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谍海系列4:神秘金手指(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3 10:57:47

点击下载

作者:(英)弗莱明

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007谍海系列4:神秘金手指

007谍海系列4:神秘金手指试读:

楔子

世界各国的黄金突然出现大量的流失,而黄金的黑市交易却异常地火爆。虽然各国都在储存的金锭上做有标记,但是,这些金锭经过熔化重铸后就没有任何迹象可寻了。这时,政府部门把目光转向了巨富金手指,怀疑他参与了黑市的黄金交易,因为他作为一位国际商人,可以合法地拥有并使用大型的铸造设备。他在日内瓦拥有一座规模很大的银行,各国都有大量的黄金储备存放在那里。然而,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黄金的外流活动与金手指有关。为了查清其中奥秘,詹姆斯·邦德受命调查金手指。

邦德一路跟踪金手指到了日内瓦,发现了金手指外运黄金的秘密,他通过用黄金铸造车身的方法将黄金重新熔化后再铸成金块。邦德并且意外地听到了大满贯行动计划。金手指的手下发现了邦德,将他抓了起来。但这却使邦德终于得知了大满贯计划其实就是针对金手指那座日内瓦大银行中600亿黄金储备的。金手指并不急于杀死他,反而得意地将大满贯行动全部讲给他听。原来金手指策划使用飞机施放毒气使银行周围的六万人包括四万军队与一些居民死亡,然后炸开银行,利用一名朝鲜原子专家将一枚小型核弹将金库引爆,致使世界各国在此的黄金受辐射污染58年,这样一来,世界各国的黄金就无法进行流通,而金手指控制下的黑市黄金交易将获得十倍以上的巨额利润,垄断整个世界的黄金市场。

被软禁的邦德将会怎样?金手指的阴谋计划是否能够得逞?……

第一部 偶遇

第一章 一杯波旁威士忌里的玄机

詹姆斯·邦德坐在迈阿密机场休息室最后一排沙发上,两杯波旁威士忌(一种美国产的烈性威士忌)下肚后,他思考着生存与死亡的问题。

他的职业中有一部分是杀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这种营生,并且当他不得不杀人时,他会尽量做得干脆利落些,然后让自己尽快忘记这又一次杀戮。对于一个手持特别的“两个0”打头的证件(即007——译者)去杀人的特工来说,在执行任务时杀人便是他所要执行的任务,这就要求他像外科医生一样冷酷地对待死亡。如果杀戮与死亡不幸发生,就该坦然面对。后悔可不符合职业的习惯,是短视的妇人之仁,如果搞砸了,自己的小命就得丢掉。

然而,邦德心里对于刚才那个墨西哥人的死却有些奇怪的感觉,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不过这并不表示那个人不该杀。他是一个邪恶的人渣,别人都叫他“歹徒”。这种人为了40比索就敢杀人越货,这点钱也就相当于英国的25先令。当然,既然有人雇他来杀邦德,给的钱肯定不是这个价码。从这个人的面相上来看,他被自己一生中的痛苦与穷困吞噬了灵魂。当然,这个人早就该死,但在不到24小时之前,当邦德杀他的时候,邦德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灵魂是那么迅速、彻底地脱离了自身的肉体,从他的嘴里冒了出去,就像海地土著人画的鸟儿一样飞走了。

拿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跟一个行尸走肉般的人相比,两人之间的差异会令人感到诧异。有血有肉的人生气勃勃,而那个如行尸走肉般的人却只是个浑浑噩噩的死魂灵。邦德面对的这个人只是一个有着姓名、地址和工资卡——也许还有一张驾照的墨西哥人。当邦德干掉他,他的灵魂离开他,离开那具臭皮囊和身上裹着的廉价衣服时,他就像那被装进空纸袋的垃圾一样,等待着垃圾清扫车的到来。跟邦德杀的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从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墨西哥歹徒身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从这一点来说,这家伙可比其他所有墨西哥人都棒。

邦德低头看了看干掉那个墨西哥人的“武器”——他的右手外侧又红又肿,很快那里将形成一处淤伤。邦德曲起右手,用左手轻轻揉着伤处。在他乘飞机逃脱的一路上,他一直不断地揉着那里。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如果他能保持伤处血液循环畅通,他的右手会好得快一些。邦德也不知道他还得多久就要再次用上这件“防身利器”。他揉着手,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着,一股愤世嫉俗的凄凉感涌上心头。“全美航空公司,明星航班,飞往纽约拉瓜迪亚机场的本公司NA106 次班机,马上就要起飞,各位旅客请到7号门登机,请所有旅客登机。”

扩音器关闭时,大厅里回响起一下“咔嗒”声。邦德看了看表,离他所要搭乘的飞机起飞至少还有10分钟。他招呼女招待,又点了一杯波旁威士忌。一个厚实的阔口玻璃杯端了上来,邦德晃了晃杯中混合着冰块的液体,待冰块稍微消融后,仰头饮下一般。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重新靠在沙发上,左手支着下巴,闷闷不乐地凝视着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飞机跑道。夕阳西下,太阳的半个身子已被吞没在墨西哥湾里。

干掉了那个墨西哥人,邦德这次做的倒霉差事也划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这次上面派给他的差事糟糕头顶,既让邦德感到卑劣而危险,又没有给邦德任何成就感。要不是他勉强得以从贼窝脱身,如果不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那就万劫不复了。

墨西哥的一个大老板有些罂粟田。当然,那些美丽的花儿可不是用来装点大地的。毒枭们会将这些花儿的果实掰开,榨出汁液,制成毒品。很快,在墨西哥城一个叫“玛德·德·卡乔”的小咖啡馆会有人以相对便宜的价格将这些货买走。可以想像,这个小咖啡馆里面森严壁垒。如果你想买货,就必须走进去,先点些喝的。喝完东西后,去吧台付钱,老板会告诉你该在账单上添几个0才能提货。表面上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守规矩的交易,除了墨西哥人,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然而,在万里之外的英国,由于联合国敦促各大国打击走私贩卖毒品的犯罪行为,英国政府宣布在大不列颠禁止贩运、销售海洛因。

禁令下发到了伦敦的索霍区,即便对于那些一心想以海洛因等毒品减缓病人痛苦的医生来说,这一禁令同样有效。然而,禁令是犯罪的催化剂。很快,因为英国境内的毒品集散地被发现,南亚的“金三角”地区、土耳其以及意大利等几大毒品货源地的毒品走私路线被切断了。

在墨西哥城,一个做进出口生意的商人,名叫布莱克威尔,此人口碑一向不错。他在英国有一个瘾君子妹妹,沉迷于海洛因而不能自拔。布莱克威尔很爱这个妹妹,并为她而感到难过。然而,这个女孩写信给哥哥说,如果没人帮她弄到些海洛因,她很快就会死。布莱克威尔相信了妹妹的话,并着手搜寻墨西哥的地下毒品交易市场。他通过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提供的特殊渠道,找到了“玛德·德·卡乔”咖啡馆,并进一步接洽到了那个墨西哥大佬。接下来,他了解到交易是如何进行的了。接着他做出一个危险的决定:如果他能通过这种渠道发大财,不仅可以缓解妹妹的痛苦,也可以取得人生暴富的秘诀。

布莱克威尔做的本行生意是肥料。他有一所仓库,一个小种植园和一个三人研发团队,主要搞土壤测试和种植研究。因此,对他来说,劝说墨西哥大佬让他入伙很容易。打着做化肥这一光鲜招牌,布莱克威尔的人可以偷偷地干从鸦片里萃取海洛因的勾当。墨西哥大佬会迅速地帮他安排好去英国的货轮。以一次1000英镑的代价,他们能让帮外交部长送快件的人每月将一个特别的手提箱带到伦敦去。价钱是公道的。手提箱里的东西值两万英镑。墨西哥大佬命令送件人将这个箱子寄存在维多利亚火车站的行李存放处,然后将行李票邮寄给一家叫做“波安皮克斯有限公司”的一个叫斯瓦布的人。

很不幸,这个斯瓦布是个恶棍,他心中毫无“人性”二字容身之地。他认为,既然美国的青少年瘾君子一年能花上数百万美元去吸海洛因,那么他们的英国远亲也完全应该如此。在皮姆利科的两间房子里,斯瓦布手下的人将海洛因加工后,通过自己的渠道卖到各大舞场及娱乐场所。

当英国刑事调查部同他联系时,他已发了大财。为了调查他的货源,苏格兰场决定再让他神气一段时间。他们派人秘密跟踪他,先是跟到维多利亚火车站,接着又跟上了那个墨西哥的送件人。到了这个阶段,既然牵涉到了外国,特工局便被召集来,邦德的任务就来了——他被命令去找送件人的货源并切断这一贩毒渠道。

邦德奉命行事。他飞到墨西哥城,迅速找到了那家叫“玛德·德·卡乔”的小咖啡馆。接着,他假装是一个来自伦敦地下毒品交易市场的买家,找到了那个墨西哥大佬。墨西哥人亲切地接见了他并把他介绍给布莱克威尔。二人刚接触时,邦德一时间很喜欢这个人。他对布莱克威尔妹妹的事一无所知。显然,他对贩毒并不在行,并且因为妹妹的事而对英国的禁毒政策大吐苦水,这一点让邦德觉得布莱克威尔还算是真诚的。一天晚上,邦德潜进了布莱克威尔的仓库,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离开后,他在几英里外的一家咖啡馆里坐下,看着远方屋顶火焰腾空而起,聆听着救火车呼啸忙乱的声音。第二天早上他给布莱克威尔打了电话。他将一块手帕蒙在话筒上,说:“很抱歉昨晚给您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恐怕保险公司对于那堆您正在研究着的肥料不会按价赔付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是从英国来的。您仓库里的东西已经杀死了许多那个国家的年轻人,并毒害了为数更多的人。桑托斯再也不会有机会带着他的外务包来英国了。斯瓦布今晚也将锒铛入狱。最近您接见的那个叫邦德的家伙,他也逃脱不掉法律的严惩。警方现在正在追捕他。”电话那头传来了这番让布莱克威尔颤抖不已的话。“好吧,不过别再干那勾当了,老老实实做你的肥料生意去吧。”邦德挂断了电话。

入行不久的布莱克威尔显然看不破其中的端倪,但是邦德显然没瞒过那个墨西哥大佬。邦德提高了警惕,换了家宾馆下榻。但是那天晚上,当他在科帕卡巴那酒吧喝完酒,准备回酒店的时候,一个墨西哥人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此人身穿一套脏兮兮的细亚麻布西装,头戴一顶大而无当的白色司机帽。此人有着阿兹特克人特有的高颧骨,在脸上留下两团深蓝色的阴影。他嘴角的一端戳着根牙签,另一端则叼着根香烟。他的眼睛迸射出精光,显然,他刚吸过毒,正享受着云里雾里的快意。“需要女人吗?找女人跳支舞吧?”“不用。”“墨西哥女郎要不要?”“不。”“辣妹裸照总要吧?”

邦德对那种将手滑进衣服口袋的动作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在那人准备抽出手,将刀刺向邦德的喉咙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提防着这种他已司空见惯的危险。

邦德几乎是下意识地使出了以前在书上学过的格斗招式,他身体一转,右臂横砍过去。邦德的右手格挡住了墨西哥人持刀的右手,使其无法再刺过来,接着左手乘虚而入,猛击对方的下颚。邦德强有力的腕关节一使劲,手掌与手指一起用力,捏碎了墨西哥人的下巴。邦德这一击几乎将墨西哥人举了起来。但也许是刚才用的第一招便折断了墨西哥人的颈骨,杀死了他。当墨西哥人倒在地上的时候,邦德抽回了右手,用手掌外侧朝对方的喉部又猛砍了几下。邦德刚才那一击足以击碎男人的喉结,这一招就是将手指并拢,形成刀状,然后用击出——据说这一招是特种兵们的最爱。如果这个墨西哥人刚才没被一下打死,那么在倒地之前他肯定会咽气。

邦德站了一会儿,胸口起伏不定,然后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堆包裹在廉价衣服里的烂肉。他朝街上看了一眼,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辆汽车遥遥路过。也许有人在他们二人格斗时经过,但当时他们处于阴影处,估计没人看得清。邦德跪在尸体边,又摸了摸那人的手腕,没有脉了。刚才那双由于毒品的刺激而显得炯炯发亮的眼睛现如今正不甘心地瞪着,从此这个人住的房子空了,因为房客一去不复返了。

邦德扶起尸体,将他靠着放在墙边,阴影吞没了墨西哥人的尸体。接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领带系得整齐不整齐,然后径直走回宾馆。

黎明时分,邦德起床后便开始剃须,准备开车去机场,赶第一班航班离开墨西哥。这班飞机飞往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邦德飞到加拉加斯,在机场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着消磨时间,等待飞到迈阿密去的飞机。到了迈阿密后,他又准备晚上搭乘全美航空公司的客机飞往纽约。

这时广播又响了:“全美航空公司向各位旅客表示抱歉,由于发生机械故障,飞往纽约的TR618航班要延迟起飞。新的起飞时间为明天早上8点。请各位旅客去本公司售票处登记,我们将为大家办理住宿手续。谢谢。”

真倒霉!怎么会这样!眼下是该搭乘另一班飞机回纽约,还是在迈阿密过夜呢?邦德郁闷得快忘了喝杯中的威士忌了。他端起酒杯,头靠回沙发,仰脖吞下冰凉的液体。酒杯里残余的冰块碰到了他的牙,叮当一声。就这样吧,今晚干脆在这里玩玩吧。邦德打算在迈阿密过夜,好好地喝上几杯,喝个烂醉如泥,然后随便找个妞儿扶他回宾馆。由于工作的关系,他这酒瘾已经克制了不少年了。今晚不妨好好地乐上一乐。这个特别的晚上可是上帝赐给他的好时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自己好好放松、享受一次的大好时机,他可不会浪费了。没办法,一直以来,邦德太紧张了,神经绷得太紧了。这些天来他怎么了,难道在为那个打算干掉他的墨西哥人渣感到沮丧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论如何,世界各地每天都有人在杀人。有人开车把人撞死;有人用散播传染病毒的方法来杀人;有人将细菌洒到别人脸上;有人在厨房或封闭的车库故意让煤气开着,以达到用一氧化碳气体杀人的目的。还有,说到制造氢弹,从铀矿里挖矿石的矿工到坐在办公室里钻营的股东们,谁敢说自己脱得了干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人没有参与过杀害其邻居的行为?即便从统计学上来说,这个问题也不见得搞得清。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夜幕吞没了。蓝紫色的天幕之下,机场跑道闪烁着绿色与黄色交织的灯光,机场的柏油路面上反射出暗淡的光环。一架DC7客机发出令人震颤的怒吼声,冲上了跑道。休息室的窗户微微颤抖着。人们站起来向那架飞机望去。邦德努力地解读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希望飞机马上坠毁吗?这样他们就能有热闹看了,彼此之间也有了新的谈资,那样的话,眼下这段空虚的时光也不难打发了吧?或者,他们希望这架飞机平安无事?他们到底希望飞机上60名乘客有着怎样的命运,是生存,还是死亡?

邦德抿着嘴唇。得了吧!别在这儿瞎琢磨这些变态的东西了。然而,在执行了一项让人不舒服的倒霉任务后,有这样病态的想法,也许情有可原。够了,不能再这么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了。邦德需要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耳闻目睹了这么多人的死亡后,他需要尝试一下生活的另一面——今晚他需要好好享受一下舒适、高雅、从容的生活。

忽然,邦德感到有人走近了。来人站在了他的身旁。邦德抬起头一看,眼前是一个衣着得体整洁、看上去很富有的中年人。他的表情有些尴尬,神色中有些许的恳求之意。“打搅了,不过,我想您就是邦德先生……詹姆斯·邦德——呃——先生吧?”

第二章 就这么凑上了

邦德不喜欢透露自己的名字,因此他冷冷地对来人说:“是的,正是。”话语中充满要将对方拒之门外的冷漠。“哦,那真是太巧了。”来人伸出手来。邦德懒洋洋地举起手,握了眼前这个人的手一下便放开了。此人的手又松又软,似乎没有关节——就像一只软泥制成的人手模型,或者像一只充气的橡胶手套。“在下名叫杜邦。朱尼亚斯·杜邦。我想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们以前见过面。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看着眼前这张脸,邦德在脑海里搜索着他的大名。是的,看此人是有点面熟。但肯定是在很久以前了,而且不在美国。邦德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此人的资料后做了以上的总结。杜邦先生年龄在50岁上下——他面色红润,脸上刮得很干净,衣着考究而规矩——“布克兄弟”(即Brooks Brothers,美国的顶级男装品牌)这样的名牌服饰足以掩饰美国有钱人的罪恶——总之,此人一副美国大亨的派头。他身穿一件单排扣的黑色夏式西装和一件白色低领的丝质衬衫,系着一条深红色与蓝色条纹相间的领带,在衬衫领子的两端和领结下别着一枚金质的安全别针。衬衫的袖口在西装袖口下露出半英寸,现出了磨光凸圆形宝石链扣,上有鳟鱼的微缩图案。此人脚穿一双炭灰色的丝质袜子,皮鞋擦得光可鉴人,红褐色的老款式,显然是名牌。他手上还拿着一顶深色窄边、草编的小礼帽,礼帽上扎了条深紫色的宽缎带。

杜邦先生坐在邦德对面,拿出一盒香烟和一个纯金的ZIPPO打火机。邦德注意到他在微微出汗。于是邦德断定此人还算表里如一的,只是一个稍微显得有些忸怩不安的美国阔佬。他以前确实见过此人,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了。“您抽烟吗?”“谢谢。”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客套。邦德假装没注意到递过来的纯金打火机。他不喜欢用别人的打火机。于是,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打火机,点着了烟。“1951年,在法国的泉水皇家俱乐部”杜邦先生急切地看着邦德,“在那个俱乐部,埃塞尔,就是我的夫人和我坐在您的旁边,那天晚上,在那张赌桌上您可是与一个法国人玩了个大手笔。”

邦德想起来了。是的,正是如此。当时在那张桌子上,大家玩巴卡拉(一种流行于欧洲赌场的通常由三个人一起玩的纸牌游戏),杜邦夫妇坐在4号位和5号位上。邦德当时坐6号位,觉得眼前这对夫妇并无可疑之处。在那个令人兴奋的夜晚,邦德很高兴坐在自己左边的人牌打得那么好,让他赢了一大笔钱。眼下邦德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在那张绿茵茵的台面呢上,灯光耀眼,一双红润的如蟹爪般的手有条不紊地在桌子上忙碌着,牌打得非常棒。他似乎还闻到了当时散布在空气中的烟草的味道以及他自己的身上的浓烈汗味。那个夜晚真是太棒了!邦德会心地看着杜邦先生,笑着回忆道:“是的,当然记得您。很抱歉我的反应如此迟钝。不过那天晚上真是太棒了。当时我除了自己手上的牌没想其他的。”

杜邦先生也如释重负地笑了,高兴起来:“我说呢,哎呀,邦德先生。我当然理解您的想法了。我这么冒失地打扰您,真心希望您予以谅解。你看……”他打了个响指,唤来了女招待。“不过我们必须干一杯,来庆祝我们的重逢。您想来点什么?”“谢谢。加冰块的波旁威士忌。”“给我来杯添宝威士忌和一杯水。”女招待转身离开去端酒了。

杜邦先生向前倾了倾身子,微笑着。一阵香皂或是须后水的香味从桌子一端飘向邦德。“我就知道是您。刚才我一看见您坐在这里,就立刻认出来了。但是我心里对自己说,朱尼亚斯,你通常认人认得很准,不妨过去看看吧。是这样的,今晚我也本打算乘全美航空公司的班机,不料他们宣布航班延误了。我在远处瞧见了您的表情,然后,恕我冒昧,邦德先生,从您的面部表情来看,我猜您也是要搭乘全美航空这个航班的。”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等待邦德的肯定,不过他立刻又接着开口道:“因此我跑到售票柜台,看了看这一航班的乘客名单。这下我弄明白了,就是您,邦德先生。”

杜邦先生靠回沙发,为自己的聪明举动而感到得意。酒水端来了,他举起酒杯说:“先生,为您的健康干杯。今天肯定是我的幸运日。”

邦德不置可否地微笑起来,也喝了一口酒。

杜邦先生又向前倾了倾身子。他环顾四周,周围的邻桌上都没人。不过他还是放低了声音:“我想您也许会对您自己说,是的,与这个名叫朱尼亚斯·杜邦的先生重逢我很高兴,但是理由何在?为什么今晚他遇到我会表现得那么高兴?”杜邦先生扬了扬眉毛,似乎在以邦德的身份说话。邦德也故意换上一副警察讯问的表情。杜邦先生又向前挪了挪,趴在桌子上说:“那么,请您原谅我,邦德先生。我不习惯去刺探别人的秘密……呃,隐私。不过,那天在俱乐部玩完牌后,我确实听人说您不仅是个了不起的玩牌高手,还是一个,呃,我怎么说好呢?就是说,您是那种,呃,搞侦探工作的人。是的,大概就是搞情报的吧。”杜邦先生说完这番话,已经为自己发出如此轻率言论而变得面红耳赤。然后他坐回去,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前额。接着他急切地看着邦德。

邦德耸了耸肩,然后盯着尴尬的杜邦先生,灰蓝色的眼睛中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而极富警戒性,其中甚至还夹杂了坦率、讽刺和自欺欺人的意味:“我曾经涉猎过一些那样的事。不过战后就没干过了。那时候人们会认为做危险的事很有趣,不过现在要是再干那个,可就没什么前途了。”“是啊,是啊。”杜邦先生夹着香烟的那只手做了个随意的手势。在提出下一个问题时,他的眼神躲开了邦德,等待邦德的下一句谎话。不过邦德心里却在想,别看这个杜邦先生身穿商标图案为绵羊的“布克兄弟”,内心里说不定是一匹狼呢。这个人够狡猾。“那么现在您在何处高就?”杜邦先生像一个慈父般笑着说,“如果您不介意我这么问的话,现在您在干哪行?”“进出口生意。我跟通用公司做生意。也许您跟他们打过交道吧。”

杜邦先生继续跟邦德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恩,通用公司,我想想。是啊,对,我肯定对他们的生意有所耳闻,不过跟没跟他们做过就不好说了。不过,我想将来肯定会有机会的。”接着他开怀大笑起来,“其实我在世界各地都有大量的业务往来,不过坦白地说,我惟一不感兴趣的便是化学药品。可能那是我的不幸,邦德先生,我绝不是那个化学巨头,即杜邦家族中的一员。”

邦德敢肯定,这个家伙肯定为自己与化学巨头同姓而备感自豪呢,因而对此未发任何评论。他看了眼手表,希望杜邦能快点演完这出戏。同时他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可不好对付。杜邦先生看上去和蔼可亲,长着一张红润的娃娃脸,嘴角微微起皱,显得有些女性化。就像那些去英国旅游、挂着照相机游荡在白金汉宫的普通美国中年男人一样,他看起来不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威胁。不过邦德在这一老好人的正面印象下还是觉察出些微的强硬与精干。

在邦德看手表时,杜邦先生那双敏锐的眼睛一下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他也故意看了看自己的表:“哦,天哪!我还在这里说废话呢,已经7点了!那么,邦德先生,您看,多亏您提醒,不然麻烦就大了。如果您今天晚上不打算离开迈阿密的话,如果您能给我点时间的话,我想请您作客。那样将会是鄙人的莫大荣幸。”杜邦先生伸出了手,“那么,我想我能招待好您,让您玩个痛快。正巧我是佛罗里达一家饭店的老板,您也许听说过,我们是在圣诞节时开业的。我可以高兴地告诉您,那里生意非常好。敝店名为‘蓝泉’,店员们个个干劲十足。”杜邦先生颇为夸张地笑着,“为求个雅致,我们也把那里称为‘枫丹白露’。那么,怎么样,邦德先生?在那里我们将给您安排一个最豪华的套间,即使那意味着我们可能要将某个已付账的顾客赶到马路上去,也在所不惜。如果您愿意光临,将是鄙人莫大的荣幸。”杜邦先生以恳求的目光看着邦德。

其实邦德已暗自决定接受这一邀请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这个杜邦先生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敲诈也好,黑社会找茬儿也好,女人问题也好,总之,肯定是典型的有钱人才会遇到的麻烦。此前邦德正在琢磨该怎么享受这个老天赐给他的假日,这下可好,送上门的便宜事儿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出于礼貌,邦德开始还得说几句客套的辞谢之语。杜邦先生闻言立刻打断了他:“拜托,拜托,邦德先生。请相信我,我是诚心邀请您的,绝对诚心。”说完他又打了个响指,叫来了女招待。女招待走了过来,杜邦转过身,背着邦德把账结了。就像其他有钱人一样,他可能认为那样会让人知道自己给了女招待多少小费。在他看来,这样的暴露是不得体的,别人会认为自己在显摆。买完单后,他将钱塞进裤子口袋(有钱人从不会把钱放在屁股后的口袋里),然后挽起邦德的胳膊。他旋即感觉到邦德对这一亲密的动作稍有抵制,于是明智地松开了手。他们二人顺着台阶走向机场大厅。“现在我们先处理一下您订的机票的事。”杜邦先生边走向全美航空公司的售票柜台边说道。在这一刻,一反开始的谨小慎微,杜邦先生在美国,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显现出他的分量与效率。“好的,杜邦先生。没问题,先生。我会处理好此事,先生。”

大厅外,一辆锃亮的克莱斯勒“帝国”汽车缓缓驶到路边。车一停,一个身穿灰棕色制服、看上去很结实的司机赶忙为他们打开车门。邦德跨进车里,一下坐到柔软的靠垫上。车内很凉爽,让人感到几乎有点冷了。这时,刚才那个全美航空公司的职员一下跑过来,手里提着邦德的行李箱,将箱子交给了司机,然后欠着腰退回机场大厅。“去比尔海滨餐厅。”杜邦先生对司机说道,汽车慢慢驶出拥挤的停车场,顺着林园大道飞驰而去。

杜邦先生靠到座位上对邦德说:“邦德先生,希望您喜欢吃石蟹。以前尝过吧?”

邦德说吃过,并表示自己很爱吃这种海鲜。

这辆克莱斯勒“帝国”车先是穿过迈阿密商业区,然后沿着比斯肯大道行驶,接着又顺着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堤上的大道横穿比斯肯湾。这段时间里,杜邦先生先是谈了些关于“比尔海滨餐厅”的事,接着又谈起石蟹和阿拉斯加蟹相比孰优孰劣的话题。邦德不时做些适当的评论以作为回复,同时让自己尽情享受着汽车疾驶、车内的舒适环境以及随意的对话所带来的快意。

汽车将邦德他们载至一所涂着白漆的房子面前,这所房子的正面以护墙板和灰泥修筑成,建筑风格是仿摄政时期风格(摄政时期,即英国19世纪初一段时期——译者)。房子上面有一排粉红色的霓虹灯标示着:比尔海滨餐厅。当邦德走出汽车时,杜邦先生赶忙吩咐起司机来。邦德听见他说:“给我安排一下阿罗哈套间。如果有问题,就让费利先生打电话到这儿来找我,明白了吗?”

众人拾级而上。在餐厅内部,房间的窗户上装饰有白色与粉红相间的薄棉布垂饰,因此,餐厅的桌子上都笼罩了一层粉红色的光晕。餐厅里人头攒动,充满了晒得黝黑的人,个个都是一身昂贵的热带打扮——从鲜艳华贵的衬衫、叮当作响的金手镯到镶着珠宝的太阳镜,乃至小巧可爱的本地产草帽等等,一切都应有尽有。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味。这种气味大概是那些在太阳下晒了一天的身体所散发出的怪味吧。

比尔,一个稍微显得有些女性化的意大利人匆匆走了过来:“哎呀,欢迎光临,杜邦先生。今晚稍微有点挤,不过您的位子马上就能安排好,请跟我来,这边请。”比尔单手举着一本封面为皮制的菜单,走在二人前面为他们开路,将他们领到房间里位置最好的一张六人桌旁。比尔拉过来两把椅子,打了个响指,叫来领班和侍者,并把两份菜单摆在二人面前。他跟杜邦先生讲了几句客套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杜邦先生把放在他面前的菜单合上,对邦德说:“那么,菜让我来点吧,如果点的菜您不爱吃,可以退回去重新点。”然后转头对侍者说,“给我们来些石蟹吧,不要冷冻的,要新鲜的。再来点熔解的黄油和厚片吐司。可以吗?”“完全可以,杜邦先生。”侍者拿着菜单迅速离开,洗了手的斟酒侍者赶忙迎过来。“来两瓶粉红香槟,要1950年的泊默里,再来两只大银杯,明白了吧?”“好的,杜邦先生。是否先喝点鸡尾酒?”

杜邦转身看着邦德,他微笑着扬了扬眉毛。

邦德说:“给我来杯伏特加马丁尼,再加片柠檬皮。”“来两杯吧,”杜邦先生补充道,“两杯。”斟酒侍者匆匆离开。杜邦先生靠着椅子,又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他环顾四周,不时微笑着向远处一些朝他挥手的人回礼,同时也跟附近桌上的人举手打招呼。他将自己的椅子挪了一下,以靠近邦德。“抱歉,这里恐怕有些嘈杂,”他满怀歉意地说,“不过要吃美味的蟹,只有到这儿来。这里的蟹味道相当不错。希望您不会对海鲜过敏。有一次,我带一个小姐来这个吃螃蟹,结果她的嘴唇后来肿得像轮胎。”

对于此刻杜邦先生言行举止发生的变化,邦德觉得有点意思——一旦杜邦觉得邦德已经上钩,可以供他驱使的时候,眼下这种有趣的话语和财大气粗的架势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了。与刚才在机场不同的是,杜邦先生一反害羞的恳求者的姿态,神气起来了。这个杜邦先生想要邦德为他做什么呢?看来,很快他就要提出自己的要求了。邦德回答说:“没关系,我吃什么都不会过敏。”“好的,明白。”

酒点完后,杜邦先生停顿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打火机的盖子,打了好几次都没把火打着。他意识到这样的噪音有些无礼,干脆把打火机放下,推到了一边。他定了定神,把手放到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手,下定了决心后开口对邦德说:“邦德先生,您打过卡纳斯塔牌吧?”“是的,很好玩。我喜欢。”“是两个人打的卡纳斯塔吗?”“我打过,不过觉得不太有趣。如果你不想糊弄自己的话——当然,如果你的对手也不这么做的话,结果往往是平手。这种牌的规则就是输赢都差不多。玩这种牌谁都占不到大便宜。”

杜邦先生用力地点点头说:“就是这样。我当初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这种牌就是打上100场,两个水平相当的人也很难分出胜负。当然,这种牌可没有“金”牌或“俄克拉荷马”牌那么好玩,但由于某种原因我却很喜欢玩这种牌。你可以用它来消磨时间,手中抓着一大把牌,打来打去不分胜负,也不会为了它怄气,不是吗?”

邦德点了点头。马爹利酒端上来了。杜邦先生对斟酒侍者说:“10分钟后再端两杯。”二人便喝起酒来。杜邦先生转过身来,看着邦德。他的脸忽然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他说道:“您猜怎么着,邦德先生,如果我告诉您我打这种牌在一周内一下输了25000美元,您会怎么想?”邦德正要作答,杜邦先生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您要知道,我也算是个玩牌高手。我是‘摄政年代’俱乐部的会员。像查理·戈伦、约尼·克劳福德这样的桥牌名手,我都跟他们多次交锋。也不是我自吹自擂,在牌桌上我可不含糊。”杜邦先生以探查的目光看着邦德。“据我所知,如果您近来一直是在跟同一个人玩,那么您就被骗了。”“正——是。”杜邦先生一拍台布,靠回椅背,“没错。在输了整整4天后,我也这么认为。我对自己说,这个混蛋肯定在欺骗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要拆穿他的诡计,然后让他滚出迈阿密。因此我一再提高赌注,连着翻番,而他则看上去很高兴。我仔细地看着他每一刻打的每张牌,结果一无所获!没有人给他暗示或做手势,牌上也没做记号。我只要想用新牌玩,马上就可以换一副,甚至还可以用我自己准备的牌。他也不可能看到我的牌,因为他就坐在我正对面。我们旁边也没有人在指手画脚给他出主意。然而他却赢了一局又一局。今天早上他又赢了我,下午还是这样。最后我都快疯了——当然,我当时并没失态——”邦德听着杜邦说的话,觉得不无蹊跷。“不过我还是客气地将输的钱给了他,但是我并没跟他打招呼,便收拾好行李赶到机场,订了张下一班飞往纽约的航班的机票。这叫怎么一回事!”杜邦先生说着举起手来,“我只好溜之大吉了。您知道,25000美元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尽管我5万、10万美元都输得起,但是我被人这么不明不白地算计,并且还戳不穿他,实在恼火。所以,只好躲开他。您是怎么想的呢?我,朱尼亚斯·杜邦,因为再也不愿蒙受失败的耻辱,所以只好甩手不干了!”

听了这番抱怨,邦德颇为同情地“哼”了一声。这时,第二客鸡尾酒端来了。邦德对这样的事产生了兴趣,因为对于有关玩牌的事,他总是兴味盎然的。他在想像着这样一副场景:两个人在打牌,一个人在静静地洗牌、发牌并不时为自己加分;而另一个呢,则无奈地一次又一次以一种被操控的屈辱姿态摊牌认输。显然,杜邦先生被骗了。但是用的是什么手法呢?邦德开口说道:“25000美元不是小数目,你们是怎么下注的?”

杜邦先生显得有些不安地说:“每一分押25美分,然后是50美分,后来则是1美元。我想对于两个人打的均势牌来说,赌注有些高。一局下来,往往就是两千分呢。即使每分算25美分,一局也是500美元。下每分1美元的注,如果您输了,那就等于挨宰了。”“您应该也时不时能赢个一两局吧?”“是的,不过每当我抓了一手好牌,准备好好地赢那个狗娘养的一局时,谁知道他就会把手上的大牌都抛出,我便只能赢些小分了。当然,这也是在我抓到好牌时才有可能的。您也知道卡纳斯塔牌是怎么玩的,打牌时你必须要打对牌。你设下圈套,然后让对手钻。那么,真见鬼,那个家伙似乎是个巫师!无论我什么时候设圈套,他总能避开,而每当他设套给我钻的时候,我没有哪次能逃脱。至于他出牌的时候,哎呀,他总是出些最见鬼的牌,像单牌啊,A啊——上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他都能看破我设的圈套。看他那样子,似乎他能看见我的牌。”“房间里挂镜子了吗?”“啊,没有!我们俩总是在户外打牌。他说他想晒日光浴。的确是那样,那家伙被晒得像只红透的龙虾。他只在上午和下午打牌。他说,如果晚上打牌的话,就会睡不着。”“到底这个人是何方神圣?他叫什么?”“戈德芬格(Goldfinger),诨号‘金手指’。”“这是他的名字?”“他名叫奥里克,姓戈德芬格。你看,这个‘奥里克’(Auric),不也含有‘金’的意思吗?确实是他,他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他是哪国人?”“说出来您也许不信,他是个英国人。但是他原籍却在拿骚(巴哈马群岛首都——译者)。从名字上看您也许会认为他是个犹太人,可是从外表却看不出来。佛罗里达这个地方有些保守、封闭,如果他真是犹太人,他可能就不会来这里了。此人持有拿骚的护照,42岁,未婚,职业经纪人。我们从他的护照上得到这些信息。当我开始跟他玩牌的时候,我请私家侦探打听到了这些。”“他是哪种经纪人?”

杜邦冷笑了一下:“我问过他。他说,‘哦,有生意我就做。’这家伙是一个大滑头。如果你想问些直接的问题,他立刻闭口不言,然后便顾左右而言他,尽说些不相干的话。”“他很有钱吗?身家多少?”“哈!”杜邦先生几乎叫出来,“这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事了。可以肯定,他很有钱,太有钱了!我委托我名下的银行在拿骚做过调查。他很有钱,但是不太干净。拿骚富翁很多,一抓一大把,不过他的资产总额在那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似乎他把他的钱都换成金条了。他把手上的黄金转运到世界各地,通过各地的黄金差价来赚取利润。他干的这勾当就像联邦银行一样。他不相信现金,不能说是他的错,既然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那么他的做法肯定有合理性。关键是,如果他真的那么富有,为何还要跑到这里来骗我区区25000美元呢?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时,几位侍者走过来,围住桌子上菜,趁这个空隙,邦德开始考虑该如何回答杜邦先生。按照礼节,一只盛着石蟹的巨大银盘被放置在桌子中央,石蟹的个头很大,蟹壳和蟹螯都被打开了。一只银质的船形容器里盛着熔解的黄油,在他们二人的盘子边,每人上了一份长条吐司。酒杯斟入香槟酒后,泛起粉红色的泡沫。最后,脸上挂着油滑的假笑的领班走到他们所坐的椅子后面,依次帮他们系好了白色的丝质餐巾。这种餐巾很长,一直拖到膝盖下面。

此情此景让邦德想起了16世纪时查尔斯·劳顿跟亨利八世玩牌的故事,不过这时不管是杜邦先生,还是邻桌吃饭的人都放下架子,面对眼前的美味佳肴准备大快朵颐。杜邦先生对邦德说了一声:“请自便。”然后,他便挑了几块硕大的石蟹放到自己的盘子里,随意地蘸些黄油,接着就大嚼起来。邦德见主人开始享用石蟹了,便也随之大吃起来,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海鲜。

这些石蟹的肉是邦德吃过的海鲜中肉最嫩、最可口的。就着干吐司和有些焦味的黄油吃,更是鲜美。香槟酒似乎有淡淡的草莓香味,是冰镇过的。吃一口蟹肉,再喝一口香槟,就更显得美不胜收:香槟酒冲刷着味蕾,然后再等着吃下下一口蟹肉。二人尽情地吃着,直到吃完,都没怎么说话。

杜邦先生吃完后,最后一次用丝质餐巾擦了擦下巴上沾着的黄油,轻轻打了个嗝,靠回椅背。他面色通红,骄傲地看着邦德,然后恭维地说:“邦德先生,我想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吃不到像今晚这样美妙的晚餐了吧?您说呢?”

邦德想,是的,我追求舒适、富有的生活。可是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我会像他们这样吗?他们只会像猪一样埋头吃,要么便谈些无聊的话题。不过,邦德觉得以前在别的地方似乎吃过这么一顿饭,或者确实就是跟这个杜邦先生一起吃的?忽然,邦德被自己这些自相矛盾的想法弄得有些厌恶自己。自己曾追求这样的生活,而现在他得到了。但是他内心的清教徒思想又出来作祟,不许他接受这种生活方式。他许过那种过好日子的愿,眼下这个愿望不仅实现了,甚至都堵到面前来了。想到这里,邦德回答说:“关于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这顿晚餐确实很棒。”

杜邦先生很满意。他又点了咖啡。接着他问邦德要不要雪茄或利口酒,邦德都没要。邦德自己点燃一根香烟,饶有兴味地等待杜邦先生提出要求,他可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显然,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在为杜邦先生做铺垫。好吧,看看他要说什么。

杜邦先生清了清喉咙:“那么,邦德先生,我有个提议。”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邦德,似乎想预先估计出邦德会有什么反应“请讲。”“在机场与您偶遇,鄙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杜邦先生的声音变得庄重而严肃。“我绝不会忘记当年在法国那家俱乐部我们初遇时的情景,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每个细节——您的冷静、果敢以及您出色的牌技。”邦德低头看了眼台布。杜邦先生这次没有再夸夸其谈,而是紧接着直奔主题:“邦德先生,我愿意付您1万美元,我想请您在这里作为我的贵宾稍作逗留,同时做些调查,看那个叫‘金手指’的家伙是如何赢我的。”

邦德看着杜邦先生的眼睛,说:“这报酬很优厚,但是,杜邦先生,我必须赶回伦敦。48小时内我必须乘飞机赶到纽约。如果明天上午和下午您还能像往常一样跟他玩牌,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揭开真相。不过,不管明天我能不能帮您解决这个问题,晚上我必须走。可以吗?”“成交。”杜邦先生答道。

第三章 有“旷野恐惧症”的男人

飘动的窗帘发出的声音将邦德吵醒。他掀开身上的床单,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到观景窗前。这扇窗户很大,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他拉开窗帘,走了出去,站在阳光充沛的阳台上。

阳台的地上铺着黑白相间的格子瓷砖,虽然才是早上8点,可是地上已经被晒得热乎乎的,甚至有点烫脚。海岸吹来的微风轻拂着脸庞,远处的私人游艇码头停泊着许多悬挂着各国国旗的游艇。这阵风带来了海洋的湿气,其中夹杂着浓浓的鱼腥味。邦德想,游客们肯定喜欢这种感觉,不过这里的居民则肯定不喜欢。对于居民们来说,这样的风会让家里的金属器具生锈,使书籍变色,腐蚀家里的墙纸和墙上挂的画,使衣物生霉。

在楼下的花园里,一株株棕榈树与一丛丛巴豆点缀其间,在干净整洁的碎石路两旁,则种植着紫茉莉树。这一派景色看上去生机勃勃,可整体布局却稍显呆板。园丁们正在干活,他们旁边还有些有色人种帮工在用耙子清扫着花园的小径,并捡拾着地上的落叶,不过个个看上去都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两台剪草机正在草坪上忙碌着,在其身后,喷水车正喷洒出均匀的水雾。

就在邦德所住房间的下面,卡巴纳俱乐部的优雅曲线蜿蜒伸向海滩——在双层更衣室的平屋顶上,随意摆了几副桌椅,还有常见的有红白相间条纹的太阳伞。俱乐部旁边,有一个符合奥运会标准的长方形大泳池,碧波荡漾。泳池旁有一排排铺着垫子的躺椅,一天只要花上50美金,就能躺在上面享受舒适的日光浴了。身穿白色夹克的侍者穿梭于人群中,将椅子摆放整齐,然后将垫子翻过来,并清扫着前一天顾客们丢下的烟蒂。放眼望去,远处是金色的沙滩和碧蓝的大海,以及更多的人——有人在海边弄潮,有人打着伞漫步,还有人在海边铺了垫子,躺下晒太阳。看到这样的情景,难怪这家酒店一天的房费就得200美元——邦德在自己的大衣里发现了账单。他大略算了一下,他一年的工资也只够他在这里住上3个星期。邦德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走回卧室,拿起电话,要了一份美味而奢侈的早餐、一盒“切斯特菲尔德”加长型香烟以及一份报纸。

等到他刮好胡子,洗了一个冷水澡并穿好衣服后,已经8点了。他走进环境优雅的起居室,发现身着深紫色与金色制服的侍者已经将他的早餐摆在了窗边。邦德扫了《迈阿密先驱报》一眼。报纸头版上登载着两条新闻:一是前一天在佛罗里达的卡纳维拉尔角美国发射洲际弹道导弹失败的消息;另一条则与海厄利亚赛马场的骚乱有关。

邦德将报纸丢在地板上,坐下开始慢慢享用他的早餐,考虑着杜邦先生和金手指的事。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没抓住要领。要么杜邦先生是一个牌技比他想像的还要臭的人,但从邦德对杜邦先生的判断来看,对于精明而不失强硬的杜邦来说,这一结论似乎难以成立;要么,金手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如果说金手指是在牌面上做假的,那么,尽管他不缺这点钱,但恐怕行骗就是他的爱好了。也许,他正是用这样的行骗手段,通过做其他骗人的交易而发大财的。邦德一向对这样的大恶棍感兴趣,因此,他开始盼望见到这个人了。同时,他也希望能拆穿金手指欺骗杜邦先生的把戏,因为这手法既是高度神秘的,又获得了巨大成功。今天将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热闹看了。接下来,邦德便悠闲地等待着这一切的开始。

按照计划,邦德应该于10点在花园里与杜邦先生碰面。根据事先的约定,邦德是从美国飞来的股票经纪人,打算将一个英国股东持有的一家加拿大天然气公司的大宗股份卖给杜邦先生。同时,这件事将被说成是高度机密的,因此金手指就不会刨根问底了。股份,天然气,加拿大,这就是邦德所需要记住的一切。然后,他们将去卡巴纳俱乐部的屋顶上打牌,邦德则坐在旁边看报纸,同时观察金手指的言行。午饭后,邦德和杜邦先生将要谈他们的“生意”,下午杜邦和金手指再接着打牌。制定计划的时候,杜邦先生问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事需要他安排,邦德就向他询问金手指住的套间的房间号,并索要那间房的钥匙。

邦德解释说,如果金手指真的是一个专门靠打牌行骗混江湖,或者干脆是一个职业骗子,那么他出来旅行的时候,随身肯定会带着作假用的工具,比如做过记号的牌、刮削过的牌等。杜邦先生说等他与邦德再在花园里碰面时,会暗地里将钥匙给他。显然,杜邦先生如果想从酒店经理那里弄到金手指房间的钥匙,不是什么难事。

早餐后,邦德站起来放松了一下,并向不远处的海岸眺望了一会。他并没有因为手上要办的事而犯愁,只是感到饶有兴味,权当消遣吧。在墨西哥完成那样的任务后,他现在正想做这么一件事来换换心情。

九点半,邦德离开他的套间,沿着他所住的楼层的走廊漫步,以打探一下这间酒店的布局,不料在找电梯时却迷了路。接着,他向一个他两次碰到的女侍者问路,才找到电梯下了楼。他走进“菠萝拱顶门”购物街,在三三两两的游客中穿行。随后他匆匆穿过一家咖啡馆、一家酒吧、一间热带餐厅、一个俱乐部以及一家夜总会。接着,他照原定计划走进了花园。杜邦先生呢,则身穿一身沙滩衣裤,将金手指套间的钥匙偷偷交给邦德。然后两人溜达到俱乐部,走上两段短短的楼梯,来到了屋顶。

乍一看到金手指,邦德有些吃惊:在屋顶远处的角落,就在酒店建筑的楼沿下,有个人仰面朝天地躺着,双腿搭在一张躺椅上。此人全身只穿着一件黄色的光泽如缎的泳裤,戴着太阳镜,下巴下面带着一副洋铁皮制的机翼式的东西。这件东西的形状很古怪——绕过他的脖子和肩膀,并伸展开来,两端微微翘起。

邦德问道:“他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没见过吗?”杜邦先生感到有些奇怪,“那是一个帮助人晒日光浴的小玩意儿。用磨光的洋铁皮做的。它可以将阳光反射到你的下巴下面和耳后——因为那里通常晒不到太阳。”“原来是这样,明白了。”邦德说道。

当他们离那个躺着的人还有几码的时候,杜邦先生愉快地叫起来:“嗨!先生!”他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邦德觉得他太大声了。

不料金手指先生却无动于衷。

杜邦先生降低声调说:“他耳朵很聋。”他们走到了金手指先生的脚边。杜邦先生重复了他的问候。

金手指先生一下坐了起来。他摘下了墨镜:“哎呀,你好。”他解开脖子上套着的洋铁皮玩意儿,将它轻轻放在身边的地上,吃力地站了起来。同时,他以迟疑、询问的目光盯着邦德。“很荣幸地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邦德先生。从纽约来的朋友。他也是英国人。他来这向我推销一些股票。”

金手指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认识您,邦姆先生。”

邦德握了握他的手,感觉这只手又硬又干。他们稍稍握了一下手,便迅速地将手抽了回去。片刻间,金手指那双暗淡的浅蓝色眼睛睁得很大,严肃地瞪视着邦德。他的目光很尖锐,似乎已穿过了邦德的脸,直抵头盖骨。接着,他眼帘一垂,就像一架X光机,金手指将这一记忆的感光板塞进了大脑的“档案系统”里。“这样,今天不打牌了。”金手指的声音平缓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宣告而非询问。“什么意思?”杜邦先生猛然叫了起来,“你不会认为我就这么算了吧?咱们快开始玩,否则我就没脸离开这家倒霉的酒店了!”杜邦先生不无夸张地笑道,“我马上吩咐撒姆去摆桌子。正好詹姆斯说他不会玩这种牌,想学学。是吧,詹姆斯?”他转过脸对邦德说,“你就坐这儿看看报纸,晒晒日光浴吧。”“我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邦德说,“最近到处跑,太累了。”

金手指的眼神又一次刺向邦德,接着他垂下眼皮说:“我去穿些衣服。下午我本已跟爱蒙先生约好,打算去博卡拉顿上一堂高尔夫练习课的。不过,我最大的癖好还是打牌。我用二号铁头球杆击球,总是有翻腕过早的毛病,我本打算练习这个动作。眼下看来得延期啦。”他那双眼睛然后又漫不经心地停留在了邦德身上,“您玩高而夫球吗,邦姆先生?”

邦德提高了声音:“在英国的时候不常玩。”“那您在哪里玩呢?”“亨特卡姆球场。”“啊——那地方不错。最近我加入了皇家圣马克俱乐部。桑维奇离我名下的一家公司很近,您认识那儿吗?”“我去玩过。”“那您打几洞?”“9洞。”“很巧啊,我也是。哪天咱们比试一场吧?”金手指弯下腰,捡起了那个洋铁皮玩意儿。接着他对杜邦先生说:“5分钟后咱们开始。”然后他向楼梯处缓缓走去。

邦德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在与这个大亨初步进行接触的过程中,邦德感受到了那种嗤之以鼻的蔑视姿态,他本不会在乎邦德这样的“小角色”有什么来头。不过,既然邦德站到了他面前,他还是想对他盘问一二,以便将其正确归类。

杜邦先生对一个身穿白色外套的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另外两个服务生便抬过来一张牌桌。邦德走到围着屋顶的栏杆边上,望着下面的花园,猜度着金手指的身份。

他对金手指的印象很深刻。此人是邦德遇到过的人当中最为从容的一个。他的动作、言谈以及表情都很简练,可见金手指是一个不愿浪费任何精力的人。然而,就是在这个从容镇定的人身上,却似乎隐藏着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刚才,当金手指站起来的时候,让邦德感到震惊的第一件事就是此人浑身上下都是那么地不成比例。金手指个子很矮,大概还不到5英尺高,在他肥厚的身躯与短粗的双腿之上,他那又大又圆、如巨球一般的脑袋似乎是直接安在肩膀上的。金手指的身体各部位,就好像是由不同的人的肢体连在一起。他身上的肢体似乎没有属于他本人的。邦德想,他这么痴迷地晒日光浴,或许就是想掩饰一下其身体的丑陋吧?如果没有这身红褐色的肤色作为伪装,他那苍白的身躯将会显得更怪异。他的头发是胡萝卜色的,发型是平头,而他的脸,虽然也会让人感到吃惊,但是倒不至于像他的身躯那样丑陋。他的脸像月亮一样圆,不过却没有月亮的光泽。他的前额很高,下面是稀疏的沙色眉毛,笔直地戳在蓝色大眼睛的上方,眼睛下有暗淡的眼袋。他的鼻子稍微有些呈鹰钩状,颧骨很高,两颊肌肉发达,并不显得肥胖。他的嘴唇很薄,嘴形很直,呈现出一种暮气沉沉的病态,不过看上去却不算难看。他的下巴很厚实,闪现出健康的光彩。总而言之,邦德暗自想道,这是一张思想家的脸,或者是个科学家,从这张脸上我们可以读到无情、敏感、坚忍和强硬。总之,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除此之外邦德还能想什么呢?他总是不信任矮个子。这样的人自童年时代起就生活在一种自卑情结中。终其一生,他们就是想通过努力奋斗以使自己变高一些——比那些在儿时嘲笑他们的家伙们要高。拿破仑是个矮子,希特勒也是。正是这些矮人曾将我们的世界带入灾难的深渊。而对于一个其貌不扬、长着一头红发和一张怪脸的矮子来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幸呢?可以想像,这一切就意味一个人令人望而生畏,进而无法适应现实社会。像金手指这样的人,肯定也会在其人生历程中受到这样那样的约束,不断碰壁。因此,他整个身体经过不断的磨砺,就成为一个能量充沛的发电机,甚至于只要有人将电灯泡塞进他的嘴里,灯泡就能亮。邦德想到这里,笑了笑。那么,金手指将在哪个领域释放他这惊人的活力呢?在赚钱方面,还是在玩弄女人方面,或者是在谋取权力方面?也许,这个家伙一个都不放过。那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眼下他也许是个英国人。那他是在哪里出生的?他不是犹太人——尽管他身上可能有犹太血统。他不是拉丁裔,至于更远的南方,也不可能。他也不是斯拉夫人,不过可能是德国人——哦,不,他是波罗的海东南岸的人!那里应该就是他的出生地。他应该来自波罗的海诸国中的一国。他的长辈也许是逃离了俄国人的统治的人,金手指可能被警告过——或者他的父母曾经嗅到了政治空气的紧张,及时将他弄了出去。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呢?他是怎么干的,一下就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中一员了呢?有朝一日如果可以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那一定很有趣。邦德暂时只要知道他是怎么赢牌的就可以了。“准备好了吗?”杜邦先生冲着正穿过屋顶向牌桌走来的金手指叫道。金手指身穿一套非常舒适而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和一件敞领白衬衫,这身行头让他看上去稍微顺眼些了。遗憾的是,他那颗硕大的红褐色圆脑袋和左耳上戴着的肉色的助听器却无可掩饰。

杜邦先生背对着酒店大楼坐下了。金手指坐在他对面,开始切牌。杜邦赢了切牌,将另一叠牌推到金手指面前,在上面轻敲一下,表示牌已洗好,不必再切。然后,金手指就开始发牌了。

邦德慢慢地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杜邦先生的肘边。他放松地靠着椅背上。邦德假装将报纸折至体育版,偷看着发牌的过程。

尽管邦德希望他露马脚,可是在发牌过程中金手指并没有使诈。他发牌很快,很熟练,并没有“耍老千”的暗示。他三根指头沿牌的长边卷曲着,食指则放在牌的短边上——这样的手势发牌很高效。金手指既没戴什么戒指在牌上划记号,也没有用胶布缠在手指上以在牌上做记号。

杜邦先生转向着邦德说:“发出的15张牌中,你可抽两张,打出一张。而在其他方面,则完全按照‘摄政俱乐部’的规则。不能用王来充作1、3、5、8点,其他欧洲打法也不行。”

杜邦先生说完便拿起了牌。邦德注意到,杜邦很专业地将牌迅速归类——不是按照大小将它们从左往右排,也没把左侧的两张‘百搭牌’压住,因为那样分牌会让老练的对手一下猜出牌来。杜邦先生把好牌放在手中央,而把单张牌和零碎的牌放在两边。

牌局开始了。杜邦先生首先抓牌,他一下就抓了一对不错的百搭牌,但他不动声色,然后随意地打了一张。这时他只需再抓两张好牌,就能赢了。不过,他必须碰运气。连抓两张牌可以使自己抓到好牌的几率倍增,不过当然也可能使抓到只能“烂”在手里的无用牌的机会增加。

金手指则玩得更不慌不忙,动作慢得让人恼火。他往往在抓牌后将手上的牌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决定打哪张牌。

抓了第三张牌后,杜邦先生手上的牌已经大为改观,眼下他只要再抓一张好牌,就能大获全胜了。看这形势,对金手指非常不利。奇怪的是,金手指似乎对他所处的危险很了解,他先是叫了50分,然后用3张百搭牌和4个5点组成了一副“卡纳斯塔”。接着,他又打出几张得分牌后,手上只剩4张牌了。在其他任何情况下,对于金手指来说这都是一盘非常糟糕的牌。接下来,两人又各抓了一轮牌。由于金手指在这局做了两副“卡纳斯塔”,尽管杜邦先生抓了一手好牌,但金手指还是及时脱逃了。因为金手指这么处理牌面,他不仅没有输掉本该输的一百多分,反而赢了400分。结果,杜邦先生反胜为败了。“天啊,那次我差点赢了你。”杜邦先生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恼怒,“你究竟怎么及时脱身的?”

金手指漠然地回答:“我预知到了麻烦。”他算完分数,通知杜邦后,将它记了下来,然后等待杜邦先生做同样的事。接着,他切了牌,靠在椅背上,以一种礼貌而不失兴趣的语气问邦德:“您将在这里待很久吗,邦姆先生?”

邦德笑了:“在下叫邦德,邦——德。不,今晚我就会回纽约。”“真遗憾。”金手指皱了皱嘴,礼貌地表示可惜。接着他转身去抓牌,又一轮牌局开始了。邦德拿起报纸,在假装看棒球比赛的消息的同时,偷偷注视着牌桌上的动静。金手指一下子又连赢3局。他大获全胜,赢了1500分——也就意味着1500美元。“再来一局!”杜邦先生忧郁而愤怒地要求道。

邦德放下了报纸说:“他常赢您吗?”“哪里是常赢!”杜邦先生气得直喷鼻息,“他一直在赢。”

两人再次切牌,金手指开始发牌。

邦德说:“你们不以切牌来定座位吗?以前我常发现换座位后可以换手气。”

金手指忽然停止发牌,他严肃地盯着邦德说:“很不幸,邦德先生,那是不可能的,否则我宁愿不玩了。一开始玩牌时我就跟杜邦先生解释过了,我患有一种难以根治的心理疾病——旷野恐惧症——也就是说,我害怕开阔的地方。我一看到开阔的场景就难受。我必须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