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二卷(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9 19:2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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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忠喆,杨华龙,陈兴渝,徐俊峰

出版社:辽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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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二卷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二卷试读:

冒险史(下)

8.花斑带之谜

过去的八年里,我记录了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侦破的形形色色的案件七十多起,我仔细研究了他的破案方法。我看了看那些记录,其中有悲剧的、喜剧的、离奇古怪的,平淡无奇的却一个也没有。他很爱他的侦破工作,与其说是为了挣钱,还不如说他是个工作狂。

在所有案件中,我觉得没有哪个案子比萨利郡斯托克莫兰有名的罗伊拉兹家族案更有特色了。这事发生在我刚认识福尔摩斯后不久,我们当时都是光棍,合租在贝克街的一所公寓里。本来我可以早点把这个案子的记录公诸于世的,但当时我立了保证,要严守秘密。直到上个月,我为之作保证的那位女士不幸去世,我的承诺才得以解除。现在是披露事实真相的时候了,因为外界对格莱姆斯比·罗伊拉兹医生的死因众说纷纭、谣言四起,使事情听起来更加骇人听闻。

那是1883年4月初。有天早上,福尔摩斯穿戴整齐地站在我床边,叫醒了我。他一向起得很迟,而当时才七点四十五分,所以我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我有点不高兴,因为我自己的生活是很有规律的。“很抱歉,华生,”他说,“今早真不走运。先是哈德森太太早早地就被人叫醒了,她又发疯似的叫醒了我,而我又不得不把你叫醒。”“出什么事了——着火了吗?”“没有,是来了个委托人,一个情绪激动的年轻女士,她非要见我不可。现在她正在客厅里等着呢。你想,一位年轻女士一大早就奔走在大都市里,甚至不惜把还在睡梦中的人叫醒,那肯定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如果这案子有意思,我想你肯定愿意从头听起。所以我把你叫醒了,听不听由你。”“老兄,我说什么都不会错过的!”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随福尔摩斯一起做调查了,我非常欣赏他推理的果断。他的推断看起来像是全凭直觉,实际全是在逻辑思考的基础上作出的。然后依靠推断,解决委托人委托的种种事情。我飞快地套上衣服,洗漱好,几分钟后,我们一起到了楼下的客厅里。一位一身黑色衣服,脸上蒙着厚厚面纱的女士坐在窗前,她见我们下来了,就赶紧站了起来。“早上好,小姐,”福尔摩斯说,“我叫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是华生医生,我的朋友和助手。哈!哈德森太太做事真周到,已经把火生上了。你的手在发抖,请你靠近壁炉坐吧,我叫人给你端杯热咖啡来。”“我不是因为冷而发抖。”那女人一边坐近壁炉,一边低声说。“那是为什么?”“是害怕和恐惧,福尔摩斯先生。”说着,她揭开面纱,她那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像被紧追的猎物一样眼中充满焦急和恐惧的神色。从她的身材和五官来看,她不过三十来岁,可她头上已经有了几缕白发,而且面容憔悴,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福尔摩斯非常同情地飞快打量了她一番。“你别害怕,”福尔摩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别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你是今早坐火车过来的吧?”“怎么,你看见了?”“不,是你左手手套里的那张回程车票告诉我的。你一定很早就动身了,到火车站前肯定坐着双轮单座马车在高低不平的泥泞小道上走了很长一段路。”

那女人惊讶地望着我的朋友。“没什么奇怪的,小姐,”他微笑着说,“你外套的左臂上至少有七处新溅上去的泥巴,除双轮单座马车外,别的车一般不会溅起这样的泥的,而且只有你坐在车夫的左边才可能这样。”“你说得很准。”她说,“我早上六点动身,六点二十赶到莱瑟赫德车站,然后坐上了开往滑铁卢的第一班火车进城。我再也受不了啦,先生,再这样下去我非发疯不可。没有人帮我——只有一个可怜的人关心我,可他也是有心无力。我听法琳托喜太太说起过你,她说是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救了她一把,你的地址还是她给我的。哦,先生,你一定也能帮我是吗?至少,你能给我一点点儿希望吧?目前我没法支付酬金,可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一个月或者六个礼拜后我就要结婚了,到那时,我就能有一笔钱了,我再补给你。”

福尔摩斯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记录案件的一个小本子翻了翻。“法琳托喜,”他说,“对,我记起来了。是那个猫眼宝石的案子。华生,那时你还没来。小姐,我很愿意为你效劳,就像我曾为你的朋友效劳一样。至于报酬,你给我事做,这就是报酬。不过,只要你方便,随你什么时候支付我破案可能要花费的费用就行了。现在,你把你的事情给我们说说吧。”“唉,”客人回答说,“恐怕我要说的事太朦胧、太抽象了,我的担心和害怕全是由一些很小的事情引起的。在别人看来,这些事微不足道,就连最该帮我的那个人都把我告诉他的一切当作一个神经质的女人的幻觉。他虽没这么说,可我从他安慰我的那些话和回避的眼神中看出来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听说一切邪恶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面对周围的危险?”“我在认真听呢,小姐。”“我叫海伦·斯通纳,跟继父一起住,他是萨利郡西部斯托克莫兰有名的罗伊拉兹家族的后代,也是英国最古老的撒克逊家族的最后一个幸存者。”“我知道这个家族。”福尔摩斯点点头说。“这个家族以前是英国最富裕的家族之一,北起伯克郡,西至汉普郡,都是他们的地产。但从上个世纪起,连续四代继承人都穷奢极欲,到摄政时期,出了个倾家荡产的大赌棍。现在,除了几顷土地和一座两百年历史的古宅外,别无他物。就连那幢古宅也被典押得差不多了。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位地主在那里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而他的独生子,也就是我继父,为了自食其力,从亲戚那里借钱学医,获得了医学学位后去了印度的加尔各答行医。由于他医术高明,请他治病的人很多。可因为家里好几次被盗,他认为是管家的失职,一气之下,把当地人出身的管家给打死了,差点判了死刑。坐了好多年牢后,他回到了英国,从此脾气暴躁,觉得什么事都不顺心。“我继父在印度时娶了我母亲,当时我母亲是孟加拉炮兵司令斯通纳少将年轻的遗孀。母亲再婚时,我和孪生姐妹朱莉娅才两岁。母亲每年有上千英镑的收入,这是相当可观的财产。母亲立下遗嘱,我们和罗伊拉兹同住的时候,财产全部给他,但有个条件,我们姐妹结婚后,他每年得付给我们一定数量的钱。回英国不久,母亲便在克鲁附近的一次火车事故中遇难了。此后罗伊拉兹放弃了在伦敦开业行医的打算,带着我们姐妹两个来到斯托克莫兰祖宅中生活。母亲的遗产够我们的花销了,本来我们可以过得很好。“但是,继父的脾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一开始回去的时候,邻居们都为罗伊拉兹的后裔能返归故土而高兴,可他不仅不去结交邻居,还把自己锁在家里,深居简出,一出门就找茬跟人吵。这种暴戾性格是家族遗传,因为继父曾长期旅居热带地区,这种坏脾气就更加严重了。他和邻居有那么几次很不体面的争吵,其中还有两次闹到法庭去了。最后村里人见了他就怕,因为他力大无比,发起脾气来没人能够制伏,一个个都躲着他。“上周,他把村里的铁匠推到了河里,我把能找到的钱都赔给人家,才摆平这事。他除了和那些到处流浪的吉普赛人有来往外,再没别的朋友了。他让吉普赛人安营扎寨在象征家族地位的那几亩荆棘丛生的地里头。每当他到吉普赛人的帐篷去,他们都很好地款待他。有时,他甚至和吉普赛人一起流浪,一走就好几个礼拜。他对印度的动物也很迷恋,一位记者送了他一头猎豹和一只狒狒。它们在主人的领地上乱跑乱窜,害得村里人像怕它们的主人一样怕它们。“从我的诉说中您能想象得到,我和可怜的姐姐的生活中没有丝毫乐趣可言。仆人都不愿意到我家干活,很长时间,家里没一个仆人,我和姐姐操持了所有家务。姐姐死时才三十岁,可她的头发却白了许多,像我现在这样。”“你姐姐已经死了?”“她死了两年了,我要说的就是她的死。你知道,像我们那样的生活是没什么机会和年龄及身份相近的人交往的。幸好还有个姨妈,叫霍诺莉娅·韦斯特费尔,在哈罗附近住,她是母亲的妹妹,终生未嫁。继父偶尔也让我们到她那里小住。两年前的圣诞节,我姐姐在那里认识了一位海军陆战队的少校,后来他们订了婚。姐姐回家后,继父知道这件事,他没表示反对。但就在婚礼前的两周,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唯一的伴侣永远失去了。”

福尔摩斯开始是眯着眼睛,半躺在椅子里,他听到这里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客人。“请你详细地把事情经过说一说。”他说。“那段可怕的日子所发生的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刚才说过,祖屋非常古老了,现在只有一边侧房能住人。一楼是卧室,起居室位于房子的中间位置。这些卧室中,第一间是继父罗伊拉兹医生的,第二间是姐姐朱莉娅的,第三间是我的。这些房间互不相通,但房门都开向同一条走廊。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明白。”“三间卧室的窗户都朝着草坪。出事那晚,罗伊拉兹医生很早就回了房间,但他并没睡觉。姐姐被他抽的印度雪茄熏得够呛,所以她跑到我房里坐了一阵。十一点钟,她起身回屋,但到门口又站住了。“‘海伦’,她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听到过口哨声吗?’“‘从没听到过。’我说。“‘我想你不会睡着了还能吹口哨吧?’“‘当然不会。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几晚,每到早上三点钟左右,我都听到了一声很低但很清楚的口哨声。我睡得很浅,所以每次都被惊醒了。我说不准声音从哪儿来的,可能是隔壁,也可能来自外面的草坪。我只想问你听见没有?’“‘没有。准是草坪上那些讨厌的吉普赛人干的。’“‘有这种可能。但如果是从草坪上传来的,你怎么听不到呢?’“‘啊,可能我睡得比较死吧。’“‘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回头笑了笑,然后关上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她锁门的声音。”“怎么?”福尔摩斯说,“你们习惯锁门睡觉吗?”“我们总是上锁的。”“为什么?”“我想我刚才说过,我继父养了一只猎豹和一只狒狒。不锁门,我们就觉得不安全。”“原来如此。你继续说吧。”“那晚,我怎么都睡不着,隐隐约约觉得大难临头了。我们是孪生姐妹,所以有种很微妙的东西让我们心心相通。那是个天气很坏的夜晚,窗外狂风大作,雨点劈啪地打着窗户。突然,一声女人恐惧的尖叫破空而来,我听出那是姐姐的声音。我一下子跳下床,裹上披巾,跑到了走廊上。这时,我听见一声口哨,和姐姐说的一样。过了一会,哐当一响,好像有金属砸在地上的声音。我跑过去,只见姐姐的门锁已经打开,门在慢慢地动。我吓坏了,紧盯着门,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冲出来。借着走廊的灯光,我看到姐姐出现在门口,她吓得脸色苍白,两手胡乱抓着,想找人帮她,身体则像醉酒似的摇摇晃晃。我冲上去抱住她,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在地上不停翻滚,四肢不停抽搐,好像非常痛苦。开始我以为她没认出我,但我弯腰去抱她时,她突然尖叫着说:‘哦,海伦!天哪!是那条带子,带花纹的带子!’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声音。她举起手,指着继父的房间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抽搐让她说不出话来。我赶紧跑去喊继父,正好碰到他穿着睡衣匆匆跑出来。他来到我姐姐身边时,姐姐已不省人事了。继父往她嘴里灌白兰地,并且立刻让人到村里叫医生。但一切努力全都徒劳,她一点一点变沉,再也没有醒过来。我亲爱的姐姐就这样悲惨地死去了。”“停一下,”福尔摩斯说,“你肯定听到了那声口哨和金属的声音吗?”“郡里的验尸官也这么问过我。它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的确听到了。那晚风雨很大,祖屋也嘎吱嘎吱乱响,我也有可能听错了。”“你姐姐当时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吗?”“不是,她换上睡袍了。她右手捏着一根划过的火柴,左手拿着火柴盒。”“这说明她听到声音后划过火柴,查看四周。这很重要。验尸官得出的结论呢?”“他检查得很仔细,因为罗伊拉兹医生在郡里臭名远扬。但他最终没找出任何令人信服的死因。房门是从里面锁着的,窗子是用老式插销闩住的,每晚都关得严严实实。他们检查过墙和地板,也检查过烟囱,但都没问题。可以肯定,她遇害时,房间里没有别人。而且,她身上没有暴力留下的痕迹。”“会不会是中了毒?”“医生也这么怀疑,但没发现什么。”“那你认为你可怜的姐姐是怎么死的呢?”“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恐惧,可我相信她肯定是因为恐惧过度而死的。”“那时候庄园里住着吉普赛人?”“嗯。”“从她提到的花纹带子,你能联想到什么吗?”“有时我也认为那不过是神志不清的人说的胡话,但有时我又想,这会不会是指那些人,那些吉普赛人,他们很多人都头戴有斑点的头巾,她会不会是用花纹带子指代他们。”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问题没这么简单,你继续往下说。”“两年过去了,这两年我比任何时候都孤单寂寞。一个月前,情况有了转机,有位认识多年的朋友向我求婚。他是阿米提奇的二儿子,叫珀西·阿米提奇,住在霍丁附近的克兰瓦特。我继父没对这件婚事表示反对,我们准备春天结婚。两天前,祖屋的西厢要维修,我卧室的墙打了些洞,所以只好搬到姐姐生前住的那个房间,睡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昨晚,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起姐姐可怕的遭遇。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口哨——这可是姐姐死亡的先兆啊!你可以想象我当时是多么惊恐!我赶紧起来点灯,可房间里没有异样。尽管这样,我还是吓得睡不着了,于是穿好衣服坐着。天一亮,我就悄悄溜了出来,在我家大院对面的克朗旅店租了马车赶到莱瑟赫德车站,又从那里乘车赶到你这里向你求教。”“你这样做很聪明,”我朋友说,“你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吗?”“是的,都说了。”“没有吧,罗伊拉兹小姐。你袒护了你的继父。”“哎呀,你这话从何说起?”

福尔摩斯拉起挡住客人放在膝上的那只手的黑色花边袖,并向上推了一点儿,白皙的手腕上露出了五个清晰的印记,是四个手指和一个大拇指的指痕。“他虐待你。”

女人一脸通红,把受伤的手腕又遮了起来,“他可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大力气。”

室内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福尔摩斯托着下巴,两眼望着燃烧的炉火。“这事很复杂,”他终于开口说,“在采取行动前,我还要了解更多的细节问题。但我们不能耽搁时间了,假如我们现在去斯托克莫兰,可不可以在不被你继父知道的情况下察看那些房间?”“可以,刚巧他今天要进城办一两件事,很可能要呆一两天,所以你们去不会有问题。现在家里只一个管家,她又老又糊涂,支开她很容易。”“太好了。你乐意走一趟吗,华生?”“当然乐意。”“那我俩一起去。罗伊拉兹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既然进了城,我想办一两件事,但我会坐中午十二点的火车赶回去,以便及时在家里等候你们的光临。”“我们下午会早点到的。我也还有点事情要办。你愿意等一等,吃了早餐再走吗?”“不啦,我得立刻走。把事情跟你们说了后,我感觉轻松多了。我下午会等着你们的。”她把厚厚的面纱又拉上了,走出了房间。“你怎样看待这件事,华生?”福尔摩斯往后一仰,又靠到了扶手椅的靠背上。“我想这是一个非常毒辣的阴谋。”“是够阴险毒辣的。”“如果真像那位女士说的那样,地板和窗户全都仔细敲打检查过了,而门窗和烟囱也被封住了,那她姐姐莫名其妙地死去的时候确实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那夜半的口哨声,朱莉娅临死前那些奇怪的话又如何解释?”“我不知道。”“半夜口哨声,和医生关系密切的吉普赛人的在场,都能证实医生想阻止继女结婚。她姐姐临死前提到的带子和金属的碰撞声(也许是那些扣紧百叶窗的铁条落回原处时发出的)这些事实,当你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后,我想,沿着这些线索就能把谜给解开了。”“那些吉普赛人又充当了什么角色?”“我现在还不清楚。”“我看,这样推理有很多地方说不通。”“我也这么认为。但正因为这样,我们今天就必须到斯托克莫兰去。我想去看看这些说不通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说不通,或者,通过另一些细节可以去说通。到底怎么了?真是见鬼!”

福尔摩斯最后的那声喊叫是因为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他的穿着既像农夫又像学者,头顶黑礼帽,身穿长礼服,脚蹬高统靴,手里还挥着一根猎鞭,模样不伦不类。他个头很高,礼帽都擦着门楣了;块头也大,几乎把房门给堵住了。一张黄色大脸上布满皱纹,一脸的邪恶,凶狠的眼睛深陷着,高高的鹰钩鼻,这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只残暴的猛禽。他看看我,又看看福尔摩斯。“你们谁是福尔摩斯?”“我是,先生。请问,你是谁?”“我是斯托克莫兰的格莱姆斯比·罗伊拉兹医生。”“哦,久仰。”福尔摩斯很客气地说,“你请坐。”“少来这套!我一直在跟踪我继女,我知道她来过这儿。她都胡说了些什么?”“现在天气还不怎么暖和。”福尔摩斯说。“她到底跟你们说了些什么?”老头大喊大叫起来。“不过听说藏红花快要开了。”我的朋友从容不迫地说。“哼!你想敷衍我,是吗?”这位新客人挥舞着猎鞭,向前跨了一步,“我知道你这个混蛋!我早就听说过你,福尔摩斯,一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我朋友微微一笑。“福尔摩斯,你这个爱管闲事的混蛋!”

我的朋友笑得更厉害了。“福尔摩斯,你这个伦敦警察厅的自以为是的小人!”

福尔摩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你真幽默,”他说,“你出去时麻烦把门带上,冷风吹进来怪凉的。”“我说完了自然会走的。你竟敢管到我头上来了!我知道我女儿到过你这儿,我一直跟着她!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瞧瞧吧!”说着,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抓起火钳,用他那双粗壮的褐色手一下子就把它拗弯了。“当心别栽到我手上!”他气呼呼地把弯了的火钳扔进壁炉,大踏步地走了。“他可真和气!”福尔摩斯哈哈地笑着说,“我块头是没他大,可他要是再多呆一会儿,就会知道我的手劲并不比他小。”说着,他捡起那把钢火钳,猛一使劲,火钳又直了。“他认为我跟那些警察一样,真好笑!不过,这段小插曲会让调查更有趣的。希望我们那位小姐小心点,让他跟上了,可有点麻烦。好了,华生,我们开始叫早餐吧。饭后我得去一趟律师协会,希望能在那里找些有助于我们的资料。”

福尔摩斯回来时快一点钟了,手里拿着张潦草地写了些字和数的蓝纸。“我查了查他妻子的遗嘱,”他说,“为了弄清她到底留下多少遗产,我必须先计算出他们能从哪些投资中获多少利。那女人去世时,总收入稍稍低于一千一百英镑,但现在,因为农产品贬值,这笔收入每年还不到七百五十英镑。但每个女儿结婚后,都有权每年得到二百五十英镑。很显然,要是她们都结了婚,我们这位可爱的继父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收入了。即使只一个女儿嫁出去,他的收入也会大大减少。我一上午的工作没有白费,这些资料能证明医生阻止女儿结婚的目的。华生,事情非常严重,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何况那家伙已经知道我们要插手这件事。你要是准备妥当了,我们这就去叫马车赶往滑铁卢车站。把你的左轮手枪带上吧,会有用的。用埃雷二号手枪去对付能把钢火钳弄弯的家伙应该没问题。另外,再把牙刷带上就行了。”

我们到滑铁卢时正好赶上一趟开往莱瑟赫德的火车。到了目的地后,我们租了辆双轮轻便马车,沿萨里风景优美的大道行驶了五六英里。天空晴朗,阳光明媚,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飘在空中,道路两边的灌木嫩芽初绽,空气中荡漾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这融融春意,与我们正在调查的险恶案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福尔摩斯坐在马车前部,抱着双臂,帽子遮在眼睛上,脑袋都埋到胸前了。突然,一路沉思不语的他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对面的草地。“你瞧,那边。”他说。

一片葱郁的树木沿着缓和的坡地一直向远处伸延,到最末端,形成了密密的丛林,一座古老的建筑矗立其中。“斯托克莫兰?”他说。“不错,先生,正是格莱姆斯比·罗伊拉兹医生的房子。”车夫说。“那里正在维修,我们就是去那里。”“村子在那边,”车夫指了指左边一些房屋说,“如果你们想到医生那儿去,走篱笆边那条小路会近一点儿,就是那儿,那位小姐正走的那条路。”

我们下了车,把钱付了后,马车便按原路返回了。

我们登上台阶时,福尔摩斯说:“马车夫肯定把我们当成建筑师了,这样子很好,免得他闲话不断。下午好,斯通纳小姐,看,我们还准时吧。”

我们早上见过的那拉委托人高兴地迎了上来。“我一直在焦急地等着,”她热情地和我们握了握手,“一切顺利,我继父进城去了,估计天黑前回不来。”“我们已经很荣幸地见过了医生。”福尔摩斯说,然后把早上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斯通纳小姐听着听着,脸和嘴唇渐渐变白。“老天!他一直跟着我!”“是的。”“他太狡猾了,我每时每刻都在他的监视中。他回来后怎么对付我呢?”“他首先会想法保护他自己的,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个更狡猾的人在盯他。今晚你一定得把自己锁进房里,别和他碰面。如果他对你动粗,我们就把你送到你姨妈家去。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请你这就带我们去看那些房间。”

房子是用大灰石砌成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房子中部高耸,两侧是弧形的厢房。其中一厢的窗户玻璃都没有,钉着宽宽的木板,有些墙已经朝内塌陷,一副破败的景象;房子的中间部分修缮得比较好;唯一有生机的是右厢房,窗子挂着窗帘,烟囱里蓝色炊烟袅袅上升,很显然,这家人是住在这边的。山墙边立着几个脚手架,墙壁被凿穿了,可我们到那的时候并没有工人在干活。福尔摩斯慢慢地在乱糟糟的草坪上来回走着,十分仔细地检查窗户外边的情况。“我想,这是你以前的卧室,中间是你姐姐的,靠主楼那是罗伊拉兹医生的。”“是这样的,但我现在睡中间那间了。”“是因为修房子吧,不过,我看不出那堵墙有什么修的必要。”“我也觉得没必要,只不过是借此让我搬出来。”“嗯,这里头肯定有问题。这厢房的另一侧是走廊吧,三间卧室的门都是朝走廊开的,里面有窗户吧?”“有,不过很窄,窄得钻不进人。”“就是说,你们晚上把门插上后,没人能从窗子进去,是吧?好啦,请你回你房里去,把门闩上,好吗?”

斯通纳小姐照做了。福尔摩斯仔细检查了一番小窗户后,又想方设法去打开门闩,可一切都是徒劳,门上连可以让刀片插进去拨开门闩的缝都没有。他又用放大镜检查门的合叶,合叶是铁铸的,牢牢地嵌在石壁上。“嗯,”他困惑不解地挠着下巴说,“看来我的推理有点站不住脚了。门闩上后,没人能进去,希望房里头有一些帮我们解开谜团的线索。”

我们进入了斯通纳小姐现在住着的、她姐姐遇害的房间里。房间小而简朴,天花板不高,壁炉是开口式的,完全是老式农舍的风格。房间的一角竖着一个带抽屉的橱柜,另一角放着张罩白色床罩的小床,梳妆台在窗户左侧。此外,还有两张柳条椅子,地板上铺着威尔顿地毯。房间的墙壁是棕色橡木做的,到处是虫眼,并且褪了色,看来年代已经很久了。福尔摩斯搬过一把椅子,在角落里坐着,前后、左右、上下地不停打量着,把房里的每个地方都看了个仔细。“这根拉铃绳通往什么地方?”他指着床边那根粗粗的拉铃绳问,绳子床边这头实际上是搭在枕头上的。“通往管家的房间。”“看上去它比别的东西要新一点儿?”“是的,这是两年前才装的。”“是你姐姐要装的?”“不是,她从没拉过铃,我们要什么东西总是自己去拿。”“这么说来,装这么好的一根拉绳干什么呢?对了,我要检查一下地板。”

他说着趴到地上,手里拿着放大镜,来回爬动,仔仔细细地察看木板上的每条裂纹,他又同样仔细地检查了墙壁,最后猛地拉了下拉铃绳。“嘿,这玩意不过是个摆设。”他说。“不响吗?”“不响,根本就没接在铃上。你看,多怪呀,它那头是系在通风孔上的那个钩子上的。”“真荒唐!我以前一直没注意到呢。”

福尔摩斯拉着拉铃绳喃喃地说,“这房间有一两个地方太古怪了。例如,盖这房子的人完全可以把通风孔开到朝外的墙上的,但他却开在通向隔壁的墙上,多蠢啊!”“这也是后来开的。”小姐说。“和装铃铛的拉绳一起吗?”福尔摩斯问。“是的,那次还改了几个地方。”“这些东西太有趣了——拉不响的拉铃绳和不通风的通风孔。你如果不介意,斯通纳小姐,我想看看你继父的房间。”

格莱姆斯比·罗伊拉兹医生的房间比他继女的要大,但陈设同样简朴。一张行军床,一个摆满了技术性书籍的小木书架,一把扶手椅放在床边,墙脚还有一把普通的木椅,一张圆桌和一个大大的铁质保险柜。房间里就这些东西了。福尔摩斯在房间里踱了一圈,将房里的大小东西都逐一细细检查了一遍。“这里头装着什么?”他拍了拍保险箱问。“是我继父业务上的一些文件。”“哦?这么说你见过里头的东西?”“只见过一次,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我记得里头全是纸。”“会不会有只猫在里头?”“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喏,你看看这个!”他指了指保险柜上的一小碟牛奶。“不,我家没养猫,只养了一只猎豹和一只狒狒。”“嗯,是的,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大猫差不多大。不过,一碟牛奶恐怕喂不饱一只豹吧。嗯,还有一点,我得弄清楚。”他在那把木椅前蹲了下去,仔细地把它检查了一遍。“好了,基本没问题了。”他说着把放大镜放回口袋,“哦,这还有件很有意思的东西。”

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根打狗鞭,它挂在床头,卷成一个小环。“你怎么看那东西,华生?”“一根普通鞭子而已,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它绕成圈子。”“没那么简单,华生。哦,老天!这真是个邪恶的世界,如果一个聪明人把他的聪明用于犯罪,可真糟糕!我想要看的都看过了,斯通纳小姐,你愿意的话,我们到外面的草坪上走走吧。”

自接手这个案子以来,我还从没见过我朋友的脸色有这么阴沉过,他的眉毛拧得紧紧的。我们在草地上走了好几个来回,我和斯通纳小姐都不想打断他的思路。“斯通纳小姐,”他说,“你一定得按我的话去做,千万千万。”“我听你的。”“情况非常严重,不能出一点儿差错。你的命全在你手上,这就看你的了。”“我保证,一定听你的。”“首先,我和我朋友今晚得呆在你的卧室里。”

我和斯通纳小姐吃惊地看着他。“必须这样,我来解释一下。我想那就是你们村里的旅店吧?”“是的,那是克朗旅馆。”“从那儿能看见你的窗户吗?”“能看见。”“你继父回来后,你就装头疼,关在房间里别出来。到晚上你听到他进卧室后,你就把百叶窗打开,在窗口上点盏灯作信号,随后你带上必备的东西,偷偷回到你以前睡的卧室里去。虽然那里在维修,但凑合一晚还行吧?”“行,没问题。”“其他的事我们会料理好的。”“可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我们会在你房间里呆一晚,把惊扰你的那种声音调查清楚。”“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斯通纳拉着我朋友的袖子说。“也许吧。”“那么,求求你告诉我,我姐姐她是怎么死的?”“在掌握了更确凿的证据后我会告诉你的。”“你至少可以告诉我,她是不是因为突然受惊而死的?”“不,我认为不是那样的。我想有某种更直接的原因在里头。好,我们得走了,要不罗伊拉兹回来,发现了我们,那我们就白跑了一趟。再见,勇敢点吧。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们很快就会把你的危险给除掉的。”

福尔摩斯和我在克朗旅馆的二楼要了一套房间。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斯托克莫兰庄园的林荫道旁的大门和住了人的那边厢房。黄昏时分,罗伊拉兹医生坐着马车经过这里,他庞大的身体在瘦小的马车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出。一个男仆因为开沉重的大铁门时动作不够快,罗伊拉兹就骂骂咧咧地举起拳头。马车进入院子后不久,起居室就点上灯了,灯光从树丛中透了过来。“你知道吗,华生?”当天黑下来后,我们在一块交谈时,福尔摩斯说,“我还在考虑今晚该不该让你和我一起去,因为确实有点危险。”“我能帮上忙吗?”“有你在场,可能会帮我很大的忙。”“那我一定得去。”“谢谢。”“你说会有危险,那你是不是在房间里看到了我没看到的东西?”“不能这么说,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一样多的,我只不过稍微多作了些推断而已。”“除了拉铃绳外,我好像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那根绳子,我也想不出其中的奥秘。”“你看到那个通风孔了吗?”“看到了,不过我觉得俩房子之间开通风孔没什么稀奇,它小得连老鼠都钻不过去。”“还没来斯托克莫兰之前我就料到有这么个通风孔。”“是吗?我亲爱的福尔摩斯!”“是的,我早料到了。你还记得吧,她曾提到过她姐姐能闻到罗伊拉兹医生抽雪茄的烟味。这说明两个房间之间必定有一个孔相通,而且这孔肯定很小,否则警察肯定会注意到。所以,我推测这一定是通风孔。”“但那个孔起了什么作用呢?”“嗯,你想想这些很凑巧的时间吧:开通风孔,装拉铃绳,然后睡在那屋里的小姐死了。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还是想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你注意到那张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没有。”“它是用螺钉固定在地板上的,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床吗?”“好像没见过。”“那张床是移不动的,它总在那儿,总对着那个通风孔和那根从未被人拉过的所谓的拉铃绳。”“福尔摩斯,我有一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叫了起来,“我们还来得及阻止一桩阴险毒辣的犯罪。”“是很阴险毒辣。如果哪个医生要干坏事,那他准会成为一流的罪犯。他有胆有识,帕尔莫和普利特查得就是这样的人物,可这个家伙更狡猾些。不过,华生,我们比他还要高明。天亮前会有不少可怕的事发生,看在上帝的分上,让我休息休息,静静地抽上一斗烟,想点令人高兴的事情吧!”

大约九点钟,树丛里的光没有了,斯托克莫兰庄园漆黑一片。时间过得真慢啊!十一点钟的时候,我们的正前方突然亮起一盏灯。“是发给我们的信号!”福尔摩斯跳了起来,“是从中间那个房间里发出来的。”

我们走出旅馆的时候,福尔摩斯和旅店老板交代了几句。他跟老板说我们要去看一位老朋友,可能在那里过夜。不一会儿,我们就走进了漆黑的夜色中,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昏黄的灯光在前面闪烁着,引导我们去完成危险的使命。

因为庄园年久失修,院墙上到处是缺口,所以我们轻而易举地翻入了院里头。我们穿过树丛和草坪,刚准备从窗口爬进去时,忽然从一丛月桂树中蹿出一个畸形婴儿一样的动物,四肢一纵跳到草坪上,随后飞快地跑过草坪,在黑暗中消失了。“天哪!”我低低地惊呼道,“你看到了吗?”

那时,福尔摩斯也吓了一大跳,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腕,随后又轻声笑了笑,凑近我的耳朵说:“真是绝妙的一家子,这就是狒狒。”

我把医生宠爱奇特动物的事给忘了。福尔摩斯一说我才想起他还养了只印度猎豹!它随时都会跳到我们肩上来。我跟福尔摩斯一样,脱下鞋进了卧室。我承认,直到到了卧室我才稍微放心了些。福尔摩斯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百叶窗,把灯挪到桌上,扫视了一下四周。室内的一切和白天一样。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跟前,把手圈成喇叭状,对着我的耳朵低声说:“别弄出什么声响来,否则我的行动就完了。”

我点点头表示听清楚了。“我们得吹熄灯,在黑暗里坐着,否则他会从通风孔发现我们的。”

我又点了点头。“千万别睡着,不然命就没了。把枪掏出来,以防万一。我坐床边,你在那把椅子上坐着。”

我把手枪掏出来放在桌子角上。

福尔摩斯把带来的一根又细又长的藤鞭放在身边的床上,旁边还放着盒火柴和一支蜡烛。他吹灭了灯后,我们便被黑暗淹没了。

那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夜晚哪!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呼吸的声音都细弱得听不到。但我知道,我的同伴就坐在那儿,我们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他也和我一样紧张地圆睁着双眼。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什么光线都透不进来。我们就在这漆黑中等待着。屋外偶尔响起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有一次,就在我们窗外,传来一声长长的猫叫似的哀鸣,显然是那只印度猎豹在到处乱跑。远处教堂的钟声,每刻钟敲响一次。但每一个间隔却显得异常的漫长!零点,一点,两点,三点。我们默默地等待着随时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

突然,一道亮光在通风孔那边闪现了一下又立刻消失了,接着传来的是煤油点着和金属加热散发的气味。隔壁房里点亮了一盏遮光灯。我听到有东西挪动的声音,很轻,然后一切又安静如初。那气味却越来越浓了。我竖起耳朵坐了大概半小时后,突然听到另一种声音——就像烧开水的水壶的嘶嘶喷气一样,非常轻柔。福尔摩斯一听到这声音立刻一跃而起,划燃一根火柴,用那根藤鞭狠狠地抽了那根拉铃绳一下。“看见什么了吗,华生,”他大声说,“看见什么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见。福尔摩斯划燃火柴的刹那,我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口哨。猛然亮起的光芒弄花了我的眼睛,所以根本没看见他拼命抽打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倒看到了他充满恐怖和憎恶的死一般苍白的脸。

他停止了抽打,抬头望着那个通风孔。突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号叫在沉寂的黑暗中爆发出来,这号叫充满恐惧和愤怒。据说,这号叫把村里,甚至更远的教区里熟睡的人们全都惊醒了。这叫声也把我们吓得胆战心惊。我和福尔摩斯面面相觑,直到叫声彻底消失,四周又恢复原有的沉寂。“这是怎么回事?”我心神不定地问。“这表明事情全结束了。”福尔摩斯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带上枪,我们去罗伊拉兹医生的房间。”

他神色严峻地点上灯,领着我穿过走廊到了医生的门口。他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回答,就拧动把手,进了房间。我紧跟在他身后,把打开了保险的枪举了起来。

一幅奇特的场面出现在我们眼前:桌上遮光灯的挡光板半敞着,一束耀眼的光照到虚掩着的保险柜上;罗伊拉兹医生披着长长的灰色睡衣坐在桌边的木椅上,他赤裸的脚脖子露出了睡衣,脚上趿着双土耳其的无跟拖鞋,他的膝盖上放着我们白天看到的那根短柄长鞭,他的头向上仰着,两眼盯着天花板,目光恐怖而僵直,一条样子特别、带有褐色斑点的黄带子紧紧箍住了他的脑袋。我们进屋的时候,他既没作声,也没动一下。“带子!带花纹的带子!”福尔摩斯低声惊呼。

我向前迈了一步,只见那根很特别的带子蠕动起来,医生的头发里竟然立起一条又粗又短的毒蛇。它的头尖成钻石状,脖子鼓胀着,模样令人恶心。“这是条沼泽虫蝰蛇!”福尔摩斯大声说,“印度最毒的蛇。医生被咬后十秒钟内就死了,真是害人先害己,罪有应得!我们先把这东西弄回它的窝里去,然后把斯通纳小姐安置好,再告诉警察发生的一切。”

说着,他解下死者膝盖上那根鞭子,飞快地套住蛇头,将它提了起来,然后猛地把它甩进保险柜,锁住了。

罗伊拉兹医生的死亡真相就是这样。至于我们怎样把这可怕的经过告诉那吓坏了的小姐,如何第二天一早把她送到她在哈罗的善良的姨妈家,警方又如何调查并得出医生是在不明智地把玩危险宠物而丧生的结论等等,我不想细细叙述了。这个案子我还不甚明了的地方,福尔摩斯第二天回城时告诉了我。“亲爱的华生,”他说,“好险啊,因为调查不全面,我做了完全错误的推断。那些吉普赛人的出现,那可怜的小姐临死前说的‘band’这个词(说明她在火柴中匆匆看到了那条像花斑带的蛇),这些东西让我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线索。幸好我及时重新考虑了我的推论,当我发现那致命的危险既不能从窗户进来,也不能从门口进来时,我马上想到那个通风孔和那根拉铃绳。因为那绳子只是种摆设,而床固定在地上移动不了,所以,它的作用肯定是相当于桥梁,某种东西从通风孔那里顺着它来到床上。这样我立刻想到了蛇,因为医生养了些来自印度的动物。我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可能是对的。用一种能发作而无法用化学试验检测出来的毒素杀人是一种很聪明很残忍的手段,只有他这种受过东方式训练的人才能想得到。他以为会瞒天过海。确实,如果哪个验尸官能发现那两个毒牙咬出的小洞,并由此得到致命原因,那他的眼力就非常了不起了。随后,我想到了那声口哨,他用那碟牛奶把蛇训练好了,只要他一吹口哨,蛇就会回来。他必须把它召回来,不然就会被发现。他在他认为最恰当的时候把蛇放出去,让它从通风孔顺着拉铃绳溜到床上。它也许会咬人,也许不会咬。受害人可能好几天都没事,但迟早会在劫难逃。“还没进医生的卧室之前我就这么想了。等走进去一看,我发现那张靠墙的椅子有践踏的痕迹,这恰好证明他是为够得到通风孔才踩在上面的。再加上保险柜、那碟牛奶、鞭子,这些把我心中仅有的那点怀疑给一扫而空了。斯通纳小姐听到的金属撞击声,显然是她继父匆忙把蛇关进保险柜时发出的。你知道,我一向是用实际行动去证实我的推论的。我听到嘶嘶的响声时,我就马上点亮灯,并使劲抽打它。“结果让它从通风孔打道回府了。“不仅如此,它在另一头咬了它的主人。我那几下抽打激怒了它,所以不管第一个遇到的人是谁,它都会咬的。因此,我对格莱姆斯比·罗伊拉兹医生的死负有间接责任。不过,说实话,我是不会为此而内疚的。”

9.工程师大拇指案

在我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解决的案子中,有两件是通过我的介绍而引起他注意的:哈瑟利先生大拇指案和沃伯顿上校发疯案。对机智而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读者来说,后一件可能更有探讨价值。但前一件,开头就很奇特,而且整个事情又很有戏剧性,因此,它很有记述价值。我相信,尽管报纸上登过好几次这个故事,但是,就像其他类似的故事一样,只不过用了半栏篇幅笼统地说了个大概,人们不会怎么去注意。尽管事情过去两年了,但当时的情景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我仍然记忆犹新。因此,我想把事实慢慢展开给朋友们,并且让大家一点一点地发现和破解案中的疑团,直至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这样大家会有兴趣的。

故事发生在我刚结婚不久的一八八九年夏天。那时我重新开业行医,我们曾经共住的贝克街公寓里只剩福尔摩斯一个人了,我不时地去看看他,有时也劝说他去掉他那豪放不羁的习性到我家做客。我家离帕丁顿车站很近,铁路员工有病就找我看,其中一位病人久治不愈的顽疾被我给治好了后,他就到处宣传我的医术,尽量把他能够劝服的每个病人都送到我这里来医治。

一天早上,还没到七点,女佣就来敲门了,她说,诊室里有两个从帕丁顿来的人在等着。我急忙穿衣下楼。经验告诉我,铁路上来的人,一般都是病情相当严重的。我下楼后,我的老伙伴——那个铁路员工从诊室里走出来,并随手把门紧紧地关上了。“我把他带来了,”他的大拇指朝肩头后指着,轻轻地说,“现在他没多大问题了。”“这怎么回事?”他的举止让我怀疑他把一个怪物关到我诊所里了,所以,我忍不住问道。“是一个新病人,”他悄悄地说,“我要不亲自把他送来的话,他会溜掉的。我得走了。大夫,我要去值班,他就交给你了。”说完,我这位忠实的介绍人没等我向他道谢,就急急地走了。

我走近诊室,看见桌旁正坐着一位先生。他衣着朴素,一顶软帽盖在我的书上。他的一只手上裹着块血迹斑斑的手帕。他很年轻,看上去还没到二十五岁,面相英俊而苍白。看上去,他正用全部的精力在抵抗着剧烈的疼痛。“很抱歉大夫,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他说,“我在夜里遇上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故。我是今早搭火车到这里来的,下火车后打听哪儿有好的医生时,那个好心人很热心地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给了女佣一张名片,她把它放在旁边的那张桌子上了。”

我把名片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印着:维克托·哈瑟利先生,水利工程师,维多利亚街16号甲(4楼)。这就是这位病人的姓名、身份和住址。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说着,坐到了靠椅上,“看得出您刚刚坐了一整夜的车,整夜坐车是一件很单调乏味的事情。”“哦,我这一晚可不是单调乏味。”他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大笑不已,笑声又高又尖,让我很反感。“别笑了!”我喊道,“镇定镇定吧!”我给他倒了杯水。

然而,他根本不听,还是大笑不已。显然,这是性格坚强的人死里逃生之后的一种失常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清醒了,筋疲力尽,面色更加苍白。“我出尽洋相了。”他喘着气说。“哪有呢,你把这喝下去吧。”我在他的水杯里掺了些白兰地。他喝了后,苍白的脸红润了些。“好多了!”他说,“那么,请大夫好好看看我的大拇指吧,或者说,看看我大拇指原来所在的部位。”

他把手帕解开,手掌露了出来。这模样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去看的!只见四根突出的手指和一片血红的海绵状断骨肉断面,这里本该是大拇指的部位,但大拇指已被齐根剁掉或硬拽掉了。“老天!”我叫道,“太可怕了,这伤口一定流了很多血!”“对,流了很多血。我一受伤就昏过去了,我想我一定昏了好长的时间。我醒来时,发现它还在流血,我把手帕的一端缠在手腕上,并用一根小树枝把它绷紧。”“你包扎得很好!你真该当一名外科医生!”“这其实也算是一个水利学问题,在我自己的专业范围内。”“这是被很沉很利的刀砍的。”“像是用屠夫的砍刀砍的。”我边查看伤口边说。

我又说道。“我想,这是意外事故,是吗?”“绝对不是。”“不是?难道有人故意这么残忍吗?”“是的。”“太可怕了。”

我用海绵蘸水把他的伤口擦洗干净了,最后用脱脂棉和消毒绷带包扎好。他躺在床上,虽然不时咬紧牙关,但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动一动。

包扎好后,我问他,“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您的白兰地和绷带让我感觉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原先我很虚弱,现在好多了,有好多事等着我办呢。”“我看你最好还是先别想这件事。很显然,这会折磨你的神经。”“噢,不会的,现在不会了。我得把这事报告警察,但是,老实说,要没这个伤口作证,他们准不会相信我的,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而我又没有足以证明我没撒谎的证据。况且,就算他们肯信我,我能提供的线索也是很模糊的,他们能否为我主持公道还是个问题。”“嘿!”我喊道,“如果你真想解决问题,我倒要向您大力推荐我朋友福尔摩斯先生,你不妨先去找他。”“噢,我听说过他,”我的病人说,“如果他能受理这个案子,我太高兴了,但同时也得报告警察。您能帮我介绍一下吗?”“不止为你介绍,我还会亲自陪你去。”“那就太感谢您了!”“我们雇辆马车一起走,我想还赶得上和他一块吃早餐,现在去您能行吗?”“行,不把我的遭遇讲出来,我就不舒服。”“那么,我叫佣人去雇辆马车。我去去就来。”我匆匆跑上楼,简单地跟妻子解释了一下。五分钟后,我和这位新相识坐上了直奔贝克街的小马车。

不出所料,福尔摩斯正穿着睡衣,叼着烟斗,一边踱步,一边在看《泰晤士报》上的寻人、离婚等启事的专栏。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叫人拿来了咸肉片和鸡蛋,我们一起饱餐了一顿。吃完饭,他把我的新相识安顿在沙发上,并在他的脑袋下面塞了一个枕头,随后又在旁边放上一杯掺水白兰地。“看来您的遭遇很不寻常,哈瑟利先生。”他说,“您随便躺着吧,别拘束。说说你的事情吧,累了就歇一下,喝口酒提提神。”“谢谢,”我的病人说,“医生给我包扎好后,我就好多了,吃了您的这顿早餐后,我感觉全好了。我尽量少占用您的宝贵时间,现在我就开始说我那奇特的经历吧!”

福尔摩斯坐在他的大扶手椅里,一副疲倦的样子把他那敏锐热切的心情给掩饰住了。我坐在他对面,我们静静地听着哈瑟利那很不寻常的故事。“您要知道,”他说,“我是个孤儿,还是单身汉,孤单一人住在伦敦。我的职业是水利工程师,在格林威治那家有名的文纳和马西森公司的七年学徒生涯中,我积累了干这一行的丰富经验。两年前,我学徒期满。我可怜的父亲去世后,我又继承了一笔很可观的钱。于是我决心自己开业,并在维多利亚大街租了几间办公室。“我想,谁都知道,第一次独自开业是多么枯燥无味。这对我来说,尤其这样。两年来,我只受理过三次咨询和一件小活儿,这就是我两年来的全部业务。我总共只收了二十七英镑十先令。每天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我都在办公室里期待着。直到最后,我终于心灰意冷地意识到,永远都没有顾客上门了。“然而,昨天我正想下班的时候,我的办事员通报说,有位先生有业务上的事情要找我。我接过办事员递来的名片,是莱桑德·斯塔克上校的,接着,上校走进了办公室。他中等身材,瘦得厉害,我从没见过这么瘦的人。他的整个面部瘦得只有鼻子和下巴,两颊的皮肤在凸起的颧骨上紧绷着。看来他这种憔悴的模样是天生的,并非疾病所致,因为他目光炯炯,步伐轻快,行动灵活自如。他衣着简朴整齐。他的年纪,大概是四十岁。“‘是哈瑟利先生吗?’他说,有点德国口音,‘哈瑟利先生,有人向我推荐您,说您不只业务精通,而且为人谨慎,能够守口如瓶。’“我给他鞠了一躬,跟别的青年一样,听到这类恭维话飘飘然起来。‘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是谁把我说得这么好呢?’“‘哦,也许现在还是不告诉您的好。他还说您既是一个孤儿,又是一个单身汉,而且独身一人住在伦敦。’“‘是这样的,’我说,‘但恕我冒昧,我不知道这和我的业务能力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您是为了一件业务上的事来找我的。’“‘的确如此。您会发现我没说半句废话的。我们有一件事要委托您,这事最重要的是要保密,绝对保密,懂吗?所以,我想一个独居的人应该比和家属生活在一起的人更能保密些。’“‘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说,‘既然您要我严守秘密,那我一定会做到的。’“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盯着我看,我从未见过这样多疑的目光。“最后,他说:‘这么说,您敢保证?’“‘是的,我敢保证。’“‘事前事后和事情进行中,完全保持缄默,嘴巴上和书面上都绝对不能提到这件事,做得到吗?’“‘我已经向您保证过了。’“‘那好。’他猛地跳了起来,闪电般跑到门口,推开门往外看,外面走廊上空无一人。“‘还好!’他把门关上,‘我知道有些办事员对他们东家的事很好奇。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地说了。’他紧靠着我坐了过来,又一次用满是怀疑和探查的眼光打量我。“看到这瘦骨嶙峋的人这么古怪,我不由反感和害怕起来,我不耐烦了,我甚至希望失去这项业务。“‘快点说您的事吧,先生,’我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愿上帝饶恕我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工作一晚五十个畿尼可以吗?’他问。“‘可真不少。’“‘我说的一晚上的工作,实际上可能一小时便够了,我只是想请教您有关水力冲压机齿轮脱开的事。只要你把毛病指出来,我们自己就能很快地把它修好。对于这个委托,您觉得怎样?’“‘工作看来很轻松,报酬却很高。’“‘一点儿不错,我们想请您今晚坐末班车走。’“‘到哪儿?’“‘去伯克郡的艾津,靠近牛津郡的一个小地方,离雷丁不到七英里。帕丁顿有一班车可以在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左右把您送到那儿。’“‘很好。’“‘我会坐一辆马车来接您。’“‘那么,还要坐马车赶一段路了?’“‘是的,我们那地方在乡下,离艾津车站有七英里远。’“‘意思是午夜前我们是赶不到那儿了。我估计赶不上回程的火车了,看来,我得在你那儿过夜了。’“‘对,我们会给您安排地方过夜的。’“‘那很不方便,我不能在更方便的时候去吗?’“‘我们认为,您最好晚上来。正是因为很不方便,我们才给您出这么大的价钱。这个价钱足以请动您这一行最高明的工程师了。当然,你要想推掉这笔业务,现在还来得及。’“我想到了这五十个畿尼对我的重要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很荣幸能为您效劳。我只是想更清楚地了解一下,您要我做的具体是什么?’“‘您对我们要求您一定要保证严守秘密感到好奇是很正常的,我们也不打算委托您办一件事而又不让您知道它的底细。我想,绝对不会有人偷听吧!’“‘绝对不会。’“‘那好,事情是这样的,您也许知道,漂白土是一种很贵重的矿产,在英国,只有一两处有这种矿藏。’“‘我听说过。’“‘不久以前,我在离雷丁十英里的地方买了一小块地——很小的一块地。我很幸运地发现,其中一块地里头有漂白土矿床。可是,探查之后,我发现这是个小矿床。但它的左右却连接着两个大得多的矿床——可是,这两处全在我邻居的地里。这些善良的人们,他们对此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自然,趁他们还没发现他们土地的真正价值之前把他们的地买下来是最合算的。但遗憾的是,我缺少买地的资金。为此,我找了几个朋友秘密商量。他们建议我应该先悄悄地、秘密地开采我自己那小块矿床,用这种方法来筹集资金购买土地。现在,我们已经干了一段时间了。为了便于开采,我们安装了一台水压机。我先前说过,这台机器出了毛病,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我们谨慎地保守着秘密。一旦有人知道我们曾请过水利工程师,人们会非常好奇的。那时,如果秘密泄露出去,我们就永远得不到这些土地和实现不了我们的计划了。这就是为什么要您保证别向任何人透露您今晚要到艾津去的缘故。我想我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我听明白了,’我说,‘只是有一点,水压机对你挖漂白土有什么用处?听说,漂白土是像从矿坑里掏沙砾那样掏出来的。’“‘啊,’他不在意地说,‘我们有我们的方法,为了在搬运的时候不至于泄密,我们把漂白土压成砖坯。这是细节问题。现在我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您了,哈瑟利先生,您看我多么信任您。’他说着站了起来,‘我们十一点十五分在艾津见。’“‘我一定会去的。’“‘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最后,他又用怀疑的目光久久地凝视我。然后,他用他那湿冷的手和我握别了。“后来,当我冷静下来,您可以想象,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业务有多么惊讶。当然,一方面我很高兴,因为他出的酬金比我想要的多出了十倍,而且很可能还会由此带来别的业务。另一方面,我的顾客的长相和举止给了我很不好的印象,我觉得他关于漂白土的解释不足以说明让我深夜前往的必要性,也不足以说明他为什么那么担心我跟别人提到我这项业务。不管怎样,我把一切恐惧都抛置脑后。晚饭后,驱车前往帕丁顿,接着上了火车,我按着顾客的要求一直守口如瓶。“在雷丁,我不仅要倒车,而且必须更换车站。但是,我恰好赶上了开往艾津的末班车。“十一点多钟,我到了那个灯光昏暗的小站。我是在那站下车的唯一乘客。除了一个打着灯笼、困倦不堪的搬运工人外,站台上非常冷清。我走出检票口,发现早上认识的那个顾客正在没有灯光的暗处等待着我。他声都没出就抓紧我的胳膊把我拽上一辆敞着车门的马车。他把车窗给拉上了,敲了敲马车的木板,马就飞快地跑起来了。”“只有一匹马吗?”福尔摩斯突然插话问道。“是的,只有一匹。”“您记得它的颜色吗?”“记得,我跨进车厢时,借着边灯看了一下。马是栗色的。”“看上去无精打采还是浑身是劲?”“嗯,浑身是劲,毛色非常光润。”“谢谢,很抱歉把您的话打断了,您的故事很有趣,请接着讲。”“就这样,我们上了路,马车至少跑了一小时。莱桑德·斯塔克上校说只有七英里远,但我总觉得,从马车的速度和所花的时间来看,至少都有十二英里的路程。一路上,他一直默默地坐在我旁边,我瞟了他几次,发现他一直紧张地盯着我。去那地方的路不太好,因为车子颠得很厉害,弄得我们东倒西歪。我使劲往窗外看,想看看我到底到了什么地方。但窗子是毛玻璃的,除了偶尔路过有灯的地方能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亮光外,我什么也看不清。我不时找几句话想打破一路的沉闷,但上校每次都用只言片语打发我。这样,话便谈不下去了。最后,马车从崎岖不平的路上驶到了平整的砾石路上了,接着,停了下来。莱桑德上校跳下马车,我紧随其后,突然,他一把把我拉进了敞开在我们面前的大门。我好像是才跳下马车就被拉入了大厅,甚至还来不及扫视一下房子正面。我一跨进门槛,门就在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马车离去时吱吱嘎嘎的车轮声。“屋子里漆黑一团,上校摸索着找寻火柴,一边小声地嘟哝着。这时,走廊的另一端有一扇门忽然打开了。一道长长的金色亮光向我们射过来。灯光越来越亮,接着,我看见一个高举着灯的女人,她倾身向前打量着我们。我看得很清楚,她非常漂亮,灯光从她黑色的服装上反射出来,看得出,那是很华丽的衣料。她用外语说了起来,听口气像在问什么。当上校三言两语粗暴地应付她时,她显得很吃惊,手里的灯差点掉了下来。上校赶紧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她推回到她刚出来的那间房里。随后,他捏着灯朝我走过来。“‘也许得请您在这房里稍等片刻。’他说着推开了另一扇房门,这是一间僻静、简陋的小房间。房子中间有一张圆桌,上面散乱地堆着几本德文书。斯塔克上校把灯放到门旁一架小风琴的顶上。‘您不会等多久的。’说着,他就隐没到黑暗中去了。“我看了看桌上的书,尽管我不懂德文,但我还是看出其中有两本是科学论文,其他是诗集。接着我走到窗前,想看看乡间的景色,但一扇栎木百叶窗把窗子遮得严严密密。房间里静得出奇,一座时钟不知在走廊里的什么地方滴答滴答地响着,除此而外,一切死一般的沉寂。一阵不祥的感觉笼罩着我。这些德国人是些什么人?他们躲在这偏僻的乡村干什么勾当?这个地方到底是哪儿?我只知道这里距离艾津十英里左右,但它在艾津的哪个方向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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