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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5 20:2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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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乔恩·克拉考尔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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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生存

荒野生存试读:

版权信息本书纸版由浙江人民出版社于2013年4月出版作者授权湛庐文化(Cheers Publishing)作中国大陆(地区)电子版发行(限简体中文)版权所有·侵权必究书名:荒野生存:阿拉斯加之死(2013珍藏版)著者:乔恩·克拉考尔电子书定价:38.99元Into the Wild by Jon KrakauerISBN 978-0-330-45367-7Copyright © Jon Krakauer 1996This translation published by arrangement with Villard, an imprint of The Random House Publishing Group, a division of Random House, Inc.All rights reserved序言一生的寻找

1992年4月,一个来自东海岸殷实家庭的年轻人徒步走进麦金利山以北的阿拉斯加荒野。4个月后,几个猎人发现了他腐烂的尸体。

尸体被发现后不久,《户外》杂志的编辑请我调查这个年轻人扑朔迷离的死亡经历。我了解到,他的名字叫克里斯托弗·约翰逊·麦坎德利斯,出生于华盛顿郊区一个富裕的家庭,学习成绩优异,还是一名出色的运动员。

1990年夏天,麦坎德利斯刚从埃默里大学毕业不久,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他改了名,把仅有的24 000美元存款捐给慈善机构,烧掉了钱包里所有的现金。完成这一切以后,他启程上路,为自己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做一个社会边缘人,游走于北美大陆,去寻找一种原始的、超然的生活体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家人从未得到半点消息,直到人们在阿拉斯加发现他的尸体。

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份长篇报道,发表于《户外》杂志1993年1月刊。随着时间的流逝,当这个故事被更新鲜的资讯取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时,我却发现自己对麦坎德利斯依然久久不能忘怀。我忘不了他饥饿致死的事实,忘不了我和他之间某种模糊的、隐约的联系。接下来,我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追溯那条指引他走向死亡的扑朔迷离的路,了解他旅行途中所经历的种种细节,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为了理解麦坎德利斯的行为,我从更广阔的视角重温他的故事:动人心魄的荒野、高危运动对年轻人的致命诱惑以及父子间复杂而紧张的关系等。种种这些,都包含在你面前的这本书里。

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公正的传记作家,相反,我被麦坎德利斯传奇的一生深深吸引,无法对他的悲剧故事保持中立。在这本书里,我尽量避免自己的主观意识对叙述的影响,我想我也确实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但我仍要提醒读者:在描述麦坎德利斯的故事时,我穿插了一些我个人年轻时的故事,这样做是希望通过我的故事从侧面解释麦坎德利斯那些让人费解的行为。

麦坎德利斯是一个热情的年轻人,有着固执的理想主义,和这个社会有些脱节。他崇拜托尔斯泰,尤其欣赏这位伟大的作家放弃毕生的财富和地位,甘愿与贫困为伍的精神。麦坎德利斯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尝试着效仿托尔斯泰的禁欲主义和严格的道德观,他的亲朋好友觉察到了他行为的转变,先是感到惊诧,随后产生了深深的不安。当这个孩子最终走进阿拉斯加荒野的时候,他并没有天真地以为自己前往的是一个衣食无忧的桃花源,他真正想要寻找的,是冒险、苦难和托尔斯泰式的自我放逐。而这些,正是他在阿拉斯加日夜面对的东西。

然而,麦坎德利斯没能挺过16个星期的严酷考验。若不是那么一两个表面上看起来并不严重的失误,他本可以在1992年8月默默地走出阿拉斯加荒野,就像他默默地走进时一样。他犯下的小失误最终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永远离开我们以后,他的故事成了小报头条,而他的家人则承受着外人无法想象的丧亲之痛。

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有很多人对麦坎德利斯的故事表示了关注。《户外》杂志刊载我的文章后几个月的时间里,杂志社收到的读者来信数量创下了历史新高。这些信件表达了两种尖锐碰撞的观点:有些读者非常欣赏这个男孩的勇气和高尚情操;而另一些读者则强烈谴责他是一个鲁莽的傻瓜、一个怪胎和一个死于傲慢和愚蠢的自恋狂,根本不值得媒体给予他广泛关注。我将在这本书里陆续表达我的观点,但我也希望,在读完这本书以后,读者能对麦坎德利斯的故事作出自己的评价。乔恩·克拉考尔于西雅图1995年4月 搭便车的男孩01

1992年4月28日,斯坦佩德小道亚历克斯从背包里拿出相机,请加利恩为他在小道前拍一张扛着来复枪的照片。然后,他微笑着转身上路。那一天是1992年4月28日,星期二。来自费尔班克斯的问候!韦恩,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明信片。来到阿拉斯加已经有两天了,在育空地区搭便车真不容易,但我终于还是到了。请帮忙把所有寄给我的信件都返还给寄信人吧,我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回到南方。假如我在这次旅行中遭遇不测,你从此将再也听不到任何关于我的消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个好人。现在,我就要走进阿拉斯加荒野了。亚历克斯。1992年4月27日韦恩·韦斯特伯格收到的明信片车离开费尔班克斯6公里后,吉姆·加利恩看见一个旅行者站在路边雪开地里拦车,他高高地竖起大拇指,在阿拉斯加的黎明里冻得瑟瑟发抖。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18岁,最多19岁,半截来复枪从他的背包里伸出来,但他看起来十分友善。在阿拉斯加,带枪的旅行者并不会吓跑过路的司机。加利恩把车停在路边,招呼这个孩子上了车。

年轻人把背包扔到车后座上,告诉加利恩他叫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加利恩反问道,想知道他的姓氏。“就是亚历克斯。”年轻人干脆地回避了加利恩的打探。他身高约一米七五,身材纤瘦,自称已有24岁,来自南达科他州,想搭便车到迪纳利国家公园,从那里徒步走进荒野,“离开城市的喧嚣,清净几个月”。

此时,加利恩正在通往安克雷奇的乔治帕克斯公路上,距离迪纳利国家公园有将近400公里,他告诉亚历克斯,他可以带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亚历克斯的背包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公斤重,让身为资深猎手和伐木工的加利恩感到惊诧,在萧瑟荒凉的阿拉斯加荒野,尤其是早春时分,这么少的装备实在不足以维持几个月的生存。“对于这样一次旅行,他带的食物和装备远远不够。”加利恩回忆道。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他们一路沿着塔纳纳河边大树荫蔽的山坡行驶。亚历克斯一直凝视着窗外,视线越过大片向南无限延伸的沼泽地,定格在远方。加利恩猜测,这个男孩可能和其他从全国各地涌向阿拉斯加的空想者一样,想到北方来体验病态的杰克·伦敦式幻想。一直以来,阿拉斯加对空想者和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们幻想这片未经开垦的处女地能够弥补生命中的缺憾。可惜,这片荒野是一片无情之地,它才不在乎希望或梦想这种东西。

加利恩用缓慢而洪亮的语调说:“不了解阿拉斯加的人总喜欢拿起一本《阿拉斯加》杂志,随便浏览一遍就草率决定——我要去阿拉斯加,去远离人类文明的地方过上几个月,去追求梦中的美好生活。然而,当他们真正走进荒野的时候就会发现,现实往往比杂志上描述的故事要残酷得多。这里的河流又宽又急,蚊虫凶悍,简直要咬死人,而且大部分地方没有猎物可打。在荒野里生存可不像周末郊游野餐那样轻松。”

从费尔班克斯到迪纳利国家公园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随着聊天渐渐深入,加利恩越发觉得,亚历克斯并不是他先前猜测的那种只会做梦的疯子,相反,他性格随和,并且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亚历克斯请教了加利恩很多严肃的问题,比如在荒野中有哪些浆果可以吃。

可是,加利恩仍然为亚历克斯感到十分担忧。亚历克斯向他坦白,他背包里唯一的食物就是一袋9斤重的大米。4月的阿拉斯加仍然被冰雪封锁着,亚历克斯的装备远远不足以应付这样恶劣的野外生存环境:他的徒步鞋既不防水,也不保温;来复枪的口径只有点22,不足以用来射杀驼鹿或驯鹿这样的大型野生动物,而如果他真打算长期在野外生存,就必须吃这些动物的肉来维生;他也没有斧头、驱虫剂、雪地靴和指南针这些必要装备,唯一能用来指引方向的就是一张从加油站讨来的破旧地图。

从费尔班克斯开出160多公里,车开始沿着公路在阿拉斯加山脉边缘的丘陵上爬行。当车倾斜着通过尼纳纳河上的一座桥时,亚历克斯看着桥下奔腾而过的河流,说他很怕水。他告诉加利恩:“一年前在墨西哥,我划着皮划艇出海,遇上了暴风雨,差点淹死。”

过了一会儿,亚历克斯拿出他那张破旧的地图,指向一条红色的虚线,虚线从煤城希利附近的一条公路分出去,代表着一条名叫斯坦佩德的小道。这是一条鲜有人到访的小路,甚至在大多数阿拉斯加的地图上都看不到它的踪迹,而在亚历克斯的地图上,这条虚线以乔治帕克斯公路上的某个点为起点,向西蜿蜒60多公里,才消失在麦金利山北部的荒野里。亚历克斯告诉加利恩,斯坦佩德小道才是他真正打算去的地方。

加利恩觉得亚历克斯的计划实在是太草率了,他反复劝诫亚历克斯放弃这个念头。“我告诉他,他要去的地方很难打到猎物,可能连续好几天都没有收获,他不听。我又吓唬他,灰熊常在那里出没,点22口径的来复枪根本不能对付灰熊,反而会激怒它们,他还是不听,只是接下话茬说‘那我就爬到树上去’。我告诉他,那儿的树都不高,灰熊随随便便就能推倒一棵黑云杉,即使你爬到树上也很危险,结果他还是不听。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反驳我。”

加利恩提出先带亚历克斯去安克雷奇,给他添置一些适合野外生存的装备,然后再把他扔到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

亚历克斯说:“不用了,谢谢,我现有的装备已经足够了。”

加利恩问他有没有狩猎执照。“哼,当然没有,”亚历克斯冷笑道,“我怎么填饱肚子又不关政府的事,去他妈的执照!”

加利恩问他的家人或者朋友是否知道他的行程,如果他遇到危险没有按计划走出来有没有人会帮他报警。亚历克斯镇定地回答没有,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知道他的荒野生存计划,而且,他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没有和家人联络了。“我不会有事的,”他向加利恩保证,“我不会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问题。”“无论我说什么,这家伙都不放弃,”加利恩回忆道,“他已经作出了决定,非常激动,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兴奋’,他急不可耐地要去实现他的荒野生存梦。”

从费尔班克斯开出三个小时以后,加利恩驾车离开公路,把他那辆破旧的四驱车开上一条盖满积雪的小路。斯坦佩德小道前十来公里的路况还不错,不少小木屋散落在路边的云杉林和白杨林里。但是,在开过最后几间小木屋以后,路况急转直下,小路被水冲蚀得破损不堪,路上胡乱地长满桤木,崎岖不平。

夏天,这条小路虽然崎岖,但还可以勉强通行,可现在,它盖满了将近半米尚未完全融化的泥泞春雪,根本无法通行。加利恩担心如果继续往前走,车会陷进雪泥里,于是把车停在一个缓坡的半腰上。北美洲最高山脉的冰峰在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闪烁着遥远的光。

亚历克斯坚持要把他的手表、梳子和据说是他所有现金的85美分零钱送给加利恩。“我不要你的钱,而且我自己有手表。”加利恩拒绝收下。

亚历克斯大声说:“如果你不拿着,我就把它们都扔掉!我不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不想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也不想知道我究竟在哪儿,这些都不重要。”

亚历克斯离开之前,加利恩探身到后座,拖出一双旧橡胶靴,并说服这个孩子收下。“这鞋对他来说太大了,于是我对他说:‘记得脚上套两双袜子,这样你的脚就能保持暖和干燥了。’”“我该给你多少钱?”“别客气。”加利恩回答说。随后,他把他的电话号码抄在一张小纸条上,递给这个孩子,亚历克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一个尼龙钱包。“如果你活着走出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再告诉你怎么把靴子还给我。”

加利恩的妻子为他准备了两个烤芝士金枪鱼三明治和一包玉米片当午饭,他成功说服亚历克斯收下这些食物。亚历克斯从背包里拿出相机,请加利恩为他在小道前拍一张扛着来复枪的照片,然后,微笑着转身上路。那一天是1992年4月28日,星期二。

加利恩掉头回到乔治帕克斯公路上,继续前往安克雷奇,开车走了几公里以后就到了希利。希利市中心有一个派出所,加利恩想过要不要停下来向警察报告亚历克斯的行踪,后来他决定还是算了。“我觉得他不会有事的,”他说,“我想,他很快就会因为饥饿而返回公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SOS02

1992年9月6日,142路巴士一对来自安克雷奇的情侣站在15米开外,神色惊恐,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站在巴士车外的所有人都能闻到一股恶臭,车门虚掩着,门上有一张纸条,让人隐隐感觉不安,上面写着:“SOS!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杰克·伦敦是君王。亚历山大超级流浪汉1992年5月克里斯·麦坎德利斯遇难处的一块木头上发现的涂鸦○  ○  ○黑色的云杉凝重地伫立在冰封的河流两旁,一阵风拂去枝叶上的白霜,树木纠缠倾斜,树影黑暗,气氛诡异,光影渐渐融化在暗夜里。大地被寂寞统治着,荒凉,没有生命,也没有动的迹象,孤独,寒冷,这景象,甚至都无法用凄凉来形容。寂静的间隙传来丝丝笑声,却比任何悲伤都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斯芬克斯的笑那样悲伤,像冰霜那样寒冷,昭示着残酷的真理。这是傲慢而孤僻的永恒智慧在嘲笑生命的徒劳和挣扎。这是荒野,原始的、冷酷的北部荒野。杰克·伦敦《白牙》阿拉斯加山脉的北缘,麦金利山耸立的山墙伏下身姿,降为低矮的坎在蒂什纳平原,在那之前有一串小型山岭,又称为“外岭”,散卧在这个地势变幻的过渡带上,像一团皱巴巴的毯子随意铺在凌乱的床上。外岭外缘两个山峰的峭壁之间,有一条长约8公里、东西走向的山谷,铺满沼泽地、赤杨林和纵横交错的细瘦云杉。斯坦佩德小道就从这条山谷里蜿蜒穿过,带领克里斯·麦坎德利斯走进阿拉斯加的漫漫荒野。

这条小径是厄尔·皮尔格林在20世纪30年代开拓的,他曾是阿拉斯加的一位传奇人物,在斯坦佩德溪拥有一处矿产,位于托克拉特河的支流克利尔沃特河的上游,而斯坦佩德小道正通往那里。1961年,费尔班克斯的育坦建筑公司得到新成立的阿拉斯加州政府的许可扩建这条小路,把它改成可供运矿卡车终年行驶的大道。育坦公司购买了三辆报废巴士,装上床铺和简易炉灶,用装载机把它们拖进小道,供修路工人们居住。

可是,扩建计划在1963年被叫停了。育坦公司一共修建了80公里左右的新路,但没有建跨河路桥,而且,路面很快因冻土层融化和季节性洪水变得无法通行。育坦公司把两辆巴士随施工队一起撤回公路,剩一辆留在斯坦佩德小道上,供猎人们临时休息。30年来,许多当年建好的路基都因雨水冲刷、灌木生长和海狸挖塘而损毁,唯有巴士始终留在原地。

这辆被遗弃的老古董是国际收割机公司20世纪40年代的产品,它蹲守在希利以西32公里、迪纳利国家公园边的斯坦佩德小道上,在群鸦乱飞、杂草丛生的荒野里慢慢锈蚀,成为大自然里一处极不协调的风景。它的引擎早已不见,车窗要么破碎要么不见,破威士忌酒瓶滚得满地都是,绿白相间的漆皮也被氧化得模糊不清。车身上斑驳的字迹表明,这辆车曾经是费尔班克斯城市巴士系统的一员:142路巴士。平时,一连六七个月都不会有人经过它,而在1992年9月上旬的某个下午,有6个人分3批先后造访了它。

1980年,迪纳利国家公园扩建,将坎蒂什纳山和外岭北部的山岭划入园区,唯独漏掉一片名叫沃尔夫镇区的狭长地带,正好包含斯坦佩德小道的前半段。这片长约30公里、宽约10公里的地区三面都被国家公园环绕,是狼、熊、驯鹿和驼鹿等野生动物的家园。这是当地猎人们公开的秘密。每到秋天猎鹿季节来临,总有几个猎人会前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来到距离国家公园边界不足3公里的地方,造访这辆老巴士。

1992年9月6日,安克雷奇一家汽车店的老板肯·汤普森和他的雇员戈登·萨梅尔以及他们的朋友建筑工费尔迪·斯旺森来到斯坦佩德小道,准备追寻驼鹿的踪迹。要到达那里并不容易,小道前16公里好走路段的尽头,特科拉尼卡河咆哮着横在面前,河水湍急、冰冷,被冰碛搅得浑浊不清。沿小道下到河岸边以后,需要通过一道狭窄的峡谷逆流而上,特科拉尼卡河穿过峡谷,激起疯狂汹涌的白色浪花。一想到要穿过这条浑浊的激流,大多数人都会望而却步。

然而,汤普森、萨梅尔和斯旺森都是不轻易认输的阿拉斯加人,喜欢驾车挑战最难走的路段。沿斯坦佩德小道抵达特科拉尼卡河后,他们继续驾车在河边探路,直到找到一片宽而浅的河网,才准备渡河。“当时是我打头阵,”汤普森回忆道,“河面看起来大概20米宽,水流很急。我的车是一辆改装过加高了的1982年产道奇四驱车,装了1米高的轮胎,但水还是快要漫过引擎盖,我觉得肯定过不去了。戈登的车前装了一个3.6吨的绞盘,我让他紧跟在我后面,这样,万一我出事,他还能把我拽出来。”

最终,汤普森顺利穿过特科拉尼卡河,萨梅尔和斯旺森分别驾着卡车紧随其后。卡车上载有两辆轻型全地形车,一辆三轮的,一辆四轮的。他们把大车停在碎石滩上,卸下全地形车,然后换上这种更小更好开的车继续向巴士的方向驶去。

向前行驶了几百米后,小径消失在一个个齐胸深的海狸水塘里。这些水塘并没有阻止三个阿拉斯加人前进的步伐,他们用炸药炸掉海狸用小木棍筑成的水塘,放干塘水,驾车一路向前,爬上乱石遍布的河床,穿过茂密的赤杨林,终于在黄昏时分到达巴士所在的地方。当他们到达那里时,看到“一对来自安克雷奇的情侣站在15米开外,神色惊恐,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站在车外的所有人都能闻到“一股从车里传出的恶臭”。有人把跳舞用的红色绑腿袜当成紧急信号旗挂在车后门的赤杨枝上,车门虚掩着,门上有一张纸条,让人隐隐感觉不安。纸条是从果戈理的小说上撕下来的,上面工整地写着:SOS!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受了伤,就快要死了,身

体太虚弱,没法徒步离开这里。我孤身一人。这真的不是开

玩笑。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请停下来,救救我。我在附近采

浆果,晚上就会回来。谢谢!克里斯·麦坎德利斯8月?

来自安克雷奇的情侣被这张纸条的内容和车里的腐臭味吓得不轻,不敢钻进车里证实他们的猜测,于是,萨梅尔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他从窗外向里望去,看到一支雷明顿来复枪、一塑料盒子弹、八九本书、几条破牛仔裤、几件炊具和一个很贵的背包。车尾,一张胡乱搭起的床上放着一个蓝色睡袋,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在里面。萨梅尔说:“当时真的很难确定里面到底是什么。”“我站在一个树桩上,”萨梅尔接着说道,“把手伸进后窗,使劲拽了拽睡袋,发现里面确实有东西,但重量很轻。我转到巴士另一头向里看,看到一个人头伸出来,这才确定睡袋里究竟是什么。”当时,麦坎德利斯已经死亡两个半星期了。

萨梅尔坚决主张立即把尸体运走,可他和汤普森的小车都装不下尸体,安克雷奇情侣的全地形车上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过了一会儿,第6个人出现了,他是来自希利的猎人,名叫布奇·基利恩,驾驶一辆八轮大型全地形车。萨梅尔提议由基利恩来运送尸体,但是被基利恩拒绝了,他觉得这事儿由阿拉斯加州警察来处理更合适。

基利恩是煤矿工人,工作之余在希利镇志愿消防队做随队医生。他的车上有一部对讲机,但是在巴士周围无法联系到任何人,于是,他驾车朝公路方向开去,沿着斯坦佩德小道开了8公里以后,终于在天黑以前联系上希利镇发电厂的一位无线电通讯员。“快点派人过来,”他喊道,“我是基利恩,麻烦您尽快报警,有一个人死在苏珊娜河边的巴士里,已经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早晨8:30,一架警察局派出的直升机轰隆隆地降落在巴士旁,卷起漫天尘土和白杨叶的旋风。警官检查了巴士及周边的情况,排除谋杀嫌疑后,带着麦坎德利斯的遗体、相机、5卷拍过的胶卷、求救纸条和日记本离开了。日记本的最后两页上写有可食用植物的清单,还有113条简短得令人费解的日记,记录了这个年轻人在生命最后几周的生活。

麦坎德利斯的遗体被送往安克雷奇进行尸检。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腐烂,就连死亡时间都无法确认,法医没有发现明显的内伤或骨折迹象。尸体已经没有皮下脂肪,肌肉在死亡数日甚至数周前就已经开始萎缩,整个人只有约60斤重。这些证据都表明,麦坎德利斯最有可能的死因,是饥饿。

求救纸条上有麦坎德利斯的签名,冲洗后的照片里也发现不少他的自拍照。但是,没有任何线索能够告诉警察他是谁,他是哪里人,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阿拉斯加荒野。 再见,亚特兰大03

1990年夏,亚特兰大离开亚特兰大,他打算为自己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活,为了完全脱离过去,他甚至为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他再也不叫克里斯·麦坎德利斯了,现在,他是“亚历山大超级流浪汉”。我想要跃动而非宁静的生活历程,我想要刺激和危险,为我的挚爱献出生命,我感到体内有许多能量在涌动,却无法在平静的生活中为它们找到出口。麦坎德利斯在托尔斯泰《家庭幸福》里画出的一段○  ○  ○不可否认……旅行让我们快乐,它让我们的心灵从过往、压抑、规则和讨厌的责任中解脱出来,获得终极的自由,而这条路,总是通往西方。华莱士·斯特格纳《生活在美国西部》太基是南达科他州一个沉静的小镇,人口仅274人。小镇里,带外墙迦的民居、干净整洁的庭院、墙面被风雨剥蚀的小店铺相互依偎,谦卑地立在空旷无际的北部平原上,时间似乎静止不动。成排的高大三叶杨荫蔽着一条条少有车行的小街,镇上只有一个杂货铺、一家银行、一个加油站和一个孤零零的酒吧——卡巴莱特。韦恩·韦斯特伯格一边抿着鸡尾酒,一边嚼着甜雪茄,回忆起他认识的一个名叫亚历克斯的怪异青年。

酒吧的墙上悬挂着鹿角、老旧的密尔沃基啤酒广告和拙劣的野鸟飞翔图。酒吧里烟雾缭绕,一群穿着工作服、戴着脏兮兮工帽的农夫正聚在一起抽烟聊天,他们满脸疲惫,脏得和矿工一样,用简短粗鄙的语言大声谈论多变的天气和地里因太湿而无法收割的向日葵。他们头顶上的电视机里,罗斯·佩罗轻蔑的脸庞忽明忽灭。8天以后,比尔·克林顿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新总统,此时距麦坎德利斯的尸体在阿拉斯加被发现已有两个月了。“这是亚历克斯以前常喝的酒,”韦斯特伯格皱了皱眉头,搅着手里那杯“白俄罗斯”里的冰块说,“他总是坐在酒吧的那一头,给大家讲他旅途中遇见的奇人异事,常常一讲就是好几个小时。镇上很多人都喜欢亚历克斯,很难想象这样的悲剧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韦斯特伯格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他肩膀宽厚,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在迦太基镇里和镇外分别拥有一个谷仓。每年夏天,他都会和农场主一起组成联合收割队,辗转于得克萨斯州北部和加拿大边境收割粮食。1990年秋天,他前往蒙大拿州中北部为康胜啤酒公司和安海斯-布希啤酒公司收割大麦。9月10日下午,他开车前往卡特班克为一架发生故障的收割机购买零配件,回程时,他在路边遇到一个搭便车的年轻人,这个面目友善的家伙自称亚历山大·麦坎德利斯。

麦坎德利斯个子不高,但体格强健。他的眼神有某种直穿人心的力量,深邃而饱含情感。他可能有异国血统,也许是希腊,或者是印第安。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让韦斯特伯格立刻产生保护这个孩子的冲动。他样貌英俊,是女孩子很喜欢的类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极快,前一分钟还是慵懒、面无表情的样子,下一分钟就忽然开怀大笑,眉飞色舞,露出满口漂亮的牙齿。他是近视眼,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看起来很饿。

10分钟以后,韦斯特伯格把车停在埃斯里奇镇上,给他的朋友送包裹。韦斯特伯格说:“他给我俩一人一瓶啤酒,问亚历克斯多久没有吃饭了。亚历克斯承认已经有好几天粒米未进,而且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听到这些,朋友的妻子坚持要为亚历克斯做一顿大餐,他狼吞虎咽地吃完,随即倒在餐桌上沉沉地睡去。

麦坎德利斯告诉韦斯特伯格,他的目的地是萨科温泉,位于2号公路东面400公里处,这地方是他从几个“橡胶流浪汉”那里听说的(“橡胶流浪汉”即那些有车的流浪汉,“皮革流浪汉”则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搭车或者走路)。韦斯特伯格说,他只能带麦坎德利斯走16公里,然后就得向北前往桑伯斯特了,他割麦子的拖车就停在那里。然而,到了约定分手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而且车外大雨倾盆。“老天呐,”韦斯特伯格对他说,“我真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该死的雨里。你有睡袋,还是跟我去桑伯斯特,在我的拖车里将就一晚吧。”

就这样,麦坎德利斯跟韦斯特伯格一起度过了三天时光。每天早晨,他都和收割队的工人一起驾驶收割机穿梭于无边的金黄色麦海。分别时,韦斯特伯格告诉麦坎德利斯,如果他需要一份工作,可以去迦太基找他。“过了几个星期,亚历克斯真的来镇里找我了。”韦斯特伯格说。他在谷仓里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并把自己一处房产里的一个房间便宜租给了他。

韦斯特伯格说:“这些年有很多背包客在我这儿干过,可大多数人都做得不好,根本就不在工作状态。亚历克斯和他们不一样。他是我见过最勤快的人,不管给他派什么活,无论是重体力活,还是把烂谷子和死老鼠从仓底清理出去这种脏活,他都做。这些活又累又脏,一天忙下来,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尽管这样,他也从来没有中途撂挑子,只要他接手一项工作,就一定会完成。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件关乎道德的事情,他是个道德狂,为自己设定了极高的标准。”“不难看出亚历克斯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韦斯特伯格喝光了第三杯酒,继续回忆道,“他读了很多书,平时说话时会用很多华丽的词。他有时候会自己给自己找些麻烦,我想可能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了。有时候,他努力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有意义,想要弄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彼此伤害。我告诉他好几次,别在这些问题上钻牛角尖,可他实在太固执了。他总是要完全搞清楚一件事情的答案,才肯继续走下一步。”

有一次,韦斯特伯格从报税单里发现麦坎德利斯真正的名字是克里斯,而不是亚历山大。韦斯特伯格说:“他从来都没有提过为什么改名字,从他平时说的那些话来推测,他和家人的关系不太好,但我不想管别人的闲事,所以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他。”

如果说麦坎德利斯同父母和兄妹之间的关系疏远,他在韦斯特伯格和其他工友那里则找到了家的感觉。韦斯特伯格的大部分员工都住在他位于迦太基的房子里,离镇中心只有几个街区,是一幢简单的维多利亚时代安妮女王风格的两层建筑,前院种着一棵高大的三叶杨。这里的生活轻松欢乐,四五名房客轮流做饭,大家常常一起去喝酒,一起追女人,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麦坎德利斯很快就爱上了迦太基,他爱这个小镇的沉静,爱它的平民化和谦逊的风气。这里是时代洪流下的一股逆流,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正适合他。那个秋天,他同小镇和韦斯特伯格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韦斯特伯格三十几岁,小时候被养父母带到迦太基。他是个全才,当过农夫、电焊工、商人、机械师、倒爷、执业飞行员、电脑程序员、电子产品和电子游戏设备维修技师。就在他遇见麦坎德利斯之前,他的一项才能惊动了警方。

韦斯特伯格曾经制造并销售“黑盒子”,这是一种非法解码卫星电视信号的设备,装上它以后,就能免费收看加密的有线电视节目。联邦调查局获知他的违法行为,设下圈套将他抓获。他向警方坦白了自己的罪行。1990年10月10日,就在麦坎德利斯到达迦太基两个星期以后,他被送往苏福尔斯服刑4个月。韦斯特伯格出事以后,麦坎德利斯也就无活可干了,若非如此,他也许会在迦太基多停留一段时间。10月23日,他离开迦太基,重新开始了流浪生活。

麦坎德利斯深爱着迦太基。临走前,他送给韦斯特伯格一本珍藏的1942年版的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在书的扉页上,他写着:“亚历山大赠送给韦斯特伯格。1990年10月。聆听皮埃尔的声音。”即使流浪到了西部,麦坎德利斯也一直和韦斯特伯格保持着联系,每隔一两个月都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写信。他还把韦斯特伯格的地址设为自己的通信地址,此后无论遇到什么人,他都告诉他们,南达科他州是他的故乡。

麦坎德利斯其实出生在弗吉尼亚州安嫩代尔的一个中上层家庭。他的父亲沃尔特是一位著名的航天工程师,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就职于美国航空航天局和休斯飞机公司,为航天飞机和其他一些备受瞩目的高科技项目设计先进的雷达系统。1978年,沃尔特辞职下海,创建了用户系统咨询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而他的合伙人就是克里斯的母亲比莉。沃尔特一共有8个子女:克里斯、和克里斯关系特别好的亲妹妹卡琳,还有6个和克里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他们是沃尔特和前妻的孩子。

1990年5月,克里斯从亚特兰大的埃默里大学毕业。在校期间,他是学生刊物《埃默里之轮》的编辑和专栏作者,以平均分3.73分的优秀成绩(最高分为4分)拿到历史学和人类学学位。美国大学优等生荣誉学会曾授予他荣誉会员的称号,但被他拒绝了,他认为,头衔和荣誉同一个人的优秀程度没有任何关系。

克里斯最后两年的大学学费是用他家一位朋友的遗产支付的,这位过世的长辈留给他4万美元教育基金,毕业时还剩2.4万美元。父母原本以为克里斯会用这笔钱继续去法学院读研究生。“我们还是不了解他。”他的父亲后来承认。当沃尔特、比莉和卡琳前往亚特兰大参加克里斯的毕业典礼时,他们不曾想到,当然也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不久以后,他会把这笔剩余的教育基金捐赠给美国乐施会,一个旨在消除饥饿的慈善机构。

毕业典礼在5月12日举行。那一天是星期六,全家人坐在一起,听完美国劳工部长伊丽莎白·多尔的冗长演讲,比莉为微笑着走向主席台领取学位证的克里斯拍了一张照片。

第二天是母亲节。克里斯送给比莉一盒糖果、一束鲜花和一张充满真挚感情的卡片,让她十分惊喜和感动——这是两年来她收到的唯一一份儿子送给她的礼物。就在两年前,克里斯曾经宣称,原则上他再也不会收受和赠送任何礼物了。而且前不久,当沃尔特和比莉提出送给克里斯一辆新车,并愿意在教育基金用完以后继续支付他读法学院的费用时,克里斯还严厉地责备了他们。

他坚持说,自己已经有了一辆完美的车,就是他钟爱的1982年产的达特桑B210,车身有轻微的凹痕,但是尽管跑了20多万公里,机械性能还是完美无缺。后来,他在写给卡琳的一封信上抱怨道: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提出给我买一辆新车,甚至还

打算为我支付读法学院的学费。我已经告诉他们100万次,

我的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车,一辆能从迈阿密穿越北美大

陆跑到阿拉斯加的车,一辆跑了成千上万公里却从来没出过

问题的车,一辆我绝不会卖掉的车,一辆我十分珍爱的车。

他们根本就不会认真对待我说的话,以为我会欣然接受他们

赠送的新车。从现在开始,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以后再也不

接受他们任何礼物了,否则他们会以为能买到我的尊重。

克里斯读高三的时候买了这辆二手的黄色达特桑,从那时候起,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学校放假,他就会独自开着这辆车进行公路旅行。大学毕业典礼的那个周末,他曾不经意间向父母提到,他准备在接下来的暑假继续上路。他的原话是:我想,我准备消失一段时间。

但父母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沃尔特还温和地提醒儿子:“嘿,走之前记得先回来看看我们。”克里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举动让沃尔特和比莉以为,他会在夏天结束以前去安嫩代尔看望他们,于是和他挥手告别。

直到6月底,克里斯都还待在亚特兰大,给父母寄了最后一个学期的成绩单:种族隔离和南非社会A;人类学思想史A;当代非洲政治A-;非洲粮食危机A-。寄送成绩单的信封里,他附了一封短信:这是我最后一个学期的成绩单。成绩还不错,总平均分

也很高。谢谢你们从巴黎寄来的照片、剃须刀和明信片。看起来,

你们在那里享受了一个完美的假期,一定很有意思。我把劳埃德(克里斯在埃默里大学的好朋友)的照片给

他了,他非常开心,他正好缺一张领取毕业证的照片。其他就没什么了。亚特兰大开始变得特别闷热潮湿。代

我向大家问好。

这是克里斯的家人最后一次收到他的消息。

在亚特兰大读书的最后一年,克里斯搬到校外独自居住。他的房间就像一个修行室,只有一张直接放在地上的薄床垫、一个牛奶箱和一张桌子。房间的摆设井井有条,干净简洁,如同军营一般。他没有电话,这样,沃尔特和比莉就没法给他打电话了。

自收到成绩单一直到1990年8月初,克里斯的父母再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于是,他们决定开车去亚特兰大看望他。到达他租住的公寓时,却发现房子已经空空如也,一张“出租”告示贴在窗子上。公寓管理员说,克里斯6月底就已经搬走了。沃尔特和比莉回到家,发现夏天他们寄给克里斯的信被捆成一捆退了回来。“克里斯要求邮局把信件保留到8月1日再退回,显然,他不想给我们透露任何风声,”比莉说,“这让我们非常担心。”

其实,克里斯已经走了好久了。沃尔特和比莉去看望他的5个星期前,他把所有家当搬进他那辆小达特桑,漫无目的地向西开去。毫无疑问,这是一次长途冒险之旅,一次会改变很多事情的史诗之旅。他觉得,他已经用4年时间完成了一项荒唐而艰巨的任务——上大学。终于,他不再受任何束缚了,可以从父母以及同辈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里逃离,逃离那个抽象的、安逸的、物质过度的世界,那个割裂他原始生命悸动的世界。

离开亚特兰大,他打算为自己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肆意体验各种经历的生活。为了完全脱离过去,他甚至为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他再也不叫克里斯·麦坎德利斯了,现在,他是“亚历克斯超级流浪汉”,是自己命运的主人。 流浪,流浪04

1990年7月6日,米德湖国家度假区麦坎德利斯四处游走,被大地的广袤和力量吸引,被灌木丛所展现的自然法则震撼,享受着和沿途其他流浪者之间迸发的短暂情谊,任凭机缘巧合引领自己前往任何地方。沙漠,是一个充满着新奇发现的地方,遗传和生理上的迥异、荒凉的景观、抽象的美和长久的敌对……它外形粗犷、引人遐想,令人脑中充满了光和空间,以及干旱、高温和风的触觉。沙漠的天空易变,时而壮丽,时而可怕。在其他地方,地平线以上的天空是破碎而模糊的,而在这里,天与地连成一体,比绵延起伏的农田和森林更加辽阔……辽阔的天空中,云彩显得更壮观,不时用底部的凹凸折射大地的曲线。沙漠地形上的棱角则给予了云朵和大地雄伟的结构……走向沙漠的,是先知和隐士;穿过沙漠的,是朝圣者和亡命徒。在这里,伟大的宗教领袖们得到了身体上的治疗和心灵上的庇护,这不是逃离,而是去寻找真谛。保罗·谢泼德《山水中的人物:大自然美学的历史观》掌罂粟是一种在莫哈韦沙漠某个偏僻角落里生长的野花,十分稀有,熊属于濒危物种。每年春末,它会绽放出一大片纤弱的金黄色花朵,而在一年当中的其他时间,它们褪去华服,朴实地挤在干裂的土地上。1990年10月,麦坎德利斯离开亚特兰大三个月后,一位名叫巴德·沃尔什的国家公园工作人员被派往米德湖国家度假区深处,调查并记录熊掌罂粟的数量,以便政府能更好地了解这种植物的现状。

熊掌罂粟只能生长在含硫酸钙的土壤中,这种土壤在米德湖南岸很常见,因此沃尔什带领一支考察队伍直奔那里。他们开车从坎普尔巴路拐进无路可走的野地,颠簸三公里后来到德特里塔干河床。考察队员们把车停在湖边,开始攀爬干涸河床陡峭的东岸,那是一个扑满碎白色硫酸钙的大斜坡。几分钟后,当他们快要爬到坡顶时,一个考察队员打算停下来喘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河床底部。“嘿!往下看!就是那儿!”他喊道,“那是什么东西?”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河床的边缘,距离他们停车点不远的滨藜丛中,有个看起来很大的东西藏在一块深褐色帆布下。考察队员们扯下帆布,发现是一辆没有车牌的黄色达特桑。车窗上贴着一张纸条:这块大铁砣我不要了,谁能把它从这里弄出去它就是谁的。

车门没有关,地板上全是泥,显然是陷在了最近突然暴发的那次山洪里。沃尔什向车里看去,有一把吉他、一个装有4.93美元零钱的平底锅、一个橄榄球、一个塞满旧衣服的垃圾袋、一套渔具、一个新的电动剃须刀、一把口琴、一圈电子产品连接线和20多斤大米,仪表盘上的小柜里还放着一把车钥匙。

发现这辆可疑的车以后,考察队在附近搜寻了一番,试图寻找其他同样“看起来可疑的东西”,然后就离开了。5天以后,一位考察队员回到这里,很轻松地发动汽车,把它开到坎普尔巴的国家公园管理处维修厂。沃尔什说:“他把车开到90多码,他说这车的性能很好,跑起来就像赛车一样。”为了查清这辆车的主人,考察队给有关执法部门发了一封电报,还在电脑系统里排查西南各州的车辆违规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最终,考察队通过车的序列号查到车主是赫兹租车公司,而赫兹公司答复说,这辆车原本确实属于赫兹车队,但是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作为二手车处理掉了,而且他们也不想把这辆车领回去。“哇哦,太好了!”沃尔什当时想,“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样的车用作缉毒工作的掩护车真是再好不过了。”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国家公园管理处在这辆旧达特桑的掩护下佯装毒品买家,在犯罪肆虐的国家公园地区抓获了不少毒贩子,还在布尔海德城郊的停车场抓获了一名冰毒大毒枭。“直到现在,我们还经常开这辆车,”捡到达特桑两年半以后,沃尔什仍然很自豪地说,“随便加一点油,它就能跑上一整天,而且车况特别稳定。我觉得很奇怪,这样的好车,车主为什么不要它了。”

没错,这辆达特桑的主人正是克里斯·麦坎德利斯。离开亚特兰大以后,他开着这辆车一路向西,于7月6日到达米德湖国家度假区。他心情很好,兴高采烈,得意忘形,不顾路边的警示牌,开着他的达特桑离开公路拐进郊野,意图穿越一片铺满砂石的宽阔河床。在河床上开了3公里以后,他到达河床南岸,当时气温高达49摄氏度,空旷的沙地向远方无限延伸,热浪升腾,闪着灼人的光芒。麦坎德利斯把帐篷扎在柽柳树荫下,在仙人掌、鼠尾草和环颈蜥的陪伴下享受他新发现的自由。

德特里塔干河床由米德湖延伸约80公里,深入金曼北部山区。这是一片干涸的土地,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河床表面十分干燥,沙尘四起。但是一到夏季,滚烫的空气从焦干的土地上升起,就像水壶里的气泡,翻腾着冲上天空。上升气流积聚成积雨云,堆积在莫哈韦沙漠9 000公里以上的大气层里。就在麦坎德利斯在米德湖边扎下帐篷两天以后的一个下午,一大片厚厚的罕见的雷雨云出现在空中,带来一场瓢泼大雨,冲向德特里塔干山谷。

麦坎德利斯扎营的位置只比主河道高三四米,昏黄的洪水从上游呼啸而下,他仓促收拾行装,却只救出帐篷和一些露营装备,唯一能通行的车道也早已被洪水吞噬。还好,洪水并没有把车冲走,也没有造成损坏,但是浸湿了引擎。麦坎德利斯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发动,他不耐烦地一通乱试,结果耗尽了电池里所有的电量。

电池没电了,达特桑就没法发动。如果麦坎德利斯真想把车弄出来,唯一的选择就是走出去寻求国家公园管理处的帮助。但是工作人员一定会问他不少烦人的问题:为什么违反规定把车开到河床边?他是否意识到他的车已经有两年没有年检了?为什么不参加年检?他是否知道自己的驾照已经过期了?他的车为什么没有上保险?

如果他如实回答这些问题,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一定不会相信。或许,他应该试着用一种玄妙而务虚的方式来解释这些问题,比如,最近他刚刚成为梭罗的拥护者,支持《论公民的不服从》,以蔑视法律法规为最高道德准则。显然,政府部门工作人员不会听信这满嘴胡言,他们会让他填写很多复杂的表格,给他开出许多罚单,然后通知他的父母。只有一种方法可以省去这许多麻烦:丢下车,徒步旅行。而这正是他的决定。

麦坎德利斯并没有因此而心烦意乱,相反,他觉得特别开心,把这次洪水事件视为一个处理多余装备的机会。他把车用褐色的帆布盖好,取下车牌并藏好,将来复枪和几样以后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埋起来。接着,他做了一件连梭罗和托尔斯泰都会为之赞许的事情:把身上的现金都掏出来,在沙地上摞成一叠,点燃一根火柴,让这一堆可怜的1美元、5美元和20美元纸币化成灰烬。

我们之所以能够知道以上这么多细节,是因为麦坎德利斯把烧掉纸币和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通过日记和照片的形式记载了下来,并在动身前往阿拉斯加前把这些资料留给韦斯特伯格保管。他的日记以第三人称叙述,语气自大,情节夸张,但现有的证据表明,他并没有篡改事实,诚实一直都是他坚守的信条。

7月10日,麦坎德利斯把余下的幸存物品装进背包,准备环米德湖徒步。这个决定在他的日记里被描述成“一个巨大的错误”,因为“7月的气温简直让人发狂”。他中暑了,费尽周折拦下一艘过路的船只,乘船到达湖西岸的卡尔维尔湾,从那里搭便车回到公路上。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麦坎德利斯在西部四处流浪,他被大地的广袤和力量所吸引,被小灌木所展现的自然法则震撼,享受着和沿途其他流浪者之间迸发的短暂情谊。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任凭机缘巧合引领自己前往任何地方。他搭车去了一趟塔霍湖,徒步进入内华达山,花了一星期时间向北前往太平洋克雷斯特小道,最后,他走出大山,再次回到公路上。

7月底,他搭上了一个自称“疯狂厄尼”的人的车,这个人为麦坎德利斯提供了一个在加利福尼亚北部农场里工作的机会。从麦坎德利斯的照片里我们可以看到,农场里有一间没有刷漆、摇摇欲坠的房子,房子周围散落着山羊、鸡、弹簧、购物推车、旧家电和堆积如山的垃圾。麦坎德利斯和6个流浪汉一起工作了11天后终于意识到,厄尼根本就没打算付他们工钱,于是他从脏乱的院子里偷了一辆红色变速自行车,骑到奇科,把自行车丢在一个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然后继续他的流浪生活,搭便车向北、向西前进,走过了雷德布拉夫、威弗维尔和威洛河。

在加利福尼亚阿卡塔靠近太平洋岸边的红杉林里,麦坎德利斯向右拐上101号公路,沿海岸北行。有一天,在靠近俄勒冈州界以南约100公里的奥里克附近,一对驾驶旧货车的旅行者正停车查看地图,注意到有个大男孩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他穿着一条偏长的短裤,戴着一顶看起来很傻的帽子。”简·伯雷斯说。简是一名41岁的橡胶流浪汉,和男朋友鲍勃一起开车游荡在西部的跳蚤市场,靠售卖一些小东西和交换货物为生。“他带着一本关于植物的书,正对照书里的描述采摘浆果,把可以吃的果子收集到一个没有盖子的牛奶罐里。他看起来很可怜,所以我冲他喊:‘嘿,你想要搭车吗?’当时,我想我们应该请他吃顿饭。”“我们开始聊天,他是个很友善的孩子。他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是亚历克斯,大部分时候都很饿、很饿,但同时也很快乐。他说他主要靠书里记载的可食用植物充饥,对于这一点,他十分自豪。他说他正在四处流浪,还跟我们讲了弃车和烧钱的故事。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回答是他根本不需要钱。我的儿子和亚历克斯同龄,我们形同陌路好多年了,所以我对鲍勃说:‘亲爱的,我们带上这个孩子一起走吧,你得教他一些生存之道。’亚历克斯和我们一起去奥里克海滩露营,生活了一个星期。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他。他离开的时候,我们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了,但他却一直和我们保持着联系,每隔一两个月就会给我们寄一张明信片。”

从奥里克出发,麦坎德利斯继续沿海岸线北行,依次走过皮斯托河、库斯湾、锡尔岩、曼扎尼塔、阿斯托里亚、霍奎厄姆、汉特利普斯、奎茨、福克斯、安吉利斯港、汤森港和西雅图。“他独自一人,”正如詹姆斯·乔伊斯笔下的年轻艺术家斯蒂芬·德达莱斯一样,“他无人理睬,但是快乐奔放。他孤单、年轻、任性、内心狂野,独自置身于大自然的空气、咸湿的海水、无数贝壳和朦朦胧胧的灰色日光里。”

8月10日,麦坎德利斯遇见简·伯雷斯和鲍勃之前,在尤里卡东部淘金之乡的威洛河因为违规搭便车收到一张罚单。当警察询问他的家庭住址时,麦坎德利斯一时大意,把父母在安嫩代尔的地址透露出去。8月底,这张待支付的罚单出现在沃尔特和比莉的邮箱里。

自克里斯出走以后,沃尔特和比莉心急如焚,他们向安嫩代尔警方报了案,但警察也束手无策,这张来自加利福尼亚的罚单让他们更加担心。他们有一位邻居是国防情报局的主任,于是沃尔特向这位主任寻求帮助。主任向他们介绍了一位名叫彼得·卡利特卡的私家侦探,卡利特卡曾经和国防情报局及中央情报局合作过,主任告诉沃尔特,卡利特卡是最好的私家侦探,无论克里斯躲在哪个角落,他都能把他找出来。

卡利特卡以威洛河的罚单为起点,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搜查,最远甚至追踪到了欧洲和南非。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直到12月查看税务记录时才知道,克里斯已经把教育基金捐给了乐施会。“这让我们特别担心,”沃尔特说,“直到那时我们才发现,此前我们对克里斯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们不明白为什么克里斯会沦落到搭便车的地步,他那么喜欢他的达特桑,我本来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扔掉这辆车的。当然,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奇怪,克里斯就是这种人,除了逃命时必需的东西,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当卡利特卡在加利福尼亚苦苦追寻克里斯的踪迹时,克里斯本人早已跑得远远的了。他搭便车向东穿过喀斯喀特山脉,翻过山艾遍地的山地,走过哥伦比亚河谷的熔岩床,经过爱达荷州,进入蒙大拿州境内。在那里,他遇见了韦斯特伯格,跟随他去迦太基工作到9月末。韦斯特伯格被逮捕以后,麦坎德利斯就失去了工作,冬季正在一步步逼近,他决定去温暖的南方。

10月28日,他搭上一辆长途货车,来到加利福尼亚的尼德尔斯。“看到科罗拉多河我真是太开心了!”他在日记中写道。接着,他离开公路,沿河向南走进沙漠。走了约20公里以后,他到达亚利桑那州的托波克,那是一个尘土飞扬的小镇,40号州际公路在那里穿过加利福尼亚州边界。在托波克镇上,他看上一只二手的皮划艇,一时冲动买下了它,然后,他划皮划艇沿科罗拉多河顺流而下,向南划行600多公里以后,穿过墨西哥边境,到达加利福尼亚湾。

和托波克上游大峡谷奔涌而出的激流截然不同,从胡佛大坝到加利福尼亚湾的这一段水流极为缓慢。科罗拉多河下游的河水经过层层水坝和运河的拦截,狂野的水势被渐渐削弱,在北美大陆上最炎热、最荒凉的土地上慵懒地鼓着泡泡从一个水库爬向另一个水库。麦坎德利斯被眼前原始而质朴的景象打动了,沙漠干涸的景色和倾斜的光线勾引出他甜蜜的渴望,并日渐强烈起来。

以托波克为起点,麦坎德利斯划皮划艇向南到达哈瓦苏湖,泛白的苍穹下,湖面宽广而空旷。在科罗拉多河的支流比尔威廉姆斯河短暂游览后,他继续顺流而下,到达科罗拉多河印第安自然保护区,这里有希波拉野生动物保护区和皇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他划过仙人掌和盐碱滩,在光秃秃的前寒武纪岩石下露营,远方,尖耸的深棕色山脉漂浮在海市蜃楼里。为了追踪一群野马,他上岸待了一天,看到一块警示牌,警告他正身处美国军队控制的尤马禁卫区,但他完全没有理会这块牌子。

11月底,他划船到达尤马,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补充给养,并给韦斯特伯格写了一封信:嘿,韦恩!你还好吗?希望和我们上次聊天时相比,你

的境况变得好些了。我已经在亚利桑那州流浪了一个月了,

我喜欢这里!这里有各种各样神奇的景观,气候也很宜人。

我寄这张卡片给你,除了问候以外,主要是再次表达谢意。

像你这样慷慨而善良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有时候,我甚至

希望自己没有遇见过你。带着你给的这么多钱,流浪也变得

容易起来,虽然我更喜欢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悲惨日

子,可是如果没有这些钱,我也没法撑到现在,因为这儿能

果腹的植物实在不多。请替我谢谢凯文,谢谢他送我的那些衣服,如果没有这

些衣服,我可能已经被冻死了。我希望他已经把那本书转交

给你了,韦恩,你真应该好好看看《战争与和平》,因为你

是我见过的品格最高尚的人之一,那又是一本很有力量也很

有代表性的书,我想你能读懂它,读懂一些大多数人可能会

忽视的东西。至于我,我想再过一段流浪生活,我爱这种生

活的自由和简单之美。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那里,去报答你

的善良。你觉得一箱杰克丹尼酒怎么样?你永远是我的好朋

友。老天保佑你。亚历山大

12月2日,他到达墨西哥边境的莫雷洛斯大坝。由于没有带身份证明文件,他担心会被拒绝入境,于是划过大坝敞开的闸门,沿泄洪道偷偷溜到了墨西哥境内。“亚历克斯迅速环顾四周,看是不是会有人来找麻烦,但是完全没人注意他。亚历山大欣喜若狂!”他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但是,他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从莫雷洛斯大坝往下走,河水变成了一条条灌溉水渠、沼泽地和死水道,麦坎德利斯不停地迷路:运河分出很多个岔道,亚历克斯傻眼了。偶遇几位能讲

英语的工作人员,他们告诉他,他正朝着西方而非南方行进,

再往前走,就是巴哈半岛的中心。亚历克斯崩溃了,但他坚

定地认为,自己一定能找到返回加利福尼亚湾的水路。工作

人员看着亚历克斯,觉得他疯了。接着,他们又通过地图和

铅笔进行了一轮激烈的讨论,10分钟以后,他们为亚历克

斯指出一条通向大海的路。亚历克斯开心极了,希望之火重

新在心中燃起。顺着地图指示的方向,他沿原路返回,一直回到独立运

河,从那儿向东走。从地图上看,这条运河应该从韦尔特科

运河中段穿过,顺着韦尔特科运河一直划,他就能见到大海。

但是,独立运河在沙漠的中央就到了头,他的希望破灭了。

经过勘察,亚历克斯发现他只不过是回到了干涸的科罗拉多

河。在河的另一端约800米处,他发现了另一条运河。他决

定到这一条运河上碰碰运气。

麦坎德利斯花了将近三天时间才将皮划艇和其他装备转移到新的运河上。接下来几天的日记是这样记载的:终于,亚历克斯找到了他认为的韦尔特科运河,继续向

南挺进。然而河道越来越窄,他也越来越担忧害怕……当地

居民在他遇到障碍时总是好心帮他把东西都搬过去……亚历

克斯觉得墨西哥人非常热情友好,比美国人好客多了……12月6日。很多又小又险的瀑布流向运河。12月9日。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运河根本就不通往大

海,而是渐渐汇入一大片湿地。亚历克斯完全糊涂了。他认

为自己一定离大海很近了,决定想办法穿过湿地驶往大海。

亚历克斯渐渐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把皮划艇推往哪片芦苇

丛,也不知道该把它拽往哪片泥滩。他绝望了,黄昏时分,

他在湿地里找了片能露营的干地扎营。第二天,也就是12月10日,亚历克斯继续努力寻找入

海口,但是只收获了更多的疑惑,不停地原地打转。他完全

丧失了斗志,沮丧地躺在皮划艇里孤单落泪。就在这时候,

故事发生了神奇的逆转,他遇见一群会说英语的墨西哥猎鸭

向导,向他们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和找寻入海口的渴望,他们

告诉他,这儿根本就没有入海口,但其中一个人同意用小摩

托艇把亚历克斯带回营地,再用小卡车把他和他的皮划艇拖

到海边。这真是一个奇迹!

墨西哥人把麦坎德利斯带到加利福尼亚湾边的一个小渔村——圣克拉拉市的埃尔戈尔福,他从那里沿着海湾东岸向南划入海洋。到达目的地以后,麦坎德利斯放慢了速度,心境变得越发沉静。他拍了很多照片,有狼蛛、风中落日和绵长空旷的海岸线。他的日记变得越来越简短和敷衍,这一个月里只写了不到100个词。

12月14日,他厌倦了不停划桨,把皮划艇拖上海滩,登上砂石绝壁,在孤静的悬崖顶上露营。他在那里待了10天,直到狂风把他逼到悬崖中部的一处洞穴避风,他在洞穴里又待了10天。新年夜,他看着一轮滚圆的月从幅员4 000多平方公里的沙漠中爬起。第二天,他重新拿起船桨,沿着荒凉的海岸线划行。

1991年1月11日,他的日记以“这是性命攸关的一天”开头。向南划行了很久以后,他再次把皮划艇停在远离海岸的沙滩上观赏巨大的潮汐,一个小时过后,一阵狂风从沙漠袭来,狂风和激流掀起的巨浪把他卷回海里。此时,海水已变成一片浑浊的白沫,吞噬着他的小艇。大风助纣为虐,扬起高高的白浪。他在日记中写道:他害怕极了,尖叫着,挣扎着,船桨撞到皮划艇,断成

两截。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时他再弄断另一根船

桨,就必死无疑了。终于,在黄昏时分,经过不懈的努力,

他好不容易把皮划艇弄上岸。他体力不支,瘫倒在沙滩上。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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