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终究走了自己的路(43个关于对阵焦虑,尝遍爱恨,完美豹变的故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1 03: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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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忆湄

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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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终究走了自己的路(43个关于对阵焦虑,尝遍爱恨,完美豹变的故事)

还好,终究走了自己的路(43个关于对阵焦虑,尝遍爱恨,完美豹变的故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还好,终究走了自己的路(43个关于对阵焦虑,尝遍爱恨,完美豹变的故事)作者:忆湄排版:昷一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3-01ISBN:9787308187909本书由杭州蓝狮子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人并不是活一辈子的,其实就是活那么几次变化。推荐序一你一定要读忆湄秦朔/文

1989年4月号的《读书》杂志刊登了香港作家柳苏的一篇文章——《你一定要看董桥》,那时我在读大学三年级,第一次知道了董桥这个名字。董桥是香港的报人、期刊人,当过好几份知名报刊的总编辑。但在香港之外,他之所以知名,是因为他写的文章,用柳苏的话说,是靠一篇篇“卓然独立,有文采,有思想,有情怀的好散文”。

什么是好散文?董桥自己说:“散文须学、须识、须情,合之乃得Alfred North Whitehead所谓‘深远如哲学之天地,高华如艺术之境界’。”有学,才有深度;有情,才不会枯燥;“最重要的还是内容,要有Information,有Message给人,而且是相当清楚的讯息”,单单美丽的语言是没有用的。

董桥在伦敦住过7年,颇受英国文化的影响,他所引的话出自怀特海(1861—1947)。怀特海毕业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专修数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是罗素的老师,他们合写过一本《数学原理》,经久不衰。怀特海于年到美国哈佛大学当哲学教授,最后在那里去世。

怀特海和罗素一样,在教育理论方面都卓有成就。怀特海在1929年出版的《教育的目的》一书,对西方教育影响深远。他说,教育不能以“强制的手段”对学生进行知识的灌输,而是要激发和点燃学生内心深处对某一领域的强烈兴趣,兴趣是推动生命走向适合自己的发展之路的最佳动力。而这需要在拥有智慧的教师的指引下,共同阅读经典,思考分析,获得深刻的理解,共同探索未知,欣赏价值之美。“大学传授知识,但是它是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来传授”,“成功的教育所传授的知识必有某种创新”,“陈旧的知识会像鱼一样腐烂”。

怀特海有一句名言:“不是无知,而是对无知的无知,才是知的死亡。”(“Not ignorance, but the ignorance of ignorance, is the death of knowledge。”)看到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什么叫“深远如哲学之天地,高华如艺术之境界”。

忆湄也是一个写字的人,她在工作之余写字。她是江南女子,北京大学毕业,主业是金融。用她的话说,“在红尘万丈的摩天大楼间穿行,却依然逃不出写作的桃花源,于凛冽的时代温柔地生活仍是最大理想”。她是“秦朔朋友圈”创立三年来最受读者欢迎的作者,真正的“酒好客自来”。

你可以把忆湄的文字当成山间清泉,或是余音袅袅的曲,形美味醇的茶。柳苏说董桥,“看起来,他是个温文尔雅,有点矜持,不怎么大声言笑的人,写起文章来却自有奔放,自成野趣”。忆湄也是温文尔雅的人,不过她的文字之趣,不在野,而在雅,在于那股人文的力量和人道的尊严。

忆湄之所以受欢迎,在我看来,是因为她的文字为我们这个人心栖遑的时代,提供了某种自在和自为的可能。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可以选择一些什么。“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你可以有不一样的视角,不一样的气息。

很多人怀念诗的时代,讨厌散文的时代。看忆湄,你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散文形散,而神不散。有神,有魂,还有灵动的文字,悠悠的心绪,忆湄有点像“北大版的三毛”或“三毛的陆家嘴版”。不过,忆湄终究是忆湄。推荐序二安静最贵水姐(“秦朔朋友圈”创始主编)/文1“秦朔朋友圈”微信公众号于2015年10月16日上线,忆湄的文章在2015年10月24日就上了公众号。对于我来说,“秦朔朋友圈”来了,忆湄也就来了。

网络时代,已经很少有写字的感觉了,而忆湄天生是写字的人。她的句式自成一派,又蕴含了很多道理,华丽又安静,就像一整面高墙都开满花朵,在你以为要枯萎的时候,瞬间更新,别开生面。是她让我觉得,因为喜欢朴素,所以喜欢华丽,那种干净的华丽。三毛在《送你一匹马》中写道:“坚持看守个人文字上的简单和朴素,欣赏以一支笔,只做生活的见证者。绝对不敢诠释人生,只想让故事多留余地。”

我也写字,我也当编辑。这使我更理解一个作者。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淡淡的友谊,以及越来越深的默契。我们的沟通只要几句话,她就能写出我们商量好或者几乎不用商量就能按某种感觉出现的文章。每周日的头条位置,我几乎都会空着等她。以至于她的第一本书的推出,我比她还积极。

她本人给我的感觉也像她的文字一样,安静,但眼睛里放着光。

我们有很多相似点。她是北京大学金融学硕士,我是清华大学管理学硕士,我们同岁,我们都不太写专业的文章,我们写我们自己喜欢写的,对这个世道人心的人文观察。幸运的是,秦朔老师也支持这样人文的调性。

木心在《琼美卡随想录》中写道:“人文主义,它的深度,无不抵于悲观主义;悲观主义止步,继而起舞,便是悲剧精神。毋庸讳言,悲观主义是知识的初极、知识的终极,谁不是凭借甘美的绝望,而过尽其自鉴自适的一生。”2

2018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后,我去看了一些日本片子。其中一部是小津安二郎的《东京暮色》。

这部影片是1957年的老电影,黑白片。它主要讲了银行家杉山周吉自妻子离他而去后,独自将两个女儿抚养成人的故事。已出嫁的孝子跟丈夫闹离婚,逃到父亲家中避难,而未出嫁的明子即将成为未婚妈妈,却还是每天在夜店等待负心汉出现。另外,私奔多年的母亲突然回家,为的是介入两个女儿的生活。明子终于借钱打掉了腹中骨肉,却承受不了残酷的现实,最后被火车撞死……

故事没有跌宕,没有起伏,平铺直叙,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有情绪,但更多的是克制。没有很多社会身份的渲染,只有一颗颗真实的人心在时间里跳动。在家庭这个单位里,平平淡淡地活着、死去。明子最后的遗言,是喊出来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想重新生活,活得好一点。”接下来的是个静止而干净的镜头:病房门外,两双鞋子摆着,那只是平常的一天,生死如梦,例如庄周梦蝶,仿佛清空后获得了最终的安宁。后来便是孝子穿着丧服去找她们的母亲通知明子的死讯。

小津安二郎说:“高兴就又跑又跳,悲伤就又哭又喊,那是上野动物园里猴子干的事。笑在脸上,哭在心里,说出心里相反的语言,做出心里相反的脸色,这才叫人哪。”

小津安二郎在《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中写道:“山下已是春光烂漫,樱花缭乱,散漫的我却在此处为《秋刀鱼之味》烦恼。樱如虚无僧,令人忧郁;酒如胡黄连,入肠是苦。”

把美感用安静收纳起来,是在写作艺术上“戴着镣铐跳舞”的安静版本,因为要收纳得服帖,所以需要将很好的材质巧妙地搭配起来。

那些安安静静拍出家庭细枝末节的人们,在洞见生活的真,在别样的惆怅里,映照出一种“临水照花”的自赏性。他们真正追求将生活升华,而我们是完全脱离生活,去穿越,去幻化,去造神,去神人相爱,异族相争,心情大悲大喜,追求极致的快感,瞬间又落入尘埃。焦虑、拼搏、欲望是必需的,这时候的安静,不是冷静或者狂欢,太稀缺了。

聂鲁达在《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里写道:“在双唇与声音之间的某些事物逝去。鸟的双翼的某些事物,痛苦与遗忘的某些事物。如同网无法握住水一样。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人们之间的安静和思想是相通的。3

在市场经济环境中,那些让心安静的场所,格外昂贵。比如高档餐厅,人们自觉地小声说话,安静吃饭;比如你穿了很贵的衣服,戴上很贵的首饰,去高级的社交场合或去听一场音乐会,内心首先是一片肃静;比如小众的东西,它有它不能传播的代价,一旦被某个贵人认可,则又生出一番故事;比如明争暗斗的公司,有人却能清高独立,就显得很有商业文明。

安静很贵。

若干年后看起来,我们也会慢慢进入一个整体哲学水平较高的社会心理状态。我们想要的东西,会用更成熟的方式去得到。我们现在想要的成功,也许是为了抵达我们的内心清静。

心静,心净,是这个社会最稀缺的东西,必然有其价值。也许会有静经济、静文化,最后有一个静社会。

静经济,在未来的某种潮流里,肯定会越来越明显。大城市,哪里最安静,最没有人,最私人化,最定制化,就最贵。

静文化,有烦恼和痛苦的时候,首先是在自己内心找原因,找到安顿自己的方法,而不是对外求依赖或者发泄。

静社会,是个属于安静、美好生活的社会。

忆湄的文字,让人安静。值得现在读,更值得二十年后再读。自序曾是惊鸿照影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过去十年和这个世界的“对垒”,几乎就化作了翻开书时的这张人生地图。虽说没有一个人的经历可以复制,但我想,我们大概都曾路过了这条路。

时代于历史是兴衰,于个人却是命运。排队领到这份命运的我们,在刚被扔进这方人生密林时,个个都新鲜的如同刚咬碎的青椒。但谁能想到,这条路其实机关遍地,陷阱重重——能尽享时代红利,也要承受人间雾霾;能拿到自我标识的勋章,也必须面对焦虑的时代病灶;不用为生存绞尽脑汁,却要为人生的意义开疆辟土。现实就好像是江洋大盗,小小的馈赠不过是巧取豪夺的诱饵。当然也不会想到,每一次往这条路更深处走走,随身的锦囊总是失了效。都市丛林里到处张贴着二维码,但关键时刻我们暗自连接时代的WiGFi却开始掉格。

我们是这条路上的目击者和介入者。我们在每一个指路牌前探头张望,如何选择城市、职业、情感和生活方式,又如何找到自我,对阵世俗,权衡利弊?有没有一条唯一的路、正确的路、最合适的路?选择好走的路、热闹的路、别人的路,还是泥泞的路、孤独的路、自己的路?我们艰难地做出一次又一次向左抑或向右的选择,四周摇旗呐喊的啦啦队们聚了又散了,他们在大多数时候都成不了定心石,而是与内心拔河的对手。

但最终,我们成了这条路上的怀疑者和抵抗者。阶层和贫富差距在多数时代都是“钉子户”,而社会飞奔得越快,人们心里的撕扯就会越多,继而成为时代的替罪羊。为时代活得越多,自己死去的部分也会越多;为自己保留得太多,又会成为现实的“异类”。我们在名利场的规则前一笑泯恩仇,但一颗心却早就想扒开通往桃花源的火车门跳上车去。

我们没办法颠倒乾坤,但至少内心可以拨乱反正。

这大概就是写这本书的初衷和意义。这本书收录了我过去三年的专栏文字,但写的好像是之前人生里度过的所有日子。大概是我的手怕我的心软弱又善忘,总要把它们都结结实实打成文字才肯作罢。从在人生密林中慌张夺路,唏嘘“生命就是时时刻刻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初尝都市爱恨,悄悄“私藏了一座都市博物馆”,最后发现“人是一头小兽,终获美丽皮毛”。这条路走得越远,就越发现所有的经历,好的,坏的,都会长成骨血,一步步从人性的“荒野”走到“文明”。原来焦虑不过是时间的灰烬,而豹变才是人生的礼物。

作家路内曾说过,他最珍爱的小说之一《西游记》讲的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而不是取经之路。大部分的童话都是在几个短小的磨难之后航向幸福的彼岸,可是《西游记》不同,九九八十一难,从头打到尾,连自己都数不清打死了多少个妖怪。这是一个成长的故事,它用路途来迷惑读者,事实上它在谈论的是时间。神是不会仅仅用路途来考验一个人的。

同样,这本书以路为始,以“关怀都市焦虑人类”为始,但写的也是关于时间的故事。不同的是,这里时间不只为了考验,更是馈赠。

时间为人生路上的“困境”正了名。年轻的时候想,如果可以把每一次的困境都当作冰箱里的过期食物扔掉就好了。后来发现不是的,它们像是这条人生路途中不可丢弃的行李,因为里面同样装着你需要的东西。必须携带着它们一起上路。能支撑人生的,有时候并不只有事实,还有想象;有时候不是结果,而是意义。

时间为走过的“弯路”赋予了意义。走了弯路一定需要用其他的牺牲来弥补,但不走弯路或许就不会如此坚定哪一条才是正路,而前路又该怎么走才最安心。意大利作家马西米利亚诺·威尔吉利奥在小说《那不勒斯的萤火》里写道,这个世界能成长为优秀的人类的,一定是那些曾经迷失的人,而非那些在人生中从未迷失的人。

时间把一颗高悬空中的心打落到了扎实的路上。每个人都曾多少产生过自己是“被选中的”幻觉,后来发现其实命运也从未许诺过你什么,无功不受禄,不得不心平气和地接住了命运分配到手里的牌,打好一副是一副。

最终,时间把曾经所有的“路过”像擦拭夏天渗出的细汗一般拭去,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当作谈资的故事。荣耀与失败不会一直傍身,声名皆如潮水,而潮退之后露出的才是原本的样子。时间会让所有洒了颓废和油腻调料的中年人,也要永远“向前看”。

在所有电光火石般的变迁中,时间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层面推着我们完成了“人生豹变”。“路过”并不是目的,而是看清自己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在一个漆黑的雨夜一头撞进了通往另一个人的窄道,从此与“以前的我”分道扬镳,和“现在的我”握手言和,对“未来的我”永远无所畏惧地相信,是那种嘴上喊着相信,心里仍然笃定的相信。

如果说我对这本书有什么期许,那就是在你一遍遍闯入人生这道丛林,屡屡发现时代和都市合谋让你的世界漆黑一团,找不到方向时,这些文字里微弱的光芒能让你扳回一些胜算。或者,在你严丝合缝的生活里,还有这里一笔一划的努力,让世俗的杂质和时间的碎屑都纷纷掉落,让那个面目模糊外表下真正鲜活生动的你,原型浮现,锋芒毕露。

哪有一条唯一的、正确的、最合适的路呢?不过是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方向。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总想着走别人的路,总是在“可惜了”“不值当”这样“功利”的词里迷了路,而人最大的幸运不过就是,还好兜兜转转,终究走了自己的路。因为我不希望我和世间的交集,最后只留下一些虚幻的数字、标签甚至勋章,却希望它从头到尾,都不缺少自在和踏实,从不背叛内心,也很好奇这个全心全意灌溉的自己究竟会长成什么形状。

走自己的这条路,是我对世间所有的念想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此时,再看那条山水迢迢的来路时,无论是问候天气的寒暄,偃旗息鼓的困顿,还是四面楚歌的绝望,单刀赴会的孤勇,都不过是笑着拨开湖面时的那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被欺骗”的前半生1

能增加挫败感的,不只有美国大选中精英阶层按原来秉持的理念去理解世界,却迎来了一位从未想过可以赢得总统的特朗普,还有我们按照旧秩序过完了前半生,才慢慢清点出,用了多少教条换了教训。

和一位业界颇受尊敬的职业经理人聊天,她讲起近30年前被长辈“欺骗”的往事,至今仍耿耿于怀。那年高三,她以优异的成绩被列入保送名单。校长在协调各方资源,进退两难时,特别“循循善诱”地向她推荐了一所西部大学。在那个学生唯校长和长辈马首是瞻的年代,一个江南女子就这样被送往一所西部名校。据她说,从没有任何一届的毕业生像他们那一届那样,有那么多人前往那座西部城市上学。而过完四年后,他们又头也不回地跑回来读硕士。

说完她当然会笑啊,人们都笑了。人们大概想的是,如今的地位和财富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就如首富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倒出灰暗的过去一样。但不知为什么,那包裹在笑里的叹息,还是精准地戳中了我。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呢?一条不偏不倚的“弯路”,估计就改写了一生。

而当我想到我不短不长的前半生也是浸在大大小小的人间“谎话”中时,眼前色泽诱人的牛排,也被西餐厅鹅黄色的灯光硬生生照出了忧伤。

我妈老是拿那个说滥了的故事来论证“看你小时候多乖”。大概三四岁的时候我瞄上了家里的冰箱。我妈怕我乱动,就顺口说了一句:“别去动啊,要爆炸的!”我牢牢记住了冰箱打开就会爆炸的“真理”,一直对这个令我好奇的庞然大物敬而远之。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我妈在厨房忙不过来,扭头对我说:“快去冰箱拿棒冰给小朋友吃啊!”我兴冲冲去拿,完全忘记了冰箱会爆炸的事情。打开冰箱门的刹那,我突然回过神来:怎么没有爆炸啊?

就如电影里熟悉的套路一样,上一秒是目瞪口呆的演员,下一秒是留白消音的屏幕。我早忘了我妈当年是如何自圆其说的,但就在啪地打开冰箱门,“价值观”被颠覆的瞬间,有一股寒意把周身团团围住。

行走在魑魅魍魉的世间,年龄的增长无法抵抗,见世面的程度受制于出身,还要警惕各种偏见和布道。不管是“包藏祸心”还是“无心之举”,都可以不动声色地对你进行生杀掠夺。对于书写人生剧本,每个人都是新手。屡次落入陷阱,和只能用来缅怀的青春一样,都是命中注定的。

而更难以回避的“骗局”,是意识形态的空前更迭。前半生还在沿用上一辈根深蒂固的世界观,在被设定好的康庄大道上前行,让你误以为人生很难有横生枝节的岔路。后来走着走着才发现,新秩序不断被建立,童话不断被质疑,康庄大道越来越窄,渐渐化作无数岔路里最不起眼的一条。

所以我一直认为,社会的残酷,并不在于它的“五毒俱全”,而在于你根本不知道,它有没有毒。2

前半生最显而易见的“欺骗”,来自幸福与成功。从前所有人都告诉你,幸福有固定的模板,成功有清晰的定义,不管是纸上得来的,还是耳濡目染的。后来发现根本不是。热衷于在朋友圈晒举案齐眉场面的其实婚姻漏洞百出,被媒体追捧的金光闪闪的人物却被抑郁困扰,而约定俗成的“幸福”女人,大部分没有机会实现她们梦寐以求的理想。每一种生活都有苦乐,没有谁真正拥有无懈可击的生活,也没有谁真正值得你去羡慕。

于是慢慢了解,以自己的喜好来定义幸福和成功,是最坦然也最不会后悔的活法。记得有个故事说,美国有位巨富之子,后来成了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主持人。他说在名人堆里长大再当记者,一大好处是看破人生。那些从小就经常见到的传奇般的富豪,有时过得比老百姓的生活悲惨多了。但大部分人哪有那么幸运,不能早早地看透真相。当所见的世面还撑不起一个铿锵有力的价值观时,精神上的从众就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从众也是一场幻象。从众一方面是无底线地迷信权威。追着前辈分享经验的,一直被长辈视为“伶俐”的小孩,到后来发现,能复制的才叫经验,而成功往往不可复制。另一方面是无条件地追随大众。小时候我特别要强,什么都要学,什么都不能落后。那时在文理分班的时候我还在想,成绩好的都学理科了,我文科再好也不应免俗,绝不能“自甘堕落”。当年无数孩子羡慕韩寒啊,但几乎没有人,有勇气效仿。

后来发现,做自己最擅长且热爱的事才是聪明的活法。一辈子有一个特长,在一个领域做好已经不容易。从被主流价值观牵着鼻子走到决定不慌张地慢慢走自己的路,居然隔了一整个青春。

从主流价值观引申出来的另一种“被欺骗”,是对是非黑白有着近乎天然的深信,对喜乐平安的日子有着急功近利的向往,而对艰难的日子避之唯恐不及。听一位长辈聊起生平,他说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的每一次崛起,无一例外都是在一场灾难以后。蜕变成一个崭新的自己的全部动力,都来自当时的致命一击,以及后来的不甘心。

有一个说法是,快乐是悲剧的开端,被伤害才是回忆里的温暖。我想这句话并不是暖胃的鸡汤,而是扎实的可以果腹的鸡肉,只有细细嚼过的人才能体会,人生变幻莫测,从来都没有笃定的好坏。

还有一种再熟悉不过的“老人言”是,只要学习好就可以如何如何了,比如“上了北大清华就万事大吉了”。在人生的时间轴上,学校生涯怕是前半生最大篇幅的“谎话聚集地”。当年的“学习好”和现在的“有钱”一样,几乎都可以令人站上人生的制高点,回避一切其他的缺憾,得到被承诺的美好未来。我曾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当年没考上清华大学的人,后来碰到清华人总会觉得自卑,因为当时清华大学的分数是他超常发挥也考不到的。但事实上,他的事业远比许多清华大学的学生成功。

后来我开始明白,人生是一个太漫长的过程,需要持续发酵。再辉煌的学业也只是一个过去,并不代表未来。变成路人的高考状元,其实并不比差等生逆袭成创业家的案例少。

对年纪的误解也是少年时代的一场骗局。十几岁的时候认为30岁大概是一个可以功成名就然后退休的年纪,仿佛自己就是被时代钦定的幸运儿,从20岁到30岁的10年间注定会谱写出美轮美奂的篇章。我在19岁末的时候在大洋彼岸洋洋洒洒地写下《跨越20岁》,却在跨越30岁的时候认为年龄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忘记的数字。而现实是,大城市中30岁的年轻人,很多还处于为了一套体面的公寓而焦虑的时期,功成名就已然成了上层建筑。

后来才体会到,决定每一阶段该做的事的,不是年龄,而是际遇和心态。因为人生无论在哪个阶段,都可以雄心壮志地声称“刚刚开始”。

只有到后来才知道,大部分主观认定的东西,都是偏见。3

只有时间沙里淘金。

当年我们不屑理解的东西,我们因为自己的孱弱、他人的偏见和时代的变迁生出许多误会,却因为跌了跟头,走了弯路,目睹了太多反面的案例,反而发出持久夺目的光辉。而当年我们深以为然的东西,那些闪耀的权威却都一一崩坏了。最后,拿上面这些悟出的道理,和这些年分量十足的弯路以及渐长的年龄做交换。前半生像是一桩无头公案,不能沉冤昭雪,只能摸索退路。

可说来也奇怪,一个人的通识教育,往往是从“被欺骗”和“意识到被欺骗”开始的。这也是为什么过得顺风顺水的人很容易对人生的认识流于表面。他们对人生的体验,是肉身外披的桑蚕丝衬衣,美是美的,但清透单薄到好像什么都没穿。

所以我很容易就原谅了前半生的种种“不容易”。因为比起得到一个会让旁人叫好的勋章,如今的我更注重体验过程是不是丰沛;比起盲目地追随主旋律,现在的我更在乎有没有好好呵护内心的自己;比起去预防费力还控制不了的局面,我更在乎如何圆场,如何摸索退路。

摸索退路的方法也各自迥异。最近出现的很多励志文的主角都已人到中年,他们选择了不再自圆其说地寻求当下生活状态的合理性,而是重新开始,砥砺前行。他们用走出舒适圈的方式,证明胸膛还有热血,宝刀还未生锈。少年们啧啧赞叹他们东山再起的魄力,但只有过来人能接住他们甩出的一把把辛酸泪,看着他们对着被定义、被局限的前半生做最后的抵抗。

另一种方式,是在拥有自主权的情况下,对深藏心底的不甘全然妥协。彻彻底底撇开那些缠绕心扉的细枝末节,说服自己人生就是一次将错就错的旅行,随遇而安反而是福报。比起余生要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他们更愿意复制粘贴一遍前半生。他们的人生退路看起来安全,毫不费力,但远远谈不上尽兴。

而过得最艰难的人,其实是喜欢怀疑的人,是在不甘心与认命之间反复纠结,却没勇气逃出来的人。他们偶尔翻开被欺骗的前半生,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合上。回忆自己走过的路,为了抵达那个熠熠生辉的制高点,他们练武屠龙,从生物链的底层亦步亦趋,最后在世人拥戴的眼神里抵达终点,同样花费了大力气。对于余下的后半生,他们选择了沉浸在半夜时不时涌上来的伤春悲秋里,然后在第二天白天完美地控制好面部肌肉。

可我终究害怕,那个混沌的、被渐渐卷进人生漩涡却放任自流的自己。早晨穿越隧道的时候我在想,人生总是需要经历这么长的黑洞,和所有的车一样并肩前行,没有选择的过程。但一旦冲出隧道,便有了海阔天空的豁达和各奔前程的可能。人生给了你足够长的时间试错,也一定会腾出空来递上选择权。总有一天,我们会从前半生的“乙方”,变成后半生的“甲方”,从在隧道里排队小心翼翼前行的“交通工具”,变成都市盘根错节的高架上各色雀跃疾驰的车。

记得有一场TED演讲说,所谓一生的聪明,就是找到你非做不可的事。

假如没有办法早点明白,那么尽可能地在冲出隧道的瞬间,在再也没有轰隆隆的嘈杂的时刻,既有闲情放慢速度让风轻轻走过脸庞,也有勇气掉头逃离走了半天却走错了的康庄大道。不要命好,要命硬1

1983年出生的茅侃侃曾打过一段形象的比喻:创业心态取决于你拿公司当什么。当父母,便要走到最后;当儿女,长大了就放手;当情人,三五年换一个,别纠结。可见规劝自己的事他并非不擅长,然而他还是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了2018年,以一句“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轻轻浅浅地结尾。

可见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并不清晰可见,人前人后是两个世界。那些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很少会暴露在阳光下,如果不是经由自己之口,多半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人们喜欢春风拂面,而把寒冬藏在心里,就连有足够宽广台阶的成功者,都习惯用一句“运气好吧”一言以蔽之,显得谦虚还体面。

但亲历的人会懂,要劳驾“运气”最终向着你,需要经历多么残酷的黑夜。幸存的创业者喜欢说“还活着”。“还活着”和“运气好”一样,是把厚重的积淀盖上了轻盈的蜜糖,本身就是了不起的事情。小说家波拉尼奥写过一句话:“不能因为你要早起,黎明就得为你提前。”熬过漫漫长夜,是幸存者的必由之路。

我听过这样一些人生的“至暗时刻”。

1940年的英国,纳粹阴云笼罩,66岁的丘吉尔临危受命接任首相,揽下一副烂摊子。海峡对面的希特勒铁蹄踏破,欧洲几乎全部沦陷,而身边人都在与丘吉尔作对。国王与他握完手后在背后擦了擦手;妻子埋怨他花销过多;自己的党派还在挖墙脚;丘吉尔走投无路时躲在厕所向美国总统罗斯福求助,却遭冷言冷语。电影《至暗时刻》中有一段生动的刻画:一个孤独而恐惧的老人,在书房沉默地坐了一个晚上。

2008年,汶川大地震,57岁的万科董事长王石因为要求万科普通员工捐款以10元为上限的言论,一夜之间成了“历史罪人”。原来是站在巅峰傲视群雄的企业家和登上珠峰的英雄,突然就被打翻在地,再被踩上无数只脚说,“你虽然物理高度登上了珠穆朗玛峰,但是你的道德高度还没有坟头高”。事过10年,王石才坦言,那是他的“至暗时刻”。

2008年的美国,37岁的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遭遇劫数。赤手空拳来到美国打拼,失去一个孩子,被记者和前妻在媒体上狠狠羞辱,用尽毕生心血的公司却处于倒闭边缘,他说那时的自己“简直像是被机枪轮番扫射”。即便创业就是“嚼着玻璃凝视深渊”,但他更喜欢丘吉尔的名言:“既然必须穿过地狱,那就走下去。”勇气又让他绝处逢生。

你会发现,哪里有持金刚不坏之身的教科书式人物,其实都是跨上战马,挺起长矛去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罢了。人与人之间的精力、智力差别并没有多大,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熬不下去”和“熬出头了”。2

到了一定年岁,我不再羡慕“命好”,而更喜欢“命硬”。天赐的东西说收回就收回了,习得的本事总是能让你的生活长治久安下去。如果活得够长,你会发现每种“命好”,多半熬不过三代。

但“命硬”之人命运一定不太好,半生半死,遭遇坎坷,但总能逢凶化吉,大难不死。撇去运气的成分,更有一种要和不讲理的命运讲讲道理的蛮劲。《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身无分文,回娘家后备受冷嘲热讽,哥哥嫂嫂当然觉得这个妹妹是扫把星了,但白流苏想,他们以为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吗?早呢!命硬需要那股子蛮劲——“早呢”。命运是不饶你,但你也能还手。

去翻前几十年的历史,常常让我哽咽。那是中国反复被鞭打的一段时间,我才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命硬”。它需要用残酷的方式,不断用那些“至暗时刻”去检验一个人真正的胆识和勇气。木心20岁时搞学生运动被国民党通缉,30岁时又被诬陷偷渡入狱,“文革”年代又被批斗被捕入狱,被折断三根手指,每天吃酸馒头和霉咸菜,饭菜上来还没张嘴,就爬满了苍蝇。这在别人看来是无底深渊,而木心偏偏不认:“你要我毁灭,我不!我不能辜负艺术对我的教养!”他在狱中写了65万字的《狱中笔记》,手绘钢琴的黑白琴键,无声地弹奏莫扎特和巴赫。一生历经磨难但看起来一直优雅坚韧的木心,却在弥留之际喊出了7个字:“叫他们不要抓我!”其实,他是把40多年的苦难回忆埋在心底深处,只有在无意识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苦难,看起来永远是一副腰杆挺直、精神抖擞的样子。他一生都屏着一口气,那是他对命运的还手。

所以陈丹青说:“你不遇到木心,就会对这个时代的问题习以为常。可等到这个人出现,你要和他对照,就会发现我们身上的问题太多了。我们没有自尊,我们没有洁癖,我们不懂得美,我们不懂得尊敬。”

从高峰跌到低谷的反弹力,这是“命硬”。可是我觉得这哪能归功于“命”呢,那是心气,永远不服气,要抗争,要忍,要等。不抗争的话就会滑下去,去过容易但你看不上的生活。往下是极其容易的,逆流而上才是考验。上去被打下来,再上去再被打下来,你就再上去,再上。张爱玲说那些历尽劫数、尝尽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干净。所以我对任何唾手可得的成功都没有信心,对一夜成名的人都怀有担心。我不相信人不经过漫长的磨砺就可以一直稳坐高位不掉下来,我相信踏实、果敢、韧劲、水滴石穿的力量。

就像人们可惜上海这些年错失的发展。活得精细,追求小资,在咖啡厅里坐一下午谈谈创业计划书就幻想有一天能上市敲钟,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别人是拿命在搏啊。

所以我发现我是没有资格认命的。和平年代纠结的名利和成败,在战乱年代的生死和屈辱面前不值一提。这个时代人人都想着“追梦”,但对达成“梦想”付出的努力却斤斤计较,对自己所受的“苦”反复衡量,拿缓慢生长的树当作迅速烧掉的柴。我不懂如今那么多“丧”来自哪里,太阳还好好挂在天上呢,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大喊“天塌下来了”。3

和一位事业已有所成的创业者聊天,问他过去一年的心路历程。他神情失落,说过去一年自己并没有什么进步,原因是已经成为行业佼佼者的他,碰到的“至暗时刻”越来越少了。他唯一的愿望是,能再来一次彻彻底底的逆境,让自己沉浸其中,再一次激发全部的潜能。

所以你看,一个已经逐步走上巅峰的人,最怕的还是——没有“至暗时刻”。

世间的标准常常颠倒,一直避之不及的“黑暗”也许会成为我们获得重生的珍贵礼物,而所谓的“快乐”也许是麻木不仁、混吃等死。哲学界有个经典的题目是:你想成为一个痛苦的哲学家,还是一只快乐的猪?有一个哲学家说,他会选择做一个痛苦的哲学家。因为比起猪的混吃等死,哲学家所拥有的深度思考能力,会带来更高级的愉悦。两者之间的幸福等级大相径庭。

所以世界上也分两种人,一种拿“黑暗”当补品,一种拿“黑暗”当瘟疫。总归是拿“黑暗”当补品的那批人更容易茁壮成长。

美国大法官约翰·罗伯茨在儿子的初中毕业典礼上说过一段特别好的话:“我希望你们在未来岁月中,不时遭遇不公对待,这样才会理解公正的价值所在。愿你们尝到背叛滋味,这会教你们领悟忠诚之重要。我还希望你们时常会有孤独感,这样才不会将良朋挚友视为理所当然。愿你们偶尔运气不佳,这样才会意识到机遇在人生中的地位,进而理解你们的成功并非命中注定,别人的失败也不是天经地义。当你们偶尔遭遇失败时,愿你们受到对手幸灾乐祸的嘲弄,这样才会让你们理解体育精神的重要性。愿你们偶尔被人忽视,这样才能学会倾听;感受到切肤之痛,才能对别人有同情的理解。无论我怎么想,这些迟早会来临。而你们能否从中获益,取决于能否参透人生苦难传递的信息。”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鸡汤,因为光明只有照在黑暗之上才是光明。如若砥砺前行,日后都会转化成力量。孤独、困苦、“至暗时刻”是必要的,成就往往由此得来。但长出这种思想不是平白无故的,它需要你首先经历艰辛与苦楚,也需要你从中获得理解与领悟。更重要的是知道这一点,会给我们带来持续一生的自我教育和成长。

所以你发现了吗?真正的“至暗时刻”并不是黑暗到来之时,不是日子艰难,因为黑暗本身就像是战争开始时的那一枪。真正的“至暗时刻”是,黑暗攻城略地之时,你失去了对抗黑暗的勇气,你溃不成军,你弃甲曳兵,你无法全身而退了。

而我最终想成为的,是可以保持不被任何东西夺走力量的人。名利场和桃花源

先讲几个小插曲。

新朋友乔治来自纽约。在一家灯光昏暗的中餐馆,他滔滔不绝地谈论自己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经历了所有的苦难,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包括爱人和财富。可最后他还是袒露心声,说其实过去10年一直在改行做一个文人和继续在名利场打拼之间摇摆。前者给他自由和思想升华,后者是他对家人的责任。哪边他都割舍不掉。

和一位东南亚朋友聊起中国引以为豪的移动支付和金融科技(Fintech)经验。我们不断甩出“大数据”“智能”这些时代热门词语,从网贷谈到支付,从共享谈到信用,正当我想问“你需要这些经验怎么改变你现在的业务”时,他告诉我其实他从事的是完全不相关的一份事业,那是他擅长且喜爱的。但挡不住如今Fintech的火热势头,他也想来中国学习,回去掘一把金。

去参加一个论坛,碰到的人都是身兼数职的“斜杠青年”,比如天使投资人/歌手,比如淘宝店主/微博红人,比如创业者/畅销书作家/直播网红。每一次看演讲人PPT(演示文稿)的首页,都会发现,人的职务名比标题长度要多出几个数量级。这让我很惊喜,人们的生命力比社会进程更蓬勃向上。《冈仁波齐》火了。这部和普通人生活毫无关系的电影,却霸占了普通人的朋友圈。11位藏族同胞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穿越2500公里磕长头朝圣。他们没有发展生产力,没有获取功名利禄,本来不该出现在普通人的溢美之词里。往前翻普通人的朋友圈,是马云的励志、王兴的边界和共享经济时代如何掘金的名利场秘籍,可这一次,他们对着那些天外来客仍然称道、向往,说“every step counts”(每一步都算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狄更斯的小说《双城记》好像照到了人们心里。

这两座城池,一座叫名利场,就像现实里的“北上广深”。热门关键词是阶级升迁、企业边界、惨烈幼升小,或者“如何在未来五年致富”的成功学宝典,现实、“接地气”,充满了“第一桶金”的味道。

另一座叫桃花源,仿佛电影里的“冈仁波齐”。在主流价值观的半径之外生存,极具个性化,就是我愿意、我信仰。“新常态”一词近年来常常被提及,好像经济进入新常态,我们的人生也进入了“新常态”。人们终于跨过了唯物质马首是瞻的年代,开始大谈自由,大谈信仰。毕竟爬到马斯洛“自我实现”那个层面的人多了,不用再做一只艰难求生的幽灵,只能投影在理想的波心。

这两座城池,常年横亘在人们心里,没有高下,只有左右。而且我觉得,这或许比要不要离开“北上广”这类话题更值得讨论,毕竟不是每个身在北上广的人都需要考虑物理位置的变动,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过那么一段精神归属地的困惑。

可我想说,这种困惑在这个时代,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历史会怎样评价我们这个时代?多半是盛世。人类经过了繁殖完就垂垂老矣的简陋年代,生命无论从长度还是宽度看都在大踏步前进,热点层出不穷,多元的生活方式以旺盛的生命力绽放,我们终于可以在处理完人与物、人与人的关系之后,理直气壮地处理人与内心的关系。借用白岩松的一句话,到了一定时候就不愿意再用时间去换取利益,只希望换取自己的舒服和生命应该有的状态。

这和个人也休戚相关。据说人体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把细胞更新一遍,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人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以前觉得想明白了的事,再活一活,想法又会不一样。有些人小时候读书就是为了工作,但历经沧桑后才发现读书时就应该好好读书。用名利场最时髦的“大数据”术语来说,就是阅历翻了一番,人生的数据就翻了几番,那么深度学习便有了更扎实的样本,脑袋里输出的也是更高阶的智慧。一开始唯“名利场”马首是瞻的人,总会在某些时候想念“桃花源”,可能是财务自由了,可能是不满足现状了,也可能是想法新陈代谢了。“双城记”不缺有趣的现象。

有的时候,名利场像是为桃花源修建了高速公路。《宽客人生:从物理学家到数量金融大师的传奇》的作者德曼在华尔街从业17年,是著名的高盛量化策略小组的领导人。可有谁知道,他去华尔街之前曾是胸怀大志的年轻科学家、李政道的门徒,当他意识到他与物理学家之间差了500个李政道时,才决定投奔名利场。德曼说:“当你研究物理学的时候,你的对手是上帝,而在研究金融学时,你的对手沦为人类。”在人类的领域赚够钱之后,德曼重回上帝的地方——学术界。他内心深处对学者这个身份的认同远远高于对华尔街大亨的认同,那是他真正的桃花源,梦开始的地方。听起来这是一个一波三折的“成功”人生,华尔街名利双收的经历,反而让他最后获得了学术界的认可——量化界大奖。如果当初他没在学术前途晦暗时选择换一个地方喘口气,重新找到出口,那么很可能郁郁终生。

有的时候,桃花源会成为名利场的牺牲品。美剧《硅谷》讲了一个天才程序员理查德(Richard)和其同伙幻想用一个有着神奇算法的App(手机应用程序)改变世界的故事。小有名气之后,当他们真的踏入了资本名利场,便出现了一系列让他们始料未及的困扰。公司卖还是不卖?团队怎么管理?开除人要讲情面吗?公司估值是不是越高越好?没有用户怎么办?同行窃取技术并反咬一口,官司缠身却付不出律师费,投资人只负责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怎么办?……一系列让人惊心的麻烦,让理查德开始不断质疑自己:是否已经偏离了初心?是否还要继续自己的理想?

而如今更多的时候,桃花源和名利场互为“旅行胜地”。有朋友裸辞后过上gapyear(间隔年),其间开微信公众号、旅行、写作;有朋友爱上了一项运动便辞职玩了几年,花光了钱再回名利场赚钱;或者如开头讲到的那位东南亚朋友,明明在桃花源如鱼得水,也不忘来名利场闯一闯,攫取些时代红利。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说,如今的人们大多“一面是马云,一面是星云”:一面希望如马云一样迅速致富,一面又希望如星云大师一般通达人生。两朵云在同一拨人身上相安无事,他们以左右逢源之姿望得鱼和熊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现代人自我平衡的一种方式。用两座城池互为盼头,如果只有一座城的话,就成围城了。

而双城记存在的意义,大抵也是自由的意义。

名利场有时候未必有想的那么坏。它一直是年轻人踏入社会的第一选择。追求财富不是一辈子的事,却是毕业后十年内必须快速完成的事。名利场不仅仅是财富,还是知识、经验、人脉、资本、“双商”的综合“打怪”过程,财富只是顺带的奖励。而这些能力和历练未必能在桃花源里学到。就像磁带,名利场是人生的A面,是主流市场和客观现实,要尊重它、驾驭它。

桃花源有时候未必有想的那么好。印度有个作家写自己转行的经历,他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后便入华尔街做投资顾问,赚了很多钱。但问题是,他从没觉得花钱有什么乐趣,金钱带来的虚荣心也从来没有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于是,他辞掉投资顾问的工作,转而从事写作。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在做投资顾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大人物,有那么多人希望他分一点时间出来;而转行后,几乎没有人在乎他在做什么,感觉自己就像不存在了一样。当然最后他与自己和解了,不再把自己视作一个处在上升轨道的人,这样他才开始觉得幸福和安宁,写成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桃花源,它是人生的B面,是自我个性和人生理想,要坚持它、抵达它。

人们常常鼓励年轻人“试错”。老实说,我不喜欢“试错”这个词,有时候“试错”的人想的其实是“试对”,万一对了呢,万一成了呢。“试对”的人一定不是平庸的人。平庸的人不喜欢折腾,习惯惯性思维,认为一条路走到黑最完美。而转变,使人生有了褶皱,从而有了质感。

我们面对的“双城记”,很像月亮和六便士,唯一不同的是,它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就像去夏威夷度了个假,来北上广出了个差,精神归属地不是阶层,没理由固化。

所以这些文字从来不想告诉你要偏爱月亮还是六便士,要赖在名利场还是去寻找桃花源。写《月亮和六便士》的毛姆说,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要求。我想自由的意义,就像获得了双城之间的签证豁免权,无论去哪一座城都可以说走就走,有勇气,也有底气。自由不是放弃现实投奔理想,自由是现实和理想,都可以按需来取,来去自由。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手边散落着两本书。一本叫《分享经济》,是2016年名利场的教科书;一本是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八万四千问》,扉页上写着:获得解脱和自由之道。有趣的是,这么不协调的两本书放在一起,好像一点也不矛盾。

毕竟,有多条路去抵达美好时,真的是幸运的事。理想过三巡1 理想过三巡

酒是饭局上最能调动气氛的。我常常看到人们在刚开始斟酒的时候豪情万丈,势必不醉不归,而酒过三巡,人便开始疲软,侃大山、忆当年、吐真言的都有,接下来要么渐入佳境,要么干脆就散了。

理想这东西,也有些类似。创业者最开始递交的商业计划书,是最能见野心的地方。增长的百分率和要打败的对手,常常不在常理的射程范围内,感性的人会欢呼,理性的人会摇头。理想很丰满,但最后真的能落实的数字却往往单薄,人去楼空的也不在少数。事实上,据说98%的商业提案最终都会失败,但这个事实很少会被宣传。理想过三巡,同一个目标在心里拿捏过三遍,在现实里摸爬过若干年,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我感觉这是比鼓励少年“不坠青云之志”更有意思的话题。我们的文化一直兜售的是要不平凡,要有理想,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很少会问,后来的鸿鹄仍是鸿鹄,还是不得已成了燕雀?起个头很容易,后来才是最艰难的部分。会十年磨一剑,还是“欲上青天览明月”的最后都“举杯消愁愁更愁”?

讽刺的是,我年长的朋友们常常不认为自己是被命运钦定的那一小部分人。他们觉得四十不惑,就是要“明白自己最终是个平凡的人”,“小富由勤,大富由天”,或者干脆认定“最好的永远得不到”。现实水滴石穿的力道,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顺理成章地背叛了理想。这种不由分说的宿命感多少让我沮丧。时代一次性地成就了一小部分人的人生,而大部分人的理想,最后都靠“认命”来与自己握手言和。

这看起来真是一副“颓败”的中年图景。有人说中年是一个无聊的段落,离青春很远,离死亡也不近,如果不倒腾,就是一段人生瓦解的过程。这听起来异常残酷,像是电视剧里从彩色画面切换到回忆的黑白图景,黑白里摇曳着逝去的理想、新芽般的新鲜和朝气。可再美,也抓不住了;刻舟求剑,只抓得到现实里的腐朽和霉气。

而少年时代,不一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知道不要做什么。比如文艺女青年一定不愿做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蓬头垢面地在每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拉着孩子冲去各种辅导班;比如心有猛虎的男青年,一定不想一辈子在体制内碌碌无为;比如20岁的我,莫名其妙地幻想过30多岁可以退休然后周游世界。可是许多文艺女青年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学而思;许多傲娇男青年最终还是在创业路上伤痕累累,打道回府;而我,也不会一直停留在20岁。“认命”就像是一个横在少年和中年之间厚重的屏障,两边谁也不理解谁。

世间千万种失望,理想最终在大部分人身上踏了空。诸如“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沉睡着一个巨人”这样打了鸡血的成功学理论,确实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督促我们有所作为。但很可能到最后,理想成为我们身前的猛虎,所有人都追着它从望其项背,到望尘莫及。2 人间卧底:碎掉然后重建

但还是有人会成为那一小部分人。

有一个人分享创业心得,说点灯熬夜苦干一年,认为自己做的事非常有价值,即使不打90分,80分总是妥妥的,最后没想到,拼了一年,得到的是0分。遇到这件事,他就碎掉了,然后再重建。这引起了很多创业者的认同,创业的过程就是不断碎掉然后重建的过程。每一个最后做成大事的人,都经历过无数次破碎。但对自视甚高的人来说,这显然是一场浩劫,也侧面印证了李嘉诚先生说的:“你想过普通的生活,就会遇到普通的挫折。你想过最好的生活,就一定会遇上最强的伤害。这世界很公平,想要最好,就一定会给你最痛。”

有作家分享心得,说如果不是那种“没有生活的生活”,就不可能离理想越来越近。比如就在一张张“流动的书桌”上写完一部部大作——列车上的台板、大巴上的膝盖、机场的行李箱、排队等待时的手机上。又比如,每天上下班坐三小时地铁,用每天的三小时,数年间写了好几个长篇。“你们认为的星巴克和夕阳下,流着眼泪写几行字的生活,我一秒钟也没过过。吃着泡面,几天不洗澡,忍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个个字打出来的生活反而是常态。”

这不像买东西,可以标榜“好的生活没那么贵”来吸引众生。做人做事到极致,一定需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

没有人自带粮草和地图来到人间。即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也需要靠后天的努力绘制地图,囤积粮草,才有话语权,才有说服力,才会被尊敬。越努力提高认知,对世界的理解也就越清楚,地图导航的准确性也就越高。但可惜很多人一离开学校就开始放弃绘制地图,很多人到了中年自诩有广厦千间、良田万顷,人生经验丰富,就可以物化弱者,一直携带落伍思想上路。只有极少数直到垂垂老矣都在扩大认知边界的人,才能时时刻刻都不走错路,不说错话。

我看着这一小部分人,觉得他们个个都是人间卧底。去极端痛苦和压抑的黑夜里走一遭,然后换回珍贵的生命经验和成功秘籍,能活着回来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你看到的他们,光鲜亮丽的他们,侃侃而谈的他们,意气风发的他们,其实都不是原版的他们,而是碎掉之后重新拼接的他们。3 向芸芸众生靠拢

而大部分人,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

世俗之人总认为,能在正确的时间点前结婚是人生大事,能在正确的时间点前传宗接代才算得上是正常,否则生活就没有意义。曾经的我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后来看多了身边人的分分合合,维持体面关系实则诸多龃龉,逼婚不成就自杀的狗血桥段,问遍名医却始终膝下无子,儿女双全却每一天都在煎熬的故事,才发现真相总是残酷的。七大姑八大姨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为了让子孙们看起来正常一点,平凡一点,向芸芸众生靠拢,不被无聊之人乱嚼舌根。

而很多花费数十年心血在学业、事业和家庭上的“别人家的孩子”,最后过的可能也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儿的生活,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尽管他们在海外留过学,在业内获过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亦步亦趋,每说一句话都瞻前顾后,仔细盘算,靠数十年如一日的谨慎和努力争取到如今这样还算体面的人生。但他们不算大富,更无法企及名门。而放眼更多的普通百姓,他们要争取这样的生活,更是难上加难。

大概也是积攒够了失望,中年人才不会低看“平凡”,更会仰仗“知足”来撑过余生。他们无处申诉,也无处陈情,顶多在酒过三巡后发发酒疯罢了。内心像潮水一样的东西退去了,露出来的就是本来该有的样子。4 看空而做多

而即便是不平凡的人,那些达成理想的人,最终还是重返了平凡的阵营。

理想,或者说成就理想的附带状态,就像高等数学里的极限,可以无限接近但无法真正抵达。

且不说奋斗这件事是没有终点的。十亿元估值的公司创始人,达到了目标之后想的是怎么做百亿元估值的公司。有记者采访明星杨颖(Angelababy),问她对如此之顺的人生道路有何感想,她说如果顺的话早就获得各种大奖了。可我想,当她默默无闻的时候,一定没有现在的野心。而曾经的我在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理想——学业、职业时,遇到的都是更牛的同行和更具挑战的事,所以这条路仿佛永无止境。

所有在达成理想之前的臆想,以为从此以后人生就如康庄大道,一马平川,以为自己立刻会成为幸福的和有成就感的人(即便我此时依旧怀念那时澄澈的无畏和盲目的自信),不过是神化了理想。“不平凡”不过是乔装了生活:你开什么样的车,住什么样的房,出入什么样的场合,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有多少人听命和伺候,有多少人崇拜和仰望,都只是换了一副生活的外皮。但生活千疮百孔的内核,是无法改变的。

即便是总是出现在福布斯榜单上的人物,也会有儿女叛逆、父母生病、挚爱分离的时刻。理想和不平凡,都不是万能的。

讲这样的话题好像特别“丧”,但我的本意是,平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而人们想要达成理想,不应该害怕平凡,而是即便一步步走向神坛,依然觉得命运渺小,自身平凡。梁晓声说,由连不平凡的人都觉得自己其实很平凡的人们组成的国家,前途才是无量的。反之,若一个国家里有太多其实原本平凡但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很喜欢的一种人生态度是——“看空而做多”。

你不需要对“不平凡”有执念,但还是总让自己在不断变好。

你知道或许“不平凡”最终都不会降临在你头上,但还是乐观生活。

你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来,理想成真,也要明白自己最终依然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理想过三巡,不论破茧成蝶,还是相忘于江湖,都不影响你不死心,不尽兴,再来三巡。

希望看完这些文字你会说,很少有人告诉我,“祝你梦想成真”的下文啊。

这里是下文。在线时代

辛格,30岁,上海金融业银行家,收入不菲,消费节制。他在世纪公园有套体面的公寓,同时也是共享经济里的钻石用户。他偶尔小酌,但跑步是坚持最久的爱好。不对每一寸赘肉妥协,是他一贯的作风。这或许是我写的,或许是某款应用通过大数据挖掘出的个人画像。

辛格最近有一种感觉,时代更迭快到他小跑都跟不上了。按“圈”索骥的日常,信息成群结队地占领他余下不多的时间。看不透的人工智能,似乎要威胁到他呼风唤雨的疆域。那时候他高分进入万众瞩目的金融系,现在看来只是打工里面不算差的选择。

7点,早晨的闹铃骤响,他睁开眼,取下充满电的手机,浏览一遍朋友圈。大部分矫情的感慨、凶猛的代购和无聊的摄影大赛都悉数淹没在几千个联系人扑腾起的浪花里,而发小的互联网金融公司已经成功获得第三轮融资的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砸进了他的眼睛。他还没忘记当年他获得现在这份投行职位的欣喜劲和带着发小去外滩吃大餐的情景,现在却如手无寸铁的网民,以一个轻轻浅浅的被知会收尾。

有人汲取满足感,有人充当“点赞党”,被全世界朋友的功勋录团团围住,只好递上台阶。辛格决定不理睬那个永不消失的小红点,起床拆开昨天刚到货的电动牙刷刷头。那个跨越太平洋的海淘平台,比起那个“多快好省”的物流,真的毫不逊色。

照镜子时,辛格悻悻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一簇白发。他的身板依旧挺直,眉头却乱了姿势。据说将来在人体内植入一个芯片,就可以记录身体的一举一动。辛格显然难以接受自己走向衰败的全过程,但至少提前获得数据,意味着他更能争取时间去做顽强抵抗。

8点,昨晚预约的专车如期来接。他拍了一年的车牌未遂,也算贡献了点莫测的GDP。上班路上他开始扫一遍微信中置顶的财经公众号和私下最爱的自媒体。这个时代给了草根足够的体面,尽管辛格常常被大佬的情怀迷了眼,但阅读一个十八线小城出来的叫作凤姐的人的剖白,还是会啧啧赞叹。间歇期手机跳出天气推送和雷暴预警,还贴心提醒他加衣带伞。他往上滑掉信息的同时,点开了某头条的金融科技推送。几个月前他获悉发小的公司成立时看过几篇类似的文章,只不过,千回百转的心事,都具象成一堆标签,被黄雀洞察。

8点半,照例是晨会,老板在越洋电话会议里厘清下一步战略。电脑前是虎视眈眈的公司内部管理系统,也清晰地把辛格的业绩和工作投入度记录在案。气闷归气闷,倒也公平,关系亲疏影响年末奖金这事以后会变成小概率事件。噼里啪啦不停的键盘敲击声和叮咚响的手机铃声,烘托出紧张的氛围。辛格瞄了一眼,又是中介发来的房源信息。从大爷到孙子的距离,真的不过是一纸限购文。另外让他纳闷的是,他在某房地产网站点击过的痕迹,居然被完美地传送到手机上。这个时代,任何行业的销售都开始飞檐走壁。

当然相比于人,辛格倒是挺喜欢温情的机器人投资顾问。某银行的理财顾问妹子,总是在他账户余额涨潮时兴冲冲打来声音软糯的电话,但如今好像他无论贫富,总会被一个机器小人惦记。他又想起昨晚调戏过的“贤二机器僧”,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10点,辛格去拜访客户,椅子还没坐热,猎头就打来电话。自从他在某职业社交网站更新了履历后,猎头们就如收到他要重出江湖的消息一般,纷纷跑来充当说客。辛格与客户聊了两个小时,对面的CFO(首席财务官)一脸严肃,只有在告别加微信好友时眼角往上提了一提。

12点,辛格懒得赶回办公室,打算在附近解决午饭。他刚打开美食点评,跳出一个框,提醒他之前收藏的店进入某权威榜单。他打开定位,找到最近的五星好评店,打算前往。自从多了这款导航,他发现生活里少了险象环生的经历。他记得大学里请一位心仪已久的女同学吃饭后,因为餐厅选得太糟糕,那女生三天没有理他。

一顿饭的时间,手指花在键盘上的时间也一点没少。突然同学群里传来隔壁寝室哥儿们得重病的噩耗,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他隐约觉得自己与手机这个辐射体亲密接触的时间太多,会不会也会让癌细胞乘虚而入。当然付钱的时候,他还是逃不开继续挪动手指。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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