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校评注古文观止(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9 13:4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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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楚材,吴调侯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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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评注古文观止

精校评注古文观止试读:

出版说明

《古文观止》是清代康熙年间吴楚材、吴调侯二人合编的一部古文选本,上起春秋战国,下迄明朝末年。编者从汗牛充栋、浩如烟海的经史文集中,共遴选出历代古文二百二十篇,编成十二卷。

本书入选的文章,以散文为主,兼及骈文辞赋,大都是历史上广为流传、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体裁多样,内容丰富,风格各异,能从不同的角度反映出我国古文变化发展的基本面貌。由于本书中的绝大部分文章选择精当,篇幅适中,深浅适宜,雅俗共赏,极便于文言文的阅读与提高,故而问世三百年来,风行海内。时至今日,《古文观止》仍然备受读者的青睐,其声名之隆、影响之大,是其他同类选本无法比拟的。各种版本的《古文观止》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成为人们学习欣赏古文入门必备的读物。

本次出版的《精校评注古文观止》,是由近人王文濡为吴氏合编的评注原著所作的精校整理本。这个本子不同于目前流行以译注为主,或辅以简单说明的常见版本;而是用夹注评点的形式,逐段分析文章的微言大义,梳理文章的结构章法,或揭示每篇文章的主旨,间或点出文章写作的要领及艺术特色。同时又以精准简洁的语言疏解文中的疑难字词,扫清阅读障碍,其特点是言简意赅,详而不繁,极便于读者深入理解欣赏古文的笔法和含义。书前另有作者小传,可供阅读参考。

本书曾由中华书局初版于1937年,以后多次重版,受到读者的欢迎。现予以重印,除将眉批移在每篇的篇末,对全书标点进行规范统一,并改正少数文字讹误外,其余一仍其旧。中华书局编辑部2018年1月

原序

古文宜选乎?曰:“无庸也!”琳琅触目,美不胜收,则选尚已。古文至今日,操选政者,代有其人,骎骎乎有积薪之叹矣!尚宜选乎?曰:“无庸也!”详略互见,醇疵错陈,则选又尚已。且余两人非敢言选也,集焉云耳!集之奈何?集古人之文,集古今人之选,而略者详之,繁者简之,散者合之,舛错者厘定之,差讹者校正之云尔。盖诸选家各有精思深意,以抉古人之奥,读之者取此置彼,则美者或遗,一概观览,则劳于睹记,此余两人所以汇而集之也。至于考订之下,偶有所得,则亦谨附之,以备参究,不敢雷同附和,以取讥于大雅。若夫声音之间、点画之际,诸家或以为无益于至义而忽之,而不知童子之所肄习,终身勿能忘;况考试之时,一有不合,即遭摈斥,可不慎欤?余两人之从事于兹也,有年矣!兢兢焉一义之未合于古,勿敢登也;一理之未慊于心,勿敢载也;一段落、一钩勒之不轨于法度,勿敢袭也;一声音、一点画之不协于正韵,勿敢书也。山居寂寥,日点一艺以课子弟,而非敢以此问世也。间有好事者有所许可,辄手录数则以去,乡先生见之者,必曰:“诸选之美者毕集,其缺者无不备,而讹者无不正,是集古文之成者也,观止矣!宜付之剞劂,以公之于世。”余两人默然,相视良久,曰:“唯唯!弗敢当,弗敢当!诚若先生言,抑亦何敢自私。”退而辑平日之所课业者若干首,付诸梓人,以请政于海内君子云。

康熙戊寅仲冬山阴吴乘权楚材、大职调侯氏题于尺木堂

小传

左丘明,周鲁太史。孔子修《春秋》为素王,丘明为素臣,述夫子之志而作传,是为《左氏春秋》。又作《国语》,司马迁云“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是也。又按左氏,丘明名,相传为左史倚相之后,亦有以左丘为复姓者。

公羊高,周齐人,子夏弟子。作《春秋传》,四传至其玄孙寿,与弟子胡母子都录为书,汉何休作解诂,其书遂大传。凡言《春秋》者,《公羊》与《穀梁》合称二传,为公穀派。

穀梁赤,周鲁人,子夏弟子,传《春秋》。按唐杨士勋《穀梁传疏》云:穀梁子名淑,字元始,一名赤。《孝经序》正义引《七录》作名俶。

檀弓,周鲁人,姓檀名弓,以其讥仲子舍適孙而立庶,为善于礼者,故以名篇。

李斯,楚上蔡人,从荀卿学,西仕于秦。始皇既定天下,斯为丞相,定郡县制,下禁书令,变籀文为小篆。二世时,为赵高所诬,腰斩咸阳市。

刘向,字子政,汉楚元王之四世孙。初为谏大夫,宣帝招选名儒材俊,向以通达能属文与焉。尝裒合战国诸人所记时事并为一编,名《战国策》。又辑屈原、宋玉、景差诸赋,附以贾谊、淮南小山、东方朔、严忌、王褒诸作,及向自作《九叹》为《楚词》十六篇。

司马迁,字子长,汉夏阳人。官至太史令。作《史记》百三十篇,序事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刘向、扬雄皆称之为良史之才。

汉高帝,姓刘名邦,字季,丰人。秦二世立,起兵于沛,自立为沛公。入咸阳,破项羽于垓下,五年即帝位,在位十二年崩。

汉文帝,名恒,高帝之中子,初立为代王,及吕后崩,大臣诛诸吕,迎立为帝。在位二十三年崩,谥文。

汉景帝,名启,文帝长子,节俭爱民,有文帝之风,故史以文景并称。在位十六年崩,谥景。

汉武帝,名彻,景帝中子,承文、景之业,兴学崇儒,开边拓土,称为雄主。在位五十四年崩,谥武。

贾谊,汉洛阳人。文帝召为博士,累迁至大中大夫,为大臣所忌,出为长沙王太傅;又拜梁王太傅而卒,年三十三。著有《新书》。

晁错,汉颍川人。学申韩刑名,以文学为太常掌故。文帝时,为太子家令。景帝时,迁御史大夫;请削诸侯封地,以尊京师。吴楚七国反,藉口诛错,帝卒用爰盎策,杀之。

邹阳,汉临淄人。景帝时,与枚乘、严忌仕吴,以文辨知名。吴王有邪谋,上书谏,不听,去之梁;从孝王游,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谮之,下狱,上书自陈,王出之,待为上客。

司马相如,字长卿,汉成都人。景帝时,为武骑常侍,以病免;武帝时,召为郎,通西南夷有功,寻拜孝文园令,病免。工文词,有《子虚》《上林》《大人》等赋,汉魏六朝人多仿之。

李陵,字少卿,汉成纪人,广之孙也。武帝时为侍中,善骑射,爱人下士,帝以为有广之风,拜骑都尉,使击匈奴。以五千众自当一队,兵败力竭而降,事闻,上怒,族其家。

路温舒,字长君,汉巨鹿人。初为狱小吏,因学法令,转为狱史。昭帝时守廷尉史。宣帝时,上书言尚德缓刑,帝嘉纳之,累迁临淮太守。

杨恽,字子幼,汉华阴人。宣帝时,官至中郎将,后以事失爵,家居治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友人孙会宗以书戒之,恽报书,辞语怨怼。宣帝见而恶之,当恽大逆无道,坐腰斩。

汉光武帝,名秀,字文叔,蔡阳人,高祖九世孙。王莽篡立,帝起兵舂陵,大破之于昆阳。及莽诛,即帝位,定都洛阳。在位三十三年崩,谥光武。

马援,字文渊,后汉茂陵人。建武中,拜伏波将军,后以征交阯功,封新息侯。卒于军,建初中谥忠成。

诸葛亮,字孔明,蜀汉阳都人。隐于隆中,先主三顾乃出。先主即位,策为丞相,建兴初封武乡侯。屡出师北伐,后以疾卒于军,谥忠武。有《诸葛武侯集》。

李密,字令伯,晋武阳人。事祖母以孝谨闻。武帝时,征为洗马,及迁汉中太守,自以失分怀怨,免官卒。

王羲之,字逸少,晋会稽人。仕为右军将军会稽内史。善草隶,为古今冠。卒年五十有九。

陶潜,一名渊明,字元亮,晋鄱阳人。尝为彭泽令,旋弃之。好饮酒,游观山水。元嘉四年卒,世号靖节先生。有《陶集》十卷。

孔稚珪,字德璋,南齐山阴人。少有美誉,高帝召为记室参军。永元元年,为都官尚书。

魏征,字玄成,唐曲城人。初事太子建成,太宗时拜谏议大夫,转秘书监,进知门下省事。犯颜敢谏,凡上二百余奏,皆极剀切。封郑国公,卒谥文贞。

骆宾王,唐义乌人。七岁能赋诗。工文章,为初唐四杰之一。武后时,数上书言事,除临海丞,弃官去。徐敬业起兵,为草檄讨武后,敬业败,亡命不知所之。中宗时,诏求其文,得数百篇。有《骆丞集》。

王勃,字子安,唐龙门人。六岁善文词,与卢照邻、骆宾王、杨炯齐名,号四杰。后渡海溺死,年二十九。有集三十卷行于世。

李白,字太白,唐人,生于蜀之青莲乡,号青莲居士。天才英特,贺知章见其文,叹为谪仙,言于玄宗,供奉翰林,甚见爱重。代宗立,以左拾遗召,而白已卒。所为诗高妙清逸,与杜甫并称。有《李太白集》。

李华,字遐叔,唐赞皇人。擢进士弘词科,天宝间官监察御史,为权幸所嫉,后去官隐山阳,晚事浮图法,不甚著书,文辞绵丽,少宏杰气,时谓不及萧颖士。有《李遐叔文集》。

刘禹锡,字梦得,唐中山人。以进士登博学弘词科,累官至集贤殿学士。出为苏州刺史,迁太子宾客。元和初,以党王叔文被贬。工诗文,有《刘宾客集》四十卷。

杜牧,字牧之,唐万年人。善属文,第进士,历殿中侍御史。会昌中,迁中书舍人。诗情致豪迈,人号为小杜,以别于杜甫。有《樊川集》二十二卷。

韩愈,字退之,唐昌黎人。由进士累官刑部侍郎,宪宗迎佛骨,上表极谏,贬潮州刺史,寻改袁州。召拜国子祭酒,转吏部侍郎。卒赠礼部尚书,谥文。宋元丰中追封为昌黎伯。

柳宗元,字子厚,唐河东人。少精敏绝伦,为文卓伟精致,第进士,中博学弘词,拜监察御史。坐王叔文党,贬永州司马,徙柳州刺史,为文益进,世号柳柳州。有《柳先生文集》《外集》《龙城录》。

王禹偁,字元之,宋巨野人。九岁能文,太平兴国进士,为右拾遗,累迁翰林学士,遇事敢言,以直躬行道为己任。著有《小畜集》《集议》《五代史阙文》《诗集》。

李格非,字文叔,宋济南人。第进士,累官礼部员外郎。工词章,尝言文不可苟作,诚不著,则文不能工。又矫时弊,留意《经学》。著《礼记说》数十万言。

范仲淹,字希文,宋吴县人。举祥符进士,尝言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仁宗时,与富弼同率兵拒西夏,旋召拜枢密副使,进参知政事,卒谥文正。

司马光,字君实,宋夏县人。熙丰间,官端明殿大学士,极言安石新政之不便。哲宗立,擢为左仆射。卒谥文正,赠温国公。著有《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及《传家集》《家范》《稽古传》《涑水纪闻》等书。

钱公辅,字君倚,宋武进人。第进士,为集贤校理。英宗即位,陈治平十议,旋以事坐谪。神宗立,拜天章阁待制,以忤王安石,出知江宁府,徙扬州,改提举崇福观卒。

李觏,字泰伯,宋南城人。博识能文,举茂才异等。皇祐初,范仲淹荐为试太学助教。嘉祐中,历太学说书卒,学者称盱江先生。著有《退居类稿》《皇祐续稿》等书。

欧阳修,字永叔,宋庐陵人。与进士甲科,出知滁州,旋拜翰林学士,参知政事,以太子少师致仕,卒谥文忠。著有《唐书》《五代史》《归田录》《集古录》,及诗文集、诗话等书。

苏洵,字明允,号老泉,宋眉州眉山人。年二十七,始发愤为学。与二子轼、辙俱擅文名,时称三苏。有《嘉祐集》十六卷、《谥法》四卷行世。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洵长子。弱冠试礼部,欧阳修擢置第二,累官翰林学士,兵部尚书,卒谥文忠。为文浑涵光芒,雄视百世。有集一百五十卷。

苏辙,字子由,号颍滨,又号栾城,洵次子,轼弟。与轼同登进士科。王安石行青苗法,力陈不可,出为河南推官。徽宗朝,以大中大夫致仕,卒谥文定。有《栾城集》。

曾巩,字子固,宋南丰人。嘉祐间举进士,历知齐、襄、洪、福、明、亳、沧等州,后为中书舍人。文章与欧阳修齐名,世称南丰先生。著有《元丰类稿》。

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宋临川人。少好读书,工为文,擢进士上第。神宗朝,拜同平章事,封荆国公,卒谥文。有《临川集》一百卷。

宋濂,字景濂,明浦江人。元末入龙门山,著书逾十年,太祖召见,除江南儒学提举,诏修《元史》,充总裁官。学者悉称为太史公。有《宋学士全集》三十六卷。

刘基,字伯温,明青田人。元末进士。明初,召至金陵,陈时务十八策,屡从征伐有功,授太史令,累迁御史中丞,兼弘文馆学士,封诚意伯。著有文集二十卷。

方孝孺,字希直,一字希古,明宁海人。洪武间授汉中教授。建文即位,召为文学博士。靖难兵起,文皇欲令草诏,哭骂不屈,磔之于市。福王时,追谥文正。

王鏊,字济之,明吴县人。成化间乡会试皆第一。弘治时,历侍讲学士,正德初进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卒谥文恪。著有《姑苏志》《震泽集》《震泽长说》《春秋词命》《史余》。

王守仁,字伯安,明余姚人。弘治间进士。正德时,巡抚南赣,讨平宸濠。卒谥文成。有《王文成公全书》。

唐顺之,字应德,明武进人。嘉靖中会试第一,以兵部郎中视师浙江,屡破倭寇,擢右佥都御史。于学无所不窥,为文汪洋纡折。著有《荆川集》,学者称荆川先生。

宗臣,字子相,明扬州人。嘉靖进士,由吏部考功郎,历稽勋员外郎。文章与王世贞、李攀龙相切磨,为嘉靖七子之一。卒年三十六。有《宗子相集》。

归有光,字熙甫,明昆山人。九岁能文,弱冠尽通五经三史诸书。累试不第,授徒安亭江上,称震川先生。晚成进士,授长兴县,大学士高拱引为南京太仆丞,留掌内阁制敕房,修《世宗实录》。著有《震川文集》行世。

茅坤,字顺甫,号鹿门,明归安人。嘉靖进士。善古文,又好谈兵,官广西兵备佥事,迁大名副使,旋落职归。著《白华楼藏稿》《续稿》《玉芝山房稿》《耄年稿》《史记钞》《浙省分署纪事本末》等书。

王世贞,字元美,号弇州山人,明太仓人。嘉靖进士,官至南京刑部尚书。著有《弇山堂别集》《弇州四部稿》《读书后》《觚不觚录》等共数百卷。

袁宏道,字中郎,明公安人。万历进士,官至稽勋郎中。诗文多主妙悟。著有《瓶花斋杂录》《袁中郎集》,及《萧碧堂》《破研斋》诸集。

张溥,字天如,明太仓人。崇祯进士,以葬亲乞假归,遂不复出。曾倡复社,以继东林,声势大盛,执政恶之,几得祸。著有《史论》等书。—— 卷一 ——周文郑伯克段于鄢隐公元年 左 传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初者,叙其始也。郑,姬姓国,武公名掘突。申,姜姓国,武姜者,姓姜而谥武也。生庄公及共恭叔段。共,国名,段奔共国,故名共叔。庄公寤生,寤,犹苏也;寤生,言生之难,绝而复苏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命名奇。遂恶乌故切。之。一遂字,写尽妇人任性情况。爱共叔段,欲立之。亟器请于武公,公弗许。恶庄公,而因爱段,欲立为太子;亟请者,不一请也;庄公蓄怨,非一日矣。〇以上叙武姜爱恶之偏,以基骨肉相残之祸。

及庄公即位,为去声之请制。制邑最险,姜请封段。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言制乃岩险之邑,昔虢叔居此,恃险灭亡。他邑则唯命是听。〇庄公似为爱段之言,实恐段居制邑,太险难除。他邑虽极大,谅不若制邑之险,适可以养其骄而灭除之。他邑唯命,四字毒甚。请京,京邑最大,姜请封段。使居之,谓之京城大泰叔。邑大可以养骄,而不除亦必易制,故使居之。大叔者,张大其名,所以张大其心也。〇庄公处心积虑,主于杀弟,封邑之始,已早计之矣。祭债仲郑大夫。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邑有先君之庙,曰都;城方丈,曰堵;三堵曰雉;雉长三丈,高一丈,言都城不可过三百丈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同三国之一,侯伯之国,其城长三百雉。大都,三分其国之一,不过百雉也。中省都字。五省国字。之一,中都,五分其国之一,不过六十雉也。小九之一。小都,九分其国之一,不过三十三雉也。今京不度,非制也。京城过于百雉,不合法度,非先王之制。君将不堪!”叔段据有大邑,将为郑害,庄公必不堪也。〇祭仲一梦中人。公曰:“姜氏欲之,焉烟辟同避害?”直称母姜氏,而故作无可奈何语。毒声。对曰:“姜氏何厌平声之有?厌,足也。不如早为之所,或裁抑,或变置。无使滋蔓!万〇滋蔓,滋长而蔓延。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先出蔓字,后出草字,顿挫。况君之宠弟乎?”言向后即欲为之所而不能。〇梦中。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备子姑待之。”毙,败也。滋蔓自多行不义,则必自败。待之云者,唯恐其不行不义,而欲待其行也。庄公之心愈毒矣,而祭仲终未之知也。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鄙,边邑。贰,两属也;段命西北二边之邑,两属于己,果行不义也。公子吕郑大夫,字子封。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国不堪使人有携贰两属之心,君将何以处段?欲与大叔,臣请事之;先拗一笔。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无使郑国之民,生他心也。〇子封又一梦中人。公曰:“无庸,将自及。”言无用除之,将自及于祸。〇庄公实欲杀弟,而曰自毙,曰自及,故为段自作自受之语。毒甚。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廪延,郑邑,前两属者,今皆取以为己邑。直至廪延,所侵愈多也。子封曰:“可矣!可正段罪。厚将得众。”厚,地广也。前犹贰己,故云生心;今直收贰,故云得众。〇梦中。公曰:“不义不昵,银入声厚将崩。”昵,亲近也。不义于君,不亲于兄,非众所附,虽厚必崩。崩者,势如土崩,民逃身窜,直至灭亡,较自毙自及,更加惨毒矣,而子封终未之知也。

大叔完聚,完城郭,聚人民。缮甲兵,缮,治也。具卒乘,去声〇步曰卒,车曰乘。将袭郑,掩其不备曰袭。〇段至此,不义甚矣。然庄公平日处段,能小惩而大戒之,段必不至此。段之将袭郑,庄公养之也。夫人武姜将启之。启,开也。言欲为内应。〇妇人姑息之爱,不晓大义,故欲启段。使庄公平日在母前,能开陈大义,动之以至情,惕之以利害,夫人必不至此。夫人之启段,庄公陷之也。公闻其期,闻其袭郑之期也。〇祭仲不闻,子封不闻,何独公闻?盖公含毒已久,刻刻留心,时时侦探,故独闻之也。曰:“可矣!”三字写庄公得计声口,与上可矣句紧照;言这遭才好伐了。郑庄公蓄怨已久,到此尽情发露,不觉一句说出来。命子封帅率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烟〇鄢,郑邑名。公伐诸鄢。既命子封伐诸京,公又自伐诸鄢,两路夹攻,期在必杀。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叙段事止此。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经文。下释经也。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庄公养成弟恶,故曰失教。郑志者,郑伯之志,在于杀弟也。〇郑志二字,是一篇断案。不言出奔,难之也。段实出奔,而以克为文,明郑伯志在杀段,难言其奔也。〇释经止此,下遥接前文再叙。

遂寘同置姜氏于城颍,寘,弃也。城颍,郑地。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黄泉,地中之泉也。立誓永不见母,将前日恶己爱段之忿,一总发泄,忍哉!既而悔之。悔誓之过,是天性萌动。〇无相见也以上,纯是杀机;颍考叔以下,纯是太和元气。既而悔之一句,是转杀机为太和的紧关。颍考叔郑人。为颍谷封人,时为颍谷典封疆之官。闻之,闻公之悔也。有献于公。或献谋,或献物。公赐之食,食舍捨肉。食而舍肉,挑其问也。公问之,公问何故舍肉不食。对曰:“小人有母,只四字,妙甚!直刺入心。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去声之。”善于诱君,使之自然心动情发。公曰:“尔有母遗,繄衣我独无!”繄,语助也。〇哀哀之音,宛然孺子失乳而啼,非复前日含毒恶声。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佯为不知,妙。公语去声之故,公语以誓母之故。且告之悔。且告之追悔无及之意。对曰:“君何患焉?黄泉之誓,何足患焉!若阙掘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隧,地道也。掘地使及黄泉,为地道以见母,便是相见于黄泉。谁以此说为背誓也?〇天大难事,轻轻便解。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洛也融融。”赋,赋诗也。大隧二句,公所赋诗辞。融融,和乐也,则知其前之阴毒矣。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异〇大隧二句,姜所赋诗辞。泄泄,舒散也,则知其前之隐忍矣。〇从前一路刻毒惨伤之心,俱于融融泄泄四字中消尽,摹写生色。遂为母子如初。叙姜氏止此。〇初字起,初字结。

君子曰:左氏设君子之言,以为论断也。“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去声及庄公。拈爱字妙!亲之偏爱,足以召祸;子之真爱,可以回天。《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诗·大雅·既醉篇》:言孝子之心无穷,又能以己孝感君之孝,而锡及其畴类也。其颍考叔纯孝之谓乎!〇引《诗》咏叹作结,意致冷然。

郑庄志欲杀弟,祭仲、子封诸臣皆不得而知。“姜氏欲之”,“焉辟害”,“必自毙”,“子姑待之”,“将自及”,“厚将崩”等语,分明是逆料其必至于此,故虽婉言直谏,一切不听。迨后乘时迅发,并及于母,是以兵机施于骨肉,真残忍之尤。幸良心忽现,又被考叔一番救正,得母子如初。左氏以纯孝赞考叔作结,寓慨殊深。周郑交质隐公三年 左 传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父子俱秉周政。王贰于虢,王病郑之专,欲分政于虢公。郑伯庄公。怨王。贰与怨,俱根心上来,伏下信不由中。王曰:“无之。”只用无之二字支吾,全是小儿畏扑光景。故周郑交质。至〇质,物相质当也。君权替,臣纪废,自此极矣。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平王子名狐,郑公子名忽。〇先言王出质,而后言郑出质者,明郑伯逼王立质毕,而后聊以公子塞责,是恶平王先与人质也。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畀,与也。将者,未决之辞,却为郑庄窥破。故王以三月崩,而祭足以四月寇,言其疾也。四月,郑祭债足即祭仲。帅率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温,周邑名。成周,在今洛阳县。〇书温又书成周者,四月犹温,秋则径入成周。写郑庄之恶,不唯无君,直是异样惨毒。周郑交恶。如字〇叙事止此,下皆左氏断辞。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一句喝倒交质之非。明恕而行,要平声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去声之?明则不欺,恕则不忌,所谓由中之信也。言本明恕而行,又以礼文,彼此要结,虽不以子交质,谁能离间之也。苟有明信,推开一步说。涧、溪、沼、沚之毛,山夹水曰涧,水注川曰溪。方池曰沼,小渚曰沚。毛,草也,即下文所谓菜也。、蘩、蕰藻之菜,,大萍也。蘩,白蒿也。蕰藻,聚藻也。皆生于涧、溪、沼、沚,可以为菜者。筐、筥、举锜、技釜之器,方曰筐,圆曰筥,皆竹器。有足曰锜,无足曰釜,皆鼎属。潢黄汙、行潦之水,潢汙,停水也。行潦,道上无源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荐,祭也。羞,进也。〇以上七句,言至薄之物,犹可藉明信以为祭祀燕享。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此通言凡结信者,不得用质,非专指周郑也。〇上言要之以礼,此又言行之以礼,全是恶周郑交质之非礼也。《风》有《采蘩》《采》,《雅》有《行苇》《泂迥酌》,《采蘩》《采》,《国风》二篇名,义取于不嫌薄物;《行苇》《泂酌》,《大雅》二篇名,《行苇》篇,义取忠厚,《泂酌》篇,义取虽行潦可以供祭。昭忠信也。”此四诗者,明有忠信之行,虽薄物皆可用也。〇引《诗》作结,以蘩、、苇、酌等字,与涧、溪、沼、沚十六字相映照,而仍以“忠信”字关应“信不由中”,风韵悠然。

通篇以“信”、“礼”二字作眼。平王欲退郑伯而不能退,欲进虢公而不敢进,乃用虚词欺饰,致行敌国质子之事,是不能处己以信,而驭下以礼矣。郑庄之不臣,平王致之也。曰周郑,曰交质,曰二国,寓讥刺于不言之中矣。石碏谏宠州吁隐公三年 左 传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东宫,太子宫也。得臣,齐太子名。〇叙庄姜与太子同母,表其所生之贵也。与下嬖人紧照。美而无子。美于色,贤于德,而不见答,终以无子。〇四字深妙。卫人所为去声赋《硕人》也。《硕人》,《国风》篇名。国人以庄姜美而不见答,故作《硕人》之诗以闵之。〇引证冷隽。又娶于陈,曰厉妫,规生孝伯,蚤死。其娣弟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妫,陈姓。厉、戴皆谥也。妻之妹从妻来者曰娣。桓公虽非正出,然为正嫡所子,自然当立。〇庄姜以为己子,应无子句。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庄公嬖妾生子,名曰州吁,贱而得幸曰嬖。有宠而好去声兵。母嬖故有宠,宠字是一篇主脑,伏下六逆祸根。公弗禁,以宠故弗禁。庄姜恶乌故反。之。纵其好兵,必致祸,故恶之。〇以上叙庄姜贤美而不见答,所宠者乃嬖人之子州吁。卫国之祸,自此始矣,以起下文。石碏鹊〇卫大夫。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方,矩则也。《易》曰:义以方外。纳,使之入也,邪者义之反,指好兵言。骄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骄奢淫佚,乃邪之所自起。而所以有此四者,由宠禄之过。禄者,宠之实也。〇以上推言宠之流弊,适所以纳子于邪,实非爱子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先拗一笔。若犹未也,阶之为祸。不定其位,势必缘宠而为祸。〇四句与欲与大叔数句,笔法相同。夫扶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轸者,鲜去声矣!眕,安重貌。言宠爱而不骄肆,骄肆而能降心,降心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安重,如此者少也。〇此就人常情上,申言所自邪之义,以明州吁之必为祸也。且夫以下推开一步,就庄姜、桓公与嬖人州吁,两两相对说。贱妨贵,以爵言。少去声陵长,掌〇以齿言。远间去声亲,以地言。新间旧,以情言。小加大,以势言。淫破义,以德言。所谓六逆也;此六者,皆逆理之事。君义,臣行,以在国言。父慈,子孝,兄爱,弟敬,以在家言。所谓六顺也。此六者,皆顺理之事。去顺效逆,今宠州吁,其于六逆,则贱妨贵,少陵长,其于六顺,则弟不敬,是去顺而效逆矣。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两祸字,应前阶之为祸。君人以下十六字,一气三转,词意剀切。弗听。庄公不听。

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应弗禁。不可。石厚不听。桓公立,乃老。谓告老致仕。〇夫以石碏之贤,谏既不行于君,令复不行于子,命也夫!其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智矣哉!“宠”字乃此篇始终关键。自古宠子未有不骄,骄子未有不败。石碏有见于此,故以教之义方,为爱子之法,是拔本塞源,而预绝其祸根也。庄公愎而弗图,辨之不早,贻祸后嗣,呜呼惨哉!臧僖伯谏观鱼隐公五年 左 传

春,公将如棠观鱼同渔者。如,往也。棠,鲁之远地。隐公将往棠地,陈鱼而观之。臧僖伯公子。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物,鸟兽之属;讲,习也;大事,谓祀与戎也;材,谓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也;器用,军国之资;举,行也。此言君人之道,以军国祀戎为重,以游观宴乐为轻。〇提出君字作主,三句是一篇之纲领。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一定者为轨,当然者为物。〇承上君字转下,见得君之所举,关系甚大。轨字承凡物句,物字承其材句。观下文自见。故讲事以度铎轨量,谓之‘轨’;轨有差等曰量。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物有华饰曰采。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器行,所以败也。反收四句,以明则君不举之故。故春蒐,搜夏苗,秋狝,先上声冬狩,蒐、苗、狝、狩,皆猎名。蒐,搜索,择取不孕者;苗,为苗除害也;狝,杀也,以杀为名,顺秋气也;狩,围守也,冬物毕成,获则取之,无所择也。皆于农隙以讲事也。四时讲武,各因农力之闲。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虽四时讲武,犹复三年而大习,出曰治兵,入曰振旅。振,整也。旅,众也。谓整众而还也。归而饮至,归乃告至于庙而饮。以数上声军实,以计军徒器械及所获之数。昭文章,昭,著也。君、大夫、士,车服旌旗,各有文章。明贵贱,田猎之制,贵者先杀,所以明君、大夫、士、庶人之贵贱。辨等列,上下之等第行列,坐作进退,皆是也。顺少去声长,掌〇出则少者在前,趋敌之义;还则少者在后,殿师之义,所谓顺也。习威仪也。皆所以讲习上下之威仪也。〇此一段,应讲大事句。鸟兽之肉不登于俎,谓不足登于俎,以供祭祀。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谓不足登于法度之器,以为采饰。则君不射,石古之制也。君不亲射,此古先王之法制。〇此一段,应备器用句。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山林,谓材木樵薪之类;川泽,谓菱芡鱼鳖之类。所资取以为器用者,是贱臣皂隶之事,小臣有司之职,非君之所亲也。〇此一段,应君不举句。

公曰:“吾将略地焉。”言欲按行边境,不专为观鱼也。〇饰说。遂往,陈鱼而观之。陈,设张也。公大设捕鱼之具而观之。僖伯称疾不从。书曰:“公矢鱼于棠。”矢,亦陈也。非礼也,且言远地也。非礼,便是乱政。棠实他境,故曰远地。

隐公以观鱼为无害于民,不知人君举动,关系甚大。僖伯开口便提出君字,说得十分郑重。中间历陈典故,俱与观鱼映照。盖观鱼正与纳民轨物相反。末以非礼结之,隐然见观鱼即为乱政,不得视为小节,而可以纵欲逸游也。郑庄公戒饬守臣隐公十一年 左传

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庚辰,傅附于许。三国之师,俱附于许之城下。颍考叔取郑伯之旗蝥谋弧胡以先登。蝥弧,旗名。子都郑大夫,公孙阏。自下射食之,恨考叔夺其车,故射之。颠。颠,坠也。考叔坠而死。瑕叔盈郑大夫。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周,遍也。麾,招也。蝥弧,郑伯旗,故呼曰君登。郑师毕登。郑师见君之旗,故尽登城。壬午,遂入许。许庄公奔卫。齐侯以许让公。齐不取。公曰:“君谓许不共,同供〇谓许不供职贡。故从君讨之。许既伏其罪矣,虽君有命,寡人弗敢与预闻。”鲁不取。乃与郑人。郑庄始以三国之师,同克许,难自专功,而佯让齐逊鲁,及齐鲁交让,而郑庄因受焉,是齐鲁堕郑术中也。盖郑与许为邻,庄公眈眈虎视已久,一日得许,心满意足,又欲掩饰其贪许狡谋,故下文逐层商量,逐步打算,遂成曲曲折折、袅袅亭亭之笔。

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许庄之弟。以居许东偏。偏,边鄙也。〇己弟叔段何在?而爱及他人之弟。特借此布置一番,是奸雄手段。曰:“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逞,快也。言许祸降自天,非我欲伐许也。寡人唯是一二父兄同姓群臣。不能共同供亿,其敢以许自为功乎?共,给也。亿,安也。〇就处常推出一层。寡人有弟,叔段。不能和协,而使糊其口于四方,其况能久有许乎?糊口,寄食也。段出奔共国,故云寄食于四方是怕人说,自开口先说。〇就处变推出一层。吾子其奉许叔以抚柔此民也,以上追前,以下料后,只此句点题。吾将使获郑大夫公孙获。也佐吾子。伏下。若寡人得没于地,天其以礼悔祸于许,以礼,如人以恩礼相遇。悔祸,悔前日之祸许,而转而佑之,根上天祸许国来。〇十五字作一句读。若者,逆料之词。是说在自己身后者,明明自己在时,天未必其悔祸于许也!下乃紧承悔祸意作两层写。无宁兹许公复奉其社稷,唯我郑国之有请谒焉,如旧昏同婚媾,其能降以相从也。无宁,犹宁无也。兹,此也。言宁无此许公复奉许之社稷,唯我郑国之有所请告于许,如旧昏姻,许其能降心以从郑也。〇三十字作一气读。就有益于郑处,推出一层。无滋他族,实逼处此,以与我郑国争此土也。吾子孙其覆福亡之不暇,而况能禋因祀许乎?言无长他族类,迫近居此,以与我郑国争此许地。吾子孙将颠覆危亡,救之不暇,而况能禋祀许之山川乎?精意以享曰禋。或谓他族是暗指齐鲁,似极有照应。但此是说在自己身后者,恐非专指齐鲁也,玩子孙二字可见。〇三十三字作一气读。就有害于郑处,推出一层。寡人之使吾子处此,居许东偏。不惟许国之为,去声〇应许公复奉其社稷。亦聊以固吾圉语也。”圉,边陲也。应无滋他族,实逼处此。〇三句总收上文。乃使公孙获处许西偏,曰:“凡而器用财贿,无置于许。而,汝也。我死,应前得没于地。乃亟去之!乃,亦汝也。以无财物之累,可以速于去许。〇亦说在自己身后者,明明自己在时,汝一日不可去许也。吾先君新邑于此,新邑,河南新郑也。旧郑在京兆,庄公之父武公,始迁邑于河南。王室而既卑矣,周自东迁之后,日见衰微。周之子孙,日失其序。序,班列也。周序先同姓,后异姓;王室既卑,故子孙日失其序。夫许,大泰岳之胤印也。大岳,神农之后,尧四岳也。胤,嗣也。见许非周子孙,后未可量。天而既厌周德矣,吾其能与许争乎?”王室既卑,子孙失序,是天厌周德,而郑亦周之子孙,岂能与许争此地乎?此明公孙获不可久居许之意。〇已上两边戒饬之词,满口假仁假义,只为自家掩饰,绝不厌其词之烦。快笔英锋,文中仅有。

君子谓:“郑庄公于是乎有礼。于是乎有礼者,见郑庄一生无礼,唯此若有礼耳。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四句是礼之用。许无刑而伐之,刑,法也。服而舍捨之,度铎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去声时而动,无累后人,六句是说郑庄用礼。可谓知礼矣。”又断一句,言从外面看去,真可谓知礼矣。

郑庄戒饬之词,委婉纡曲,忽为许计,忽为郑计,语语放宽,字字放活。篇中三提天字,见事之成败,一听于天,己未尝容心于其际。曰得没于地,曰我死亟去,俱从身后着想,可见生前断不容许吐气。更妙在用四个乎字,是心口相商,吞吞吐吐,无从捉摸,真奸雄之尤。但辞令妙品,洵不多得。谓之有礼,亦止论其事,未暇诛其心也。臧哀伯谏纳郜鼎桓公二年 左传

夏四月,取郜告大鼎于宋,纳于大泰庙,宋华督弑殇公,恐诸侯讨己,故以郜国所造之鼎,赂鲁桓公,至是取所赂之鼎于宋,纳于大庙。〇曰取曰纳,书法凛然。非礼也。受弑逆者之赂器,以污宗庙,非礼之甚也。〇断一句。

臧哀伯鲁大夫,僖伯之子。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言人君者,将昭明善德,闭塞邪违,以显示百官,如日月之临照焉,犹恐不能世守而弗失。故复以其德之最善者,昭著于物,以垂示子孙。〇昭德塞违并提,是一篇主意,然昭德正所以塞违也,故下历言昭德之实。是以清庙茅屋,清庙,肃然清净之庙也。茅屋,以茅饰屋也。大路越活席,大路,祀天车,朴素无饰。越席,结草为席也。大泰羹不致,大羹,大古之羹,肉汁也。不致,谓无盐梅之和也。粢食嗣不凿,作〇黍稷曰粢。凿,精米也,一石舂为八斗。昭其俭也。俭约不敢奢侈。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一。袞、冕、黻、珽,挺〇袞,画衣。冕,冠也。黻,蔽膝也。珽,玉笏也。带、裳、幅、璧舄,昔〇带,革带。裳,下衣。幅,今之行縢,即裹脚也。舄,复履也。衡、、耽上声纮、宏,延〇衡,维持冠者。,冠之垂者。纮,缨从下而上者。,冠上覆者。昭其度也。尊卑各有制度。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二。藻率、律鞞丙鞛,补孔切。〇藻率,以韦为之,所以借玉也;佩刀之鞘,上饰曰鞞,下饰曰鞛。鞶、盘厉、游、留缨,鞶,大带。厉,大带之垂者。游,旌之末垂者。缨,马饰。昭其数也。尊卑各有等数。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三。火、龙、黼、黻,火,画火也。龙,画龙也。黑与白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龙画于衣,火、黼、黻,绣于裳。昭其文也。上下各有文章。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四。五色比象,车服器械之有五色,皆以比象天地四方。昭其物也。大小各有物色。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五。钖、扬鸾、和、铃,四者皆铃类,钖在马额,鸾在镳,和在衡,铃在旂。昭其声也。四者齐声,自然节奏。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六。三辰旂旗,三辰,日月星也。画于旂旗,交龙为旂,熊虎为旗。昭其明也。旌旗灿烂,象天之明。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七。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登降,谓有损益。纪,维也。发,扬也。纪律,纪纲法律也。〇总昭德作一收,戒惧而不敢易纪律,即所以塞违也。今灭德立违,今受赂立督,是不昭德而灭德,不塞违而立违。而寘同置其赂器于太庙,寘、犹纳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象,效尤也。诛,责也。〇不可纳者一。国家之败,由官邪也。由百官之违邪。官之失德,宠赂章也。谓宠臣之受贿赂,章明而无所忌惮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太庙,百官助祭之所,章明昭著,莫过于此。〇不可纳者二。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同洛邑,九鼎,夏禹所铸,三代相传,以为有国之宝。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成周之雒邑。义士犹或非之,义士,伯夷之属。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太庙,其若之何!”其见非于义士必甚。〇不可纳者三。〇历言灭德立违之失,以见赂鼎当速出之于庙也。公不听。仍寘太庙。

周内史太史官。闻之曰:“臧孙达即哀伯。其有后于鲁乎?僖伯谏隐观鱼,其子哀伯谏桓纳鼎,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故曰有后于鲁。君违,不忘谏之以德。”桓公虽灭德立违,哀伯惓惓不忘谏之以昭德。〇昭德塞违总结。

劈头将昭德塞违四字提纲,而塞违全在昭德处见,故中间节节将昭字分疏,见庙堂中何一非令德所在,则太庙容不得违乱赂鼎可知。后复将塞违意分作三样写法,以冀君之一悟而出鼎,故曰不忘。季梁谏追楚师桓公六年 左传

楚武王侵随,随,汉东姬姓国。使薳委章楚大夫。求成焉,使之求和于随,诈也。军于瑕以待之。瑕,地名。楚军于此,以待随之报。随人使少去声师董成。少师,随大夫。董成,主行成之事。斗伯比楚大夫。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言不得志于汉东,是我失策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以谋我,故难间去声也。张,侈大也。楚之失策,正坐此患,故不能得志。下乃为楚画策。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张则不惧,离则不协,楚然后可以得志,故曰利。少师侈,随之少师,素自侈大。请羸雷师以张之。”请藏其精兵,示以羸弱之卒,使少师忽楚,而愈自侈大。〇三张字,呼应紧峭。熊率律且疽比楚大夫。曰:“季梁随之贤臣。在,何益?”言季梁在彼,必谏;虽羸师,无益于楚。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言不徒为今日计。且随君宠少师,未必听季梁之言。

王毁军而纳少师。毁军,羸师也,王从伯比之计。少师归,请追楚师,随侯将许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诱我也,君何急焉?一句喝破毁军之诈。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小有道,大淫乱,然后小能敌大。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忠民信神,是一篇主意。〇承道。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祝史正辞,谓祝官史官,实其言辞,而不欺诳鬼神。〇又承忠信。今民馁而君逞欲,是无利民之忠。祝史矫举以祭,矫举,谓诈称功德以告鬼神。〇是无正辞之信。臣不知其可也。”臣不知其小之可以敌大也。此断言楚不可追之意。

公曰:“吾牲牷全肥腯,突粢盛成丰备,何则不信?”牲,牛羊豕也。牷,纯色完全也。腯,肥貌。黍稷曰粢,在器曰盛。〇以上兼举忠民信神,随侯单说信神一边,已忘却忠民了。故下文归重民为神之主。对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信神,只在忠民上看出,故下三告,皆关民上。成民,指养与教言。故奉牲以告祝史奉牲以告神,下仿此。曰‘博硕肥腯’,博,广也。硕,大也。言是牲广大而肥充。〇告神只一句,下仿此。谓民力之普存也。告神以博硕肥腯者,谓民力之普遍安存,所以能如此也。谓其畜许救切。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促蠡裸也,谓其备腯咸有也。瘯蠡,疥癣也。三句俱承民力普存说。唯民力之普存,故其所养之畜蕃大而无疥癣,咸备而不阙失。〇答上牲牷肥腯句。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以善敬之心,将其旨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答上粢盛丰备句。酒醴一段,是补笔。所谓馨香,无谗慝也。牺牲粢盛酒醴,所以谓之馨香者,乃民德之馨香,无谗谀邪慝故也。〇总一笔,答上何则不信句。〇内用七个谓字,七个也字,顿挫生姿。末所谓馨香一句,直与上所谓道一句呼应。故务其三时,养以成民。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九族,上至高祖,下及玄孙。〇教以成民。以致其禋因祀,精意以享曰禋。〇致力于神。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谓祭则受福,战则必克也。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应夫民神之主句。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收完上文。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去声〇修政,指忠信而言。兄弟之国,谓汉东姬姓小国,言当与之亲而协,不可与之弃而离,庶免于楚国之难也。〇又找一笔,与斗伯比之意暗合,妙。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应惧字结。

起手将忠民信神并提,转到民为神主。先民后神,乃千古不易之论。篇中偏从致力于神处,看出成民作用来,故足以破随侯之惑,而起其惧心。至其行文,如流云织锦,天花乱坠,令人应接不暇。曹刿论战庄公十年 左传

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贵〇鲁人。请见。现〇请见庄公。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去声焉?”肉食,谓在位有禄者。间,犹与也。言在位者自能谋之,汝又何与其谋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肉食者,所见鄙陋,其谋未能远大也。〇远谋二字,是一篇关眼。遂入见。

问:“何以战?”问何恃以与齐战。〇问得峭。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衣食二者,必分之冻馁之人,或者感吾之德而可以战乎。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分惠未能遍及,民心不肯从上所使,未可恃以为战。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牺牲,祭牲也。玉,苍璧、黄琮之类。帛,币也。此皆礼神之物。言祭祀之礼,不敢有加于旧,而祝史告神,必以诚信,或者感格神明,而可以战乎。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一时之小信,未能感孚于神,而神亦弗肯降之以福,未可恃以为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小狱,争讼也。大狱,杀伤也。情,实也。言小大之狱,虽不能明察,然必尽己之心,以求其实,或者狱无冤枉,而可以战乎。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察狱以情,不使有枉,是能尽己之心,亦忠之一端也。君能尽心于民,则民宜尽心于君,庶可以一战。〇可以一战,紧照问何以战。一可字,又与下四可字相应。战则请从。”去声〇若与齐战,则请从行。〇请从,与上请见相应。

公与之乘,去声〇乘,兵车也。战于长勺。酌〇长勺,地名。公将鼓之,公欲鸣鼓以进兵。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大崩曰败绩。公将驰之,公欲驰车而逐齐兵。〇将鼓将驰,与上将战相应。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辙,车迹也。轼,车前横木。刿曰:“可矣!”遂逐齐师。两未可,两可矣,突兀相应。

既克,公问其故。公问刿不鼓及下视登望之故。〇又与问何以战相应。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言所以必待齐人三鼓之故。〇未战论忠,将战论气,肉食人见不到此。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言所以下视登望之故。〇克之,逐之,作两样写法,笔墨精采。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骂尽谋国偾事一流人,真千古笑柄。未战考君德,方战养士气,既战察敌情,步步精详,着着奇妙,此乃所谓远谋也。左氏推论始末,复备参差错综之观。齐桓公伐楚盟屈完僖公四年 左传

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会遂伐楚。无钟鼓曰侵,有钟鼓曰伐,民逃其上曰溃。〇看齐伐楚踪迹,便不正大。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牛走顺风,马走逆风,两不相及,喻齐楚不相干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问得冷隽,绝不以齐为意,妙。管仲对曰:“昔召邵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召康公,周太保召公奭也。太公吕望,齐始封之君也。‘五侯九伯,女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五侯,五等诸侯。九伯,九州之长。〇一援王命,破不相及句。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第〇履,所践履之地;穆陵、无棣皆齐境。言其所赐之履,不限地界也。〇二言赐履,破涉吾地句。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供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包,裹束也。茅,菁茅也。《禹贡》:荆州贡菁茅。缩酒,束茅立之祭前,而灌鬯酒其上,象神饮之也。征,问也。昭王,成王孙也,南巡狩,渡汉水,楚贡胶船,坏而溺死。〇三举楚罪,破何故句。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昭王时,汉水非楚境,故不受罪。〇管仲问罪之词,原开一条生路,故对便一认一推,恰好。问诸水滨,一语近谑。师进,次于陉。刑〇陉,楚地。颍州召陵县南有陉亭。

夏,楚子使屈完楚大夫。如师。如,往也。使往齐师,观兵势。师退,次于召陵。屈完请盟故也。楚不服罪,故师进。楚既请盟,故师退。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去声而观之。乘,共载也。〇写齐总不正大。齐侯曰:“岂不穀是为?去声先君之好去声是继,与不穀同好,何如?”不穀,诸侯谦称。言诸侯之附从,非为我一人,乃是寻我先君之好;未知汝楚君,肯与我同好否。〇此处一番和缓,后复一番恐喝,霸术往往如是。对曰:“君惠徼骄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徼,求也。言我以君之惠,而得徼社禝之福,使寡君见收于君,虽为君辱,实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前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此直是挟诸侯以令诸侯矣。宜乎其穷于屈完之对也。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方城之山,可用为城。汉水以为池,江汉之水,可用为池。虽众,无所用之。”齐桓说攻说战,何等矜张!屈完只闲闲将以德以力两路说来,一扬一抑,又何等安雅!屈完及诸侯盟。及诸侯盟,则非专与齐盟也。与篇首关应。

齐桓合八国之师以伐楚,不责楚以僭王猾夏之罪,而顾责以包茅不入,昭王不复,一则为罪甚细,一则与楚无干。何哉?盖齐之内失德而外失义者,多矣!我以大恶责之,彼必斥吾之恶以对,其何以服楚而对诸侯乎?故舍其所当责,而及其不必责。霸者举动,极有收放,类如此也。篇中写齐处,一味是权谋笼络之态。写楚处忽而巽顺,忽而诙谐,忽而严厉,节节生风,真辞令妙品。宫之奇谏假道僖公五年 左传

晋侯献公。复扶又切。假道于虞以伐虢。二年,虞师晋师伐虢,灭下阳。至是,又假道以伐虢。〇下一复字,便伏下一甚可再意。宫之奇虞贤大夫。谏曰:“虢,虞之表也。表,外护也。言虢为虞之外护。虢亡,虞必从之。虞失外护,则必与之俱灭。〇事急故陡作险语,通篇着眼在此。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为甚,其可再乎?玩,狎也。在昔为晋,在今为寇。在昔为启,在今为玩。晋不可启,故一为甚。寇不可玩,故不可再也。谚所谓‘辅车昌遮切。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辅,颊辅。车,牙车。言虞如牙车,如齿在里;虢如颊辅,如唇在表。虢存,则辅车相依;虢灭,则唇亡齿寒。〇此言灭虢正所以自灭,应虢亡虞必从之句。

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晋、虞,皆姬姓,故曰吾宗。对曰:“大泰伯、虞仲,大泰王之昭也。虞仲即仲雍,二人皆太王之子,王季之兄。太王于周为穆,穆生昭,故太王之子为昭。大泰伯不从,是以不嗣。太伯不从太王翦商,与虞仲俱逊国而奔吴,是以不嗣于周。而虞仲支子,别封西吴,是为虞之始祖。〇此段只说虞固出于太王。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二人皆王季之子,文王之弟也。王季于周为昭,昭生穆,故王季之子为穆。仲封东虢,为郑所灭。叔封西虢,为今虢公始祖。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王功曰勋。盟府,司盟之官。二人皆有功于王室,文王与为盟誓之书,而藏于盟府。〇此段乃说虢更亲于虞仲。将虢是灭,何爱于虞?虢比虞于晋,又近一世。晋既灭虢,何爱于虞,而反不灭乎?〇破晋吾宗句。且进一层说。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叔始封于曲沃,庄伯其子也。献公乃桓叔曾孙,庄伯之孙。言晋虞不过同宗,而桓、庄之族,为献公同祖兄弟,实至亲也。〇倒句妙,若顺写,则将云且晋爱虞,能过于桓、庄乎?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逼乎?逼,贵近也。桓叔、庄伯之族无罪,而献公尽杀之。是恶其族大势逼也。亲以宠逼,犹尚害之,况以国乎?”至亲而以宠势相逼,犹尚杀害之,况虞有一国之利,献公肯相容乎?〇破岂害我句。

公曰:“吾享祀丰洁,神必据我。”据,犹依也。言虞有神祐,晋虽欲害而不能。〇写痴人如画。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鬼神非实亲近乎人,惟有德者,乃依据之。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依。’《蔡仲之命》篇辭。〇德字引书一。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君陈》篇辭。〇德字引书二。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旅獒篇》辞。言祭者不改易其物,而神唯享有德者之物。繄,语助也。〇德字引书三。如是,总三书。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民为神之主,神享要从民和看出,故带说此句。神所冯凭依,将在德矣。冷语,妙。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吐,不食其所祭也。言虞国社稷山川之神,亦享晋明德之祀。所谓非人实亲,惟德是依也。〇破享祀丰洁,神必据我二句。弗听,许晋使。去声

宫之奇以其族行,恐受晋祸,挈其妻子以奔曹。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腊,岁终合祭诸神之名。言虞不能及岁终腊祭,即在吾族既行,而遂灭也。〇腊字根上享祀来。晋不更举矣。”即以灭虢之兵灭虞,不再举兵也。〇说虢亡,虞必从之,何等斩截。冬,晋灭虢。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

宫之奇三番谏诤,前段论势,中段论情,后段论理,层次井井,激昂尽致。奈君听不聪,终寻覆辙。读竟为之掩卷三叹。齐桓下拜受胙僖公九年 左传

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去声礼也。修睦以尊周室,故以为礼。

王使宰孔赐齐侯胙,宰官,孔名。胙,祭肉。异姓诸侯,非夏商之后,不赐胙。襄王使宰孔赐齐桓胙,盖尊之比于二王也。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有事于文、武,谓有祭祀之事于文、武之庙。天子称异姓诸侯,皆曰伯舅。〇本与下以伯舅耋老句连文,只因齐侯欲下拜歇住,王命遂分两番说,错落入妙。齐侯将下拜,将下阶拜,受天子之赐。〇插入一句妙。孔曰:“且有后命。紧接。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迭老,加劳,如字。赐一级,无下拜。’”七十曰耋。劳,功劳也。级,等也。言天子以伯舅年老,且有功劳于王室,故进一等,不令下阶而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止尺,言君尊如天,其威严常在颜面之前。八寸曰咫。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去声天子羞,敢不下拜?”小白,桓公名。陨越,颠坠也。公自称名,言我岂敢贪天子之宠命,不下阶而拜。恐得罪于天,而颠坠于下,适足以昭天子之辱,敢不下阶而拜乎?下,句。拜;句。登,句。受。句。

看他一连写五个下拜,两无下拜,与敢不下拜应,将下拜,与下拜登受应。阴饴甥对秦伯僖公十五年 左传

十月,晋阴饴甥即吕甥。会秦伯,穆公。盟于王城。王城,秦地。秦许晋平之后,晋惠使却乞召吕甥迎己,故会秦伯盟于此。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不和二字,对得骇人。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去声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语也。曰:‘必报仇!宁事戎狄。’小人,在下之人也。君,指惠公。亲,谓死于战者。征缮,征赋治兵也。圉,惠公太子名。言小人耻其君为秦所执,痛其亲为秦所杀,不惮征赋治兵以立太子,曰:必报秦之仇,宁事戎狄,而与之共图也。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君子,在上之人也。言君子爱其君,而知晋国之有罪,不惮征赋治兵,以待秦归晋君之命,曰:必报秦之德,惟有死而无二心也。〇初读不和二字,只谓尽露其短;今说出不和之故来,始知正炫其长。两边一样,加不惮征缮四字,是制缚秦伯要着。以此不和。”又用不和二字作一束,笔法严整。

秦伯曰:“国谓君何?”或死,或归。对曰:“小人戚,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不知事理,徒为忧戚,以为秦必害其君;君子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以为秦必归其君也。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毒秦,谓晋背施闭籴,毒害秦国也。〇所以可戚。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所以为恕。〇即承上君子小人说来,双开双合,章法极整,又极变。贰而执之,服而舍捨之。晋有贰心,而秦执之;晋既知罪,而秦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舍之,则秦之德莫厚于此;执之,则秦之刑莫威于此。服者怀德,贰者畏刑,服秦者,怀秦之德;贰秦者,畏秦之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秦归晋君之役,使诸侯怀德畏刑,可以成霸业也。纳而不定,谓秦既纳晋君,今执之而不安定其位。废而不立,秦既执晋君,今不归而使之复立为君。以德为怨,秦不其然。’”是秦始有德于晋,而今则变德为怨,秦岂肯为此?〇前两段,并述君子小人意中事,贰而执之以下,单就君子意中,一反一正歆动他。秦伯曰:“是吾心也。”入其彀中。改馆晋侯,馈七牢焉。牛、羊、豕各一,为一牢。将归之,故加其礼焉。

通篇作整对格,而反正开合,又复变幻无端,尤妙在借君子小人之言,说我之意,到底自己不曾下一语。奇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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