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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1 09:5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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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光

出版社:辽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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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四卷)

资治通鉴(第四卷)试读:

大汉天下

改革币制(卷三十七◎汉纪二十九)

【原文】

王莽中始建国二年(己巳,公元10年)

莽以钱币讫不行,复下书曰:“宝货皆重则小用不给,皆轻则僦载烦费;轻重大小各有差品,则用便而民乐。”于是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钱货六品,金货一品,银货二品,龟货四品,贝货五品,布货十品,凡宝货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铸作钱布。皆用铜,淆以连、锡。百姓溃乱,其货不行。

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属且寝。盗铸钱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铸钱,五家坐之,没人为奴婢。吏民出入持钱,以副符传,不持者厨传勿舍,关津苛留。公卿皆持以入宫殿门,欲以重而行之。

是时百姓便安汉五铢钱,以莽钱大小两行,难知,又数变改,不信,皆私以五铢钱市买;讹言大钱当罢,莫肯挟。莽患之,复下书:“诸侠五铢钱、言大钱当罢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及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自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胜数。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涕泣于市道。【译文】

王莽始建国二年(己巳,公元10年)

王莽也因其钱币一直不流通,又下诏说:“钱币若都是大面额,则不可以应付小额交易;钱币若都是小面额,则运输装载就很麻烦费事。轻重大小都是各有不同的,那么所使用的方便百姓就欢迎。”于是,改铸宝币六种:金币、银币、龟币、贝币、钱币、布币。其中钱币六种,金币一种,银币二种,龟币四种,贝币五种,布币十种。总计货币共有五类、六种名称、二十八个等级。钱币、布币都用铜铸作,在他的中间里混杂铅锡。因为货币的种类过于多,百姓生活于是陷入了混乱之中,货币从而不能流通。

王莽了解到了人民的怨愁,于是又重新使用值一钱的小钱和值五十的大钱,两种并行,龟币、贝币、布币暂且停止使用。私自铸钱的没有办法禁止,于是便加重那方面的刑罚,只要一家铸钱,邻居五家连坐,都要把这些人送到官府去作奴婢。官吏和平民若要外出必要携带钱币作为通行副证,不携带的人,旅舍不许住宿,关卡和渡口要盘问留难,公卿大臣都要携带它才能进入宫殿大门,真的想用这样的办法提高一下它的身价从而得以流通。

在当时,百姓都以为汉五铢钱适用方便,而王莽钱因有大有小,两种钱同时发行,很难将其分辨出来,并且不断的变化,所以很不信任它,都私自用五铢钱在市场上购买商品,并谣传说大钱会被废除的,还没有人敢挟带。王莽感到很是烦恼,再下诏书:“凡是挟带五铢钱的,说大钱将要废除的,比照‘诽谤井田制’罪状,放逐到四方边远的地区!”一起被指控买卖田宅、买卖奴婢、盗铸钱币的人,从封国国君、朝廷官员再到平民,犯法的人不能计算他的数量。于是农民、商人已经失业,全国经济崩溃,百姓还在街市道路上哭泣起来。

光武中兴(卷三十八◎汉经三十~三十一)

【原文】

淮阳王更始元年(癸未,公元23年)

初,长沙定王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之白水乡,与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外为郁林太守,外生巨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娶湖阳樊重女,生三男:縯,仲,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良。縯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秀隆准日角,性勤稼穑;绩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姊元为新野邓晨妻,秀尝与晨俱过穰人蔡少公,少公顿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秀戏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

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为莽宗卿师。尝谓其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通从弟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会秀卖谷于宛,通遣轶往迎秀,与相见,因具言谶文事,与相约结,定计议。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试骑士日,劫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丘赐,因以号令大众,传轶与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于是绩召诸豪杰计议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众皆然之。于是分遣亲客于诸县起兵,绩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曰:“伯升杀我!”及见秀绛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秀时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亡走;父守及家属坐死者六十四人。

绩使族人嘉招说新市、平林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恚恨,欲反攻诸刘;秀敛宗人所得物,悉以与之,众乃悦。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客来会。【译文】

淮阳王更始元年(癸未,公元23年)

最开始,汉朝长沙定王刘发生了春陵节侯刘买,刘买生了戴侯刘熊渠,刘熊渠生了考侯刘仁。刘仁因为南方地势较为低下,气候潮湿,被改封到南阳郡的白水乡,与宗族迁居来到这里。刘仁死,儿子刘敞继承了爵位,正好赶上王莽篡夺帝位,封国撤除的时期。舂陵节侯刘买的小儿子刘外当郁林太守,刘外生巨鹿都尉刘回,刘回又生南顿令刘钦。刘钦娶湖阳樊重的女儿为妻,生了三个儿子:刘縯、刘仲、刘秀。而三兄弟却幼年丧父,由叔父刘良抚养。刘縯性情刚强有毅力,慷慨有大节。从王莽篡夺汉朝政权之后,刘縯经常很是愤怒为其报不平,心里怀着光复汉朝的志向,不经营家产,反而卖田卖宅,用来结交天下英雄俊杰。刘秀生得是鼻梁高耸,额角隆起,性格勤勉,喜爱种田。而刘縯常常讥笑他,被比作刘邦的哥哥刘喜。刘秀的姐姐刘元,是新野县邓晨的妻子。刘秀曾经和邓晨一块儿拜访穰县蔡少公,少公对图谶颇有研究,说:“刘秀当做天子啊!”有人接着说:“这说的不是国师公刘秀吧?”刘秀开着玩笑说:“你怎么会知道不是我呢?”在座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只有邓晨暗暗高兴。

宛城人李守,喜爱星象与谶书,担任王莽的宗卿师,就曾对他的儿子李通说:“刘姓一定会复兴的,李姓将会做辅佐大臣。”等到新市兵、平林兵崛起,南阳郡人心浮动,李通的堂弟李轶对李通说:“如今天下动乱,汉朝一定会重新兴盛。而南阳刘姓皇族,只有刘伯升兄弟博爱,对人很是宽大,也可以与其磋商大事。”李通笑着说:“我正有这个意思。”正巧刘秀运粮食到宛城贩卖。李通派李轶前往迎接刘秀,和他相见,详细地谈了谶文的事,于是他们就互相结交,商定了大概计划。李通本打算在立秋那天,趁着骑兵武士大检阅的时候,劫持前队大夫甄阜和属正梁丘赐,然后再发号施令,聚集众人起兵,再让李轶与刘秀回到舂陵起兵,从而互相呼应。于是刘縯又召集当地的豪杰商量说:“王莽凶残暴虐,百姓分分散散,而现今又连年大旱,到处处于兵荒马乱时期,这是上天要灭亡他的时候,是恢复高祖的大业,建立千秋万世的功劳的时候啊!”大家都表示同意与赞同。于是分别派出亲友宾客在各县起事,刘縯自己则发动春陵的子弟。各家子弟都非常害怕,纷纷都逃避躲藏,说:“刘伯升会害死我!”却看见刘秀身着工衣,头戴大冠,改穿将军服装,都非常吃惊,说:“谨慎忠厚的人也干上了呀!”心里才渐渐的安定下来。共集合子弟七八千人,安排下属,号称“柱天都部”。刘秀当时二十八岁。李通的起兵计划在没有付诸实施就泄漏了,最后逃亡了。他的父亲李守和家属犯私通罪被诛杀,共死了六十四人。

刘縯想要让同族人刘嘉去说服新市兵、平林兵,和他们的首领王凤、陈牧一起向西击长聚;进攻了唐子乡,杀伤了很多人,又杀死了湖阳尉。因为军中分配财物很不公平,众人愤怒十分怨恨,于是打算去反击刘姓家族的部队。刘秀听闻后,收拢了同宗族人所得到的财物,全都交了出来,大家才高兴了。再次向前挺进,攻陷棘阳。李轶、邓晨各带着他们的宾客前来会合。【原文】

严尤、陈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张印等收散卒入蒌谿,略钟、龙间,众复振。引军与荆州牧战于上唐,大破之。

刘绩欲进攻宛,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战。时天密雾,汉军大败。秀单马走,遇女弟伯姬,与共骑而奔。前行,复见姊元,趣令上马,元以手挥臼:“行矣,不能相救,无为两没也!”会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縯弟仲及宗从死者数十人。

縯复收会兵众,还保棘阳。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度潢淳,临沘水,阻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数败,阜、赐军大至,各欲解去,绩甚患之。会下江兵五千余人至宜秋,绩即与秀及李通造其壁曰:“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绩见常,说以合从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残虐,百姓思汉。今刘氏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绩曰:“如事成,岂敢独飨之哉!”遂与常深相结而去。常还,具为余将成丹、张印言之。丹、印负其众曰:“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晓说其将帅曰:“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一日也,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强恃勇,触隋恣欲,虽得天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势,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宗起兵,观其来议者,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佑吾属也!”下江诸将虽屈强少识然素敬常,乃皆谢曰:“无王将军,吾属几陷于不义!”即引兵与汉军及新市、平林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縯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译文】

严尤、陈茂将下江兵打败;下江兵首领成丹、王常、张印等招收逃散的士兵,退入蒌谿,在三钟山和石龙山的中间展开了战斗,人数不断增多,声势非常振憾。而后来就和荆州牧在上唐会战,大破州府官军。

刘縯想要进攻宛城,进入到小长安聚,和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交战。在当时,迷漫着大雾,刘率领的汉军大败而去。刘秀骑着马逃命,刚巧遇到妹妹刘伯姬,兄妹一起乘坐马奔跑。再向前行进时,又遇到姐姐刘元,刘秀叫她快速上马。刘元挥着手说:“跑吧,你们无法救我的,不要死在一起!”这时追兵已经到了,刘元和她的三个女儿都被官府军诛杀了。而刘绩的弟弟刘仲及刘姓宗族一同死亡的有数十人。

刘绩又集合兵众,退到棘阳据守。甄阜、梁丘赐乘着胜胜把物资留在蓝乡,率领精兵十万南渡潢淳水,到达了沘水,在潢淳水与沘水之间扎营布防,打算破坏身后的桥梁,表示再也不回师的决心。新市兵、平林兵看到汉兵多次遭到挫败,而甄阜、梁丘赐的军队又要来进攻,纷纷想要逃走,刘縯忧心冲冲。刚巧下江兵五千余人进抵宜秋聚,刘縯带着刘秀、李通亲自到他们去营寨拜访,说:“我们希望见到下江的一位贤明的将领,商议一引起大事。”下江兵推举了王常。刘绩看见王常后,讲述了联合作战的利益。王常大彻大悟,说:“王莽残酷暴虐,百姓又都思念汉朝。而现在刘姓家族已经复兴,就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我愿意挺身而出来效力你们,辅佐大业成功。”刘縯说:“倘若事业成功了,我不敢独自享受啊?”于是和王常向深处结交,告辞而去。王常又回来了,把他的想法告诉下江兵的其他将领成丹、张印。成丹、张印自认为他们的兵力强大,说:“大丈夫既然要起事,就应该自己当主子,为什么还要受别人控制呢?”王常开始慢慢地向他们分析道理说:“王莽苛刻残酷,不断地丧失民心。百姓歌唱吟咏,思念汉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够趁机崛起。民心所怨恨的,上天一定会铲除它的;民心所盼望的,上天一定会赐予的。起义这种大事业,一定要下顺民心,上合天意,然后大功才能够成就。若仗恃自己强大勇猛,感情用事,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得到了天下,也一定会再失掉的。以秦王朝和西楚霸王项羽的势力,到现在还归于消灭,更何况现在我们这些平民,在山林水泽聚集成群,假若也任情放欲,那简直是在走灭亡的道路。现在,南阳郡刘姓家族起兵,仔细观察了他们派来跟我们商谈的这几位,都有着深谋远虑,有王公的才能。和他们合作,一定会成就大功,这可是上天用来保佑我们的啊!”下江兵的将领们即使很是倔强又缺少见识,但都向来尊敬王常,于是一致道歉说:“若没有王将军,我们几乎会陷于不义!”立即率领军队与汉军、新市兵、平林兵会合。于是各部同心协力,士气高昂。刘縯用丰盛的酒食招待军队,订立起了盟约,让士兵休息三天。然后,把军队分为六路。十二月三十日,军队秘密行动,乘夜出发,攻取蓝乡,又把甄阜军的物资全部夺获。【原文】

淮阳王更始二年(甲申,公元24年)

春,正月,大司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发洛阳。初,三辅豪杰假号诛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大黠,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长安,乃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

时长安唯未央宫被焚,其余宫室、供帐、仓库、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不改于旧。更始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惊愕相视。【译文】

淮阳王更始二年(甲申,公元24年)

正月的春季,大司马刘秀因为王郎刚刚崛起,正在处于兴盛状态,于是北向蓟州夺取土地。

申屠建、李松从长安迎接刘玄迁都。二月,刘玄从洛阳出发。最初,三辅的英雄人物借用汉将军名号杀死了王莽,所有都盼望着能够封侯。申屠建又把王宪杀了,又宣扬说:“三辅男子太过凶狠狡黠,共同杀死了他们的首领。”官员百姓一片慌乱,三辅所属各县聚集兵自我保护,申屠建等不能攻下。刘玄到了长安,才下诏大赦天下,除王莽后代外,其他的人都免其罪,于是三辅才得到安定。

在当时,长安只有未央官被焚烧,其他的宫室、供具张设、仓库、官府却都安然无恙,城市街巷和原来一样什么也没有改变。刘玄在长乐官居住,登上前殿,官吏们按照其次序,排列在正殿前的院子里。刘玄羞愧惭作,低下头用手刮席,不敢看人。将领们也有后到的,刘玄问:“抢了多少东西了?”左右侍官都是宫禁中的旧吏,对于这句话很是惊愕,面对面没有说话。【原文】

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宜悉王渚功臣;硃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诸宗室:祉为定陶王,庆为燕王,歙为元氏王,嘉为汉中王,赐为宛王,信为汝阴王。然后立王匡为沘阳王,王凤为宜城王,硃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阴平王,卫尉大将军张印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唯殊鲔辞不受。乃以鲔为左大司马,宛王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行南阳太守事。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

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故委政于萌,日夜饮宴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见常恃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邪!”起,抵破书案。赵萌专权,生杀自恣。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斩之,自是无敢复言。以至群小、膳夫皆滥授官爵,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谏曰:“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势,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裨益尤分,犹缘术求鱼,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更始怒,闪之。诸将在外者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由是关中离心,四海怨叛。【译文】

李松与棘阳人赵萌建议刘玄完全可以封功臣为王。朱鲔就和他们争辩起来,认为汉高祖刘邦曾经事先说定,不是刘姓皇族不能封王。刘玄于是首先赐封了刘姓宗族:定陶王为刘祉,燕王为刘庆,元氏王为刘歙,汉中王为刘嘉,宛王为刘赐,汝阴王为刘信。然后封立沘阳王为王匡,宜城王为王凤,胶东王为硃鲔,邓王为王常,平氏王为申屠建,阴平王为陈牧,淮阳王为卫尉大将军张印,欀王为执金吾大将军廖湛,随王为尚书胡殷,西平王为柱天大将军李通,舞阴王为王威中郎将李轶,襄邑王为水衡大将军成丹,颍阴王为骠骑大将军宗佻,郾王为尹尊。只有珠鲔推辞不肯接受其任命。于是任命殊鲔为左大司马,宛王刘赐为前大司马,让他们与李轶等人安抚函谷关以东地区。又让李通镇守荆州,王常代理了南阳太守的职位。任命李松当丞相,赵萌当右大司马,一起承担朝廷之内的责任。

后刘玄娶赵萌的女儿当夫人,所以把一切政事都交给赵萌去管,日夜在后宫饮宴。臣属们想向君主奏闻或议论政事,刘玄一直是因醉酒而无法相见,有时不得已,就命令侍中坐在帐幕之中和群臣说话。韩夫人也爱好喝酒,每当侍奉刘玄喝酒时,见中常侍向天子奏事,经常生气地说:“皇上正在和我喝酒,你却偏偏利用这个时候奏事呀!”于是就起身,击破书案。赵萌拥有大权,自己随意杀人。郎宫中有人说赵萌放纵,刘玄非常生气,拔剑斩杀了那个人,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说赵萌的不是。以至于许多小人、厨子,都被滥授官爵。长安人把这件事编成歌谣说:“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规劝说:“陛下创业,即使是利用下江兵、平林兵的势力,但也只是临时措施,不可以把它施加已经安定的时期。只有名份与车服仪制是圣人所看重的,而如今给了不应该给的人,愿他们有万分的好处,这就像上树找鱼,登山采珠。四海之内若有人看到这样,就会暗中窥伺汉朝的皇位。”刘玄更是气愤,把他囚禁了起来。将领们在朝廷外的都自行赏罚,各设官吏,各州、各郡交叉错杂,不知服从谁好。因此关中地区偏离民心,全国上下怨恨叛乱。【原文】

更始征隗嚣及其叔父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成败未可知,固止之。嚣不昕,望以书辞谢而去。嚣等至长安,更始以嚣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

耿况遣其子弁奉奏诣长安,弁时年二十一。行至宋子,会王郎起,弁从吏孙仓、卫包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弁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陈上谷、渔阳兵马,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遂亡,降王郎。

弁闻大司马秀在卢奴,乃驰北上谒;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蓟。王郎移檄购秀十万户,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慷而反。秀将南归,耿弁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弁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人囊中!”秀指弁曰:“是我北道主人也。”【译文】

刘玄征召隗嚣和他的叔父隗崔、隗义等人。隗嚣将要出发,方望因为刘玄成败尚且还不知道,坚决地想要制止他,隗嚣却不听他的建议,方望留下一封书信,告辞离去了。隗嚣等到达长安后,刘玄任命隗嚣为右将军,而隗崔、隗义则按其旧有的称号赐封的。

耿况命令他的儿子耿弁带着上呈的奏章到达长安,而耿弁当时二十一岁。走到宋子,正巧看见王郎起事,耿弁的从官孙仓、卫包说:“刘子舆可是汉成帝一脉相传的嫡子,舍弃他而不回来,远行到哪里去呢?”耿弇用手握着剑柄说:“刘子舆只是个欺骗蒙混的贼子,最后要成为投降的俘虏。我要到长安,向朝廷讲述上谷郡和渔阳郡的兵马状况,回去后征发能够驰突的骑兵,用此来践踏那些乌合的群众,就像摧枯拉朽一样。看你等有没有选择主子而跟从的眼光,灭族之祸也就不远了!”孙仓、卫包就逃亡,投降了王郎。

耿弁听说大司马刘秀在卢奴,于是骑马奔驰向北上要求拜见。刘秀让他留在他的府中任长史,和他一块儿北上到达蓟。王郎命令人传递檄书,用十万户的采邑作悬赏擒杀刘秀。刘秀派大司马功曹令史颍川人王霸到市中召募人打击王郎。可市人都发声大笑,举起手来挖苦他,王霸惭愧地回去了。刘秀就想要南归,耿弁说:“现在兵从南方来,不可向南行。渔阳太守彭宠是您的同乡;而上谷太守是我的父亲。征发这两郡弓箭骑兵大概有一万人,王郎就用不着忧虑了。”刘秀的属官和亲信都不肯,说:“人要死了,头也要向着南方,为什么向北进入人囊中呢?”刘秀指着耿弁说:“这就是我北路的主人。”【原文】

会故广阳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秀趣驾而出,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人城邑,舍食道傍。至芜蒌亭,时天寒烈,冯异上豆粥。至饶阳,官属皆乏食。秀乃自称邯郸使者,人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秀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人。”久,乃驾去。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面皆破裂。

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还曰:“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护度,未毕数骑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风雨,秀引车人道傍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爇火,秀对灶燎衣,冯异复进麦饭。【译文】

刚刚恰巧原广阳王的儿子刘接在蓟中起兵,并响应王郎,城内被搅扰,混乱这太不堪入耳,听闻王郎的使正巧刚到达,二千石和以下的官吏都出来迎接了。于是刘秀慌忙催促车辆出城,到达了南城门,而城门却已经关闭。向南城门发起攻击,才能够出城。一行人昼夜向南急驰,不敢再进入城市,在路旁食宿。到芜蒌亭,当时天气酷寒,没有什么食物。冯异呈上豆粥给刘秀喝。到了饶阳,属官们都缺乏食品。刘秀于是号称为邯郸的使者,进入了客馆。客馆的官吏正在吃饭,刘秀的随从饥饿难以忍受,争抢食物。官吏们怀疑刘秀是个假使者,就用棒槌敲鼓数十遍,欺骗着说:“邯郸将军到。”刘秀的属官都吓得变了脸色。刘秀登车想要逃走,后来又害怕逃不掉,慢慢地回到座位上,说:“有请邯郸将军进来。”很久以后,才乘车辆离开。日夜兼程,顶风霜冒大雪,脸上冻得布满了裂痕。

刘秀等到了下曲阳,听闻王郎在后追兵,所有的随从官员也很害怕。到了滹沱河边,向前控听消息的官员回来说:“河水已解冻,冰随着水流,且没有船,不可以渡河。”刘秀命王霸前往察看。王霸害怕惊吓住众人,想要暂时向前,却受到水的阻挡于是,回来了,就撒谎说:“河水已结冰,坚实可以渡过。”属官们听闻很高兴。刘秀笑着说:“去探听的官吏果然是瞎说的!”于是就向前进发。当到达河畔时,河水却被结冰了。刘秀派王霸去监护渡河,而仅剩下几个骑马的人还没有到达对岸时,冰就已融解了。到达南宫,却遇到大风雨,刘秀下车进入路旁的空房,冯异抱来柴草,邓禹将其点燃,刘秀对着灶火烤起衣服,冯异又呈上麦饭。【原文】

进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城守,去此八十里。”秀即驰赴之。是时郡国皆已降王郎,独信都太守南阳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从。光自以孤城独守,恐不能全,闻秀至,大喜,吏民皆称万岁。邳肜亦自和戎来会,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邳肜曰:“吏民歌吟思汉久矣,故更始举尊号而天下响应,三辅清宫除道以迎之。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势,驱集乌合之众,遂振燕、赵之地,无有根本之固。明公奋二郡之兵以讨之,何患不克!今释此而归,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堕损威重,非计之得者也。若明公无复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何者?明公既西,则邯郸势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译文】

刘秀等人前进到达下博城西,很是惊慌迷惑,不知道该向哪里去。有个身穿白衣的老人在路旁,指着前面说:“努力走吧!信都郡是长安的门户,离这里只有八十里。”刘秀立刻奔赴那里。当时各郡国都已经投降于王郎,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和戎太守信都人邳肜不肯归附。任光自己也认为独守孤城,害怕不能自保,听闻刘秀到来,十分高兴,官民一起高呼万岁。邳肜也从和戎来相会。议论的大多都说可以依靠信都兵护送,西回长安。邳肜说:“官民们歌咏思念汉朝已经很久了,因此刘玄举起尊贵的称号从而使天下人响应,三辅清理宫室、修治道路用来迎接他的到来。如今占卜先生王郎冒充汉成帝庶子的名声,顺应事物发展的趋势,一起驱赶集合了乌合群众,使声振燕、赵之地,可他并没有坚固的基础。您可让信都、和戎两郡的军队奋发起来讨伐王郎,为何担心不能取胜!如今放弃这样的条件回归长安,可不是白白地失去了黄河以北的地方,其势气将惊动三辅,大大损毁您的威信,不是好的政策。若阁下未想到讨伐王郎的意图,那么就算是信都的地方部队,也很难将其召集。为什么呢?阁下既然要西行,邯郸方面就会控制了局势,百姓会愿意抛弃父母妻子、背叛现在的主人,来千里迢迢去护送您。他们离开逃亡是一定的。”刘秀因此就决定不走。【原文】

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军中,任光以为不可。乃发傍县,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为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万修为偏将军,皆封列侯。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万修将兵以从;邳肜将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谴骑驰至巨鹿界中。吏民得檄,传相告语。秀投暮入堂阳界,多张骑火,弥满泽中,堂阳即降;又击贳县,降之。城头子路者,东平爱曾也,寇掠河、济间,有众二十余万,力子都有众六七万,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据昌城,迎秀;秀以植为骁骑将军。耿纯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老病者皆载木自随,迎秀于育;拜纯为前将军。进攻下曲阳,降之。众稍合,至数万人,复北击中山。耿纯恐宗家怀异心,乃使从弟沂宿归,烧庐舍以绝其反顾之望。

秀进拔卢奴,所过发奔命兵,移檄边郡共击邯郸;郡县还复响应。时真定王杨起兵附王郎,众十余万,秀遣刘植说杨,杨乃降。秀因留真定,纳杨甥郭氏为夫人以结之。进击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击斩王郎将李恽;至柏人复破郎将李育。育还保城;攻之,不下。【译文】

刘秀因其两郡的兵力过弱,想要去投奔城头子路、力子都的部队,任光认为不能。于是便下出命令征集邻县的丁壮,得到精锐部队四千人,左大将军为任光,右大将军为信都都尉李忠,后大将军为邳肜,兼和戎太守,偏将军为信都令万俺,都封列侯。刘秀任命南阳人宗广暂任信都太守,让任光、李忠、万脩跟随着自己向王郎反击,邳肜则带兵充当前锋。任光便大量编写声讨文告说:“大司马刘秀率领城头子路、力子都的大军百万,向东方前来,讨伐叛逆!”命骑兵到钜鹿郡内散发谣言。当官民看到文告后,相互传播。刘秀到晚上到达堂阳县界,命令许多骑兵打起火把,水畔一片亮光,堂阳错误的以为大军压境,于是马上投降。刘秀又攻击贳县,贳县也因此投降了。城头子路原本是东平郡人爰曾,在黄河、济水一地区朝廷抢劫掳掠,有部众二十余万人,而力子都同时也拥有部众六七万人,因此刘秀也曾想到过前往去投靠。昌城人刘植集合了士兵数千人,占据了昌城,迎接刘秀。而刘秀任命刘植为骁骑将军。耿纯率领宗族宾客二千余人,年老患病的也都随身带着棺木,在育县迎接刘秀。刘秀任命前将军为耿纯。进攻下曲阳,下曲阳投降。刘秀的部队渐渐汇合,达数万人。再向北进攻中山。耿纯害怕宗族的人会有二心,于是派他的堂弟耿沂回到家乡,烧掉了所有房舍,用此来断绝他们的反顾之心。

刘秀继续向前进攻,攻陷了卢奴。在所经过的郡县,征发争需的非常部队,向沿边的郡县发布了文告,号召他们共同攻击邯郸,各郡县也纷纷得到响应。在此时真定王刘杨起兵投靠了王郎,部众有十余万人。刘秀命刘植去说服刘杨,刘杨于是投降了。刘秀便进入了真定,娶刘杨的甥女郭氏为夫人,以此来团结刘杨。接着继续前进,攻击元氏、防子,都被攻下了。到达鄗县,击杀了王郎的将军李恽。进抵柏人,又击败王郎的将军李育。李育撤退,坚守柏人城。刘秀进攻,没有攻下。【原文】

或说大司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巨鹿,秀乃引兵东北拔广阿。秀披舆地图,指示邓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觳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蓟中之乱,耿弁与刘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况,因说况击邯郸。时王郎遣将徇渔阳、上谷,急发其兵,北州疑惑,多欲从之。上谷功曹寇恂、门下掾闵业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大司马,刘伯升母弟,尊贤下士,可以归之。”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如何?”对曰:“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可以详择去就。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况然之,遣恂东约彭宠,欲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诣大司马秀。

安乐令吴汉、护军盖延、狐奴令王粱亦劝宠从秀,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郎,宠不能夺。汉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问以所闻。生言:“大司马刘公,所过为郡县所称;邯郸举尊号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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