“是吗?”女孩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那天晚上,爸爸来到我的卧室,让我赶紧起床穿上衣服,在很短的时间内,爸爸就让我和妈妈从房子后面的门溜出去,那个后门平常都是用钉子封死的,我从来没有见它打开过。在门后面,我们有一个地道,就像一个洞穴,我们匍匐前进,直到远处我们家另一处住所的马棚,那里有一辆已经套好两匹马的马车。爸爸显然对我们并不知道的危险做了应对的准备,以防意想不到的事情伤害到我们。”“现在你知道是什么危险了吗?”“不,我还没有说到最奇怪的部分呢。我和妈妈爬进马车的车厢,里面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爸爸站在马棚的角落里,奋力挥舞着叉子,挑开覆盖在一堆蔬菜上的树枝树叶。我以为爸爸要把这堆蔬菜都带到马车上作为食物,但让我吃惊的是,他却只挑了一个。”“拿了什么?”“一个南瓜。”“一个南瓜!这是为什么呀?”“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十天之后,当马车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之后,爸爸也不让动这个南瓜。在我们旅行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今天清晨,有个显然从乌克兰就一直跟踪我们的男人出价同等重量的黄金来买这个南瓜,但是我爸爸拒绝了。”“你认识那天晚上你妈妈看见的那个人吗?”“我不认识。事后证明我爸爸带着我们赶紧悄悄逃走是明智之举。因为几天之后,我们在一个村庄停下来,让两匹马休息休息;我们看见一个邻居骑着马,从我们家乡的方向过来。我们离开后的第二天,他经过了我们家。他告诉我们,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焚毁,那片土地就像爆发过战争,小麦都被踩倒了,粮食都被烧掉,到处都是千疮百孔,入侵者好像在寻找什么隐匿的宝藏。”“你爸爸现在还留着那个南瓜?”“我爸爸妥善地保管着它——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愿卖掉它换得同等重量的黄金。但是我想我爸爸肯定不乐意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过我信任你能够保守秘密。现在你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吧。你叫他叔叔的这个人,真是你爸爸的兄弟吗?”“是的,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死于城里流行的瘟疫,他是大学中的文艺硕士,很伟大的学者。”女孩自豪地说,“他的名字是尼古拉斯·克罗茨,他的炼金术在大学中享有盛誉,他是最棒的一位。他不是教职人员,虽然他是很好的基督徒,但他像很多其他人一样,探索他这门技艺中的秘密。”

这位学者——炼金术士突然出现在门口,冲着他们微笑。“我刚刚去确认了一下,”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如果你父亲愿意,你们全家可以住在这栋楼的一个房间里,而且并不需要付多少钱。有个落脚的地方,虽然差一些,但总比露宿强。你的父亲可以卖掉那两匹马——我听说现在马的价钱很高——他可以先把日子过下去,直到他找到工作,除非……”他补充道,“他觉得这里太简陋了。”“绝对不会。”男孩急切地说,“我爸爸听到能有屋子住的消息肯定会特别高兴,因为经过从乌克兰到这里的长途跋涉,我妈妈已经很疲倦了。我恨不得马上去告诉他这个消息。但你的话当真吗?”

艾茨贝塔从她的座位上一跃而起:“你只要相信我就会相信他,不用犹豫。”

炼金术士用他长长的手臂去拥抱女孩,手臂上戴着长长的黑袍袖,在约瑟夫看来就像是一只大乌鸦用它的一对翅膀围住了女孩,女孩笑着从他怀里躲开了。“赶快去告诉你的家人。”女孩支使约瑟夫,“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还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妈妈呢。如果我能够让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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