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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6 07: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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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冬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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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鹅鹅

鹅鹅鹅试读:

|二冬|

诗人、画家。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现居西安终南山。

曾以“借山而居”的诗意生活爆红,身体力行的造梦过程,为每一个向往着山水田园的内心提供了一种可能,引发千万人追捧,数百家媒体报道,10亿次浏览阅读,从而掀起了一场影响巨大的返璞归真“隐居”热潮,被誉为“新隐居时代”的引领者。2016年出版《借山而居》畅销20万册

荣获2016年中国最美书店周“最受欢迎图书奖”第一章梨花带雨当我意识到一切皆虚无的时候,才慢慢感受到存在——唯有此刻,此刻有光,此刻坐在炉子旁。鹅鹅鹅

养了另外两只鹅后才发现,幼婷在鹅群中,算是很漂亮的母鹅了,身材比例匀称,脖颈线条很精致,腿又长,额头的冠也大小适中;毛很白,很干净。最重要的是,下过蛋后,下腹的蛋囊竟然不会像其他母鹅那样下坠。这个太少见了,大多母鹅下过蛋后,蛋囊都是像一块被抽空了脂肪的赘肉,松松垮垮地拖在两腿之间,非常难看。

新添的两只鹅,其中一只也是母的,但形象气质和幼婷比起来,就显得笨拙很多。鹅在小时候很难判断公母,只有到了成年,根据头顶的肉瘤大小,以及臀部的宽厚才能大致猜出性别,但新添的这只鹅,直到下了个蛋后,我才诧然发现,它是只母的。确实长得太女汉子了,很肥壮,脖颈粗大,腿又短,往那儿一站,屁股都快拖地了。更混淆判断的是,这只母鹅头上的肉瘤,竟然跟公鹅一样大,这就尴尬了——最关键的性别特征模糊了,只有亲眼看到它下了个蛋,我才敢下判断。

这只母鹅身材粗壮,性格却很细腻,常常独自伫立,失语发呆。有一次,我在屋里写东西,看见它在门外站着,像按了暂停键,几十分钟,我都写累了,它还像个道具一样静止着,直到我走过去冲它双手一拍,大喝了一声,才算给它解了穴。有时候我挺好奇的,不知道这只呆头鹅在思考什么,时常看到它扭转脖子,一只眼睛朝上一只眼睛朝下那样偏着头看天,感觉它比另外两只鹅,似乎更想了解这个世界。

不过鹅确实挺呆的,呆到蠢笨令人叹息的程度,不然也得不到“呆鹅”的称号(驴应该也确实很“倔”)。鹅脖子很长,跟长颈鹿的比例很像,两只眼睛被脸从中间遮挡,就像把人的双眼挪到两只耳朵的位置上,所以走路永远只看左右两边,脚下有什么盆盆罐罐的,全部都能踏翻。有时候吃了一半的饭碗儿,一转身就踩进去了,还把自己吓得惊慌失措,以为踩到了什么暗器,这样的滑稽窘迫感,令人哭笑不得。鹅掌很宽大,特别容易粘泥,下雨天如果路湿多泥,在外面走一圈,回来一只脚能粘一斤泥,走起路来,像绑着两个沙袋。鹅的唾液很厉害,地面被鹅啄出的坑,自带防水功能,下雨天存的水,很长时间都不会渗。

好像很多动物都是双性恋。母鹅和母鹅常常叠在一块,有时候母母,有时候公母,有时候公母母,很混乱。动物在性上,是没有羞耻心的,鹅、鸡都一样,早中晚,春夏秋冬,不分昼夜寒暑,随时随地,而且这般不懂节制,竟然也不肾虚。

公鹅交配母鹅,我第一次看见时,很震撼。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一只母鹅骑在另一只母鹅背上,叠罗汉那样,互蹭臀部,蹭累了,就换公鹅踩上去。我觉得下面那只母鹅,刚开始肯定以为公鹅也只是蹭一蹭,酥酥麻麻的就完了,但没想到公鹅坐稳后……于是母鹅被击中的瞬间,“嘎——”的一声惨叫,像是被箭射中了肋骨般,挣扎着想站起来离开。与此同时,公鹅张开尖嘴用力猛啄母鹅的头,死死地按住惊慌失措的母鹅,直到那东西慢慢缩回,才松嘴从母鹅背上下来。

相当震撼。那可能是两只鹅的第一次,因为后来再也没见过母鹅那般惨叫过。

鹅每年能产六十到一百个蛋,下蛋的季节,基本可以保证两天一个,很卖力,冬天也不忘工作。鹅蛋很大,仅是蛋黄就有一个鸡蛋那么大,只是很多人说鹅蛋草腥味重,不怎么爱吃。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腥味,我都炒来吃,跟鸡蛋没什么区别。鹅蛋皮比较厚,壳很硬,据说孕妇最后两个月吃上三五个鹅蛋,有解胎毒的作用,但什么是胎毒,到底有没有用我也不懂,只是“据说”,不过反正也没副作用。

母鹅每年到了孵蛋期,会在窝里卧上一个月,非常辛苦的一段时间,几乎不吃不喝,白天黑夜在窝里卧着。因为我不太想再添小鹅了,所以每次鹅在抱窝时,我就会过去把鹅蛋拿走,让它空卧着,也是希望它能早点意识到根本没蛋的事实,下窝会早一些。但每次孵蛋期,即便怀里空空的,母鹅也会坐满一个完整的周期。这很给我启发,突然就理解了女人到了哺乳的年龄,为什么会有想生孩子的冲动,那应该就像鹅孵蛋,完全来自生理的本能。

幼婷头一回抱窝,屁股下面坐了四个蛋,那时只有幼婷一只鹅,没有公鹅受精过,所以蛋也是没法孵化的,于是我就放了几个受过精的鸡蛋在它屁股下面让它孵,但可能是鹅跟鸡的孵蛋期时间长度不一样吧,小鸡刚破壳就被压死了(也可能是我放的时间晚了或者其他原因,按说鹅应该是可以孵出小鸡的),很血腥,从那儿之后,明显感觉到幼婷没以前那么温顺了,性情大变,变得非常冷漠,叛逆,不可理喻。

刚上山的那年,我用画框和画布,给鹅搭了鹅棚,还捡了很多木棍儿在鹅棚周围扎了个小院,开始那些小棍围扎的小院还很有用,很长一段时间,它们都待在里面,直到幼婷试了几次,发现可以跳出去,那个小院就再也挡不住它们了,一会儿没看好,就会飞出来,把院子里的青菜吃个精光。挺可恨的,你知道辛苦种的菜还没长成就被鹅扫荡一遍的惨痛吗?令人愤然。然后我就把鹅棚拆了,把它们赶到了院子外面。

赶到外面生活的三只鹅,就像三台割草机,不出一个月,附近能吃的叶芽,基本都给吃光了,弄得我在院外种的花都长不起来。有时候觉得它们对花和草也没分辨能力,忍忍也就算了,但后来直接跑到我苞谷地里,把刚发芽的苞谷苗当零食,这就忍无可忍了,气得我把它们三个关禁闭惩罚了一个多月。然而,放出来后发现,严刑酷法并没有什么用,鹅脑容量小,不像狗,你揍它、惩罚它,它便知道问题所在,知道你的愤怒,知道你的底线,但你要跟鹅较劲,鹅就会觉得,全都是你莫名其妙地欺负它,把你当坏人。

鹅除了吃草,还吃我喂的粮食,最初是麦子,但麦子颗粒小,价格也高,消耗很大,后来就换成了玉米,但鹅好像并不怎么爱吃玉米,后来每次给狗撒狗粮,鹅都伸着脑袋跑过去抢,我才发现鹅最爱吃的是狗粮。但鹅也不白吃狗粮,看门比狗灵,一般有陌生人靠近,都是鹅先发现,嘎嘎嘎地叫,之后狗才跟着喊。

三只鹅,在院子里,走起路来一排排,很从容,很好看,但祸害我菜地,拉得满院子屎的时候,也很讨厌。并且,它们每天都比我起得早,一个个太阳刚出来就堵在门口叽叽嘎嘎要吃的,跟闹钟一样吵。每次我早晨在被窝里蒙着头被鹅吵醒时,就很后悔,觉得如果以后再养鹅,一定会选择只养一只鹅,一只鹅会因孤独、没有安全感而跟人亲近,没那么蛮横,也没那么吵闹。只是最近听说鹅的寿命有三十到五十年,个别条件好的,还能活过百岁,感觉是不会给我“如果再养一只”的机会了。躲猫猫

和老鼠打交道,几乎是住在山里最常见的事了,就像夏天的蚊子。

看过我书的读者都知道,第一只猫我没养好,养成了贼,我对猫很失望,猫对我也很失望。相互断绝来往之后,有段时间,好几次有人要给我小猫,我都没有要。所以最终决定再养一只猫,可以说完全是被老鼠逼的。

山里的老鼠,比农村的更肆虐,房顶墙角无所不在。那段没有猫的日子,每天早上醒来,厨房里都有老鼠爬过的痕迹,特别讨厌。并且一到晚上睡觉,我就能听到房顶的隔板上老鼠“轰轰隆隆”爬过的响声,每次都赶在我睡觉的点,“轰隆隆隆隆”。大概是在我房顶隔板落户了吧?听脚步轻重,应该四世同堂,一大家子。只是楼上的邻居下班High的时间跟我睡觉的点赶到了一块,实在让人心烦。所以刚开始响动时,我会假装吼两声,意思是我还没睡着呢,别那么嚣张。正在奔跑的老鼠听到我的声音,也果然吓了一跳,确实站着待了好久。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后续,就又放开手脚,来回奔跑,气得我只好从被窝里站起来,找个棍子对着房顶使劲敲。次数多了,我敲一阵儿,老鼠就歇一会儿,我躺下来,老鼠就开始High,High到隔板震颤,房顶掉土,非常有节奏感。

看来“躲猫猫”这么让人着急的事,只有猫能跟老鼠玩。我非要加入,就只能不停地被羞辱,一局都赢不了。

和不怕蛇一样,我个人也不怕老鼠,可它在做饭的案板上爬来爬去,啃坏柜子,偷吃食物,还在上面拉屎,就让人很难接受了。更无法容忍的是,老鼠自带很多病菌,其中有一种很常见的传染性疾病“出血热”,就是老鼠传播的(大概是携带那种病菌的老鼠爬过的食物被人吃到后,就会被传染)。我曾试过粘鼠板、老鼠夹子、捕鼠笼、超声波驱鼠器,还差点买了高压电捕鼠器,但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是粘鼠板,我都粘了有七只;捕鼠笼也逮住过两只,两次都是我将诱饵放在房顶上逮到的,并且都是在发现时,饿死在了笼子里。(大概是认定了它罪恶的存在,这要是一只狗,被关起来饿死了,那种惨状,会让人不安几个月,但一只老鼠被这样饿死,就觉得死有余辜)。超声波驱鼠器,我也试了,但据说那个东西,在驱赶老鼠的同时,可能还会影响到人的生育,吓得我买回来用了一天就扔了。老鼠药不敢用,毒性太大,怕狗误食。印象中,农村经常有一些妇女,跟老公吵架,一赌气就不想活了,喝老鼠药,仅我见过的村口诊所给人灌肠洗胃的,都有很多次,大概是因为喝药、跳井、上吊,是自古延续下来的。这也是实在没得选择,自焚的容易被认为是邪教,所以不能选;割腕挺小资的,农村妇女没那情调;跳楼是新时代的风向标吧,但村里最高建筑也就两层,所以来来回回,也就喝药、跳井、上吊。高压电捕鼠器,最终没有尝试,因为我对自己的记性实在没什么信心,担心一觉醒来忘了昨天设置的埋伏,把自己电击了。

最后不管我怎样跟老鼠斗智斗勇,始终看不到效果(老鼠太聪明,每样捕鼠工具,它们上当几次,就会完美避开了),越捕越多,似乎附近的老鼠都要跑来挑衅我。实在没办法了,终于被迫决定,再养一只猫。晴晴

去年养这只猫,本来没名字,有天多多(我小侄女)说:“爹爹,我给这只猫起了个名字,叫‘晴晴’。”我说:“好,以后就叫它晴晴。”不过虽然它有了名字,我还是习惯直接叫它“猫”。

晴晴,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个男猫。不知道多多怎么想的,四岁的小女生,脑子里怎么蹦出来一个名字叫“晴晴”呢?也许是在动画片里听到过,也许是班里某个同学的名字,也许真的就是她脑子里看到那只猫最直接的反应。就像高非的儿子有天突然对他奶奶说,不喜欢自己叫“果果”,就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三梨”,三梨,像个笔名,听起来很有佛性。两三岁的小宝贝脑子里想的东西,实在出人意料,挺难代入的。就像我永远无法对熟悉的东西带着陌生感去看,比如“已知”,比如这排文字,在我不认识字时看到它们,是什么样的呢?“排”,看起来好多刺。

晴晴和上一只猫一样,还是村里邻居家那只母猫生的,只不过是第二代,升级版。这只猫从小就很乖,也偷吃过,也挨过揍,但懂得事出有因,都不会记仇。有判断力,这对一只猫来说太重要了,不像上只猫,毫无底线,本是它先伤害了人,人回击,它还记恨。

晴晴被抱过来的时候,小宝(狗)也才两三个月大,一起成长的猫狗,关系都不算差,整个冬天都是相拥而眠,互相取暖。只是猫咪取暖的方式,说出来有点不忍直视,刚开始我也很单纯地认为,可能是太冷,猫咪只是喜欢小狗肚皮的温度,所以睡觉时会整个贴在小宝肚子上,但后来慢慢越贴越紧,直接钻到小狗裆里了。并且,还时不时埋头有节奏地在狗狗的下体上嘬,发出酣畅的吮吸声。这下我没法用“仅仅只是取暖”说服自己了,忍无可忍,生拉硬扯把猫给拖了出来,丢到一边。但是没过多久,猫又习惯性地钻到小宝裆里,埋头酣畅地嘬嘬嘬嘬嘬……

直到有一天,我又一次将猫拖出来时,小狗斜躺,两腿岔开,胯下两排绿豆大的小奶头暴露在眼前,我发现其中一颗明显比其他几颗大了一圈,都嘬肿了。于是恍然长叹,原来小猫把狗温热的下腹当老猫胸怀了,是在吃奶啊!

真吓人,幸好偏了几厘米……

虚惊一场。

人对猫的审美有两种,一种是萌,囧呆可爱;一种是美,令人愉悦。和狗不同,狗除了萌、美之外,还有酷。当然猫也有酷的,只是酷起来,有点面露凶相,就不太招“人”喜欢,毕竟“宠物”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消费性的初衷。

晴晴属于比较干净温顺的公猫,很喜欢在我腿边蹭,如果有根线,每天都能把我缠上好几圈,甚是黏人。互联网社交里,人对猫的爱,和对狗、禅佛、古琴、灵修、瑜伽、传统文化等这些的爱,性质差不多,多数爱的都只是与之对应的道德优越感。一般只要跟猫有关的,表现出爱猫的明星,都会很受欢迎。如果一个人长得帅,爱老婆爱猫还爱做饭,基本就舆论一边倒狂赞了,久之,猫就成了爱猫者的道具。

就像“古琴”对很多人的意义都只是一个道具,秀一秀自己高大上的古典气质,很少有人真正爱古琴,即便是爱,也很少有人能真正懂。瑜伽、禅佛、灵修、传统文化的需求也一样,对应的都是他们想要的个人形象附加值(所以禅佛、古琴、灵修、瑜伽、传统文化、猫,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总是容易厮混在一块儿)。比较极端的,出于“标榜”感悟自然的慈悲心,声称院子里长满杂草都舍不得除,小草草也是有生命的……太浮夸了!

大概是出于动物性本能,猫在睡觉的时候,很喜欢靠着东西卧,如果有摞书,就靠着书,如果有个凹陷的容器,那就更好了,如果凹陷的容器里面又很柔软,基本就可以称为“爱巢”了。猫对巢穴的需求和人一样,都是源于丛林社会里和生存有关的安全感,躲在一个洞穴里休息,一定比躺在平地上,前后左右都暴露给敌人更踏实。只是不知道猫在驯化之前的窝是什么样的,鸟的巢穴没变,还是树枝,人类最初的卧室是山洞、蒲草,不断升级之后,就有了床、大床、坚固安全、温馨柔光、清新干净的大床房。其实还可以再往前推进一步,在吊床上晃的时候我就在想,小宝宝喜欢慢慢晃,摇摇晃晃就被催眠了,其实成年人本能也是喜欢那种重复的,只是没那么大的摇篮给他晃。所以,为什么没有人做一款成人电动摇篮呢?坚固安全、温馨柔光、清新干净、电动摇摇大床房?

猫的残忍很原始,爱吃肉,更爱吃生肉,最好是活吃,半死不活的,口感就差了很多。经常看到猫逮了只虫子,或者老鼠,用牙咬一下,或者用爪子拍,弄残,放走,再扑过去,再拨弄,反复体验捕捉的成就感。被玩的那些小虫子,绝望得都不想再逃了,直接双臂展开,躺在地上等吃。

晴晴小时候被母猫喂过老鼠,本性被激活过,偏爱生肉,只要有点腥味,就很兴奋。小宝(狗)最近被拴了起来,就是因为养成了偷吃邻居家鸡的习惯(我自己养的它不敢),成了村里的祸害,我觉得应该就是因为在它小时候,我买鸡煲汤,把鸡头丢给了它,它的兽性被激活了。

不过我养猫的目的,就是用来捉老鼠的,偏爱血腥味,放在捉老鼠这件事上,就从来不让我失望。有一个常识,狗只要咬人一次,以后就会经常咬人,咬过人的狗,看到人,牙会发痒,就想沾点血腥味。猫吃老鼠也是如此,那些“躲猫猫”的老鼠,藏了几个月,基本都被晴晴吃掉了。

而最让我欣慰的是在偷吃我口粮这件事上,晴晴也没有像上只猫那样令人崩溃。上一只猫,反复偷吃,蹂躏我,是我对它失去信任的根本原因。晴晴开始也顺着香味钻到厨房想偷吃,但数次落空后,就没再想着偷吃了——因为,我有冰箱了。看来猫性都是一样的,温厚乖顺或是偷吃作恶,还是取决于我。篱笆花墙

去年糯糯买了十几株花让我在篱笆周围种一圈,说会特别好看。我问她是什么花啊,她说在淘宝买的藤本月季苗,还发效果图给我看。我一看心都凉了,拳头大的红色月季球,密密麻麻,像爬山虎一样挂满墙头,太丑了,满世界的欧陆风情。不是说爬藤月季丑,而是说它开的地方不对。就像长安城里的徽派建筑,爬满铁栅栏的月季花,开在欧洲小镇,就是一种极致的浪漫。但在西安,终南山上,有这么一道粉红色的花墙,就会很突兀。但又不好拒绝啊,所以就只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将那些爬墙月季苗,围着篱笆栽了一圈,栽完还在心里发愿,要是我不好好浇水,它肯定活不了。

肯定活不了,刚开始几天,我每次看见那些月季,都会这样想。但这些月季好像故意跟我过不去,一场雨过后,就吐着舌头,开始疯长。不到一年时间,绿色的叶子就挂满整个篱笆墙,郁郁葱葱。

买回来苗的时候,淘宝说明,表示第二年就会开花。五月初我突然想到这个,早起开门喂狗,侧目研究,果真一串串黄豆大小的花骨朵,像满天星一样多。这太快了,快得让人紧张,不应该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吗?或者昙花一现,或者晚上开,白天收起来最好了。

当它开出第一朵的时候,是一个太阳快要落山的傍晚。白天,五月的太阳对着篱笆墙东面吹了一天的热气,快到晚上时,竟然吹开了花——一朵小小的、白色的五瓣花,裹着淡黄色的花蕊,开在满墙绿色背景的叶片上。我以为看错了,不是红色的大月季球吗?这是白色的小蔷薇啊。不是花苞还没开好吧?还是就这一株买错了?

带着一点点不确定的小激动,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五月的太阳,七点多就照在篱笆墙上了,我拉开窗帘,一晚上的时间,门外就多了很多个白色的星星点点。这太棒了,一直以为会是那种开满粉红色拳头大的爬藤月季,没想到花开的时候,每一株都是白色裹着黄色花蕊的小蔷薇,这真是开给我强迫症的良药。

然后我就拍了好多照片给糯糯,带着窃喜说:“你给的花开了,很好看很香。”过了半天她发了个淘宝图片,满屏失望:“怎么是这样的?被骗了。”

我说你把那家店复制分享给我,我给他个五星好评,然后再送一面“一心为民,共筑和谐”的锦旗。我应该是在淘宝买到假货最开心的顾客了。

这真好,南方像南方,北方像北方,每个物体都有它所散发的气息,每个意象都有它所对应的词语,所以美学才有地域性。我宅也一样,只有山野味的花,才配终南山的篱笆墙。叫个春,写写春天的花

大概是和我生长的村庄有关,小时候我家院子里就有种很多花,一院子的春意,月季、玉兰、美人蕉等。我记性不好,小时候的天空和树荫都记不大清了,唯独一些味道,和记忆始终绑定在一起。声音和味道都很有魔力,初中的时候看《流星花园》,现在要是突然响起“陪你去看流星雨”,依然能瞬间把我带回那个传纸条的教室。

味道的魔力,一点儿都不逊于音乐,一种香味一样可以把人瞬间带入一个情境里,比如我一闻到鞭炮味,就会想到过年,闻到油菜花香马上就想到小学校园的后操场。在我的记忆里,桐树花和油菜花,都有小学后操场的味道。每当春风拂面,夹带着桐树花或油菜花的香时,少年时代的记忆,就有着显微镜下的叶脉一样清晰的质感。

山上从三月桃花开开始,各种花就没断过。很奇怪,同一块地,四月是星星点点小蓝花,五月是小黄花,然后是蒲公英,到了六月又是小白花,一直到十一月遍地小野菊。大家好像商量好似的,你开完,趴下,我开,一拨一拨的。同一块地,所有的种子,都生活在一起。倒是幸福了我,每个月都变换着不同的装饰。

院子里养的有鸡有鹅,就不像那些肆意生长在小路上的小花那么多,因为鸡和鹅几乎全部的生活,就是在院子里低着头,找绿色的嫩芽吃,所以我院子里的花,就像亚马孙蝌蚪,能活下来的,全靠概率。去年专门买过很多小野花种子撒,一千克的花种都撒上去了啊,最后活下来的竟然只有十几株。

宿命,有点像战争。

糯糯喜欢波斯菊,就在鹅圈周围种了很多。但我不太喜欢,总觉得波斯菊太女性化了,红的、粉红的,很柔美,阴柔之美。三五枝还行,很精致,但大面积的话,我还是喜欢红色之外的花,白色、黄色、蓝色、橙色都可以。粉色就算了,总觉得要是种一院子的粉红的花,就像在一个大老爷们卧室里贴上很多小粉心,还有好多个Hello Kitty。所幸的是,前天,不是花的原因,真的不是花的原因:鹅圈拆了。

我种过好几种花,后来发现,山花之所以美,完全是因为它有山野之气。去过城里的花卉市场,太难受了,温室的植物,一个个被养的,塑料一样绿。没有人觉得那些植物绿得分不清真假吗?花开得也很不自然,就像养鸡场的饲养鸡,生来就只为开花。花卉市场的空调温度很高,透不过气,热得我都想赶紧离开,花在里面多委屈,也能想象了。

那天糯糯解救了两盆水仙、一株玫瑰,带回山里,放到案头,拉开窗帘就能晒到太阳的位置。它们晒太阳,我就坐在旁边写字、闻香。

我不懂花语,总觉得花语对花赋予的含意,限制大于它的价值。我只凭直觉去判断一种花的喜好,并且有着不可理喻的苛刻。比如肉厚蠢笨的花,我就不太喜欢,像马蹄莲、百日草。我觉得花应该娇嫩一点儿,楚楚动人,你说一朵花,长得坚实又强壮,这是要保护身边的小小草吗?但也有例外,玉兰花我还挺喜欢,虽然肉肉的,但很温润,像个爱干净的村姑。

叶片不好看的花我也不喜欢,比如剑麻,开出的那一串叮叮当。广玉兰,一树叶子硬得像蒲扇,别的植物,风吹起来都是呜哇呜,呜哇呜,到了广玉兰,风一吹:“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也是醉了。

常见的花我也不喜欢,这个应该是有潜在逻辑的(都说了嘛,对于花的喜好,我有着不可理喻的苛刻)。比如花卉市场里,大部分的植物我都很排斥,因为用它们来装饰空间的太多了,只要是个小店,就会放着一盆绿萝。这种潜在逻辑,应该源于小众心理,而小众心理的源头,应该是独立意识——就是不想跟别人一样啦。

也不怪我,当一种植物,被一种环境普遍使用的时候,这种植物,就和那个环境的印象绑定在一起了。比如我们看到向日葵,就会想到凡·高,看到玫瑰,就会想到情人节,看到爬满院墙的蔷薇,就会想到欧洲风情。这便是植物的意象,也就是它的象征性。

所以,要是在我屋里养上一盆绿萝,我就总觉得,要整一个店铺搭配着。我也挺无奈的。

而漫山桃花,应该就是桃花源了。这个意象的绑定,得感谢陶渊明。每年春天一到,我所住的地方,杏花、桃花、樱桃花就开满山,如果赶上一场小雨,那就真的有古意了。我会在云层比视线低的时候,坐到杏花树下喝茶,风一吹,花瓣就会落在杯子里,恍若隔世的存在,有不愿醒来的穿越感。太美好了,一般这个时候我会想,时间就停在这儿算了。

但是漫山桃花,在邻居村民看来,和麦子开始生长、蚯蚓从土里爬出来一样,只是宣告春天到了。整个冬天,邻居砍掉了后山好几棵杏树烧柴,在他们眼里,所有的花都和食物有关,所有的树,都和柴有关吧。苹果树结起果子来,挺张狂的

前天在朋友家苹果园摘苹果吃,很刺激,苹果树结起果子来,挺张狂的,每棵树都多得像串珠一样,很自负的结法。并且经过长年矮化的苹果,最高处的也能伸手即得。爱吃苹果的人进苹果园的感觉,应该就像爱吃巧克力的小朋友进了查理的巧克力工厂。

朋友说,有一棵红富士是专门留了几枝给自己人吃的。我看了下,好像没什么特殊的,甚至跟它旁边其他苹果树比,这棵红富士的外观品质暗淡很多。其他树都是又红又大,温润光洁,像口红色,看起来好像更脆更甜。而这棵红富士,看起来就普普通通。如果不是朋友指定这棵树的果实比其他树上的更好吃,我肯定不会选择这棵。所以就带着某种不确定,摘了一个。确实挺好吃,又脆又甜,咬一口,果汁即于唇齿之间迸溅。

摘苹果的时候你会发现,苹果的果把挺神奇的,细细的,却能吊着那么大一个沉甸甸的果子。不像葡萄,葡萄的果把是藤的质感,韧性很强,所以吊多少都觉得很合理,可是苹果的果把,跟个火柴棍一样,挂在树上,竟是非常稳固,风吹或是人摇晃树都不会掉。但是摘苹果的时候,却又是伸手轻轻一碰就掉了。

我觉得,应该是苹果很怕痒。

吃完那个相貌普通的苹果,我还是觉得那个又红又大、色泽更美的“有可能”会更脆更甜,因为它长得就很脆很甜啊,如果有差别,能差到哪儿去?于是我在朋友家吃过午饭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好奇,独自跑到苹果园,摘了一个看上去比刚才吃的红富士品质更好的苹果。好奇心是自我认同的本能,谁也挡不住一个少年的叛逆,我必须以身试水,确认我的判断是对的,才能踏实。不过,当我抱着那个苹果咬第一口的时候,就后悔了。甜也算甜,但皮很厚,果肉很柴,对比起来,明显水分没红富士多,吃起来,一点儿都没有幸福感,一半没吃完,我就丢了。

果真徒有其表,经验很重要。梨花带雨

春天到了。

吹一口气,就开花。

邻居家后院牛棚前面有棵梨树,胳膊一般粗。这棵树在正房后面,前面三间房挡着,后面是山坡,常年没见过阳光,用来拴牛。我一直想要过来,栽到院子里,栽在拉开窗帘就能看花的位置。但农村人的心思很奇怪,对他来说丢在院子里,风吹日晒都被遗忘了的东西,我一问,他们就扑上去抱紧,像是发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似的。

这让我想起了山下一个做盆景的本地人,每次路过他家,看见被他扔掉的一堆树根想挑两个回来时,他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赶紧找个理由说:“这个东西已经有人要了。”然后扔到库房里藏着,直到有一天发现除了我真的没人喜欢,就拿出来烧柴了。

记得几年前,他挖了一棵刺柏,跟我说,谁给他八百元他就卖了。我很喜欢,但没有八百元,就说:“等根扎稳了,给我留着。”过了两年我去看,他知道我惦记,确实喜欢,就跟我探底,说,上次有人出三千元他都没卖。醉了,真是无语,因为并非说三千元还是八百元,只是以他的套路,我如果说好,三千元就三千元的话,他必是立马就觉得亏了,坐地起价,马上改口说:“这树再养两年,能卖五千元。”

朋友说对待套路的人就要用套路,用文物贩子买老农家碗的套路,比如要是看上他一盆黑松,就说旁边那棵雀梅好,然后以雀梅的价格买完雀梅,就随便加点钱捎带着一棵“廉价”的黑松。只是这太累了,实在惭愧,我只是喜欢,又不是用来倒卖的,还是不要了。

好在门前坡下也有棵梨树,夹在一片枝叶繁茂的槐树与核桃树之间,长势也是非常拘谨。只是年龄有些大了,不像小树那般容易成活。不过据说这个季节,树其实还没完全醒过来,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一圈一圈地刨土,才将它的根挖出来,在它没有察觉的时候,把它抱到床上,移栽到了院子里。

想看个梨花不容易。

开春的时候,山里大多树都是先开花后发芽(叶芽),像桃花、杏花、玉兰花。唯独梨花开的时候,是花和叶子同步,一并绽放。梨树开花最动人,大概就是因为同期的其他树开花的时候都只有花,而梨花生来是有叶来衬着的。

老孟说中国人画梨花的时候,先在宣纸上将花瓣勾出来,然后在花瓣周围晕染一些淡淡的绿,花就出来了。

不过果木花期都很短,十天八天就结束了。但想象一下,冬天一过,万物复苏,早上起来,窗外有一棵睡了一冬的树,一夜之间,每一根枝条上面都开满白色的花,每一朵花周围都有几片嫩绿色的叶芽簇拥着。如果清风拂面,再遇和风细雨,这一年,多少淡雅,娇柔白净,都在这“梨花带雨”之中了。这么一想,每年能看一星期,也值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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