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莱尔大冒险6:破烂的电梯(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3 23: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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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雷蒙尼·斯尼科特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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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莱尔大冒险6:破烂的电梯

波特莱尔大冒险6:破烂的电梯试读:

1.

他们试着想象,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种黑暗大道上,

住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建筑物里……

你现在双手拿着的这本书——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假定你正拿着这本书,而且你真的只有两只手——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告诉你“紧张”和“焦虑”有什么不同的两本书其中的一本。另外一本,当然喽,就是字典。如果我是你,我会去翻字典,而不是看这本书。

就像这本书一样,字典会告诉你,“紧张”的意思就是“担心某些事情”,譬如,如果你的点心是西梅冰淇淋,你可能会感到紧张,担心冰淇淋吃起来很恶心。至于“焦虑”,则是“忧虑着不确定的事”,譬如,如果送上来的点心是一只活生生的短吻鳄,那么你可能会忧虑,到底是你吃掉这道点心,还是点心会吃掉你。不过,和这本书不同的是,字典还会讨论一些令人愉快的词。比方说,字典里有“气泡”这样的字眼,还有“孔雀”和“假期”这些词,以及“这个”“作者”“的”“工作”“已经”“被”“取消了”,这种听起来很不错的造句。所以,如果你不是读这本书,而是读字典,你大可跳过“紧张”和“焦虑”的部分,这样就可以避免整夜不停地擦眼泪和扯头发了。

但是,毕竟这本书不是字典,如果你在这本书里跳过了“紧张”和“焦虑”的部分,就可能会错过整个故事中最令人愉快的部分。你在这本书里根本找不到类似“气泡”、“孔雀”、“假期”这样的字眼;对我来说,更不幸的是,也不会出现任何像“工作被取消”这种词句。相反,我要很抱歉地说,你只会看到诸如“悲痛”、“绝望”和“不幸的”这些词,还有“黑漆漆的走道”、“欧拉夫伯爵伪装起来了”和“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落入了陷阱”这类句子,再加上数不清的这样悲惨的字词,我都不忍心再写出来了。长话短说,读字典可能让你感到紧张,因为你担心这事儿会太无聊,但是读这本书却会让你感到焦虑,因为你会忧虑波特莱尔家孤儿们遭遇的那些不确定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把双手(或者你有更多手)拿着的这本书扔掉,然后把字典捡起来读,因为那些我将用来描述这个不幸故事的触目惊心的字眼,即将要进入你的眼帘了。“我想你们一定很紧张。”波先生说。波先生是一位银行家,自从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在大火中失去了他们的双亲之后,他就负责安排跟这些孩子相关的事宜。我必须遗憾地说,到目前为止,波先生并没有善尽职责。只有一件事,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确信波先生肯定会做,那就是他永远都在咳嗽。这样说应该够明确了,波先生一说完话,就马上掏出白手帕,不停地咳嗽。

奥薇特、克劳斯和桑妮,正和波先生站在一栋巨大的公寓大厦前面,这栋建筑位于黑暗大道上,就在这个城市最高级的一个区里。虽然黑暗大道离波特莱尔三姐弟以前住的大宅邸只有几条街的距离,孩子们却从未来过这里。孩子们相信黑暗大道的“黑暗”只是个街道名称而已,并不代表其他的意思,就像乔治·华盛顿街并不一定表示乔治·华盛顿就住在这里,而第六大道也不表示街道被分成六个大小相等的区域。然而,这天下午,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发现,黑暗大道不只是个名称,它名副其实。在街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出现的不是路灯,而是孩子们从没见过的巨树,粗壮的树干高耸而多刺,树枝一条条垂下来,活像挂起来等着晾干的衣服;宽阔的树叶向四面八方垂洒而下,就好像他们头上有着枝叶茂盛的低矮天花板一样。这片天花板遮蔽了所有的光线,所以即使是下午,街道看起来也像夜晚一般黑暗,这实在很难让三个孤儿感受到新家的欢迎之意。“没什么好紧张的,”波先生说着,把手帕塞回口袋里,“我知道你们先前的几个监护人都有点小麻烦,但是我想斯夸乐夫妇会提供你们一个舒适的家的。”“我们没有紧张啊,”奥薇特说,“我们太焦虑了,根本就忘了紧张。”“‘焦虑’和‘紧张’是一样的意思,”波先生说,“而且你们有什么好焦虑的呢?”“当然是因为欧拉夫伯爵啊!”奥薇特回答。奥薇特十四岁,是波特莱尔家的老大,也是说起话来最像大人的一个。她是个非常出色的发明家,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非常焦虑,她肯定会用丝带把头发扎起来,以免遮住眼睛,然后专注地想出一项发明来使周遭变得明亮。“欧拉夫伯爵?”波先生毫不犹豫地驳回奥薇特的话,“不必担心他,他不可能找到这儿来的。”

三个孩子看看彼此,叹了一口气。欧拉夫伯爵是波先生为他们找的第一个监护人,他就像黑暗大道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他有条长长的一字眉,脚踝上还有个眼睛刺青,肮脏污秽的双手更是随时想要攫取波特莱尔家的财产。尽管孩子们说服了波先生,让他们脱离欧拉夫的魔爪,但从此以后,欧拉夫伯爵便阴魂不散地紧紧追着他们——阴魂不散在这里是指“不论他们走到哪里,欧拉夫总是不停地谋划诡计,而且不断地乔装自己,愚弄这三个孩子”。“我们很难不去担心欧拉夫,”克劳斯说着拿下他的眼镜,想试试这样是否可以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因为我们的同胞还在他的魔爪中。”克劳斯是波特莱尔家的老二,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因为他读了很多书,所以经常会使用一些类似“同胞”这样的字眼——“同胞”的意思就是“朋友”,克劳斯指的是夸麦尔三胞胎,他们是孩子们在普鲁弗洛克预备学校认识的朋友。邓肯·夸麦尔像个记者,他会在自己的笔记本里记下一些有用的信息;伊莎多拉·夸麦尔像个诗人,她会在笔记本里写诗;第三个是奎格利,在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有幸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死于一场大火里了,但是孩子们相信,他一定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好。夸麦尔兄妹和波特莱尔三姐弟一样是孤儿,一场大火夺走了他们双亲和兄弟的生命,而且他们也同样继承了一笔庞大的财产。不过,他们继承的遗产是著名的夸麦尔蓝宝石,这是一种非常稀有且价值不菲的珠宝。和波特莱尔家孩子们不同的是,他们没有逃出欧拉夫伯爵的魔爪。就在夸麦尔兄妹刚刚知道一些关于欧拉夫的可怕秘密之后,他们就被抓走了,从那之后,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忧虑得难以成眠。每当他们闭上双眼,眼前就会出现那辆把夸麦尔兄妹载走的黑色汽车,耳朵里不断回荡着他们的朋友用颤抖的声音叫喊着“VFD”。这是汽车离去前邓肯喊出的话。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辗转反侧,为他们的朋友担心,并不断思索着VFD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你们也不必担心夸麦尔兄妹,”波先生信心满满地说,“至少,不必担心太久。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机会看到莫瑞特财务管理中心的简报,我有关于你们朋友的好消息。”“瓜噜?”桑妮问道。桑妮是波特莱尔家年龄和个头都最小的一个。她大概不比意大利萨拉米蒜味香肠大多少——像她这种年龄的小婴儿大约就是这种尺寸,但是她有四颗又大又尖的牙齿,这可是我从来不曾在别的婴儿身上看到过的。尽管嘴部发育成熟,她说出的话语却让大部分人难以辨识。譬如说“瓜噜”,她的意思可能是“夸麦尔兄妹被找到了,而且被救出来了吗?”奥薇特在一旁很快翻译出桑妮的意思,好让波先生可以理解。“比那更好呢!”波先生说,“我升官了!我现在是莫洛特财务管理中心的副总裁,还接管了孤儿的事务。这意思就是说,现在不但你们的事情由我负责,夸麦尔兄妹也归我管。我跟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到夸麦尔兄妹,并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否则我就不姓……”波先生说到这里,突然被自己的咳嗽打断了,他往手帕上咳了又咳,孩子们耐心地等他咳完,继续说下去,“我就不姓波。把你们送到这里之后,我马上就要花三个星期的时间,坐直升机去一处山顶,夸麦尔兄妹可能就在那里。这段时间很难找到我,因为直升机上面没有电话,不过,等我和你们的伙伴回来后,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你们。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看得到建筑物上的门牌号码吗?我站的地方可能不太对,很难看到号码。”“我想上面写的是667号。”克劳斯在绿色的昏暗光线下眯着眼睛看。“那就对了,”波先生说,“斯夸乐夫妇住在黑暗大道667号公寓的顶楼。我想门在这儿。”“不!在这儿。”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孩子们吓得跳了起来。他们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戴着宽边帽的男人,穿着一件显然太大的外套,外套的袖子垂挂在他的双臂上,长得把手指整个盖住了,而帽缘也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他的穿着打扮把整个人都裹起来了,难怪孩子们之前没看到他。“大部分访客都很难找到门,”这个男人说,“所以他们才请了看门人。”“啊,我很高兴他们请了个看门的,”波先生说,“我姓波,我和斯夸乐夫妇有约,帮他们把孩子们带来了。”“哦,没错,”这个看门人说,“他们说过你们要来。进来吧。”

看门人打开公寓大门让他们进来,里面的空间就像街上一样黑。房间里没有灯,只在地板上放了几根蜡烛,孩子们看不清楚这个房间到底是大是小。“天啊!这里好暗,”波先生说,“你怎么不请你的雇主们装一盏好一点的卤素灯?”“不行,”看门人回答,“现在,幽暗才是当红的。”“什么是当红?”奥薇特问道。“就是正当红,”看门人解释,“在这儿,人们自己决定什么正当红,意思就是有格调,而且吸引人,否则就是过气了。而且这是会经常改变的。为什么呢?就在几个星期以前,幽暗是过气的,当红的是明亮,那时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环境,而且随时都得戴着太阳镜,不然可是会伤到眼睛的。”“幽暗的才当红?”波先生说,“待会儿我要去告诉我太太。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电梯在哪里?斯夸乐夫妇住在顶楼,我可不想爬楼梯上去。”“你恐怕得爬楼梯上去,”看门人说,“那边有一部电梯,但对你们一点用处也没有。”“电梯坏了吗?”奥薇特问,“我对机械很在行,我很乐意帮你们看一下。”“真难得,你很好心,”看门人说,“不过电梯没有坏,它只是过气了。邻居们认为电梯不够时髦,所以他们把电梯关掉了。现在楼梯才当红,所以你们得爬楼梯上去。我带你们过去。”

看门人带领他们穿过大厅,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从楼梯间往上看,看到一条长长的螺旋状木制楼梯,金属制的扶手回旋而上。每隔几个台阶,就有一些点亮的蜡烛,所以楼梯看起来就像是闪烁不定的螺旋体,阶梯越往上,就越昏暗,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为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克劳斯说。“看起来不像楼梯间,反而像个洞穴呢!”奥薇特说。“康空!”桑妮说,她的意思是指这东西像“外太空”。“要爬这么长的楼梯!”波先生皱着眉头说,他转身问看门人:“到顶楼总共要爬几层楼啊?”

看门人的肩头在大外套里面耸了一下。“我也不记得,”他说,“我想大概是四十八层,不然就是八十四层。”“没想到房子可以盖得这么高。”克劳斯说。“不管是四十八层,还是八十四层,”波先生说,“我都没有时间跟你们爬上去了,我会赶不上直升机的。你们必须自己上去,替我向斯夸乐夫妇问候一声。”“我们自己上去?”奥薇特说。“真庆幸你们没有带行李过来,”波先生说,“斯夸乐太太说你们不需要带任何旧衣服过来,我想那是因为她希望你们可以省点力气,不用拖着行李爬这些楼梯。”“您不跟我们一起上去?”克劳斯问道。“我没有时间陪你们上去。”波先生说。

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看看彼此。孩子们知道,我想你也知道,基本上,黑暗是没什么好怕的,但即使你不特别怕什么东西,也不会想要故意去接近它。孩子们对于必须自己爬上顶楼,而没有一个大人陪着,实在感到有一点紧张。“如果你们怕黑,”波先生说,“我想我可以延后寻找夸麦尔兄妹的任务,亲自带你们上去见新监护人。”“不!不用了,”克劳斯很快地说,“我们不怕黑,而且,找到夸麦尔兄妹比送我们上楼更重要。”“阿不。”桑妮怀疑地说。“你只管尽量爬,”奥薇特对她的小妹妹说,“爬不动的时候,我和克劳斯会轮流抱你上去的。再见了,波先生。”“再见,孩子们!”波先生说,“如果有任何问题,记得随时联络我,或跟我在莫瑞特财务管理中心的同事联系也可以——至少,我一下直升机,就可以联络上我。”“这个楼梯至少有一点好处,”看门人跟着波先生往前门走去,一边开着玩笑说,“从这里开始就会步步高升了。”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听着看门人的咯咯笑声消失在暗处后,便开始往上爬。我相信你们也知道,“步步高升”的意思跟爬楼梯一点关系也没有——它的意思通常是指人的官会越做越大,前途越来越好。孩子们听得懂看门人的玩笑话,可是他们太焦虑了,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们焦虑欧拉夫伯爵,他随时都可能找到他们;他们还焦虑夸麦尔兄妹,他们可能永远无法再相见了。现在,他们开始沿着烛光往上爬,对新的监护人也感到焦虑。他们试着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种黑暗大道上,住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建筑物里,而且还是要爬上四十八层或八十四层黑漆漆的楼梯才能到达的顶楼。住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实在很难教人相信事情会渐入佳境。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走进黑暗之中,漫长的阶梯正等着他们。孩子们太过焦虑了,因而无法相信,他们的境遇会在此处“步步高升”,开始好转。

2.

他们爬了又爬,再爬、继续爬、不断地爬……

孩子们开始饿了,腿也酸了,对于一成不变的蜡烛、

阶梯和门懒得再多看一眼。

为了让你更真实地感受到波特莱尔家孤儿们这趟劳累的爬楼梯之旅,你或许可以闭着眼睛读这一段,因为地板上昏暗的烛光让人觉得好像闭着眼睛似的,虽然他们一直睁大眼睛,拼命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楼梯的每个转弯处都有一扇门,可以进入每一层的公寓,另外还有一扇可以滑动的电梯门。在滑动的电梯门后方,孩子们当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电梯已经关起来了,但是从公寓门的后方却传来一些声音,因为有人住在里面。当孩子们爬到七楼的时候,他们听见两个男人正在讲笑话;爬到十二楼的时候,他们听到有人冲澡的水声;爬到十九楼的时候,他们听到一个女人说:“给他们吃蛋糕。”口音听起来很奇怪。“等我们住到这儿以后,”奥薇特好奇地说,“不知道人们爬上顶楼时会听到什么声音。”“我希望他们听到我翻书的声音,”克劳斯说,“或许斯夸乐夫妇会有一些有趣的书可以读。”“或许他们可以听到我使用扳手的声音,”奥薇特说,“我希望斯夸乐家有一些工具,可以让我发明东西。”“嘎嘎!”桑妮说,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蜡烛爬着。

奥薇特微笑着看看她。“我想这是一定的,桑妮,”她说,“你一定可以找到东西来咬。需要我们抱你的时候,要说哦。”“我希望有人可以抱我,”克劳斯抓住扶手保持平衡,“我已经累了。”“我也是,”奥薇特承认,“你想想看,当初欧拉夫伯爵乔装成体育老师叫我们跑操场的时候,也没把我们整垮,可是这次不一样。我们到底爬到几楼了?”“我也不知道,”克劳斯说,“门上没有号码牌,我早就数得头昏了。”“反正我们绝不会爬过了头,”奥薇特说,“顶楼在最上面,所以我们只要一直爬到没有楼梯为止就对了。”“我真希望你发明一种可以带我们上楼的东西。”克劳斯说。

奥薇特笑了,虽然黑暗中弟弟妹妹看不见她的笑容。“那个东西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了,”她说,“它叫做电梯。可是电梯已经退出流行了,记得吧?”

克劳斯也笑了。“没错,现在疲惫的双脚才当红。”他说。“你记不记得,”奥薇特说,“有一次爸妈去参加第十六届路跑活动,回家之后腿累得要命,爸爸就坐在厨房的地板上准备晚餐。”“当然记得,”克劳斯说,“我们那晚只吃了生菜沙拉,因为他们站不起来,够不到炉子。”“那顿晚餐最适合约瑟芬姑妈了,”奥薇特想起他们先前的一个监护人,说道,“她永远都不想去用炉子,因为她觉得炉子会爆炸。”“把碰!”桑妮悲伤地说,她的意思应该是:“结果炉子后来却变成约瑟芬姑妈最小的问题。”“没错。”奥薇特轻轻地说。这时他们听到门后传来有人打喷嚏的声音。“我实在想不出斯夸乐夫妇会是什么样的人。”克劳斯说。“他们一定很有钱,才会住在黑暗大道上。”奥薇特说。“喔嘿!”桑妮说,这是指:“而且他们一定没有恐高症,这是可以确定的。”

克劳斯笑着低头看看他的妹妹。“你看起来累了,桑妮,”他说,“奥薇特和我可以轮流抱你,我们每爬三层楼就换手。”

奥薇特点点头,表示同意克劳斯的意见,接着又大声说:“好!”因为她想到在这种黑暗的地方,弟弟妹妹根本看不到她点头。之后,他们继续爬楼梯,很抱歉,我必须告诉你,波特莱尔家这两个大一点的孩子轮流抱着桑妮,换了好几手。如果他们爬的是普通的楼梯,我会这么写:“他们爬了又爬……”但是在这儿,更恰当的写法是:“他们爬了又爬,再爬、继续爬、不断地爬……”而且会花四十八页或八十四页来写,因为这个楼梯实在长得不得了。偶尔,他们会遇到某个走下楼的黑暗身影,但是孩子们累得连“午安”都说不出来——后来,午安应该变成了“晚安”。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开始饿了,腿也酸了,对于一成不变的蜡烛、阶梯和门懒得再多看一眼。

就在孩子们再也受不了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另一根蜡烛、又一段阶梯和又一扇门,之后,又爬了五层楼,终于到达了楼梯的尽头。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的是一扇小门和地毯中央的最后一根蜡烛。借着烛光,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看到了他们新家的门。另一头,两座电梯滑门旁的按钮分别有一个向下的箭头。“想想看,”奥薇特爬上长长的阶梯,气喘吁吁地说,“如果电梯正当红的话,我们只要花几分钟就可以到达斯夸乐家。”“或许很快就会流行回来了,”克劳斯说,“我希望这扇门是斯夸乐家的,我们敲敲看吧。”

他们敲了门,几乎是同时,门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长长的条纹西装。这种细条纹西装通常是电影明星或劫匪才会穿的。“我似乎听到有人碰门的声音,”这个男人笑着对孩子们说道,他的笑容灿烂得连在这种昏暗的空间里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请进来吧!我是杰尔姆·斯夸乐,很高兴你们来我家住。”“很高兴见到您,斯夸乐先生,”奥薇特喘着粗气说,她和弟弟妹妹走进了跟楼梯间一样昏暗的玄关,“我是奥薇特·波特莱尔,这是我弟弟克劳斯和妹妹桑妮。”“天啊!你看起来快喘不过气来了,”斯夸乐先生说,“不过你们很幸运,我想到了两个解决方法。第一个方法是,你们可以不要叫我斯夸乐先生,只要叫我杰尔姆就行,我也会只叫你们的名字,这样我们可以省点力气;第二个方法是,我来帮你们弄一杯冰凉可口的马提尼。走这边。”“马提尼?”克劳斯问,“那不是一种有酒精的饮料吗?”“没错,通常是,”杰尔姆表示同意,“不过,现在马提尼酒已经过气了,马提尼水才当红。马提尼水只是用漂亮酒杯装的冰水,里面加颗橄榄,所以对孩子们来说完全合法,当然大人喝也一样合法。”“我从没喝过马提尼水,”奥薇特说,“但是我愿意喝一杯试试。”“哈!”杰尔姆说,“你很有冒险精神!我喜欢这种人,你们的妈妈也是这种人。你们知道的,我们以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曾经和几个朋友一起爬过佛劳特山——天啊!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佛劳特山上有危险动物是出了名的,可是你们的母亲一点也不怕。不过,后来,从天而降……”“杰尔姆,门口是谁啊?”隔壁房间传来了一个声音,接着走出一位高挑苗条的女士,同样穿着条纹装。她的指甲修得又亮又长,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闪发亮。“当然是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啊。”杰尔姆回答。“可是他们并不是今天要来啊!”女人大叫。“当然是今天,”杰尔姆说,“我已经盼了好几天了!要知道,”他说着转身面向孩子们,“自从我听说那场火灾之后,就想要领养你们了。可是很遗憾,那时没办法。”“那时孤儿不流行,”女人解释道,“现在又流行回来了。”“我太太对什么东西当红、什么东西过气很在意,”杰尔姆说,“我并不那么介意,但艾丝梅不一样,她就是那个坚持不要电梯的人。艾丝梅,我正要帮他们准备几杯马提尼水,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好啊!”艾丝梅叫道,“马提尼水最当红了!”她很快地向孩子们走来,看着他们。“我是艾丝梅·琪琪·甘纳薇薇·斯夸乐,本市第六重要的财务顾问,”她自豪地说,“虽然我身为富豪,但你们还是可以叫我艾丝梅,我以后再记你们的名字。很高兴你们来,因为孤儿现在正流行呢!我的朋友们如果听到我领养了三个活生生的孤儿,一定会嫉妒死了。你说是不是啊,杰尔姆?”“希望不是。”杰尔姆说完便领着孩子们走向昏暗的长廊,来到一间又大又暗的房间,里面摆了各式各样漂亮的沙发、椅子和桌子,房间的另一头有一排窗户,全部遮得密不透风,连光线也进不来。“我不喜欢听到有人什么死了。来,坐吧,孩子们,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新家。”

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在三把大椅子上坐下,正好让他们的腿休息一下。杰尔姆走向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水瓶,旁边有一盆橄榄和几个别致的杯子,他很快就准备好了马提尼水。“来吧!”他说着为艾丝梅和孩子们各端上一个花哨的玻璃杯,“为了避免你们迷路,一定要记得,你们的新住址是黑暗大道667号顶楼公寓。”“哦,别跟他们说那些愚蠢的事,”艾丝梅说,她的长指甲在面前挥舞着,好像有飞蛾在攻击她似的,“孩子们,我来告诉你们一些应该知道的事。黑暗才当红,明亮过气了;楼梯才当红,电梯过气了;条纹装才当红,你们穿的这些恐怖衣服已经过气了。”“艾丝梅的意思是,”杰尔姆赶快说,“我们希望你们在这里能感到非常舒适。”

奥薇特浅酌了一口马提尼水。毫不意外,她发现马提尼水尝起来跟清水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点儿橄榄味,她不是很喜欢,但是倒可以为她解渴。“您真好。”她说。“波先生跟我提过你们先前的几个监护人,”杰尔姆说着摇摇头,“你们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真是感到难过,我们本来可以从一开始就照顾你们的。”“没有用的,”艾丝梅说,“当某件事情过气的时候,就是过气了,那时孤儿就是过气了嘛!”“我也听说了那个欧拉夫伯爵的所有事情,”杰尔姆说,“我已经交代看门人,绝对不要让任何有一丁点儿像那个卑鄙小人的人进来,所以你们应该很安全。”“太好了。”克劳斯说。“反正那个卑鄙小人现在应该正在某座山上,”艾丝梅说,“记得吗,杰尔姆?那个没品位的银行家说,他正要坐直升机去找那两个被绑架的孪生兄妹。”“事实上,”奥薇特说,“他们本是三胞胎,夸麦尔兄妹是我们的好朋友。”“老天!”杰尔姆说,“你们一定担心得要命!”“嗯,如果他能很快找到他们,”艾丝梅说,“说不定我们也可以领养他们。五个孤儿!我就是这个城里最红的人了!”“我们当然有足够的房间让他们住,”杰尔姆说,“这是套有七十一个房间的公寓啊!孩子们,你们会有最棒的房间。克劳斯,波先生提到你的兴趣是发明东西,是不是啊?”“我姐姐才是发明家,”克劳斯回答,“我自己更像个研究员。”“那好吧,”杰尔姆说,“你可以住在图书室隔壁的房间,而奥薇特可以住在有个大型木制工作台的房间,那里可以放很多工具。桑妮就住在你们两个中间的房间,怎么样?”

听起来真是令人满意极了,但是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电话铃声在那一刻响起来了。“我来接!我来接!”艾丝梅叫着,火速奔往房间另一边去接起了电话。“斯夸乐家,”她对着话筒说,然后等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是的,我就是斯夸乐太太。是的,是的。嗯?哦,谢谢!谢谢!谢谢!”她挂断电话,转身面向孩子们。“猜猜看,”她问,“我们刚刚谈了什么?我有很棒的消息!”“夸麦尔兄妹找到了?”克劳斯充满希望地问。“谁?”艾丝梅问,“哦,他们,不是不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别傻了。杰尔姆,孩子们,听我说,黑暗已经过气了,正常的光线才当红!”“我不会说这是很棒的消息,”杰尔姆说,“不过让这里有点光线确实令人感到轻松一些。来吧,孩子们,来帮我拉开这些窗帘,你们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从这么高的地方可以看得很远。”“我来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艾丝梅气喘吁吁地说,“快点!在有人看到公寓还暗着之前,快点动手!”

艾丝梅从房里冲了出去,杰尔姆无奈地对三个孩子耸耸肩,走向窗户。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跟着他,帮他拉开沉重的窗帘。此刻,阳光洒进房里,他们眯起眼睛来适应阳光。有了明亮的光线,如果孩子们环顾四周,就会发现房里这些家具有多么精巧别致。长沙发上的抱枕是用银丝刺绣的,椅子全部上了金色的漆,而桌子的木材是从全世界最珍贵的树干上切下来的。不过,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并没有欣赏房里高贵的陈设,而是向下看着整座城市。“视野很棒吧!你们觉得呢?”杰尔姆问,孩子们全都同意地点点头。他们向外看着这个变得很小、很小的城市,建筑物看起来就像火柴盒,而树木就像书签似的。很多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车子在城里跑来跑去,就像各式各样的小昆虫沿着书签穿梭;看起来像小黑点的人们,在火柴盒里居住或工作。孩子们还可以看到他们以前居住的地方,还有他们朋友住的地方,远处还可以看到一条淡蓝色的带子,那正是他们听到那可怕的消息并开始不幸人生的海边。“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杰尔姆说,“住在顶楼公寓非常昂贵,不过我觉得,有这种视野也是值得的。看,那些小圆盒子是橙汁工厂,公园旁边那个紫色的建筑物是我最喜欢的餐厅。啊,看下面,他们已经开始砍掉那些可怕的树了,那些树使得这条街黑漆漆的。”“他们当然要砍掉那些树,”艾丝梅又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吹掉壁炉台上的一些蜡烛,“正常的光线才当红——就像马提尼水、条纹装和孤儿一样。”

奥薇特、克劳斯和桑妮向下看,杰尔姆说得对,那些奇怪的树木遮住了黑暗大道的光线,从这种高度看下去,高大的树木也不过就像回形针一般大小。虽然那些树使街道显得阴暗,但是把它们全部砍倒似乎也很可惜。从顶楼窗户看下去,光秃秃的树桩就像图钉一样。三个孩子看看彼此,又看看黑暗大道。那些树不再流行,所以惨遭园丁的砍伐,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不愿意去想,万一有一天,孤儿不再当红了呢?

3.

就在桑妮吐出那个字眼的时候,

一道长长的黑影笼罩住了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

他们感到生命中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变得“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你想形容一种好坏参半的情况,可能会用“五味杂陈”这样的形容词。譬如,有天下午你到电影院去看你最喜欢的电影,但你不是吃着爆米花,而是啃着碎石砾,那么此时你的心里一定是“五味杂陈”。又比方说,如果你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来一趟动物园之旅,却看到吃人的狮子脱笼而出,到处乱跑,那么这趟动物园之旅一定也是令人“五味杂陈”了。对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来说,住在斯夸乐家的最初几天就更是“五味杂陈”,因为好的部分真的很好,但是坏的部分可就很令人讨厌了。

最好的部分是,孩子们又回到他们生长的城市里了。父母去世之后,以及和欧拉夫伯爵同住的恐怖时光之后,他们就被送到许多不同的地方居住,非常怀念自己的家乡。每天早上,艾丝梅出门工作后,杰尔姆会带着孩子们去一些他们最喜欢的地方。奥薇特很高兴能够去凡尔纳发明博物馆看她最喜欢的展览,那儿一点也没有变。她会到机械展览室去看看,在奥薇特只有两岁的时候,就是这个展览室启发了她走上成为一位发明家的道路。克劳斯也很高兴能够再次拜访艾哈迈托娃书店,以前父亲为了鼓励、奖赏他,经常带他来这个书店买地图册或百科全书。而桑妮也很喜欢去拜访平卡斯医院,因为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虽然她对这里的记忆实在很模糊。

但是到了下午,孩子们回到黑暗大道667号顶楼公寓以后,可就不怎么令人愉快了。这套顶楼公寓实在是太大、太大了,除了有七十一间卧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客厅、餐厅、早餐室、点心室、起居室、休息室、舞厅、浴室、厨房,以及一大堆没什么用途的房间。这套公寓大到孩子们经常沮丧地迷失其中,不知所措。奥薇特会离开卧室去刷牙,之后却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回卧室的路。克劳斯会偶尔把眼镜留在厨房的桌上,却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才找到正确的厨房。桑妮会发现一个超级棒的地方,可以坐在那儿舒舒服服地咬东西,可是第二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想和杰尔姆待在一起也很困难,因为他们很难在这个美轮美奂的新家里找到杰尔姆。此外,孩子们非常难得见到艾丝梅,他们知道她每天早上出门工作,一直到晚上才会回来。不过,即使她和孩子们在一起,这位本市第六重要的财务顾问也几乎不看孩子们一眼,她好像根本就忘了家里还有这三个新成员,或者,她宁愿在屋子里闲晃,也不想跟孩子们相处。所幸,孩子们其实并不那么在意艾丝梅经常不在家,他们更喜欢和彼此或杰尔姆在一起,这总比没完没了地讨论什么东西当红、什么东西过气要有趣多了。

即使波特莱尔三姐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日子也不是很精彩。正如杰尔姆向孩子们承诺的那样,他把有工作台的大卧室给奥薇特住,可是奥薇特在屋子里找不到任何工具。这实在很奇怪,这么大一套公寓怎么会连扳手和螺丝刀都没有。有天晚上,奥薇特向艾丝梅问起了这个问题,她的解释是,那些工具已经过气了。克劳斯确实拥有了斯夸乐图书室隔壁的房间,图书室很大,也很舒适,书架上放了上百本书籍,可是他失望地发现,每本书都是关于历史上什么东西当红、什么东西过气的。克劳斯努力想让自己对这类书籍感兴趣,可是去阅读《一八一二年最当红的靴子》和《鳟鱼——在法国已过气了》这类书籍实在让人感到很愚蠢,克劳斯发现自己几乎很少待在图书室里。可怜的桑妮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同样感到无聊。杰尔姆体贴地放了很多玩具在她的房间里,可是这些玩具都是为牙齿没那么坚固的宝宝设计的——嘎吱作响的动物、软垫球和颜色鲜艳的靠枕,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咬着玩的。

然而,真正令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五味杂陈的,并非斯夸乐公寓的超大空间、没有工具的工作台、缺乏有趣书籍的图书室,也不是不能啃咬的玩具,最让三个孩子担忧的是夸麦尔兄妹仍然下落不明。随着时间的流逝,为朋友们忧心的负担越来越沉重地压在他们肩上,而雪上加霜的,是斯夸乐夫妇拒绝提供任何帮助。“我真的已经很厌烦跟你们讨论那两个双胞胎了。”艾丝梅说。一天晚上,当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和斯夸乐夫妇在一间他们从没见过的起居室里啜饮马提尼水的时候,她说:“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他们,可是一直说、一直说实在太无聊了!”“我们不是故意要让您觉得无聊的。”奥薇特说,但她没有指出,对别人说他们的问题很无聊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你们当然不是,”杰尔姆说,他把橄榄从精巧的玻璃杯中挑出来,放进嘴里,然后转向他的妻子,“孩子们只是非常担心,艾丝梅,这完全可以理解。我知道波先生已经在尽力而为,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凑在一起想点别的法子。”“我才没时间跟你们凑在一起,”艾丝梅说,“当红精品拍卖会快要举行了,我得铆足全力让这场拍卖会成功。”“当红精品拍卖会?”克劳斯问道。“拍卖会,”杰尔姆解释,“就是一种买卖,很多人聚在一个大房间里,主持拍卖的人会把许多要卖的东西展示出来。如果你看到想买的东西,就出一个你愿意购买的价格,这就叫做一次出价,然后会有其他人也喊出另一个价格。很多人喊价之后,出价最高的人就可以得标,用他自己出的那个价格买到东西。过程非常刺激!你们的妈妈以前就很喜欢参加拍卖会,我记得有一次……”“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了,”艾丝梅打断他的话,“会叫做‘当红精品拍卖会’,是因为我们只拍卖最流行的东西。这活动一向都是由我筹划的,而且每一届都是当年最轰动一时的盛事呢!”“哄哄?”桑妮问。“在这里,”克劳斯向他的小妹妹解释,“‘轰动’这个词的意思并不是把东西轰烂,而是‘最棒’的意思。”“它确实是最棒的,”艾丝梅说着将她的马提尼水一饮而尽,“我们在维布伦厅举办拍卖会,而且我们只拍卖最当红的东西,最棒的是,所有的钱都会滚进一个好地方。”“哪个好地方?”奥薇特问。

艾丝梅拍拍她留着长指甲的双手,兴奋地说:“我呀!人们在拍卖会上付出的每一分钱都会滚进我的口袋里!那不是很棒吗?”“亲爱的,其实,”杰尔姆说,“我在想,今年我们或许可以把钱送进另一个好地方。比方说,我刚好看到一个家庭的报道,他们有七口人,爸爸妈妈都失业了,现在穷得连单间公寓也住不起。我们或许可以把拍卖所得分一点给这些人。”“别说傻话了,”艾丝梅蛮横地说,“如果我们把钱分给穷人,他们还叫穷人吗?况且,今年我们还要赚更多的钱呢。今天早上我已经跟十二个百万富翁一起吃过饭了,其中十一个都说他们一定会来参加拍卖会的,只有一个必须去参加生日宴会,不能来。想想那些钱,杰尔姆,说不定我们可以搬到更大的公寓去呢!”“可是我们几个星期前才搬进来,”杰尔姆说,“我宁愿花点钱让电梯重新启动,爬到顶楼来实在是太累人了。”“又来了,又在说傻话,”艾丝梅说,“我不是听孤儿们胡扯那些朋友被绑架的事,就是听你讲些电梯之类过气的事,我可没时间再跟你们闲聊下去了。冈瑟今天晚上要过来,杰尔姆,我要你带孩子们出去吃晚饭。”“冈瑟是谁?”杰尔姆问。“当然是拍卖会的主持人啊,”艾丝梅回答,“他应该是全市最红的拍卖人了,他要帮我一起筹备拍卖会,今天晚上会过来跟我一起讨论拍卖商品目录。我们不想被打扰,所以我才要你们出去用餐,给我们一点隐私。”“可是我今天晚上要教孩子们下国际象棋。”杰尔姆说。“不行!不行!不行!”艾丝梅说,“你们要出去吃饭。都安排好了,我在鲑鱼餐厅订好了七点钟的位子,现在已经六点了,所以你们该出门了,还得留点时间走下楼去呢。在你们出门之前,孩子们,我给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孩子们都大大地吃了一惊,这意思就是“惊讶于一个如此自私自利的人,竟然会买礼物给他们”。艾丝梅从她坐着的枣红沙发后面拿出三个购物袋,袋子上面以精致典雅的字体印着“当红精品店”。艾丝梅优雅地交给孩子们一人一个袋子。“我想,如果我买一些你们喜欢的东西,”她说,“你们可能就不会再继续啰唆夸麦尔兄妹的事了。”“艾丝梅的意思是,”杰尔姆赶紧补充说,“尽管你们为朋友担心,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在这个家里感到快乐。”“那才不是我的意思呢,”艾丝梅说,“不过没关系,打开袋子吧,孩子们!”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打开他们手中的袋子。很抱歉,我必须再次说这真是令人五味杂陈啊!在我们的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是很困难的,可是有件事一点儿也不难,那就是当人们打开礼物的时候,判断他们到底喜不喜欢。如果喜欢这个礼物,他们通常会用惊喜的声调说出他们的感叹词。举例来说,如果他们的感叹词是“哦,”用的是逗号在后面,而不是用惊喜的声音说“哦!”那就表示这个礼物令人有点儿失望。“哦,”奥薇特打开礼物时说。“哦,”克劳斯打开礼物时说。“哦,”桑妮用牙齿打开礼物时说。“条纹装!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艾丝梅说,“这几天你们没有穿着条纹装走在街上,一定感到很丢脸吧!条纹装最流行了,孤儿也很流行,所以想想看你们现在有多红啊,孤儿穿着条纹装!你们当然会很兴奋的。”“他们打开礼物时看不出很兴奋的样子,”杰尔姆说,“但是我不怪他们。艾丝梅,我以为我们说好要帮奥薇特买一套工具的。她对发明很有热情,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支持她。”“我对条纹装也很有热情,”奥薇特说,她知道即使不喜欢这份礼物,也应该表示自己很高兴才对,“真是谢谢你们。”“而克劳斯应该得到一本好的天文年历,”杰尔姆继续说,“我告诉过你,他对国际换日线这类的问题很有兴趣,一本天文年历是可以学到这方面知识最好的书了。”“我对条纹装也非常有兴趣,”克劳斯说,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跟姐姐一样说谎,“我真的很感谢能有这份礼物。”“至于桑妮,”杰尔姆说,“应该给她一个大青铜方块,好让她可以磨牙。”“哎咕。”桑妮说,她说这话的意思是:“我喜欢我的套装,很感谢你们。”虽然这完全不是她的真实想法。“我知道我们讨论过要买那些愚蠢的东西,”艾丝梅说,长指甲在眼前一挥,“但是工具在几个星期之前就过气了,天文年历也早在几个月前就过气了,而我今天下午才接到一个电话,通知我说大青铜方块至少还要一年以后才会流行。现在正流行的是条纹装,杰尔姆,我一点也不感激你想教我的新孩子去忽视流行,你难道不希望孤儿们得到的是最好的吗?”“当然,”杰尔姆叹口气说,“艾丝梅,我没从你这个角度去想。好吧,孩子们,虽然这些不是你们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喜欢。你们何不去换上新衣服?我们穿着新衣服去吃饭。”“没错,这才对!”艾丝梅说,“鲑鱼餐厅是最当红的餐厅之一。事实上,我认为如果你们没有穿条纹装,他们还不会让你们进去吃饭呢。所以快去换上吧,动作快!冈瑟随时都会到。”“我们会很快换好的,”克劳斯答应,“再次感谢你们为我们准备的礼物。”“不必客气。”杰尔姆微笑着说,孩子们也对他笑了笑,然后很快走出起居室,通过一条长廊,经过厨房,又穿过另一间起居室,还路过了另外四个洗手间……最后才找到回房间的路。他们三个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悲伤地看着手上的购物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穿这种东西。”奥薇特说。“我也是,”克劳斯说,“而且更让人伤心的是,我们还知道了本来可以得到的礼物。”“匹邱!”桑妮也同意。“听听我们说的话,”奥薇特说,“我们听起来很沮丧呢。我们住在大公寓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看门人也答应要留心欧拉夫伯爵,而且至少其中一位新监护人还蛮有趣的,我们竟然还站在这儿抱怨。”“你说得对,”克劳斯说,“我们应该往好处想。得到一件烂礼物其实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不像我们的朋友,现在还身处危险之中。我们能在这里实在已经很幸运了。”“耶都。”桑妮说,她的意思是:“说得没错,我们应该停止抱怨,换上我们的新衣服。”

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又继续站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点点头,这意思就是他们“试着让自己不再感到沮丧,好去换上新衣服”。但是,尽管他们不想表现得像是被惯坏了,尽管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还不至于太糟,尽管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来换好衣服、找到杰尔姆并走下那些没完没了的阶梯,但三个孩子就是不想动。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房门口,看着手中印有“当红精品店”的购物袋。“当然,”克劳斯最后说,“不论我们有多幸运,现在的事实是,这些条纹装对我们来说太大了。”

克劳斯说出了实情。这个事实或许可以帮助你理解,为什么孩子们对于袋子里的东西如此失望,以及他们为什么如此不情愿走进房间去换上条纹装。而这个事实,也在他们最后终于走进房间,打开艾丝梅为他们准备的礼物袋,换好衣服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了。

如果没有试穿,通常很难知道衣服到底合不合身,但是孩子们只要往购物袋里面看一眼,就可以知道他们跟这衣服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小巫见大巫”这个说法基本上跟巫婆没什么关系,只是用来指一件东西跟另一件东西相比显得很小。老鼠跟鸵鸟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因为鸵鸟比老鼠大多了;而鸵鸟跟巴黎市相比,更是小巫见大巫了。波特莱尔三姐弟和条纹装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当奥薇特穿上条纹装的裤子,裤管比她的腿长太多、太多了;当克劳斯套上条纹装的上衣,袖子远远长过他的手,所以他的手臂看起来好像缩在身体里似的;而桑妮跟套装相比更是小巫见大巫,她看起来好像是把床单盖在身上一样。孩子们走出房间,在走廊上再次相遇,衣服大到让他们几乎认不出彼此。“你看起来好像在滑雪,”克劳斯指着姐姐的裤管说,“只是你的滑雪板不是钛合金做的,而是用布做的。”“你看起来好像记得穿上衣,却忘了把手臂放进去。”奥薇特咧嘴笑着回应。“姆姆!”桑妮尖叫道。她整个人盖在条纹装里,连哥哥姐姐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天啊!桑妮!”奥薇特说,“我以为你是地毯里的一个小疙瘩。来,我们最好把一只袖子在你身上缠一圈。说不定明天我们可以去找一把剪刀,然后……”“姆姆!”桑妮抗议。“哦,桑妮,别傻了,”克劳斯说,“我们已经看过几百次你穿内衣的样子,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关系的。”但是克劳斯错了。他不是说错关于内衣的事——如果你是个婴儿,你的家人一定也看过几百次你穿内衣的样子,所以不需要不好意思——但是他把桑妮说“姆姆!”的意思想成是不好意思在哥哥姐姐面前脱衣服,却是错的。桑妮过大的衣服蒙住了她真正要说的话,而这个词仍然在我辗转反侧的夜里,在梦中追逐我,充满了我疲惫而悲伤的脑子,就像贝特丽丝的影子一般,不论我身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也不论我发现了多么重要的证据,它就是紧紧跟随着我。

这里有必要再用一次“小巫见大巫”这个说法,以便说明在桑妮讲出那个致命的字眼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在桑妮吐出那个字眼的时候,一道长长的黑影笼罩住了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于是他们抬起头来,看是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而就在抬头一看的瞬间,他们感到生命中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变得“小巫见大巫”了,因为这个词,很抱歉,我必须说,是“欧拉夫”。

4.

孤儿们因惊吓过度而无法自卫。他们没有尖叫,没有逃跑,

也没有向监护人求救。

他们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你上过化学课,就应该见过这样东西——教室的前方挂着一个很大的图表,图表被分成许多个小方块,每个方块里都有不同的数字和英文字母。这个图表就叫做“周期表”。科学家们喜欢说,“周期表”包含了构成这个世界的所有物质,但是就像其他人一样,科学家们偶尔也会犯错。显而易见,他们对“周期表”的看法是错误的,因为,从在空气中发现的氧元素,到在苏打罐中发现的铝元素,虽然“周期表”包含了这许许多多的物质,它却不包括一种构成我们世界的最重要的元素,这种元素就是惊愕。惊愕元素不像氧气,是一种气体,也不像铝,是一种固体。惊愕元素具有一种不公平的优势,在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接近另一个人的情况中,就可以发现这种元素。惊愕的人——或者,在这个悲惨的例子中,惊愕的人们——会因惊吓过度而无法自我防卫,而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就拥有了惊愕元素的不公平优势。“嗨!请。”欧拉夫伯爵用他那刺耳的声音说道。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因惊吓过度而无法自卫。他们没有尖叫,没有逃跑,也没有向监护人求救。他们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在过大的条纹装里盯着这个再次找到他们的可怕人物。

欧拉夫伯爵带着邪恶的微笑看着他们,享受着惊愕元素带来的不公平优势。孩子们看着他又一次恶毒的伪装,意思就是不论他穿成什么样子,也无法逃过孩子们的眼睛。欧拉夫脚踏一双闪亮的黑色高筒靴,几乎直达他的膝盖——这种靴子通常是骑马的人才会穿的。欧拉夫的一只眼睛上戴着一副单片眼镜——这是一种单眼的镜片,而不是双眼镜片,戴这种眼镜的人必须在额头使力,把镜片夹在眼窝上。而他身体的其他地方则穿着条纹装——这种服装就是故事开始时说过的,那些喜欢跟流行的人所穿的。不过,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知道,欧拉夫根本不在乎流行,更不在乎不完美的一只眼睛,也不是要去骑马;三个孩子都知道,欧拉夫穿靴子是为了遮盖他左脚踝上的眼睛刺青;他们也知道,他戴单片眼镜是为了在额头上使力,让人很难看出他闪亮的眼睛上只有一条眉毛;他们更知道,他穿条纹装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他是个有钱人,跟得上流行,以便融入黑暗大道的格调,借此掩饰他的真实身份:一个应该住在重兵警戒的监狱里的贪婪恶棍。“你们一定就是孩子们,请。”他继续说,第二次用错了“请”字,“我的名字叫做冈瑟,很抱歉我的说话方式,请。我的英语不太流利,请。”“你怎么……”奥薇特说,她被惊愕元素包围着,无法顺利地讲完一个句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你是怎么骗过看门人的?他答应我们,会把你挡在外面的。”“你把……”克劳斯说,他也跟姐姐一样惊恐万分,发现自己没法一口气讲完一个句子,“你把夸麦尔兄妹藏在哪里了?”“不噜……”桑妮说,惊愕元素重压在波特莱尔的老幺身上,她找不到字眼来说完她的句子:“叽哩咕?”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你又有什么邪恶的计划来偷我们的财产?”“我看你们的英语也不太流畅,请,”欧拉夫伯爵说,他继续装出一种奇怪的说话方式,“爸爸和妈妈在哪里?”“我们不是爸爸妈妈,”艾丝梅说,斯夸乐夫妇从另一扇门走出来,波特莱尔孤儿们又感受到另一片惊愕元素袭来,“我们是法定监护人。这些孩子是孤儿,冈瑟。”“啊!”在他的单片眼镜后方,欧拉夫伯爵的眼睛更加闪亮了,眼神就跟以前他看着这些无助的孩子时一模一样。孩子们觉得他的双眼就像火柴,好像要把他们烧成薯片。“孤儿当红!”他说。“我知道孤儿很当红,”艾丝梅说,完全不在乎欧拉夫不正确的语法,“事实上,他们实在太当红了,应该在下星期的活动中被拍卖才对!”“艾丝梅!”杰尔姆说,“我真是太震惊了!我们才不会把这些孩子拍卖掉。”“当然不会啦!”艾丝梅说,“拍卖小孩是违法的。哦,来吧,冈瑟,我带你参观我们的公寓。杰尔姆,带孩子们去鲑鱼餐厅。”“可是还没有介绍他们给冈瑟认识呢,”杰尔姆说,“奥薇特、克劳斯、桑妮,来见见冈瑟,他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拍卖人。冈瑟,这是我们家的新成员。”“我很高兴见到你们,请。”冈瑟说着,伸出一只恶心的手来。“我们以前就见过了,”奥薇特说,她很高兴惊愕元素已经逐渐消退,她有勇气开口说话了,“很多次了。杰尔姆、艾丝梅,这个人是个骗子,他不是冈瑟,也不是拍卖人,他就是欧拉夫伯爵。”“我不了解,请,这个孤儿在说什么,”欧拉夫说,“请,我的英语不太流畅,请。”“你是,你就是!”克劳斯说,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勇气了,“你的英语好得很。”“为什么?克劳斯,你真令我惊讶啊!”杰尔姆说,“一个像你这样读过很多书的人应该知道,他犯了不少语法错误。”“素促!”桑妮尖叫道。“我妹妹说得对,”奥薇特说,“不正确的英语只是他伪装的一部分。如果叫他脱下靴子,你们就可以看到他的刺青;如果叫他拿掉单片眼镜,他的额头不会皱起来,就可以……”“冈瑟是全世界最红的拍卖人之一,”艾丝梅失去了耐心,“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我不会叫他脱下任何东西,只为了让你们好过。现在马上跟冈瑟握手,然后出去吃饭,不要再多说了。”“我告诉你,他不是冈瑟!”克劳斯大叫,“他是欧拉夫伯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欧拉夫伯爵耸耸肩膀说。“艾丝梅,”杰尔姆踌躇道,“我们怎么能够那么确定这个人就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呢?孩子们似乎很焦虑,或许我们应该……”“或许我们应该听我说,”艾丝梅伸出一根长指甲,指着自己说,“我是艾丝梅·琪琪·甘纳薇薇·斯夸乐,本市第六重要的财务顾问。我住在黑暗大道,而且我是个超级富婆。”“亲爱的,这个我知道,”杰尔姆说,“我跟你住在一起啊。”“那么,如果你要继续跟我住在一起,你就必须用这个人正确的名字称呼他,三个孩子也一样。我辛辛苦苦地去帮你们买条纹装,你们却开始跟我指控这个人是伪装的。”“没有关系,请,”欧拉夫伯爵说,“孩子们糊涂了。”“我们没有糊涂,欧拉夫。”奥薇特说。

艾丝梅转向奥薇特,生气地瞪着她。“你和你的弟弟妹妹要称呼这个人冈瑟!”她命令道,“否则你会让我非常、非常生气,生气自己竟然让你们住进我的豪宅来。”

奥薇特看看克劳斯,又看看桑妮,很快做了决定。跟人争辩永远让人不愉快,有时却是必要的,而且也是有用的。譬如,就在几天前,我和一位医学系学生发生了一场不愉快的辩论,但那次的争辩却是必要而且有用的,因为要不是他借快艇给我,我可能还困在一间非常窄小的防水小屋里,而不是坐在打字机前写下这个悲伤的故事。不过,奥薇特发现,跟艾丝梅争论既没有必要,也没有用处,因为艾丝梅对冈瑟的看法显然不会改变。更必要且有用的办法就是离开顶楼公寓,然后再去想办法解决这个屡次出现的恶棍,这样总比站在这里争吵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好。因此,奥薇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这个不停给波特莱尔家孩子们制造麻烦的家伙笑笑。“对不起,冈瑟!”她说,这虚假的道歉差点让她窒息。“可是……”克劳斯还想继续争辩下去,但是奥薇特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暗示他等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再讨论这件事。“没错,”他很快明白了姐姐的意思,说,“先生,我想你可能不是那个人。”

冈瑟看着他的脸,扶正单眼镜片。“好的,请。”他说。“这样好多了,”杰尔姆说,“来吧,孩子们,我们去吃饭。冈瑟和艾丝梅要讨论拍卖会的事,他们需要一点空间。”“等我一分钟,我要把袖子卷起来,”克劳斯答道,“我们的衣服有点太大了。”“你先是指控冈瑟是骗子,接着又抱怨你的衣服,”艾丝梅杏眼圆睁地说,“依我看,孤儿虽然当红,却也很粗鲁。来吧,冈瑟,我带你继续参观我的豪华公寓。”“再会喽!请。”冈瑟对孩子们说,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跟着艾丝梅走出长廊之前,他还对孩子们挥了挥手。杰尔姆也向他挥手,但是冈瑟一转弯,他马上弯腰靠近孩子们。“你们不再跟艾丝梅争论实在是太好了,”他说,“我看得出来,你们并不是真心觉得认错人了,但是别担心,我们可以想点办法,让你们感觉轻松一点。”

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看看彼此,如释重负地笑了。“谢谢你,杰尔姆,”奥薇特说,“你有什么办法呢?”

杰尔姆笑着蹲下来帮奥薇特卷起裤管。“你们猜猜看。”他说。“我们可以让他脱下靴子,”奥薇特说,“这样就可以看看他是不是有欧拉夫的刺青。”“或者我们可以让他拿下单片眼镜,”克劳斯卷着袖管说,“这样我们就可以看清楚他的眉毛。”“卡共!”桑妮说,她的意思应该是:“不然你也可以直接叫他离开,不要再回来!”“嗯,我不知道‘卡共!’是什么意思,”杰尔姆说,“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冈瑟是客人,我们不能对他不礼貌。”

孩子们的确很想对他不礼貌,但他们知道把这话说出来真的很不礼貌。“那怎样可以让我们轻松一点?”奥薇特问道。“我们可以不爬楼梯,”杰尔姆说,“而是从扶手滑下去!很好玩的!每次这么做,都可以让我抛开心中的烦恼,不管那是多烦人的问题。跟我来吧!”

从扶手滑下去相对于一个邪恶的人闯进家里这样的大麻烦来说,显然并不能让孩子们感到好过一点,但他们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杰尔姆就已经带头走出去了。“快来,孩子们!”他叫道。孩子们跟着他很快地走向长廊,经过四间起居室,穿过厨房,又经过四间卧室,才终于走出顶楼公寓。他领着孩子们经过那两座电梯门,来到楼梯间,然后坐在楼梯扶手上咧嘴笑着。“我先来,”他说,“你们可以看我怎么做。转弯的地方要小心,如果速度太快的话,可以用鞋子蹬一下旁边的墙壁,让速度慢下来。别害怕!”

杰尔姆把自己往前一送,不到几秒钟,他就滑到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他的笑声随着他一路下滑,回荡在楼梯间里。孩子们往下看,感觉到他们的心也因为恐惧而不停地往下跌落。这倒不是滑下扶手的恐惧,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滑过很多扶手,不论是四十八层还是八十四层楼高的扶手,他们都不怕去尝试。况且现在正常的光线开始流行了,他们可以看得很清楚,就更不用害怕了。

他们怕的是冈瑟那聪明而龌龊的计划,而他们却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他们也害怕夸麦尔兄妹已经遭遇不测,因为冈瑟竟然还有时间找到他们的新家来;他们更害怕斯夸乐夫妇无法保护他们,逃离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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