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清张推理悬疑典藏版套装(共10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0 07: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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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本清张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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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清张推理悬疑典藏版套装(共10册)

松本清张推理悬疑典藏版套装(共10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十万分之一的偶然

富士山禁恋

一个背叛日本的日本人

死之枝

苍白的轨迹 : 箱根温泉杀人手稿

D之复合

死亡螺旋

交错的场景

隐花平原

时间的习俗

目录

CONTENTS

十万分之一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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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报在一月二十七日的晨报上公布了“年度读者新闻摄影奖”。

其实举办这种活动的并非只有A报一家,B报、C报也都举办读者摄影大奖赛,并且大奖赛所设的奖项也都大同小异。其中,A报所公布的是这样的:

月度奖:以当月投稿的摄影作品为评奖对象,由东京、大阪、西部、名古屋各地总部分别评审,评审结果将在报上发表,并予以奖励。金奖(一幅):五万日元(特别出色的给予十万日元的特别奖);银奖(一幅):三万日元;佳作(数幅):一万日元。

年度奖:将委托著名摄影家对四个总部自一月一日起在全年中所收到的应征作品进行评审(评审员原则上三年更换一次),评审结果将在报上公布,并对获奖者赠予奖杯、奖状和奖金。

最高奖(一幅):奖杯、奖状、奖金一百万日元;

优秀奖(三幅):奖杯、奖状、奖金三十万日元;

入闱作品(五幅):奖杯、奖状、奖金五万日元。

A报还在二十七日的晨报上,用整整一个版面刊登了去年的年度最高奖获奖作品《冲撞》,以及优秀奖获奖作品《机舱内:紧急迫降前的十分钟》《公寓大火》《沉浸》。其中,最高奖《冲撞》当然是放得最大的,被摆在最为显赫的位置上。这幅照片所拍摄的是发生在东[1]名高速公路上夜间车辆连环相撞的

交通事故

。获奖者是家住藤泽市南仲大街五十七号的山鹿恭介。据他说,交通事故发生在去年十月三日夜间十一点钟左右,东名高速公路静冈县御殿场和沼津之间的一段

[2]下行公路上。事故中,三辆汽车所燃起的熊熊大火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打头的是一辆十二吨的铝板厢式货车,已经翻倒在地,高高的顶棚横亘在路面上。撞上这辆厢式车的是一辆中型轿车,冒出滚滚烈焰。紧接着撞上来的也是一辆中型轿车,同样被烈火包裹着。后面一辆是客货两用车,当时也已经着火。第五辆是两吨左右的带车篷的卡车,它当时似乎想避免撞车,向右打了方向盘,但已为时太晚,结果还是撞上了前面的第四辆车。并且,它还撞断了路中央的绿化隔离带,冲到了相反方向的上行路段,与刚好从对面驶来的一辆中型轿车撞在了一起,两辆车的损坏都很严重。

这张照片好像就是在事故刚刚发生时拍摄的,从画面上看不到有人从车中爬出来。令人震撼的是从三辆汽车上升起的火焰,可谓是烈火滔天,翻腾着直冲云霄。虽然不是彩色照片,但黑白的画面反而强化了冲击力,再现了车祸现场的惨烈氛围。照片中的烈焰是雪白的,而公路两旁的断崖是黑色的,长长地伸延着,给照片增添了纵深感。

拍摄者的位置在公路左侧的山坡上,其拍摄角度就相当于从现场五米之上向下俯瞰。正因为这样,六辆起火损毁的汽车的位置拍得一清二楚,就像一幅车祸现场示意图一般。真是一张令人心惊胆战的照片。

与三幅获得优秀奖的作品相比,无论是视觉冲击力还是表现效果,这张照片都是鹤立鸡群的。

同一版面上刊载着评审委员主席——摄影家古家库之助的评语:

本次大赛共收到四千二百三十二幅应征作品,比去年多了八十多幅,在报纸上刊登比率(月度奖)为7.2%,为该活动开展以来之最,由此可以感受到读者的参与热情。这次参赛的作品,质量普遍较高。

最高奖《冲撞》拍摄的是在当时已有过报道的、导致六人死亡的东名高速公路上的恶性交通事故。在月度奖的评选中该作品也曾得到金奖,而在此次年度评选中获得了最高奖。可以说,很少有摄影作品能像这张照片一样,将照相机逼真的表现力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表现交通事故的照片,一般都是在事故发生过后较长时间才赶到现场拍摄的。因此,所拍摄到的对象也往往是残破的车辆、在现场取证的警察以及在远处围观的群众。但这张照片却大不相同,简直就像在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拍下的。熊熊火光之中看不到一个人影的原因也正在于此,整个画面洋溢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氛围。不仅如此,观众只要一想到在拍摄这幅照片的瞬间,还有受害者被死死困在车门之后,立刻就能体会到这是一幅多么悲惨的场景,简直让人不忍直视。然而,事实上交通事故频频发生,为此而丧命的也大有人在。我们考虑到,这样一张极富临场感的照片,若能以此引起司机的自律,能对交通事故的减少有所裨益的话,将是一种莫大的功德。因此,尽管这是一张“黑色”的照片,我们还是将它评选为本年度的最高奖并在此公开发表。不管怎么说,拍摄者能够遭遇这种有着决定性瞬间的场面,恐怕也只是十万分之一的偶然吧。

获得优秀奖的《机舱内:紧急迫降前的十分钟》,据拍摄者介绍,是他在美国旅行时所乘坐的美国客机的引擎发生故障,被迫在丹佛机场紧急着陆。照片所拍摄的就是在紧急着落之前十分钟机舱内的情景。照片生动、清晰地反映出了头顶着枕头弯腰坐在座位上的旅客们的惊恐表情。当然,这架飞机后来还是在该机场安全着陆了。同样获得优秀奖的《公寓大火》所拍摄的是一幢大楼失火的场面。火焰从二楼、三楼的窗口向外喷出,而消防队员利用带长梯的消防车,从五楼的窗口将人一个个地抢救出来,表现出了分秒必争的紧迫感。这次火灾发生在白天,所幸无人身亡。另一幅获得优秀奖的作品《沉没》拍摄的是濑户内海丸龟市洋面上,发生在本岛和牛岛之间渔船与货船相撞并沉没的事故场面。渔船将沉入大海,船头直指天空,如同海面中长出的一棵树。已经登上了从货船上放下的几艘小艇的渔民,以及聚集在船舷处观看的货船人员……画面中同样充满了事故现场的紧迫感。

以上是对优秀作品的点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根本不知道身边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事情往往都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发生的。因此,有志于新闻摄影的朋友,就要随身携带照相机,以备不时之需。因为,照相机正是这个时代最公正的证人,没有哪一种记录方式能做到它那样客观公正而又现实生动的了。

该报上也刊载着年度最高奖获奖者山鹿恭介的感想,其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去年十月三日,从晚上九点左右开始,我就带着照相机在静冈县骏东郡长泉町向田区一带转悠。那里是富士山山麓东南侧的池之平(海拔840米)。从此高地往南边眺望,可以看到沼津市的万家灯火,闪闪烁烁如同萤火虫一般。我想使处于近景位置的高坡树林以黑色剪影的姿态来与远处街灯作对照。为了捕捉来自沼津方向、仿佛极光一般映在夜空中的光亮,我徜徉在县道、村道上,希望能够拍出具有浪漫梦幻氛围的照片。然而,我转悠了两个小时左右,却总是找不到理想的构图。到了十一点,我走过架在山间公路上的天桥来到路东侧的山崖顶上,并由此顺着村道往下走。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即看到身后的高速公路处升起了冲天大火。尽管心惊胆战,我还是沿着村道飞快地折回山崖顶上。往下一看,我发现下面的高速公路上有好几辆卡车、轿车撞在了一起,其中有三辆汽车还在喷发着火焰。我拿起相机一个劲儿地按动快门。由于火焰很亮,根本不需要使用闪光灯。我的摄影经历也相当长了,可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遇上。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张照片竟会获得年度最高奖,真是如同做梦一般。(山鹿恭介,公司职员,三十二岁。住址:藤泽市南仲大街五十七号。原全国新闻摄影家联盟会员,现在不属于任何摄影家团体。)

这段文字的后面还附有一张获奖者的小照。圆脸,浓浓的眉毛,厚厚的嘴唇,给人一种精力充沛的印象。

获得优秀奖的三人和作品入闱的五人也都附有姓名和住址。

优秀奖:《机舱内:紧急迫降前的十分钟》川口市荣町 龟井治夫;《公寓火灾》仙台市青叶町二十三号 泽田隆;《沉没》香川县多度津町平岩三十五号 矢野孝一。

入闱作品:《球场骚乱》广岛市海田市五十八号 木村信市;《暴走的终结》藤泽市游行寺大街六十七号 西田荣三;《避难》北九州市小仓南区曾根一○八号 山岸彰;《暴风雪》新潟县中颈城郡柿崎町九十一号 满田太一;《UFO横越?》秋田县山本郡目名潟,赤松则助。(该作品未在报上发表。)

记载这些姓名、住址的铅字都比较小,因而也更凸显年度最高奖得主的小照风光无限了。

或许也有读者在看到获得年度最高奖的摄影作品之后,会找出A报的缩印版,重读一遍去年十月三日夜间发生在东名高速公路上的连环撞车事故的报道,重温那段悲惨的回忆的吧。

打开刊载着那篇报道的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铅字,而是事故现场的照片。报纸是A报四日的晨报,照片下附有“拍摄于四日上午零点二十分”的说明,应该是A报沼津分部的记者在事故发生一小时二十分钟之后赶赴现场拍摄的吧。在这张照片的画面中,汽车上的火已经熄灭了,在闪光灯的照耀下反映出大火劫余的轿车残骸。来现场勘察的警察大多围在六辆撞在一起的汽车周围。除此之外,还有指挥交通的警察、当地的消防人员,以及看热闹的人群。

与获得最高奖的作品中那三辆汽车烈焰翻腾、整个场面看不到一个人影的情景相比,这张新闻照片的感染力显然无法望其项背,就像一瓶跑了汽的啤酒一样,显得十分可怜。

占据六行文字版面的大字标题为:

东名高速公路上演连环撞车大惨剧。六人死亡,三人重伤,三车焚毁,三车报销。发生于昨夜的御殿场至沼津段

撞车事故的报道概要如下:

昨夜十一时许,在东名高速公路御殿场与沼津之间的下行线上发生了连环撞车的恶性交通事故。首先是一辆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十二吨铝板厢式货车在高速行驶中踩了急刹车,同时又向右打了方向盘,结果横翻在路面上,导致紧随其后以同样高速行驶着的两辆中型轿车与之连环碰撞并引发大火。轿车之后的一辆客货两用车与轿车相撞后也起火燃烧,被烈焰包围。跟在客货两用车后面的是一辆小型卡车,该卡车为了避免与前车相撞向右打了方向盘,但为时已晚,还是撞上了前面的车辆,不仅如此,该卡车还冲过了中央隔离带,闯入上行线的路面,造成一辆行驶在上行线上的轿车与之相撞,使两辆车都遭到严重的损坏。

在此次事故中,铝板厢式货车(横浜市樱花町二十一号,荣大运输株式会社所有)的司机岛田敏夫(二十八岁)和副驾野田俊树(二十三岁)二人因颈骨骨折而当场死亡。驾驶中型轿车与铝板厢式货车相撞的是家住静冈县市井之宫町三丁目七十八号的菅原春雄(四十二岁),公司职员。他的头部撞入前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切断了他的颈动脉,当场死亡。同在车内的妻子和枝(三十五岁)被玻璃碎片割伤且被大火烧伤,住院后死亡。驾驶后一辆中型轿车的是家住东京都文京内茗荷谷一○七号的山内明子(二十三岁),公司职员,因骨折和全身烧伤当场死亡。驾驶客货两用车的司机是家住浜松市明神町六十三号的米津英吉(四十二岁),食品店老板,被大火烧死。与他同乘一车的弟弟(三十五岁)尽管逃离了汽车却也身负重伤。冲到上行线的小型卡车的司机为居住在静冈县舞阪町马郡三十八号的活鱼商贩大久保正雄(三十九岁),他浑身满是跌打伤,伤势严重。在上行线撞上卡车的中型轿车司机为家住东京都练马区立野町六十八号的牧内敏幸(三十六岁),化妆品商店店主,也同样身负重伤。事故发生地前方有一处拐弯,视野并不太好。现场到处都是被烧毁的车辆残骸及其四处散落的零部件、车窗玻璃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带有焦糊味的烟雾,路面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事故原因仍在沼津警察署的调查之中。行驶在最前面的铝板厢式货车为什么要踩急刹车,由于司机岛田和副驾野田均已死亡,故而无从得知。而在该车翻倒的前方路面和周边场所进行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痕迹。顺便一提,位于下行线的事故现场是一段下坡路,如果以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车速行驶,即便保持着相当大的车距,也难以避免追尾事故。

在同一天的晚报上,刊载了事故遇难身亡者的遗容和其亲属们的哀思。报上还有一段沼津警察署署长的谈话。

沼津警察署署长表示:追尾事故的起因显然在于行驶在最前面的铝板厢式货车的紧急停车。由于该车驾驶员和副驾均已身亡,他们为什么要紧急停车也就无从得知了。或许可以想象为,司机在犯困时看到了什么幻影,误以为有什么危险才踩下了急刹车。但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当时不可能有人在卡车前横穿马路。再说路面上没有任何类似的迹象,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物。我们在医院里向行驶在卡车之后并与之追尾的中型轿车司机菅原春雄之妻枝和了解了情况,她说前方什么都看不到。但枝和女士不久之后便陷入昏迷,随即不治身亡,因此无法向她了解更为详细的情形。后一辆追尾的中型轿车的司机山内明子已经死亡,再后面的客货两用车的副驾米津安吉有保住生命的希望,我们打算在他伤势恢复后,去医院向他了解当时的情况。而与从下行线闯入的小型卡车相撞、车辆严重损坏的中型轿车的司机牧内敏幸虽然伤势严重,但意识还十分清醒。据他回忆,对面方向开来的铝板厢式货车前面的路面上,并未看到有什么异常的状况。由此看来,要想真正查明事故的原因,尚有待时日。

两个星期后,该报刊载了这样一篇报道:

十月三日晚,在御殿场和沼津间的东名高速公路上发生的连环交通事故的原因,无疑在于行驶在最前面的铝板厢式车的紧急停车以及翻倒,但驾驶该卡车的司机岛田当时为什么要踩急刹车,并向右侧打方向盘呢?如果是突然发现前方有障碍而慌慌张张采取如此措施的话,那么接到报警后于该事故发生四十分钟内赶到现场的沼津警察署的警员在现场勘察时肯定会发现该障碍物或其遗留下来的痕迹。然而,事实上并未发现这样的痕迹,天亮后再次仔细勘察时,也仍未发现任何线索。

那么,可能就像有人所认为的那样,司机岛田因疲劳而犯困,在大脑中产生了某种幻觉,而他将这种幻觉误以为是前面路面上出现的某种障碍,因此出于本能而踩下了紧急刹车。这样的推测似乎能够成立。而他朝着右侧的隔离带打方向盘也与这种推测相一致。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车速飞速疾驶的十二吨铝板厢式货车,踩下紧急刹车的话自然是会翻倒的。作为卡车司机的岛田不可能不懂得这一点。而他依然会出于本能而紧急停车,可见如上所述的因幻觉而看到的障碍物真是十分危险。

还有一种推测,那就是在深夜驾车行驶时常常会产生的恐惧感。深夜行驶在远离人家的高速公路时,内心的孤独感有时会催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而这样的恐惧感会使司机产生错觉。可是,关于这一点,该卡车的所有者荣大运输公司的运输部主任胜股庄治(三十八岁)说,岛田是老手,每星期都要在东名高速公路那一段上来回跑上两个通宵,对那里的路况早就吃透了,不可能产生什么错觉。并且,针对有些人提出的,会不会因为司机开车打瞌睡,猛地惊醒时在慌乱中踩下了紧急刹车的说法,主任回答道,对于白天睡足了的司机来说,晚上十一点钟根本不是会打瞌睡的时间。

另据撞上第三辆中型轿车的客货两用车上的副驾米津安吉说,在追尾撞车前的一瞬间,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像是红色火球似的东西,后经警察调查,认为他所看到的是撞上铝板厢式车的前面两辆中型轿车冒出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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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报在一月二十七日的晨报上公布了“年度读者新闻摄影奖”,过了四天,该报在二月一日晨报的“回声”(读者来信)栏中刊载了这样一封读者来信。

看到贵报刊载的“年度读者新闻摄影奖”的最高奖获奖作品《冲撞》,不愧是从四千两百幅投稿作品中精选出来的作品,真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然而,请恕我直言,这也是一张令人感到极为不快的照片。这张照片拍摄的是去年十月三日发生在东名高速公路御殿场至沼津段上的重大追尾事故。那是一场六人死亡、三人重伤的大惨剧。翻倒在地的大型铝板厢式货车、与之连环相撞并燃起大火的两辆轿车和一辆客货两用车、与冲过了中央隔离带的小型卡车相撞的上行线上的残破轿车……场景极为惨烈。正像评审者古家先生所说的那样,拍摄者得益于十万分之一的偶然,才拍下了这样一个决定性的瞬间。可谓是新闻摄影中罕见的精品……然而,这又是一张令人感到回味苦涩的照片。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出自业余摄影爱好者之手,并获得了年度最高奖。如果它是报社的摄影师所摄,也许我也就不会有那样的感觉了。因为,报社的摄影师在事故现场或案发现场拍摄照片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但这幅照片并非如此,正因为它是业余摄影爱好者的作品才叫人难以接受。

或许有人会说,报社的摄影师不可能总是正好赶上事故发生的瞬间,所以报社期待着恰好身处事发现场附近的业余摄影师所拍摄的照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张照片只是在报道中刊登出来也就达到目的了。总之,我觉得不应该将这样阴暗、令人不忍目睹的照片作为参赛的作品。

过去也有过业余摄影爱好者因为在事故现场拍摄照片而遭到社会上一部分人指责的情况。早在昭和三十年拍摄的、在四国的高松洋面上撞船沉没的“紫云丸”照片就是一例。有人认为,既然有闲心将镜头对准事故现场,为什么不去帮助抢救落水乘客呢?哪怕只多救一个人也好啊。

与救人相比,拍摄者更为抓住这种“千载难逢”的决定性瞬间而激动。很难说不是这样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是十足的自私自利。而这种“功利心”的背后,还有对贵报年度奖的荣誉、奖金、公开发表之类的期盼,那就更叫人难以接受了。千叶市 印刷业从业者 藤原喜六

针对这份读者来信,报社方面也发表了《摄影部长的答复》。

来信的主旨在于“惨不忍睹”的新闻照片只能由报社的摄影师来拍摄,而不应该在报纸上刊登由一般人士,即所谓的业余摄影爱好者所拍摄的此类照片。此话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同时也让人觉得未免有失偏颇。如今的社会生活是相当复杂的,机械文明在日常生活中的比重日益提高,难以预料的事故也在不断增多。要防止事故频发,除了提高每个人的自觉、自律以外,实在是别无良策。而汽车相撞之“惨不忍睹”的现场照片能够直接冲击读者的视觉,其影响力远远大于文字描述,能够给汽车司机带来充分的谨慎和警戒的意识。读者看到了这样的照片,如果产生“啊呀,真惨啊”这样的想法,那么必然加深其对事故预防的关心。当然,这也不仅限于交通事故方面,大楼、酒店、公寓等高层建筑的火灾、轮船的沉没、客机事故等方面的照片也具有同样的功效。估计看到这样的照片后,觉得“或许明天我也会……”的人也不在少数吧?由此可见,新闻照片除了客观报道的功效之外,还有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警钟”作用。

然而,报社摄影师的人数是有限的,并且由于工作关系经常散布在各个地方。即便接到了有事故发生的通报,有时也难以立刻抽身前往。就算能够马上赶赴事故现场,由于距离以及其他条件的限制,也往往为时已晚了。因此,所拍摄的照片就很难传达出血淋淋的现场氛围。因此,本报才广泛征集一般摄影爱好者的新闻照片,期待着反映“决定性瞬间”的作品。因为这里面包含了一种报社摄影部的成员所不具备的因素,那就是偶然性。正像评审委员长古家库之助先生在评点年度最高奖《冲撞》时所说的那样,这照片得益于“十万分之一的偶然”这样绝无仅有的机会,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超过了任何专业摄影师了。于是,一张冲击力连来信者藤原先生也认可的照片就诞生了。前面已经说过,只要这张照片具有非凡的写实感和临场感,不就能增强司机的自律心,加深一般读者对交通事故的关心程度和警戒意识吗?因此,不论是报社摄影师还是业余摄影爱好者,只要拍出了好的新闻照片,从广义上来说,就完成了一件相同的任务。

最后回答一下悬赏征集这方面的问题。要想征集到高质量的作品,就必须激发应征者的参与热情。因此,确定入闱作品、给入闱作品评定等级并给予相应的奖杯、奖状、奖金当然都是与激发应征者的参与热情密切相关的。将获奖作品在报上公开发表,也是基于同样的目的。至于应征者的心理方面自然不能说全无可指责之处,但是,即便有可以称之为“野心”的方面,只要它成为拍出好作品的原动力,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希望能对我以上的回答予以理解。摄影部长

六天之后,同一份报纸上的《回声》栏目又登出了读者来信。

前些日子,本栏目刊登了千叶市藤原先生关于年度最高奖获奖作品《冲撞》的意见,以及报社摄影部长的“答复”,两者我都拜读了。

我在报上看到《冲撞》这幅照片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心想怎么还真有生动再现惨剧爆发瞬间的照片呢?我完全被它那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所慑服了。这是一幅充分体现了新闻摄影真正价值的作品,我相信它一定会流传后世。藤原先生的意见,多少有些过于伤感且不合情理。我认为,只要是新闻,就没什么专业和业余之分。尤其是被偶然机遇所左右的新闻摄影就更是如此了。

摄影部长在“答复”中也写道,报社里摄影师的人数有限,并且还都各有任务,散布各处。即便收到通报后立刻赶往事故现场,由于距离以及途中交通拥挤等因素影响,到达现场时,往往也滞后了很长时间了。这时所拍摄的照片,其新鲜程度与正好在事发现场的业余摄影爱好者所捕捉到的决定性的瞬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藤原先生所谓新闻照片必须由专业摄影师来拍摄的说法,似乎太不现实,且太过狭隘了吧?

藤原先生还批评了悬赏征集的做法,但我觉得有“鼓励”才能引发技艺上的竞争和提高,从而促使爱好者之间的切磋琢磨。好作品获得荣誉与报酬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即便是业余的摄影爱好者也不会以此为第一目的吧?反正我是全力支持摄影部长的观点的。浦和市 公司职员 小峰和雄

在《回声》栏目的末尾处还写道,同样主旨的来信另外还有数十封。

然而,这份报纸是很公平的,或者说,至少表现得很公平。因为四天之后,《回声》栏目中又刊载了来自读者的反驳意见。

我拜读了前些天本栏刊载的有关新闻摄影年度最高奖《冲撞》的千叶市藤原先生的批评意见和摄影部长的观点以及浦和市小峰先生的赞成意见。在此我也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就结论而言,我是支持藤原先生的批评意见的。《冲撞》确实是一幅出色的摄影作品。以如此视觉冲击力来表现交通事故之惨烈的作品,我想是为数不多的,这一点,估计大家都是认可的。被评选为年度最高奖,也是因为它确实有相当的价值,估计也没人对此有什么异议吧?

虽然这张照片是一幅力作,但这与它是一幅来自读者投稿的征集作品是两码事。如果不是偶然身处事故现场,当然是拍不出这样“血淋淋的照片”的,这一点也无需赘言。报社的摄影师人数有限,故而需要一般摄影爱好者的帮助,这样的道理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可是,难道只有“血淋淋的照片”才是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照片的唯一条件吗?报纸是几百万人都在看的,每天都在报道阴暗的负面新闻。那么,至少刊登的照片应该阳光一点——有这样的内心期盼的不会只是我一个人吧?事实上,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照片或表现人间温情的照片,如果刊登在晚报上,则会为一家团圆的晚饭餐桌上带来健康的话题,增强愉悦和谐的家庭氛围;如果刊登在晨报上,就会激起读者人生的希望,使人精神饱满地投入一天的工作。能做到这些,正因为照片具有立刻映入眼帘的鲜明的形象性,能给人以超越文字的直接印象。

因为报纸每天都要报道国内外发生的事件,所以刊载阴暗面的新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样的新闻用文字来报道就足够了,就不要采用场面阴暗、惨烈的照片了。特别是像《冲撞》那样的太过刺激、惨不忍睹的照片,我认为是不应该上报的。如果是作为一种“记录”一定要保存起来的话,也只要将它载入新闻照片年鉴之类的发行物就行了。如果要刊登在报上,那就请刊登一些“现场勘察”之类的平静安稳的照片吧。

况且,《冲撞》这张照片并非出自报纸摄影部人员之手,而是一般摄影爱好者的作品,对此,我和藤原先生一样,内心是相当抵触的。如果是报纸摄影部人员所拍的照片,我们尚可认为这是他们的工作,但摄影爱好者的照片是出于兴趣爱好的结果,是属于“玩票”性质的。以“玩票”的心态拍出“惨不忍睹”的照片竟然拿去参赛,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大赛的评审委员长古家库之助认为能拍到这样的照片是由于“十万分之一的偶然”所带来的幸运;摄影部长认为只要是新闻摄影,无论是报社的摄影部人员拍的还是一般摄影爱好者拍的都一样,是完成了同样的“任务”。对此,我觉得这样说似乎有些过头了。

如果摄影爱好者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照相机,按照评审委员长古家先生所说的,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摄影爱好者的常识”的话,那就用得上人们针对“紫云丸”海难照片(这幅照片也是一个偶然身处救援船第三宇高丸上的业余摄影爱好者所拍摄的)的责难了。那是一种比起帮忙救人来,更想“拍出好照片,并得到人们的赞扬”的行为,极端自私。古家先生和摄影部长都声称《冲撞》这样的照片在报纸上发表后,具有“增强司机的自律心,加深一般读者对交通事故的关心程度和警戒意识”的“警钟”功效。但我觉得这样的说法未免过于牵强附会了吧?

最后我要说的是,业余摄影爱好者的那种“拍出好照片,并得到人们的赞扬”的心理,和投稿参赛“最好获得年度最高奖,一手包揽奖杯、奖状、奖金”的意识并无二致。小峰和雄先生所谓悬赏是对于业余摄影爱好者们的“鼓励”,会引发“技艺上切磋琢磨”,听起来似乎也头头是道,但我认为这种“急功近利”会发展成自私自利之心,助长内心的旁观主义。同时,我也希望“读者新闻摄影”的悬赏征集不仅是为了提高人气的一种措施。大阪市 团体董事 吉村健吉

三天之后,评审委员长古家库之助又在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不过,是发表在“文化栏”里的。

本报去年的新闻摄影年度最高奖《冲撞》引起了超乎预期的反响。虽然对于照片本身是一幅出色的作品这一点上都没有异议,但在这样的作品刊登在报纸上、拍摄者是业余摄影爱好者,甚至于针对悬赏征集这样的手段所产生的疑问等方面,在“回声”栏目中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不仅如此,如今问题已经涉及到了新闻摄影的根本问题,因此,作为评审委员之一,我想在此陈述一下自己的观点。

千叶市的藤原先生和大阪市的吉村先生的批评意见中,有不少能够促使有志于新闻摄影者反省的见解。身处灾难现场,是将救人放在第一位,还是专心致志地观察取景器并不失时机地按下快门?对于这样的问题,自然应该是以前者为优先的,这一点没有必要讨论。然而,同样不可否认的是,有人看到了报上所刊载的事故现场的照片后,产生了某种误解。藤原先生和吉村先生的意见中也包含着这样的误解。

从照片上来看,似乎拍摄者是能够立刻投入救援工作的,但实际上往往困难重重,甚至是不可能的。发生在高松海面上的“紫云丸”海难事故就是这样,那张照片的拍摄者就是与之相撞的第三宇高丸上的乘客,而“紫云丸”在相撞后的五分钟内就沉没了。对遇难者实施救援的是第三宇高丸上的船员,在这种情况下,不熟悉海上作业的普通乘客是无能为力的。在画面的近前处,就站着一批目瞪口呆地看着沉船和遇难者身影的第三宇高丸上的乘客。并且,从照片上来看,这两条船似乎靠得很近,但实际上相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这也是引起误解的原因之一吧。

引起争议的《冲撞》也是这样,它是在东名高速公路上的连环撞车事故刚刚发生后拍摄的,但发生如此惨烈的交通事故后,靠一个人立刻投入到救助中去是不可能的。拍摄者山鹿恭介为了拍摄夜景,当时正从静冈县长泉町的高坡往沼津一带走动,听到高速公路上发出巨响,并看到了火柱升空,才折回到现场附近,发现了连环撞车的交通事故。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快门,因为第一时间的救人行动已不可能,而将随身携带着的照相机镜头对准了事故现场,这对于有志于新闻摄影的山鹿先生来说是十分自然的行为,是谁都无法对其加以责难的。我觉得藤原先生所谓“如果拍摄者是新闻工作人员就能够接受,而业余摄影爱好者就无法接受”的观点,也太感情用事了。这种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新闻照片只有遇上了“十万分之一的偶然”才能拍到,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一名新闻摄影家的山鹿先生及时把握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吉村先生的批评尤为严厉。当然,诚如先生所指责的那样,业余摄影爱好者在新闻摄影上是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功利心”的。新闻摄影家在成为时代的记录者之前,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必须是一个充满热情的,充满人类关爱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就会招致世人的误解,被看成是受照相机支配的冷血动物。古家库之助

03

三月三日下午三点半,一位身穿和服手捧花束的女性来到了沼津警察署的接待处。

虽说身穿和服的女性来到警察署也并非什么稀罕事,但今天来的可是一位芳龄二十六七岁的容貌端丽、身姿挺拔,且怀抱一束艳丽桃花的和服女子,坐在长条桌后的警察们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请问交通组的警官在哪里?”

身材微胖、负责接待的女警察听了她的问话,用手往走廊的中央处指了指。和服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便朝那里走了过去。女警察的目光也紧随着她的背影一路追去。就春装来说那女子身上的和服颜色太深了,黑乎乎的。

交通组的桌子前来客很多,靠墙的简易长凳上也坐着好几个人,似乎都是违反了交通规则。

隔着桌子正在跟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卡车司机说话的巡查掐断了话头,将目光投到了手捧桃花款款走来的和服女子的脸上。“我叫山内美代子,是从东京来的。想见一下交通组的组长。”她微笑着,吐字清晰地脆声说道。

没等巡查回头去看,和服女子的话音已经钻进了坐在稍稍靠里的位置上组长的耳朵里去了。身材魁梧的组长主动迎上前来。“我就是交通组组长,请问您有何贵干?”组长向和服女子问道。与排坐在长凳上等候的人相比,已经明显给了她优先权。“我是山内美代子,住在东京文京区茗荷谷。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十月三日在东名高速公路贵署管辖段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我就是在那次事故中遇难的山内明子的姐姐。”

她的话音比较低,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啊,就是在那起追尾事故中……”组长对那次交通事故自然是记忆犹新,因为那样严重的连环撞车事故在该署的管辖区还是第一次发生呢。死亡的六名遇难者中确实有一名年轻女子,是在一辆中型私家轿车里被烧死的,名字确实叫山内明子。

这时,组长手下的巡查们,甚至是卡车司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们。见此情景,组长便将和服女子请到长桌的里面,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桃花与和服的组合,使整个屋子显得光辉灿烂。“原来您就是山内明子的姐姐,令妹的死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交通组组长表达了哀悼之情。“那时承您多方照料,非常感谢。”

明子的姐姐低下头,郑重其事地道了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令妹年仅二十三岁吧?”“是的。”“年纪轻轻的,真是令人万分遗憾呐。”

参与了现场勘察的交通组组长唤醒了当时的回忆,五个月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最前面翻倒的是一辆铝板厢式车,与其连环相撞的两辆中型轿车起火燃烧。当时,山内明子正坐在驾驶座位上,全身严重撞伤,当场死亡,随即又遭到汽油的烈焰焚烧。焦黑的遗体扑到了方向盘上,叫人联想起木炭来。她既然是眼前这位和服女子的亲妹妹,想必生前也是一位美人。

明子姐姐的膝头散发出淡淡的花香,从花束包装纸的开口处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与桃花相配的油菜花。

交通组组长想起在遗体认领时,只有山内明子的父亲来过,这位姐姐并未出现。“我在去年九月下旬,因工作上的关系去了瑞士的洛桑。是听父亲打来的国际长途才得知妹妹的死讯的。我所从事的工作是英语翻译,那时正好有一位相识已久的公司高管要出席一个国际经济会议,非要我一同前往。因此,尽管当时就得知了妹妹的死讯,却什么也做不了。”

得知眼前这位穿和服挺好看的美女还是一位国际经贸会议上的英语翻译,交通组组长稍感意外,但听着她清晰得体的话语又觉得可以信服。“因此,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妹妹遇难的具体地点。父亲年纪大了,已经记不清楚了。如果他能一起来的话,看了周围的地形,或许还能回忆起来的。可是他偏偏又感冒病倒了。”说到这里,山内美代子的眼睫毛齐刷刷地合上了,她低下头又继续说道,“今天是妹妹的忌日。虽不是她去世的忌辰之月,但三月三日是女儿节,我想去妹妹的丧生之地供上一束桃花。”

她手中花束的丝带不是鲜红色,而是银白色。身上所穿的和服,也是接近于丧服的灰黑色。原来其中是有这么一个道理的。“……今天前来打扰,一是来对妹妹先前所受的照料表示感谢;二是想请教一下遇难者具体的遇难地点。如果能画出一张简图,我将不胜感激。”“我带您去!”交通组组长自告奋勇道。[3]

警察署的前面停着一辆白色的中型轿车,挂的是东京的白牌照。“这是我来时坐的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您同车,如何?”

交通组组长本想开警署的车子去,可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改变了主意。在山内美代子的邀请下,他率先坐到了车里,只见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身穿棕色毛衣的男子,一头长长的卷发披在毛衣上,肩膀宽宽的。“哦,这位是我的朋友。今天我请他来帮我开车。”山内美代子在交通组组长身旁坐下后,简短地介绍道。“请多关照。”

那男子回头向交通组组长点头致意。只见他脸上戴着墨镜,扭头之际,银色的镜框闪过一道亮光。他的嘴唇边、下巴上都留着浓密的胡子。最近,像这种带有几分阿拉伯风格的时尚,在日本已经流行并扎根了。“请往沼津的高速公路入口处开吧。”

由于这辆车是从东京沿着东名高速公路开来的,就是在那里下的高速,因此不讲明具体方向,司机也知道往哪儿开。果然,司机脸冲着前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束桃花正放在和服女子的膝盖上。

车开得很平稳,可见那男子对这辆车已经驾轻就熟。从后视镜中看,那张留着胡子的脸估计有三十来岁。前挡风玻璃旁挂着一个狗熊模样的吉祥物,晃晃悠悠的,不过不是眼下流行的熊猫,而是浑身漆黑的黑熊。

在山内美代子介绍之前,交通组组长一眼瞥到开车的这名男子,还以为是她的丈夫呢。但美代子并没有那么介绍,只说是“朋友”,那到底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在事故中丧生的山内明子是一位未婚的姑娘。这位做姐姐的难道也是单身的吗?她是做翻译工作的,又时不时地出国去,多半也是单身吧。这么说来,前面那位手握方向盘的该是她的恋人吧,说不定还是同居关系。只介绍说是“朋友”,不说具体姓名,可见就是这么回事吧。因为和服女子的这种介绍方式和她伶牙俐齿的风格很不协调,偏偏在这个关节含糊其辞,也难怪别人要如此猜想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交通组组长的心理活动,作为一名警察是不应该对别人的隐私刨根问底的。“百忙之中,真是打扰了。”

山内美代子手捧着花束,微微向前弯了弯身子,对交通组组长再次表示感谢。“哪里哪里,正好手头空着,您不必在意。”“不好意思。”

交通组组长习惯性地将手插入口袋,刚要掏香烟出来抽,忽然感到眼下这样的场合是不适宜抽烟的,便只好作罢。

高速公路入口近在眼前了。“请沿着左边的道路往上开,过五十米左右再往右拐。路面较窄,请小心。”

卷发男子脸冲着前方点了点头。

周边有许多色彩艳丽的汽车旅馆,和服女子故意移开目光,不朝那些地方看。右拐后,汽车开上了一条狭窄的柏油马路。道路两旁尽是树林,四周的景色一下子变成了田园风光。

这里农家很少,星星点点地散布四处。经历了寒冬的树林中,依然光秃秃的树梢伸向天空。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树枝上已经渗出一层淡淡的绿色了。越过了一个不高的山头后,汽车开始驶向谷底。在那里,抬头可以看到一座横空架设的天桥。这座由错综复杂的白色桁架搭建而成的天桥高约二十来米。桥上来来往往的卡车、轿车看起来都很小。“高速公路是从山间开凿而成的,其中也遇到了好多山谷。每处山谷都架设了这样的天桥。”交通组组长对坐在身边的山内美代子解释道。

卷发男子停下了汽车,也随他们一齐仰望着天桥。“这一带是事故现场与沼津入口处之间,但还是靠沼津方面近一些。我们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开,到事故现场的上方去吧。”

汽车又再次启动了。

道路下到谷底后,又开始往山上走。汽车沿着山坡往上行驶,可以看到远处成片的住宅群。“连这里也已发展成住宅区了,以前只有十几家农户而已。”

远处新住宅的白色墙壁,已被夕阳染成了朱红色。

交通组组长瞅了一眼手表。“哦,已经到四点半了。白昼已经延长了许多。”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天,见有一只乌鸦悠闲地扇动着翅膀,慢慢地飞过长空。

汽车开过一片隐蔽着陈旧农舍的竹林,上了坡道后,就来到了一片空旷辽阔的高坡之上。放眼望去尽是农田,没有一幢阻碍视线的建筑物。田里种的是一排排的萝卜,不过叶子才生出一点点,十分孱弱的样子。也有成排的塑料大棚,但透过尼龙薄膜也只是刚好能感觉到里面有些绿色,可见里面的蔬菜才刚长出来。“沼津或三岛在哪边呢?”山内美代子问道。汽车随即停了下来。“在那个方向。”

交通组组长指了指另一边的车窗。只见那边近处有成排的松树、杂木,没有一户住家。远处较低的位置上,有一片白蒙蒙的东西左右伸展着,似乎是城镇,但看不太分明。“啊,那些山就是在大仁一带的吧?”

美代子似乎从连绵不断、起伏不定的山峰棱线上看出了地理特征。在夕阳的照耀下,那些山峰显得朦朦胧胧的。“是啊,是伊豆西海岸的群山。”“这里的夜景应该很美吧?沼津和三岛的万家灯火隐约可见……”“我从未在夜间来过这儿,但想必夜景一定很美。当然,在别的高坡上也同样能看到美丽的城市夜景。”“请问,我妹妹出事的地点还很远吗?”“不远了,马上就到。就在往左两百米左右的地方。”

司机踩下了油门,荒凉的农田和稀稀落落的树林又再次移动起来了。“请在这儿停一下。”交通组组长说道,“我们从这儿步行过去吧。”

刚才驶来的道路是南北向的,而这里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路与之交叉。怀抱着花束的山内美代子先下了车,交通组组长紧随其后。戴墨镜的卷发男子也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山坡上凉风阵阵,他那头长长的卷毛随风摇摆着。

交通组组长在前面领路,三人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这条路上前后没人居住,一派荒凉的冬日景象。

没走多远,面前出现了一座钢筋水泥桥。“这是架设在东名高速公路上面的天桥。这一带高架桥很多,这仅仅是其中之一。”

刚才身处高坡之上时并未发觉,现在才发现刚才开车过来的那条路是与高速公路平行的。天桥高高地横跨在高速公路之上,连接着东西两边的村道。

三人来到天桥正中央,站定了身躯。

两侧都是开山时劈出的悬崖峭壁,山崖上覆盖着一层枯黄的杂草。正下方就是铅灰色的高速公路,中央隔离带两侧的上行、下行路线上是川流不息的卡车、轿车。每一边的路面都是两车道。大型卡车有从八吨到二十吨级别的带顶棚的车型和铝板厢式货车,除此之外,还有集装箱车、罐装车、冷藏车等,林林总总,一应俱齐。每辆货车都将货物堆得高高的。有的卡车装货太多,简直像一节火车车厢一样。而小巧低矮的轿车则灵巧飞速地穿梭其间。天桥与路面之间虽然有十五米的高度差,但每当有车辆从脚底下驶过,由于速度太快,天桥会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甚至会使人产生连天桥都在晃动的错觉。每辆汽车的速度都在每小时一百公里以上。“事故现场在距离此地大约七百多米、靠近沼津的地方。高速公路在那里有一个慢弯,我们站在这里是看不到的。事故就发生在那个拐弯前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交通组组长用手指着前方说道。“视野不太好啊。”山内美代子凝神朝前看了一会儿说道。“是啊,虽说算不上急转弯,也总是一个拐弯么。”“不论什么车开到那个拐弯之前,都会放慢一些车速吗?”“不,在那种程度的慢弯前估计谁都不会放慢车速吧,如果车辆特别拥挤则另当别论。否则的话,应该还是会保持一百公里以上的车速的。”“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又会是怎样的状态呢?”“车辆当然会少很多。那时跑的多半是卡车了,即所谓的深夜长途货运车。”

晚上十一点正是五个月前发生连环撞车事故时的时间。“从这儿能走到事故现场吗?”“正经的道路是没有的。从这山崖上有一条小路通往那里,除此之外就无路可走了。眼下野草还枯萎着,应该比较好走。”

说完,交通组组长率先走过了天桥,来到了公路上方的悬崖上。高速公路的下行线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小路紧贴着悬崖边。面向公路的山坡几乎是垂直的,山坡上是整片整片枯萎的芒草,故而看不到泥土或岩石,其间也有一簇一簇的小松树。沿着悬崖边有一道断断续续的铁丝网栅栏。

走在前面的交通组组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山内美代子,说道:“事故现场就在这儿。”

他朝下指了指。那里的卡车与轿车风驰电掣般地飞奔着,轰鸣的引擎声发出狂风般的呼啸。“那是一段下坡路吧?”留胡子戴墨镜的男子首次开口,向交通组组长问道。“是啊。”交通组组长也是首次回答他的问题。“坡度大概有多大?”[4]“这个么……哦,下面有标记,是百分之三。”

那个男人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转动脖子打量着高速公路上行、下行两个方向。“连一盏路灯也没有啊。”他自言自语道。

04

“东名高速公路上的照明路灯也很少啊。从御殿场的入口处到沼津之间的主干线上,连一盏路灯都没有。”交通组组长听到了胡须男人的自言自语后说道。“这么说来,到了夜晚,就是漆黑一片了?”山内美代子问道。“周围一带是这样的,但路上有川流不息的汽车前灯,所以开车还不成问题。”“组长先生,从刚才我们走过那座天桥,到靠近沼津方面的天桥之间,大概有多少距离?”胡须男问道。

那座天桥就在前方,但比较远。“这个么,大概有一千五百米左右吧。”“这样的话,从这里算起,就是七八百米吧?”“天桥一般都架在有村道的地方,村道之间的距离较远的话,两座天桥也就相距较远了。”

在悬崖的上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高速公路的拐弯处。“视野还是不太好啊。”[5]“听道路公团的人说,那个拐弯的半径为一千两百米。因此,简单来说,处在拐弯前的位置上时,可视距离约为五百米左右。”

其实到了夜晚,可视距离就只有汽车前灯照亮的那段距离,或者是前面车辆的尾灯所提示的距离了。毕竟路旁没有路灯。“如此弯度的弯道,限速又是多少呢?”“时速一百公里。不过,事实上到了那儿谁都不肯降速吧?特别是在车辆较少的夜晚,估计车速都在一百公里以上。”“据说那辆翻倒的卡车,车速就在一百二十公里,是吧?”“是啊,车速不慢啊。再说那儿还是百分之三的下坡路。”

阳光开始变得黯淡起来了。背阴的地方已经涌现出了墨色,只有铅灰色的路面依然沐浴在朱红色的夕阳下。满载着货物、飞速疾驶着的卡车顶棚上也闪动着夕阳的反光。“这些卡车可真大呀。”山内美代子说道。她的眼光里露出几分恐惧的神情。“十五吨的卡车是司空见惯的。那辆翻倒了的铝板箱式货车是十二吨的,不过货物装得满满的。是从横滨到福冈的深夜货车。”“这么说来,容易翻倒的原因,就在于它货装得太多?”胡须男道。“是啊。卡车司机踩了急刹车,又向右打了方向盘,满载的货物就失去了平衡,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卡车便翻倒了。就我们所调查的结果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交通组组长一边系紧领带结,一边说道。

太阳一偏西,空气中就泛起了阵阵凉意。“那位卡车司机为什么要踩刹车呢?”“这就不知道了,因为司机和副驾都当场死亡了。我们在现场勘察时也作过仔细的调查,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所以说,原因不明啊……在交通事故中,偶尔是会有原因不明的情况的。前几天看到一部美国的电视剧,是根据发生在西部高速公路上真实的连环撞车交通事故创作的,据说在现实生活中,那起交通事故就是作为原因不明的事故处理了。看了那个电视剧,总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无法想象的。”“可是,那位卡车司机不可能毫无理由踩下急刹车的吧?他在那个视野不好的拐弯处,会不会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说不定他就是为了避免与之相撞才踩下急刹车并朝中央隔离带方向打方向盘的吧?”“我们也曾这么考虑过,所以仔细勘察了事发现场。因为这毕竟是一起从未有过的重大事故。可是,确实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现场勘察是在事故发生多长时间后才开始的?”

胡须男将目光从下方的公路移到了交通组组长的脸上。“正式的现场勘察从第二天,也就是四日的早晨开始。事故发生在三日深夜十一点,但在过了四十分钟后的十一点四十分,我们就已经赶到现场了。我们接到过路车辆的电话报警后立刻就出动了,因此到达现场还是比较早的。当时在进行尸体收容和抢救受伤人员的同时,就已经仔细勘察过现场。后来调查六辆事故车辆的状况时,也对周边环境进行了调查。在拖走这些车辆时,又对那一带调查了一番。特别是对翻倒在地的卡车的前方作了重点调查。”“在那辆卡车前面通过的汽车全都平安无事。可见,如果前方有什么异物,也是在卡车开到那里时才出现的吧?”“我们也曾作过这样的推测。”交通组组长的话音里透着几分不高兴,“可是,如果在下行线的高速公路路面中央出现异物的话,那就是有人站在天桥上向路面扔下了什么东西。然而,正像你们现在看到的那样,这里与天桥相距七百多米。这么远,即便有人扔东西也投不到这里。除此之外,只能考虑有人在悬崖上向下扔东西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场肯定会留有异物。而刚才我已经多次强调,无论是在半夜刚到这里时,还是在第二天早晨的现场勘察时,我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物。并且,如果卡车司机是由于受到惊吓而踩急刹车的话,那么他在前车灯的照射下所看到的异物一定是很大的,而现场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当时的报道曾经提及,坐在追尾车中的人看到前方有个大火球。”“那是坐在第三辆追尾汽车中的米津安吉说的。是他看错了,把从汽车上升起的大火看作了火球。当时他已受了重伤,意识模糊。我们也问过其他事故车里获救的人,没有一个人说看到过什么火球。”“哦,是这样啊。”

那男子眺望着下面高速公路上飞奔着的卡车,发现尽管各种卡车的吨位有所不同,但厢式货车的车身都有三米多高。

他将手伸进裤子的后插袋,窸窸窣窣地摸出一架小型照相机。“我在这儿拍几张照片。”

他向交通组组长打过了招呼之后,就将镜头对准了下面。正下方车辆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上行方向和下行方向以及那个拐弯处自然也被拍了下来。接着,他又拍了远处的天桥、山崖的斜坡、悬崖上面开阔的高地等各个视角的照片。喀嚓喀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交通组组长看到怀抱花束的山内美代子正面朝下方的公路双手合十,便问道:“要将花束供奉到路面上去吗?”

站在这里将花束扔到道路上这样的鲁莽举动,自然是不合适的。“有地方可以下去吗?”美代子扬起脸问道。“前面有一条不太陡的小路可以下去。有些危险,请务必小心。”

沿着山崖有一条小路,顺着这条小路翻过一个瘤子似的小山包,便可下到山脚。悬崖边还残留着陈旧的带刺铁丝网。

交通组组长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手捧花束的美代子,最后便是胡须男,一行三人便以这样的顺序下山去了。

身穿和服的美代子不断被枯萎的芒草绊住,脚上的皮拖鞋也不时地打滑,走路十分艰难。胡须男见状,赶紧夺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美代子毫不顾忌地将身体的重心托付给了他。

见此情景,交通组组长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人也许是一对夫妻吧。

三人来到了高速公路的路边上。那里是下行线狭窄的路肩。卡车、轿车狂风般在眼前呼啸而去。骇人的声响侵袭着耳朵,地面也被震得轰隆隆地响,特别是大型卡车开过时着实吓人。

沿着路肩贴近山崖走着的交通组组长,停下脚步回头对身后的俩人说:“就是这里。”

那两人也停了脚步。“这边山坡的芒草丛中生着七棵小松树,中间一棵最大的枝叶伸展着,像一把大伞。对面的山坡上也有一处杂树林。”交通组组长用手指点着说道,“从这里的小松树到对面的杂树林的连线处,就是十二吨卡车翻倒的地方。所以,令妹所驾驶的轿车,应该就在稍靠后一点的地方。”

说着,他又移动脚步走了十来米。“就在这里了。”他停下脚步说道,“两个月前,这里的山崖下还供着花束呢。估计是遇难者的家人供的吧,现在已经没人来供花了。也难怪,这里确实很危险,难以为继也是很正常的。”

交通组组长看着怀抱花束的遇难者的姐姐继续说道:“我替你看着过往的车辆,你放心地献花吧。”“谢谢!”山内美代子随即弯下了腰。

交通组组长像是挺身保护着他们两人似的向前跨上了三步。面对飞奔而来的汽车,他施展开指挥交通的熟练动作,车流顿时慢了下来。花束离开遇难者姐姐的手,竖放在路旁。鲜红的桃花,嫩黄的菜花在一片枯草前艳丽非凡。美代子低下头来,双手合十。她先是低声地自言自语,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呜咽抽泣。她掏出手绢捂在脸上,双肩不住地抖动。

胡须男与美代子并肩而站,也同样双手合十。他的肩膀也在微微发颤,喉咙中间或发出异样的声音,原来他已在恸哭。他蹲下身子,双手掩面,整个人像是要向前倾倒似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交通组组长不无顾忌地回头望了望,见男子哭成那副模样,心想:原来他是十分喜欢那位相当于他“小姨子”的山内明子的。如果不是这样,作为一个大男人是不可能这样号啕大哭的。抽啜不已的山内美代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们手握手一起痛哭,分明是一对夫妻,夫妇二人来到妹妹的遇难现场,沉浸在悲伤之中——除此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交通组组长也在心中默哀。这时他才发现,在包着花束的包装纸里面还藏着一个小小的纸折人偶,系在桃花的枝条上。

过路的车辆在组长的指挥下都已放慢了车速,司机们好奇地从车窗里向外打量着蹲在路边的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子和她身旁的男子。

过了一会儿,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但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然后,他又悄悄地从后插袋中再次掏出那架小型照相机。

他一声不吭地弯着腰对着供花拍照,并且十分专注地连按了三次快门。然后他又将镜头转向了高速公路,也采取单腿跪地的姿势,好像在与呼啸而来的大卡车对抗。“危险啊。”交通组组长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那男子转了个身,又朝相反方向拍照。也就是说,他朝御殿场方向的拐弯处和沼津方向都拍了照。

刚才在悬崖上是俯瞰拍摄,而现在的拍摄视角是与高速公路路面处于同一高度位置的。太阳已经西沉,天空中尚残留着一些余光,作为不使用闪光灯的拍摄条件来说,可以说是最后一点自然光了。因此,快门速度相当慢。

他将照相机放回到后插袋里,这才站起身来转向交通组组长。哭过的脸上通红通红的。“失礼了。”

他低头深深地鞠了一躬,头上的卷发垂到了鼻子上。

所谓“失礼了”,交通组组长理解为这是他对刚才在花束前痛哭流涕的失态表示歉意。“哪里。”交通组组长不知道说什么好,“还请节哀顺变。”

他只得又一次表达了哀悼之情。刚才他对用手绢按着鼻子的山内美代子也这样说了一遍。

三人像是完成了送葬仪式似的,默默地返回来时的小路。暮色迟迟的公路边,留下了花束淡淡的色彩。每当有汽车前灯的光束掠过,鲜红的桃花便在霭霭暮色中灿烂地浮现出来。

三人沿着来时的小路往下走,重新走过天桥时,见桥下的车灯已纷纷亮起,划出一条条光痕了。“我妹妹,”山内美代子边走边对交通组组长说道,“是去静冈的乡下探望生病的姑妈的,如果坐新干线去当然就不会出事了,但必须在静冈换乘东海道干线,然后在藤枝坐巴士过去,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她才自己开车去的。”“嗯,令尊来现场时,也说了这一情况。真是太令人遗憾了。”交通组组长说道,他的眼前还保留着身穿灰黑色和服的美代子蹲在花束前的美妙身姿。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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