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真人专集(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1 19: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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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还珠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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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眉真人专集(下)

长眉真人专集(下)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长眉真人专集(下)作者:还珠楼主排版:吱吱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二回苦恋双栖 多情成孽累  伤心独枕 无意入魔宫

郑隐含泪应命,跪向樗散子面前,刚哭喊得一声:“弟子罪该万死!”樗散子意似伤感,摇手叹道:“人贵力行,不尚多言。此是你最后一次生死关头,成败在你。此是《紫清宝篆》中册,又名《九天玄经》。学成之后,只要能加功勤习,循序渐进,便是天仙也非无望。另外一部《少清秘芨》中有降魔防身诸般妙用。今赐你二人,一同练习。

你妻申无垢虽非本门弟子,但她是你三位师长好友之女,性行高洁,向道坚诚,方才求我传授,请为记名弟于,我已默许。此后许你夫妇一同修炼,在未下山以前的三年之内,除卧眉峰外,不许离山一步。此书原藏玉匣之内,内有灵符,威力甚大,若带出洞去,便有杀身之祸。因我东海之行,时日大多,且到后不久便要封洞坐关,你们去也无用。

为此将你二人灵智恢复,只须略微指点,便可照以修炼。”随唤任寿近前,也是扬手一片霞光,透身而过。

任寿本来坐在一旁待命,方想:“二弟弃家学道,人并不恶,师长何故不喜,偏又收他作什?”及经神光照体,也全醒悟。因想起师恩深厚,不禁流下泪来。大元真人唤道:“徒儿不必悲苦。你此时灵智已全恢复,前生之事,想起只有烦恼,把它忘记了吧。”任寿前生本是真人嫡传弟子,闻言忙跪过去。真人忽然伸手,朝头上一按。任寿当时觉着心身舒畅,神智越发空灵,前两生所学道法全都复原,经过事迹却一件也想它不起。樗散子随唤任寿近前,将道书取出,一同传授。

刚传完了口诀,忽见一片形如树叶的金光,由外面冉冉飞来。真人伸手接过,看了看,往外一扬,金光飞去,一闪不见。连山大师笑道:“此女现在洞外待命,唤她进来如何?”樗散子笑说:“此时见否,均是一样,好在任、郑二徒均可传授。时已不早,三弟和我走吧。”郑隐知道师父此行至少三年,自己前路艰危,能否化险为夷,尚不可知。不禁悲从中来,二次哭喊:“恩师,弟子尚有下情禀告。”樗散子见他意诚,笑道:“徒儿既知向上,当可无害,好自修为,到时自有使命。东海有人相待,为师难以久留。

各自往左边石室一同修炼去吧。”说罢,同了连山大师,齐向太元真人辞别,一同起身。

二人方在跪送,眼前倏地一亮,金霞电闪。回顾大元真人双目垂帘,已在座上人定。同时一片金霞,宛如云幕下垂,刚一到地,眼前又是一暗。再看正面,真人已连座位一齐隐去。只两旁男女十二人,仍是端坐如僵。

任寿法力灵智虽全恢复,前生之事已经仙法禁制,全数遗忘。见那十二人宛如僵尸,悄问郑隐:“二弟你来在先,可听师父说起这十二位仙人的辈分来历么?”郑隐先当任寿和他一样,想起前生许多愧对之处。听神僧说,将来脱难,仅有几希之望,非任寿相助不可,想起惭愧,正恐诘问。闻言才知任寿前生经历竟无所知。心中奇怪,以为师父恐大师兄为人正直,日后不好相处,故将前生经历用法力闭住,不令想起。心中略定,忙笑答:“这便是你前两生所收十二弟子。彼时,你我不过剑侠一流,他们相随多年,见大哥兵解,悲愤欲死。三师叔见他们对师忠义,甚是怜爱,特用玄门妙法,命其自行尸解,将玄关闭住,各自静修。此与寻常打坐不同,人和死了一样,须等将来师兄成道,他们才得转世重来。师兄怎会忘却,全都不识呢?”任寿答说:“方才神光透体时,仿佛想起许多的事。大恩师将我唤到面前,朝我头上按了一下,由此茫无所知。师弟你可知道?”

郑隐心想:“论前两生,真对此人不起。难得师父将他记性闭住,等我苦修成道之后,再与明言,必蒙原谅,此时却说不得。”想了想,笑答:“我也不知底细,仅听神僧向我说过大概罢了。”任寿细朝那些人一看,男女僧道老少都有,果似相识。内有男女二人,并排坐在第七、八座上,神态如活,仿佛情分更深。便问郑隐:“第七座上道装少年和同座少女,可知名姓?”郑隐答道:“别的不知,只知此人姓李,与少女夫妇同修。将来建立教宗,光大本门,便应在这二人身上。师兄他年乃一教宗祖,小弟望尘莫及。此时说了徒乱人意。师父已行,我们可去西边石室之内,一同用功如何?”任寿不知郑隐心虚,恐怕盘问露出马脚,急于读那道书,于是笑诺。

申无垢忽由外面飞进,笑问郑隐:“师父对我如何,可允传授?”郑隐笑道:“师父已走,行前留话,对你方才所求,已然默许,以后许你往来卧眉峰,和我一同修炼呢。”无垢笑道:“我试你的。师父许我来此,随同大哥和你同修,早知道了。你夙孽甚重,再不用功,老往卧眉峰作什?”郑隐知被识破,脸上一红,便未往下再说。

三人随去室内一看,内中几榻用具,无不齐备,并有丹炉药灶之类。无垢笑道:“这好地方与你修炼,意还不足,看你将来怎好?”郑隐闻言,也未在意。三人当日便在一起练习,郑隐夫妇也未回家。过了一月,无垢方始辞回。

郑隐爱极无垢,因三人同习,无垢虽另有一间居室,碍着任寿,不便说笑亲热。屡在暗中催促无垢回去,均未获允。见她一走,以为可以追去亲热,好生心喜。第二日,见任寿独自用功,又正入定期间,三人虽在一起同习道书,限于前生功力和下山行道迟早,造就各不相同,知这一坐,至少三日,立往卧眉峰追去。到后一看,无垢不在,却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那日去追陈仙子,遇一前辈女仙,蒙她点化,并代向师父求情,不料早蒙恩允。所学也只《紫清宝箓》中间几章,现已学会,当赴陈仙子之约,同往拜师,须要一二年才回。行前如若明言,你必阻止。夫妻相爱,原不在此片时之聚,何况神仙眷属,来日方长,务望自爱。郑隐情热,没想到爱妻会不别而行,见信大为失望。

一问灵鹃、秋雁,答道:“三姑今早才走,说往东海寻师,别无所知。”郑隐只得垂头丧气,怀愤回洞。

郑隐只说无垢此行不会就回,始而怨恨非常,心中烦闷。后见任寿进境神速,再一想起前路艰危,起了戒心,天性好胜,又有人比住,没了想头,也就日夜加功,勤习起来。本是美质,再一用功,虽比不上任寿的功力精进,却也不是寻常。尤其对于防身御敌之法,因不久就要下山,格外看重。不消年余,居然把《紫清宝篆》全数学会。平日无事,又将前生飞剑法宝重新炼过,使与本身元灵相合,全都炼得出神入化,威力大增。

任寿开始却先用基本功夫,不求急进。修炼不久,便将青索剑分与郑隐,一同勤习。也均身剑合一,运用由心。因见郑隐法力日高,前生飞剑法宝又多,无一件不具威力,也颇代他喜欢。郑隐偶然想起古神圭尚在爱妻手内,如若不去东海,岂不又可多出好些妙用?一算日期,再有半年,便可相见,心中十分盼望。

大无真人自从二人来时人定,一直不曾升座。任寿眷念师恩,几次通诚求见,均无回音。这日,二人炼完功课,郑隐提议同往山前闲眺。任寿说道:“二弟,三年期满,便要下山,师父行时曾说不许远离此洞,必有原因。与其出外惹事,何如就在洞中用功?

等弟妹东海回来,同往卧眉峰畅饮快聚,岂不是好?”郑隐笑说:“弟妹真个薄情,行时连话都不说一句。师父只不许远离此洞,卧眉峰当可来往。就在洞口闲眺,看我家中是何光景,料无他虑。”任寿忽想起:“郑隐自从拜师以来,从未回家去过。那老家人胡春父子甚是忠心,这一年多不知如何?”觉着回去看望一次,理所当然,何况相隔又近。笑道:“二弟,既是这样,索性回家一次也好。但恐大恩师万一神游归来,无人随侍,二弟一人去吧。”郑隐劝他不听,心想:“久不回家,回去看看也好。”随别任寿,行法开洞,往家中飞去。

刚离翠屏峰飞起,遥望家中,田亩荒芜,园中花木也乱糟糟的,不似以前整齐,心中奇怪。到后一看,到处静悄悄的,哪有人影。连喊胡春,也未答应。正往昔日书房走进,忽由门中冲出两条大狼,迎头扑来。郑隐自不把这类凶狼放在心上,扬手一雷,当时打死。入门一看,到处蛛网尘封,分明荒废已久。情知出了变故,忙朝胡春所居寻去,只见也是门窗不掩,尘土堆积。只在灰尘中发现一信,大意是说:主人同一女仙往卧眉峰医伤,由此不归。过了月余,命子胡良去寻。去了四日,方始归告,说女仙所居云封雾锁,连地方都找不到。哭喊了两日,遇一神女收他为徒。令其归告乃父,说等主人回来,请其速往卧眉峰旁古洞之中,叩壁相见。并说主人现在翠屏峰墨蜂洞内,常人无法走进,必须等其自来。既念少主,又想爱子,未满一年,染病在床。这日带病写此一信,欲令长子去往翠屏峰寻那仙洞,投书一试。主人如见,务望回家一行;并求往卧眉峰寻那神女,探询乃子胡良下落。地上留有一滩鲜血和半条狼腿,看神气信还不曾写完,室中便有了变动。料知老仆正写信间,忽有凶狼掩入,病中无力,虽然砍伤一狼,无如狼来大多,终于送命。想起老仆胡春相随数世,自从有了出家之念,所有佃工下人,全分金银遣散,独他父子三人固执不去。心想祖宗坟墓在此,须人打扫,便将来修成仙法,回家扫墓,也有一个住处,便把所有田园房舍,全数赐他。虽知当地时有凶狼出没,好在三人均有武功,决不妨事。不料自己走这一年多,他父子三人死亡殆尽。也不知那神女是谁,为何要见自己?

郑隐越想凶狼越恨,当时暴怒,随用禁法朝那死狼一指,狼口便发怒嗥。那狼本由附近山中窜来,不时去往郑家骚扰,搜寻食物,所有牲畜家禽早被吃光,还想搜索腌腊之类,不料遇见杀星,死狼一嗥,群狼闻声,纷纷赶来,为数竟达四十余条。郑隐一见狼群,断定胡氏父子均膏狼吻,越发暴怒。恨极之余,并不当时杀死,只用仙法将狼制住,一个个倒吊树上,再用神火焚烧,活活烧死。本来要走,无意中绕往房后坟地上去,见有一坟新立,前有石碑,上刻“义仆胡春之墓”。旁有小字,正是爱妻所留。大意是说:这日月下抚琴,又有警兆,心疑有人犯禁,试行法一看,井无异状。偶然想起郑隐拜师之后不曾回家,老仆胡春父子人颇忠义,不知光景如何,赶往探望。到时发现胡春父子二人均被凶狼咬死,旁边还倒着三条死狼,忙将群狼杀死。死人血水早被吸尽,喉管已断,无法使其重生。遍寻胡良不见,只得将他父于埋葬,并留石碑为记。

郑隐以为爱妻恐怕自己贪恋美色,误了修为,特意说那假话,其实人并未走。暗骂自己老实,这一年多竟没想到往卧眉峰去,空自相思。惊喜之余,立往卧眉峰赶去。迎头遇见秋雁,笑问:“姑夫怎的一人回来?没有遇见我三姑么?”郑隐问知爱妻已往墨蜂洞,先还不信。后问出无垢已走了两个时辰,正是自己回家那一阵,不顾多说,忙又回赶。进洞一看,只任寿独坐用功。料定爱妻故意不见,想起气愤,正在难受。任寿见他面有怒容,忙问何故。郑隐便说:“我如此痴爱无垢,她偏对我薄情,连在一处修为俱都不肯,并还骗我,连名色夫妻俱是名存实亡,一面都见不到,要她何用?”任寿见他越说越凶,忙拦道:“我看弟妹志行高洁,惟恐误你修为,暂时避你,实是好心,想打长久主意。二弟得此神仙美眷,又蒙师父恩允同修,将来仙山双栖,何等美满,怎的说出这样话来?如被弟妹听去,岂不见怪?”郑隐气道:“大哥,你只知我神仙美眷,却不知我老是热气换她冷气。即便为好,也应明言。先是不告而去,今日得知所说是假,往卧眉峰探看,还未到达,秋雁便已迎出,说人已来此。恩爱夫妻,怎会连句真话都无,岂不使人寒心?”

话未说完,忽听门外笑道:“寒心最好,免致两误。我才不骗你呢。”跟着,无垢由外走进。郑隐对于无垢,本是又爱又怕。闻言,又愧又急,红着一张脸,忙分辩道:“姊姊,只怪我说气话。好在大哥不曾笑我,你可知我这一年多相思之苦么?”无垢冷冷他说道:“我虽不在此,你那言行举动,我全知道。我去东海拜师,才只多半年,便奉师命,去救一人,因离家近,往卧眉峰住了数日。偶往你家探看,发现老仆父子为狼所杀。只书僮胡良,事前被你未来爱宠收作徒弟,因此才只送了这老少二人的性命。我无法使其回生,将他父子埋葬,重回东海。前日奉命回家修炼,井向大恩师请求指点。

今日得知大恩师神游归来,前来参拜。行时,发现你正回家,照你诛杀群狼,下手残忍,和你坟前徘徊,一见石碑,当我骗你,立往卧眉峰那等情景,不用你说,我还不想理你呢。”

郑隐见她年余未见,神情反更淡漠,心中一凉。刚叹了一口气,偶一抬头,瞥见无垢剪水双瞳正在注视自己。久别重逢,容光越发美艳,由不得重又勾动爱火。方要近前赔话,任寿已先避开。郑隐本善词令,无垢虽然有些不满,禁不起一阵软语温存,连说好话,也就不愿使其难堪,只得任其亲热抚慰,未加阻止。谁知郑隐情热如火,这等于亲热反更心痒难搔。无奈结婚之前早已约定,无垢尽管美若天人,偏又是一脸正气,有时稍微亲爱,还要窥伺玉人辞色,惟恐触怒,越是爱极,越恐得罪,如何敢存遇想。再说,任寿又在隔室之内,许多不便,最后再三央告,求无垢不要走开,明日当往卧眉峰畅谈。无垢胸有成竹,见他猴急,含笑允诺。并说:“我此次决不他往,便你不去,我也要来。”郑隐只顾和无垢叙说相思之苦,也未问师长可曾见到,有何吩咐。谈了一阵,无垢要走,郑隐连留了几次。无垢说:“从此常来常往,日日相见,何须在此一时?”

任寿又催夜课,郑隐方令无垢别去。由此三人重在一起修道。

无垢看出丈夫几次情不自禁,防备更严。始而早来晚去。未了,索性搬来洞内,所居只有一壁之隔。郑隐已间出日前大元真人升座,任寿、无垢均曾拜见,奉有恩命。自己一人独未见到。深知前生孽重,师长不喜,仙府清净之地,休说不敢胡为,行迹上稍微放荡,均非所宜。又有任寿同在一起,随时警戒。想起前世遭劫,也为言行不检而起,自然不敢大意。几次想请爱妻同回卧眉峰,均未如愿。每日对着天仙化人,无法亲热,渐渐由爱生怨,不时朝无垢赌气。无垢只顾用功,也未理他。郑隐空恨得牙痒痒,无计可施。

光阴易过,一晃三年。这日,樗散子忽然飞回,与大元真人一洞升座。三人前往拜见,均得勉励。樗散子随说:“郑隐前生孽重,所许善愿大宏,非此莫解。最好在此一甲子内,使内功外行同时圆满。日内便须下山修积,最好夫妇同行,不要离开。”一面暗示郑隐,照着这三年的修为,防身御魔已颇够用,只要能守定心志,言行如一,前途并非无望。郑隐闻言,也颇警惕。退下来和无垢说:“师恩深厚,终古不忘。以前我爱姊姊太甚,有时情不自禁,事后也颇悔恨。今蒙师训,如梦初觉,决计痛改前非。只是姊姊对我常存戒心,神情冷淡,实在难受。以后同在一起行道,还望姊姊勿念旧恶,只要常见喜容,于愿已足。”无垢见他辞色十分诚恳,也颇心喜,便劝勉了几句。

第三日奉命下山,夫妻二人高高兴兴,走出洞外。因奉师命,此行历时一甲子,随意所如,无须请命。郑隐再三磨着无垢说:“此去便入艰难危险之境,成败利钝,尚所难知。可怜我爱姊姊一场,只同裳共枕,作了一夜假夫妻,始终不得亲近。你那地方,此时桃花盛开,香光如海,美景难逢。我也不作他念,只求在家住上些日,陪姊姊抚琴吹萧,敲棋煮酒,赏花为乐,略享个把月的清福,就算补我三年前忍受伤痛之苦,不在夫妻一场。如有言行失检之处,任凭姊姊责罚,便从此不理我也无话说。”无垢近年虽然得有仙传,功力大进,毕竟年轻天真,稚气犹存,结习难忘,心肠也软。想起丈夫委实痴情热爱,既是夫妇,容他稍微亲热也是应该。加上平居无伴,郑隐所说那几样,均是素来癖好。当时不忍坚拒,只得应了。

到家以后,暗中查考,丈夫果是言行如一。尽管温存体贴,爱到极处,不似以前举动俗气。每日赏花饮酒,抚琴下棋之余,功课也从不荒废。日子一久,情分越深,当地风景又是那么清丽灵妙,休说郑隐,连自己也不舍得离去。到了所约日期,郑隐贪恋爱妻同乐,再三求告多留些日。无垢情不可却,也有一点贪玩。心想:“丈夫此去不知有多少艰难危险,顺他一点心意,也不为过。”于是又留下来。这时,郑隐心情十分矛盾:

既恐失去元贞,延误仙业;偏又爱极无垢,不能自制。为防爱妻反目,打算用水磨功夫,使其水到渠成。表面不显,内里每日天人交战。有时想到郎才女貌,比翼双栖,同效于飞之乐,心头不住怦怦跳动,恨不能当时便把爱妻抱个满怀,如何如何,爱一个够。及和无垢对面,又为对方正气所慑,休说任性欲为,连想稍微依傍亲热,都要暗伺玉人喜怒,不敢冒失下手。有时想起恨极,暗忖:“自从此次回家以来,爱妻始终笑语温和,对于自己也是寓有深情。不知怎的,想得好好的,一见了人勇气便退,直想不出什么道理。”因此日日说走,只不起身。老想:“今日已过,明日当有机会。”到了明日,又是如此。空自失望愤恨,时喜时优,光阴易过,不觉到了夏天。

无垢天性好洁,时往红霞溪沐浴。因恐丈夫无赖,前往偷看,总是设法掩避。郑隐看出无垢心意,暗忖:“我和你夫妻一场,不能真个消魂,连这一点眼福都不容我享受?”心中有气。再一想起爱妻清泉戏水,肤如凝脂,玉肌雪映,满布露珠,宛如一朵出水芙蓉,不禁心荡神摇。觉着这等绝代佳人,但得一夕之欢,虽死何憾。可恨初定情时,不该答应只作名色夫妻;否则就是一年半的快活,怎么都值,总比徒担虚名,每日神魂颠倒要强得多。恨到极处,决计去和无垢明言,取消前约。念头才动,猛想起一世人生万劫难,何况屡劫修为,好容易能有今日。固然此时愿作鸳鸯不羡仙,为了爱妻,自毁仙业,均非所计。无奈夙孽太重,前途满布危机,就这样兢兢业业,尚恐难免形神俱灭之忧,再将元贞失去,更无幸理。心中一寒,妄念立止。又想把爱妻从头到脚看一个够,爱一个够,从此再也不作他念。只是平日假装老成,把话说满,无法改口。尽管背后想好千言万语,见了人,这类求爱的话仍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心想明说不行,只有暗做。

这日夕阳西下,碧空明净,凉风习习,暑气已消。无垢清泉浴罢,云鬓不整,穿着一件轻罗衣,手持小扇,斜倚匡床之上,目送飞云,指点烟岚花树,更显丽质天生,人世无两。郑隐越看越爱,故意拿话引逗道:“姊姊玉洁冰清,柔肌似雪,仿佛一块美玉,通无纤暇,也从不见有一点香汗。此地天气清和,又不甚热,日常沐浴作什?”无垢笑道:“我生来好洁喜浴,红霞溪又是灵泉,自经二姊仙法布置,峰顶添了喷泉,天热无事,前往冲洗一阵,心身均觉清凉。你又不是没有试过,问我作什?”郑隐笑道:“你我恩爱夫妻,你偏对我老是多疑。我又爱你不过,惟恐误会。这次回家,言行分外小心,恐有下流想头。你哪一次背我洗浴,我全知道。有时故作午睡,免你为难。我不过是想和你商量,定出洗浴时间,分头去洗,怎又多心起来?”无垢惟恐丈夫情热,得尺进步,时刻都在留心,闻言还不甚信。又因自己好洁喜浴,每次均要避人,好些不便,意欲就此试探丈夫所说真假,当时微笑未答。一面留神,暗中查考了几次,有时还故意使他知道。及见丈夫并未打什主意,渐放了心。笑对郑隐道:“你如遵守前约,便是地久天长的神仙美眷。纵是名色夫妻,到底同梦之人,由你稍微亲爱,原非不可。无如你们男子心性不定,你情太热,当道业未成之际,彼此一个把握不住,大错立成,不得不慎之于始。如你爱我,不要只图眼前欢娱,自误千秋大业才好。”郑隐早就想好主意,笑答:“是非久而自明,我也无话可说。”无垢原有布置,谁知郑隐深沉,竟未前往窥伺。接连几次过去,无垢见无他意,双方情爱本厚,便去了机心。

事有凑巧,灵鹃、秋雁两侄女年幼好动,常往山中打猎,或往城市购买食用之物,不在山中。这日天气更热,郑隐见二女远出,心中暗喜,故意拖着无垢下棋,不令行法避暑。无垢也是洁癖大深,本来玉肌柔滑,清凉无汗,因被郑隐握了一下手,觉着湿漉漉的,笑说:“你身上都是汗了,快洗澡去,少时再下。只顾对奔,我也忘了行法去暑。”郑隐原是诡计,随口应了两声,先去溪中洗了一个畅,却把宝剑留在当地。洗完回来,无垢知他不会窥伺,也未招呼,自往沐浴。郑隐立时跟踪前往,仗着仙法隐身,无垢又无防备,毫未觉察。郑隐早把藏身之处觅好,藏在左近一株桃花树上,暗中朝下偷看。只见无垢扬手先放起一蓬云幕,将当地方圆数亩的地面笼罩在内,内外立时隔绝。

休说由外望内,便往外看,也是一片白茫茫,连花树均见不到一株,郑隐暗忖:“这等仙法,从未见过,不知何处学来?也未听她说过。幸而被她罩在里面,否则费了多少天的心机,仍是徒劳,岂不冤枉?”

心正寻思,眼前倏地一亮。原来无垢已将上下衣缓缓去掉,现出一身玉雪肌肤,头上乌云也己披散开来。只见通体玉人也似,不着半点微暇。因未防人偷看,脱尽以后,先去峰前凌波而立,站在水上受那清泉冲洗。郑隐平日想象的粉弯雪股已一览无遗。想了多少天,好容易才得饱此眼福。奇艳当前,由不得心旌摇摇,目眩神移。始而无垢脱一件,郑隐心便跳一下。等到无垢衣履去尽,立向水中,吃邻近溪旁几株花树和那碧峰绣崖一陪衬,越发艳绝天人。郑隐魂消意夺,人和吃醉了一般,软伏树上,不时闭目胡思乱想。似这样想一阵,看一阵,心头不住怦怦跳动,不知如何是好。有时水中人背向自己,皓腕徐伸,向上承水,露出腋下秀疏疏的柔毛;前面酥胸玉乳和那消魂之处却看不见,偶然转侧,也只隐约约窥见胸前微微隆起。总觉美中不足,不能一观全貌。无垢毕竟少女娇羞,爱好天然,浴前虽放起一蓬云幕,将当地罩了一个天光不透,洗时仍然以面向壁。等把秀发冲洗干净,立时沉人水内。郑隐见爱妻入水,身虽旋转,但那一带正在喷泉之下,水烟飞扬,波光浮动,越发看不真切。

郑隐正想用什方法掩向亭前,等爱妻出时看她正面,忽听一声清叱,无垢扬手一片银光,先将全身罩住,什么也看不见,玉体立隐。匆匆飞出水面,怒声喝道:“你怎这等下流?日久天长,如何常共相保?我心已寒,还不快走。”说罢,外层云幕一闪不见。

只有新放起的那片银光将小亭罩住。郑隐知被看破,连忙急喊:“我为取剑而来,不料一到,便被仙云隔断。恐你多心,未敢开口,意欲候你起身撤禁,偷愉走去。本是夫妻,便我故意如此,也当谅我痴爱之苦,何况事出无心。姊姊如何不近人情,绝人太甚?”

无垢只喝了一声:“谁听你的?还不快走。”郑隐知道爱妻盛怒之下,性情又刚,再不听话先走,少时更难挽回。只得怀着满腹愧愤,取了宝剑飞回。还未到门,忽听破空之声,一道银光已由红霞溪那面飞起,直射高空,一闪不见。气愤头上,先未留意。等到想起无垢负气飞走,忙纵遁光跟踪追去,晴空千里,一碧无际,宇宙茫茫,玉人已杏,哪有一丝影迹可寻。爱妻平日虽有东海学道之言,并未明言何处,屡问不答,只说日后自知,如何寻找?越想越有气,心念一冷,也就不再追寻,径直飞回。

郑隐先以为无垢只穿随身衣服和带去终日不离的宝囊,尚有两口飞剑不曾带去;何况女子心软,日久气消,决不能为此反目。等到当日下午,灵鹃、秋雁回来,郑隐先还不好意思明言窥浴,致将无垢气走之事。后因二女和无垢亲如母女,回家未问三姑何往,方始生疑。次早,带愧一说前事。二女笑道:“三姑表面和善,性情固执。因想把这段情孽变成美满姻缘,他年同隐仙山,永为神仙美眷,便为姑父放弃天仙位业,也所心愿,为此还和二姑争论,几乎反目。在她心意,以为姑父累世修为,不会不知此中利害。即或情不自禁,只要有一人拿定主意,便不致误己误人。姑父昨日虽是无心之举,她终难免生疑。惟恐万一防闲不密,两败俱伤,只好暂时躲开。她对姑父也是情深爱重,人又好胜,恐二姑笑她,不是万不得已,决不会就此断绝,休看负气远走,定必难受万分。

我看姑父最好守在家中,静修些日,等道心宁静,杂念不生,不论三姑归否,先自出山修积,不久必能重逢,我姊妹还有一个约会,必须离去,家中无人,还望姑父代为照看。

今朝已代姑父备好许多饮食,经过禁制,虽是热天,吃起来仍和新制成的一样。三姑原奉师命,和姑父一齐行道,断无不归之理,只看姑父以后心性修为如何而已。”

郑隐闻言,也颇愧悔。忙问:“你姊妹到何处去?昨日就算是我罪过,现已知悔。

此后决定努力前修,全照你三姑心意而行。但是家中无人,我便多好,她也无从知道。

如见三姑,还望代我说上几句好话。”灵鹃笑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何况双方都是道术之士。不必顾虑,是真是假,三姑自会知道。我姊妹自然愿意双方和美,不过此行另有去处,能否见到,尚不一定,事在人为,只看能否践言力行而已。”郑隐无话可说。见二女忙进忙出,似有什事光景,始而心绪烦乱,不曾理会,以为当日不会就走。

二女口气,似知爱妻下落,还想设词探询,午饭时见酒食分外丰美,笑问何故盛设。二女笑答:“此行耽搁颇久,姑父此去行道,要历多少艰难辛苦,这等酒食恐难常有,我们做小辈的如何不尽心呢。”

郑隐不知语有深意,心念爱妻,悔恨无及,情绪烦乱,勉强吃了几杯闷酒,想等二女收拾完毕,再与谈说。不料二女先在桌上只说了几句类乎辞别的话,并无行意。撤去残肴,等了一会,不见人来,忙往探看,哪有人影。越想越觉可疑,以为姑侄三人暗中商定,弃他而去,心更悲愤。细一寻视,二女似只带走随身衣服,无垢双剑尚在。并还发现多了一枚玉玦嵌在墙上,玉质甚好,透明若晶。行法试探,并无宝光回应,从未见过,也不知有何用处。因爱妻的衣物、宝剑未令二女取走,神气不似断绝,才略放心。

郑隐以前虽是色欲蒙心,毕竟累生修为,功力颇深,具有智慧。先还愁闷悲愤,第三日平心静气地前后一想,觉着爱妻不特情深一往,并还一见钟情,才有留居养伤之事。

否则,以她性情为人和那好洁之癖,任换是谁,纵令无心伤人,于心不忍,也决不会早晚陪伴,清谈无忌了。并且为了婚事,连同胞姊妹也竟疏远。不过是见自己情热大甚,万一把握不住,误了仙业不算,还遭惨祸,因而表面冷淡。如论情爱,除目光远大外,并不在自己之下。前日窥浴之行,十分下流,难怪有气。越想越觉自己不对。又因师命夫妇同时修积,除非自己大使灰心,迟早总要归来。决计立志虔修,等爱妻回来,立同出山,不再留恋,由此用起功来。

一晃又是二十来天,眼看夏去秋来。这日夜里,郑隐独坐花间,仰视明星莹莹,银河在天,顾影凄凉,苦忆爱妻。猛想起:“今夜正是七夕双星佳会,我却影只形单,孤栖在此。已早痛悔前非,不生杂念,每日努力虔修,与前判若两人,也不知爱妻是否得知?难道当真弃我如遗,没有夫妻之情不成。”

正在积想成痴,爱极生疑,心中又有怨意,忽听远远有人哭喊:“相公你在哪里?”

静心一听,正是心爱书僮胡良,好似苦寻自己,为禁法所阻,隔溪哭喊,不能过来。心想:“胡氏父子人甚忠义,不是我弃家学道,胡良失踪,胡全常随自己屠杀山中蛇兽伤了一臂,他父子怎会为狼所杀?胡良虽有神女度去之言,大哥曾说峰旁古洞乃是魔窟,万不能去。爱妻虽未拦阻,但说夫妻能否长久,全在自己;是否离她独行,与另一女子相见,也在自己。听口气好似内中隐伏无限危机。又想:“神女素昧平生,为何要与自己相见?”心生疑忌,更恐爱妻不快,一直也未去寻。胡良忽然来此悲哭,莫非神女果是魔鬼?胡良始而无知受愚,难禁虐待,乘隙逃出,知道自己在此,特来寻访不成?”

一时急怒,顿忘爱妻平日所说不是夫妻一路,不可过溪之言,匆匆起身,撤去禁法。

刚一飞起,便听胡良哭喊救命之声,由近而远,似被对头发觉寻来,将人擒去。知道这类左道妖邪心毒手狠,最恨门人背叛,只要擒回,必受酷刑与炼魂之惨,休想活命。

不由激动义愤,当时起身,循声追去。遥望前面一道碧光,裹着胡良刚飞出不远,忙纵遁光急追。谁知碧光快得出奇,只初出时胡良人影在光中闪了一闪,微闻悲号之声甚惨,等到发现追去,碧光已经飞远。不禁情急,忙催遁光朝前穷追。谁知越追越远,眼看前面只剩豆大一点光华,宛如流星飞渡,朝前疾驰。平日钟爱胡良,胡家只有这条根,断定凶多吉少。正在急怒,忽见一道红光,宛如正月里的花炮,由前面峰上飞起。碧光似遇劲敌,立时掉头向左。不料红光比电还快,只听一片密雷之声,内中火花纷纷爆炸,化为大片火网,将碧光裹住,往下飞堕。胡良似被红光救走,以为敌人之敌,即我之友,立即赶去。

到后一看,乃是本山的铁莲峰,并未追出多远。红光落在峰腰平崖之上,收势绝快,已早无踪。只有一个山洞孤悬崖上,气势雄伟,洞门也颇高大整洁。心想:“此峰为旧游之地,此洞尚是初见,怎和人工新开成的一样?红光到此不见,仙人必定隐居在内。

碧光邪气甚厚,发红光的既与为敌,决非妖邪。”这一来先有了成见,决计入探,认定洞主人是个法力极高的散仙。见洞甚深,前途隐隐有光。微闻胡良向人谢恩,也未听真。

看他救人时那等神速,有人登门,断无不知之理。况有胡良在内,决可无虑,便朝有光之处追去。先恐冒失,边走边向主人通诚求见,并唤胡良,均无回音。光也老在前面,偏走不到。一赌气,便纵遁光前飞,晃眼飞入十来里,才到前面发光之处,乃是一片明如晶玉的洞壁。洞无歧路,已到尽头。

心正失望,忽听萧管之声悠扬娱耳,由不得使人心情陶醉。方想:“是何仙韶,如此好听?”忽听胡良低声求告,似说主人就在外面,请其放进。对方悄答:“放进不难,但你须守住他,不令乱走,否则吃罪不起。”说完,面前倏地一亮,壁上忽开一洞,立现奇景。由暗入明,只觉到处珠光宝气,霞彩辉煌,便平日假想的天宫,也未必有此华丽,定睛一看,迎面一条极宽大的甬道,两旁火树银花,霞光万道。当中两列粗约好几抱,高达七八丈的黄金宝柱,一直排列到底。金光耀眼,繁霞腾辉,看得人眼花缭乱,也数不清有多少根。尽头处又是一座圆洞,门前立着几个少年男女,胡良也在其内,似朝自己迎来。心方一喜,忽听一声金钟响过,乐声立止,众少年男女好似有什急事,如飞往圆门中赶去。胡良匆匆回顾,连打手势,先招后摇,又指了指门内。神情虽甚匆迫,面上满是笑容。虽不知是何用意,料无妨害,忙即赶进。

初意飞行神速,晃眼追上,略问几句,令代求见。谁知飞到门内,少年男女已全走光,同时又是一片雷鸣过去。回顾身后,洞门已闭,前面又现出一片奇景:地甚广大,四外种满各色奇花。当中有一亩许方圆小池,仿佛整块水晶,中用鬼斧神工修了一个水池,光鉴毛发,晶莹如镜。中贮清泉,水深数尺,一碧澄泓。正由花树之间绕过,忽听远远花林中有两少女低声急道:“这人怎会冒失走进?主人就要出浴,又无法叫他藏起,如何是好?”随听众少女娇呼:“师主出浴,尔等回避。”循声一看,池前小殿平台之上,有一年约二十左右的女子,缓步而出。心中一惊,忙即藏往池旁树石之后,朝前偷看。见那女子似比爱妻还要美艳,生得长身玉立,骨肉停匀。身披一件白色轻纱,衣已脱去,大半裸露在外。下面赤着玉雪双足,由台阶上缓步往下走来。当时只觉艳光照眼,心魂欲飞。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一三回一径入魔宫 镜殿春生 忽惊奇艳  双修多乐事 蓬莱路远 重话危机

话说郑隐在山洞里,猛然看到一位刚刚浴罢的半裸女子,由殿门内轻盈缓步而出,不禁大惊,忙即藏身花树之后。心想:“主人必是一位有道散仙,自己无心误入禁地,偏巧遇见女主人兰汤试浴之际,如再偷觑春色,岂不更加触怒?”本想闭目潜藏,等女主人浴后退往房内,见了胡良,问明主人姓名来历,再行求见。看对方这高法力势派,当能谅其不知之罪。先并不想偷看,无如初发现时,虽只惊鸿一瞥,未敢平视,但是骤睹奇艳,觉着对方美如天仙,似比爱妻还要好看,由不得心神一荡,待了一会,忍不住便偷看了一眼。谁知食色天性,郑隐又有夙孽纠缠,便能收束身心,强以道心毅力战胜,尚且不免,何况当此天人交战之际,稍一疏忽,便受摇动,不能自制,这头一眼看过,立时眼花缭乱,心神无主,不住怦怦跳动,比起在红霞溪偷窥无垢沐浴时还要厉害得多。

原来无垢,虽是天生丽质,但平日幽娴端重,不苟言笑,郑隐对她,于热爱之中,还存有极大敬意。当地一样花光潋滟,水碧山清,均是天然景色。这里却是人工法力布置而成,四围花光如海,到处玉柱金庭,霞彩辉煌。那沐浴的池塘,又是晶玉所制。所有花树,连同主人服用之物,全都充满繁华香艳景色,相隔老远,便闻到一阵阵的异香。

气候又是那等温和,在在使人陶醉。休说郑隐转劫不久,道心未净,便是修为多年的修道之士,除非真正玄门正宗,道力坚定,当此奇艳当前,也未必能够自制。瞬息之间,郑隐已临成败关头,两眼看过,再想闭目收心,直比登天还难了。

先是目光到处,见那女子生得长身玉立,骨肉停匀,通体柔肌如雪,浓纤合度。自腿以下,连同两条玉臂,一齐裸露在外。上身只披着一片轻纱,粉弯雪股,玉乳酥胸,仍然隐约可睹。雾里看花,更使人多生遇想,容易魂销。何况少女容华与无垢又在伯仲之间,吃四围花光和那穷极华丽的景物一陪衬,人是那么风华盖代,无论动止转侧,均具无上丰神。看时稍久,转觉此胜于彼,比起无垢浓艳得多,也更风流柔媚。

这时少女已缓步到了池前,俏生生临水而立。一声娇呼,立有两美鬟捧了香露、澡豆等沐浴用具,由花林中赶来。好似不曾想到左近藏有生人神气。郑隐料知对方法严,那伙少年男女必和胡良交好,尚未告发。照此情势,只要候到对方浴后回房,未被警觉,便可从容求见。事己至此,乐得饱餐秀色,先享眼福,再作计较。真被发现,如蒙相谅,结一腻友,常共往还,固是绝妙;否则,佳人难得,无垢那等薄情,索性藉此激她,相机行事,便无他念,用她去气无垢,也可快意。正在胡思乱想,屏息潜藏,打算暗中偷看下去。眼看少女玉雪双足,已然伸入水内,而又正向自己。满拟轻纱一去,连那销魂之处,也可一览无遗。不料少女忽然左顾身后美鬟,低语了一声。身随侧转,所披轻纱也被美鬟揭去,下半身立刻沉入水内。休说正面庐山,连那酥胸玉乳,也全未见。那被溅起来的水珠,在玉背上乱滚而下,越显玉肌柔滑之妙。渴望了好一会,只看到一握纤腰,半边雪股。入水以后,更是背向郑隐,全身只有头部双肩微露在外。波光晃荡中,只见柔腰微动,光影闪乱,更看不真。似这样可望而不可即,局中人自是心痒难搔,神魂欲醉。其势又不能走近前去,看她个饱。

此时郑隐色心大动,已不再有理智,一心只想少时用什方法,去与玉人亲近。正在心醉神迷之际,忽见一个垂髫美鬟,由斜刺里花林中如飞驶来,过时侧顾自己,看了一眼,跑到池前朝少女低语了两句。方觉是去告发,事情要糟。想起这等行为实太卑鄙,休说修道的人,便是常人也不应如此轻狂。少女忽在水中回顾美鬟,嘴皮微动。郑隐见她面无怒容,也未出水,心方略安。忽见少女玉臂微扬,伸手一弹,立有一蓬五色烟丝朝空飞起。到了头上,反卷而下,一口钟也似,连人带水池一齐笼罩在内。说也奇怪,那么薄如轻绢一幢彩烟,人在里面,由外望内,竟看不出丝毫影迹,只听少女戏水之声,却不见人。也不知自己踪迹是否被其发现。对方如果知而不怒,事大有望。想到这里,不禁虚拟少时能够亲近,玉软香温之乐。

偶拿无垢与少女比较,猛然回忆前情,想起三位师长昔日训示,以及前后经历因果,心中一惊,当时醒悟。觉着深山古洞之中,居然有此奇景,看女主人宫室服用如此华丽,穷极奢侈,正经修道之士,不应有这等光景。即以自己而论,对方素昧平生,一个外人深入禁地,即便法令多松,所用侍婢和胡良多好交情,也不应事前不加阻止,事后又合谋一起,代为隐瞒。女主人再要知道此事,不以为忤,甚或故意勾引,使为人幕之宾,更非情理。分明左道妖邪一流。本来孽重,一个失足,立铸大错。自己也曾累生修为,家有爱妻,将来合籍双修,何等美满。如何美色当前,便为所惑,不能自制?念头一转,同时又想到胡良所说神女和那去处,正与任寿由卧眉峰旁去往魔宫的途向相同,心疑少女便是任寿前遇魔头之女艳尸所化。

正在心惊忧疑,越想越觉可虑,忽听一阵轻雷隆隆响过,眼前倏地一暗。情知不妙,忙运玄功,取出法宝、飞剑,待要抵御时,当地已被大片暗影笼罩。四外沉冥,宛如黑夜,所有花树楼台全数失踪,什么也看不见,身外却又无什么异兆,先颇惊慌,打算冲逃出去。继一想:“对方法力甚高,人更美艳无比,虽疑魔女所闹玄虚,到底还拿不定。

还有胡良被碧光擒走,分明是此女所救。前见红光和洞中景物,不带一丝邪气。万一料得不对,稍微冒失,便树强敌。何况无心误入,窥人阴私,曲在自己,不问邪正,于理上先说不过,如何与人动武?还是静以观变,对方如无敌意,固应出见;便是有心为敌,也无不见之理。此时身人重地,未必通行自如。与其冒失树敌,结一强仇,还是少安勿躁,挨到主人现身,见上一面,至多口头认过,求恕不知之罪,好好退出,免动干戈,要强得多。”心气一沉,对方的雪肤花貌,绝世丰神,重又涌现眼前。尽管深明利害,拿定主意,任她天仙美女,也当虎狼毒蛇看待,不受摇惑。但对方的亭亭情影,不知不觉深印心头,仍恨不能见上一面,问明来历,才称心意。此念一起,无形中又为情网所陷,却不自知。仍以为道力坚定,主意已然打好,见上一面就走,有何妨害?

又待了一些时候,不见动静。后来隐闻暗影中有两少女嗤笑之声。觉着长此相持,对方用意善恶难知,忍不住想要开口。忽又听身旁不远有一少女低声笑说:“这人分明是个呆子。师主在此清修数百年,向不许野男子上门,方才都是胡良太不小心,闭洞稍迟,被他无意中闯了进来。师主出浴,事前不知,无法使其回避。如去告发,胡良必受三斩之刑,想起怪可怜的。我们不合徇私隐瞒,想等师主浴后悄悄放走。不料五姊胆小,觉出事情太大,担当不起,推说刚刚发现有人偷人,以师主往日性情,知必大怒。谁知刚把法宝放起,我正代这人悬心,师主不知怎的,并未发作,只呆了一呆,依旧沐浴。

洗完回殿,并不说将来人擒往后宫治罪,也不说放出,只命我二人在此主持,便宜行事。

我忍不住问了两句,反倒挨骂,说:‘你们自不小心,将人放进。我已数百年未开杀戒,来人事出无知,莫非还要他命?’我听出语意缓和。最奇的是,胡良刚由妖道手中救了回来,便闯出这样大祸,竟未责怪,与师主平日为人不符。多少年来,幸蒙师主怜爱,连重话均未说过一句,今日为了外人,反受申斥,想起不服。而来人先是一双鬼眼注定师主,恨不能把她生吞下去。又假装正经,把那身旁飞剑、法宝取出。我们没有怪他,他反似要动武神气,想起气人。为此守在这里,想看此人有多大本领,无故上门,深入禁地,还不安分,比正主人更要理直气壮,一言未交,便想卖弄伎俩。谁知仍和先前一样,虎头蛇尾,老是举棋不定。亏他脸皮真厚,守在那里,不知胡思乱想什么。如非我们法令太严,不奉师主之令,照例不许先行出手,真恨不能斗他一斗,看他玄门飞剑到底多大威风,敢于如此放肆。”

另一少女接口答道:“四姊何必这么大火气?自来不知者不为罪。何况胡良是我们新结拜的小兄弟,人又极好。这呆子是他旧主人,看在他的份上,也应宽容,何况师主又命我们主持,看那意思,并不想和来人一般见识,即便放掉,也无话说。你既嫌他,他又呆头呆脑,不知好歹,索性放走。叫他此时举棋不定,不肯输口,事后生悔,休说师主,连胡良都难见到一面,岂不也算出气么?”

郑隐毕竟修道多年,历劫数次。先前虽然色欲蒙心,不过一时疏忽,凑睹奇绝,为色所迷。一经警觉,深知主人法力甚高,不论邪正,均非寻常,稍一疏忽,立蹈危机。

何况师长同门,爱妻良友,又曾再三告诫,只一回忆,便自惊心。暗中推详对方语气,颇似假手发话少女,有心勾搭,取瑟而歌,分明含有深意,只一开口,便中圈套。自己本觉女主人美绝若仙,比无垢还要可爱,到时一个把握不住,对方如是正经女仙还好,否则立铸大错。既负师长屡次成全,深恩大德,又负爱妻良友平日劝勉苦心。念头一转,便把方才想与主人再见一面的心思冷了下来。暗忖:“对方如是正人,知我无心之失,固不至于见怪。如是左道妖邪,魔女淫娃,更不必说,任你用什方法,我只以不变应万变。放我就走;如再一味软缠勾引,我只置之不理,暂时静候不动;真要历时大久,或用邪法来攻,便仗法宝、飞剑之力,强冲出去,也非不能。”想到这里,头脑重又清明起来,任凭二女回答,表面装作未闻,暗中留神察听,同时打点脱身方法。

又待了一会,忽听内一少女气道:“这等书呆子,无故私人师主内宫,鬼头鬼脑。

就是师主和我们看在胡良份上,不与他一般见识,也应有几句话说,如何装傻卖乖,一言不发?仿佛他还有理似的。这么大一个人,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理他作什,趁早逐出洞外,免得留此气人。”另一少女笑道:“你当我们爱留他吗?不过想起师主静修数百年,玉洁冰清,平常野男子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却被这无赖汉从头到脚精赤赤看了个饱,实在气他不过,打算给他一点苦头,再行逐走。好在师主有命,令我二人主持,即便打成残废,只不要他的命,也不至于见怪。偏生这厮一味装聋作哑,不言不动,格于成例,不能先发,所以挨到此时。这厮如此阴刁狡猾,平白便宜他,把我师主这一身雪肤花貌,一丝不挂偷看了去。这样不言不逃,我们只干看着,有何法想?时已不早,师主浴后梳妆,想已完毕。再要被他鬼头鬼脑,再偷看上一回,更是冤枉。你既看了生气,逐走也好。”

郑隐听二女两次提到窥浴之事,不禁想起方才女主人兰汤初试,玉体全呈,活色生香,在在使人魂销心醉之景。又一想到此女美胜天人,通身玉雪也似,这浴后新装,更不知如何仪态万方,艳光照人。心念微动,方才所见玉人裸露的美妙倩影,重又浮上心头。回忆前情,心荡神迷,正涉逻想,猛听一片轻雷过处,眼前电光乱闪,耀目难睁。

骤出不意,方在惊疑,眼前倏地一花,当时天悬地转,光影万变,霞彩干重。不知主何吉凶祸福,忙用玄功,身剑合一,待要防御。忽又听身旁两少女嗤嗤冷笑道:“这点本领,也敢到我三盘宫中卖弄。如非师主开恩,且不容你这呆子带了整个身子回去呢。”

郑隐此时正当天人交战紧要关头。方才心中倩影刚又想起,知道此去必难再见。以为主人必是一位得道多年的女仙,并非妖邪一流。否则身已人网,断无轻意放走之理。

自己既无他念,得此一个美绝天人的女仙常共往还,岂非幸事?心中大是不舍。方要开口询问,眼前倏地又是一暗,身上紧了一下,似被一股极大力量裹住。刚刚松开,同时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再一细看,身已离开原洞,落在峰前旷野之中。

郑隐举目四望,残月挂树,启明星耀,东方刚现曙色,一轮朝日已在天边,现出红影,晃眼便要天明。山中气候清凉,又当黎明将近,旭日甫升,晨雾未消,晓烟迷蒙中,吃山风一吹,心地立转清凉,满腹欲念,为之一消,神志便清醒过来。回忆前尘,无殊梦景。仰望前面不远的铁莲峰,宛如一尊巨灵,矗立当地。东方朝阳已有半轮升出地面,因有浓雾,看去血球一样,不似往日霞光万道,满天红霞那等壮丽,又被峰角挡住了些。

立处恰在铁莲峰阴一面,虽是凌晨光景,景物依旧阴森,四外暗沉沉的。暗忖:“我虽转劫不久,也曾得有正宗传授,何况以前诸生功力并非寻常,法宝、飞剑均具威力,如何任人摆弄,弹指之间,便被移出洞外?不论邪正,法力之高,已可相见。幸而先前不曾冒失,否则必定凶多吉少。主人自称修道数百年,素无男子登门,无端被自己误入深宫,饱餐秀色,正经修道女仙固所不容,便是左道旁门,爱此侮辱,也必不肯放过。听二女之言,好似芳心不定,有意宽容。但又将我逐出,不令相见,是何原故?”越想越怪。

呆望了一阵,渐渐雾散烟消,日头向上高起。忽想起:“出来时久,爱妻以前曾有不是夫妻同路,二三年之内不可过溪之言。看神情,胡良必在女仙门下,前后等了这么久,并未出见,不知何故?如照爱妻之言,独自离山,颇关重要。且喜无什警兆,胡良己然遇救,又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双方均有下落,早晚自会往卧眉峰相见,不必忙此一时。万一爱妻寻回,见我不在,不知为救胡良到此,还当静极思动,不耐枯守,岂不又生误会?仍以早回为是。”随纵遁光,往卧眉峰飞去。

还未到达,遥望前面,禁制已然复原。记得昨夜追赶妖人,过溪之时,曾将禁制撤去,匆促之间,并未复原,怎会自行封闭?这类禁制,乃爱妻两位仙姊所传,具有极大威力妙用,外人不能擅入。难道候了这多日均无音信,刚一走开,爱妻人便自回?平日无事,恰在此时离开,一个不巧,岂不又被见怪?想到这里,心中发慌,忙往溪前飞降。

正待开禁过溪,猛瞥见一青二白三道遁光,由前面桃花林中冲开禁网,破空而起。看出内中两道正是无垢两姊,另一道白光不知何人。料是大姊、二姊与友同来,正好打听爱妻下落和归期迟早,偏巧晚到一步,当面错过。遁光神速,斜射高空,一瞥即隐,已无迹可寻,追赶不上。深悔铁莲峰脱困之后,便应归来,不应在彼停留,致误良机。事已过去,没奈何,只得开禁而入。

过溪几步,便入花林。四望花光,依旧繁艳,花影重重,灿若云霞。鸟声关关,如啭笙簧。和往日独居时一般幽静。暗忖:“这等灵奇清丽的美景,意中人偏不知何往。

如已归来,灵鹃、秋雁二女当必同归,早已迎出。如今行到屋前,悄无人声,可见一个未回,依旧剩我一人,受此孤凄苦况。”越想心越烦,断定爱妻未回,懒得进去。独个儿在屋前玉墩上坐下,仰望云白天青,花光鸟影。一面想起室迩人遐,角裳独旦的孤栖苦况;一面回忆昨夜经历实太诡秘,女仙洞中虽无邪气,照着那等繁华富丽和那享受,也不似什么玄门正宗的修道之士,人的美艳却是人间所无。念头一转,忽又想到窥浴时所见奇艳,心情又迷恋起来。闭目凝思,心乱如麻,既觉昨夜艳遇之奇,心中又恋恋不舍。最可惜的是,当时举棋不定,误认对方为魔女妖邪,不曾与之对面交谈,一问来历,把一个天仙化人失之交臂。又想到仙缘难再,夙孽大深,眼看八十三年奇险大劫,转眼便到生死存亡关头,就此努力潜修,尚恐难保,如何见色迷心,又生杂念?想到这里,重生警惕,决计从此小心谨慎,一意修为,务使心如止水,不起微波,免得自误仙业。

郑隐正在胡思乱想,猛觉眼前似有一团光影,明灭闪变,心中奇怪。睁眼一看,天上似有一样东西放光。正要回手去摸,刚一抬头,忽听身后有一女子笑道:“祸福无门,惟人自找;善恶成败,只在心念转问之间呢。”声才入耳,便听出是爱妻口音,忙即回顾,果是爱妻申无垢立在身后。许久不见,容光越加焕发,美艳无伦。只是面有愁容,眉宇之间隐含幽怨。所说的话,于劝诫之中,也含有愁虑之意。不禁惊喜交集,不等说完,情不自禁,扑上前去,双手搂住,抱了一个满怀。口刚说道:“姊姊,你想得我好苦!”同时觉着软玉温香,居然入抱。心方一荡,猛想起爱妻此次负气出走,便为自己轻狂而起,如何才一见面,便加搂抱?一个不巧,岂不又遭误会?当时发慌,想要放手,却是心中不舍。又恐放手以后,爱妻二次遁去,见面又难,好生惶急。

郑隐想要分说,无垢意似不以为意,任其温存搂抱。只笑说道:“本来我见你不守前约,恐你情爱太热,致误仙业,故意离开你这么多天。实在并未走远,每日均在暗中观察你的言动修为。开头数日,你虽然背后骂人,毕竟还能耐守。隔了几天,居然用起功来。我虽然放了点心,但你夙孽大重,你我既为夫妻,便应同共安危,惟想将来成就,助你免此一场大劫,本心还想再待两月才行相见。今日大姊、二姊同了一女仙陈紫芹前来寻我,说我昨日不该远离,你那魔孽不久恐要应验,时机已迫。为此赶回,你果不见。

他三人刚走,你便回转。我看出你眉间隐现煞气,心甚失望。明知事难挽回,但一念到夫妻之情,为时尚早,望仍未绝,不得不勉为其难。后在暗中查看,将大姊所赐宝珠暗悬你的头上。此珠专能鉴别人的善恶,随同人的心念而放光华。就你闭目寻思之际,此珠时明时晦已好几次,可知夙孽太重,情性无常,天人交战,难于自制。总算心心念念仍在求好,并未生出十分邪恶之念。只要时常警惕,遇事小心,常把吉凶存亡之念放在心上,也并非全无希望。又是你想我太甚,于心不忍,只得违背二位姊姊指教,提前些日与你相见。本是夫妻,你又情痴心热,如不任你温存抚爱,定必道我薄情。我已想开,好在主意拿定,由你亲热无妨。“须知情关一念,甚难勘破,多少圣贤仙佛,为其所累,甘受无限痛苦,而不自知。

欲关一念,更是生死存亡关头,一朝失足,恨成千古。须知一世人生万劫难。如是常人,人生百年,虽同幻梦,只要两心如一,多积善功,不为恶事,今生男欢女爱,二三十年的光阴,虽然弹指即过,他生仍能复为夫妇,重新享爱,也还罢了。你偏不然,生具仙骨,夙根灵慧,向道之念又复坚诚,本来极好善质。无如以前诸生为善不终,夙孽太甚。

除以极坚强的毅力恒心,于万分危难之中强行挣扎,脱出重围,上修仙业,方能自保,不致误己误人。否则,便会多害生灵,造下无边罪孽,形销神化,自取灭亡。升天入地,全在你一念之间,好也到了极处,坏也到了极处。我又是局中人之一,照我累世修为和今生道力;又有二位姊姊和诸老前辈怜我遭遇,随时相助;尤其这次归来,蒙一前辈女仙深恩传授:任你苦苦纠缠和对头的愚弄迷惑,已不致坠入圈套。你却危险已极,由此往后,前途遍地荆棘,到处均是火炕。苦志潜修,尚难免不受魔诱;再如心志不定,为色所迷,他年结果,你当深知,我也不忍多言。只望你由此自重,在我二位姊姊法力保护之下,休说昨夜去的所在不能涉足,便是翠屏峰也不能一人前往。免得一离此间,魔头乘虚而入,那时无人救你,就后悔无及了。”

郑隐见她说时辞色悲壮,珠泪莹莹,潸然欲坠。想起自身危机果是严重,不禁心寒起来。对于无垢,又怜又爱,虽然搂抱未解,只是情好亲热,并无邪念。无垢自然看出,觉他虽在魔窟待了些时,仗着本门真传,并未十分迷惑,芳心也颇喜慰。又用软语叮咛,劝勉了好几句。郑隐看出爱妻情深一往,并不如己所料,自是喜慰非常。因无垢提起铁莲峰不能再去,并有对头魔法乘虚而入之言,便问:“昨夜所遇,是否任师兄所遇魔头之女艳尸所化?姊姊不曾前往,怎知底细?”经无垢一说,才知就里。

原来铁莲峰便是魔宫后洞,为魔女以前所建宫室。因为情孽纠缠,始终坚持要把郑隐引人魔教,一任老魔再三苦劝,均不肯听。自从任寿走后,老魔施展魔法救其回生。

隔不多日,便将胡良收到门下,想把郑隐引去。后来久候不至,卧眉峰禁制神奇,威力又大,无法侵入。这才暗命胡良假装寻访主人,隔溪哭喊。再用邪法装作妖人,将其擒回。中途遇救,却不令主仆相见,引诱郑隐深入魔宫,故现色相,欲加勾引。魔女虽是固执成见,但她自视甚高,不甘俯就。及见郑隐道基深厚,始而为色所迷,忘了利害,眼看上套,忽然警觉,知道情急无用,反而被人看轻,为此欲擒先纵,将其放回。本意想借窥浴间罪,给郑隐吃点苦头,再行放走,不知怎的,发作不出。仍由手下两名有法力的魔女出面示威,用魔教中五行挪移大法,将郑隐移出洞外,先想另施巧计,加以诱惑。因见郑隐徘徊当地,以为尚在迷恋,不舍离开,意欲挨到郑隐发话求见,再命魔女出头勾引。没想到郑隐近来功力大进,神志灵明,入魔未深,天人交战了一阵,想起家中爱妻之言,忽然不顾而去。因见郑隐窥浴时那等迷恋,决不能舍,心中颇为拿稳,自己不曾出手,只命门下魔女暗中窥伺,待机而动。不料突然飞走,骤出不意,再想追赶,已经无及。此时胡良还好,二魔女想必正受非刑毒打也未可知。同时又说起魔女平日行为的残酷。

郑隐闻言,才知厉害,不由心胆皆寒。加以心头爱妻久别重逢,相待十分亲热,任凭爱抚,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心想:“得妻如此,休说魔女是我未来凶星,便真个天仙化人,也不如我爱妻十之一二。但愿从此夫妻二人同修道业,永证仙盟,地久天长,更无乖违,也不负我痴情热爱。”越想越觉美满,抱着无垢只管温存亲爱,不肯撒手。

无垢此次原受高人指教而来,知道丈夫情孽大重,以前对他大冷,反易激出变故。

与其授人以隙,不如凭着柔情蜜意收束他的身心,随时加以激励,守在身侧,寸步不离,使其加重情爱,并以仙业为念,釜底抽薪。或能干危机密布之中,将其挽救出来,免为魔女所乘,堕入万劫不复之境。此念以前原曾想到,无如丈夫孽重,对头魔法太高,稍微疏忽,必连自己一齐葬送,丈夫更救不成,心中害怕,不得不随时戒备。后见丈夫不特情热太甚,并还邪念难消,行为卑鄙,当时悲愤已极,虽负气离开,心终难放,便在高峰数十里的山崖之上,带了秋雁、灵鹃,随时暗中观察。见丈夫居然悔过,独自潜修,不曾离开一步,进境甚速,心方喜慰。

这日偶听秋雁归报,说左近山中有一女异人在彼修道。前往访看,竟是一位前辈女仙。谈了一阵,经其指教,传了防护心身之法,使她万邪不侵。即便丈夫为魔所诱,合力暗算,也无大害。谁知离开这半日之间,丈夫己被魔女引走。同时无垢二姊和女仙陈紫芹一同飞到,赠了一粒宝珠,并加指点。这才打定主意,改变前策,勉为其难。一见丈夫果然深明利害,对于自己更是情深爱重。照此情势,只要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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