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遍地天子(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9 17:11:33

点击下载

作者:王澄明、黎晓春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大唐的裂变·遍地天子

大唐的裂变·遍地天子试读:

公元九〇七年,唐天祐四年,后梁开平元年,契丹太祖元年

李天下

朱温篡唐自立,使河东成为不满朱温的各种势力的投奔中心,人心归向如水之东流,而开启这阀门的正是朱温帐下的“十虎将”之一——丁会。

幽州掌书记马郁陪同丁会抵达太原的当日,晋王世子李存勖即为其摆下庆功宴席,并邀请新任河东掌书记王缄相陪。王缄原为幽州名士,又曾经是马郁的属吏,二人再熟悉不过了,于是,马郁便邀上王缄一同前往。

奇怪的是,二人到达世子府后,并未见李存勖出府相迎,只由一位相貌俊美的少年把他们引入座中。二人入座后,才发现席中还有许多嘉宾,但一直不见李存勖的身影。众宾客也和他二人一样,心中犯嘀咕,互相寒暄过后,只好静坐等待。

正在众宾客心焦之时,宴席之前悬挂的一块红布缓缓地拉开了,露出一个红毡铺地的舞台来。舞台侧后,一位姿色出众的女子盘膝而坐,正优雅地吹奏着玉笙。满座宾客顿觉如沐春风,人人眼迷骨酥,忘了身处何地。恍惚间,伴着幽幽怨怨的一声“呀”字起白,一位凤冠鹤裳的美貌贵妇从幕后袅袅婷婷地走上台来,妩媚地扫视台下后,便情态慵懒、音韵婉转地吟唱了起来: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凤。

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

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一曲唱罢,满座宾客皆如痴如醉,好久才醒悟过来,连连拍手叫好。马郁高叫道:“好一个如梦曲!”

美貌贵妇眼望马郁,嫣然一笑,又接着吟唱道:

薄罗衫子金泥缝,困纤腰怯铢衣重。

笑迎移步小兰丛,亸金翘玉凤。

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撚弄。

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

众宾客再次哄然叫好,贵妇笑语盈盈,又有人高叫:“再来一曲!”贵妇拖着长腔念道:“今日——且——罢——了!”说着,竟一步迈下台来,而且边走边脱外衣。众宾客见状,皆瞠目结舌,不知“她”要干什么!直到“她”把外衣除尽,凤冠摘下,笑着转身向后台走去,才有人惊呼道:“原来是世子!”

李存勖爱唱戏,马郁早有耳闻,但并未想到他的演技竟是如此精湛,不禁暗暗纳罕。

不一会儿,一身白衣的李存勖自后台来到了宴席主位,双手抱拳施礼道:“在下失礼了,也让各位贵客见笑了!”

此时,李存勖脸上的油彩已除去,俨然一副英姿勃勃、气度雍容的翩翩公子模样,这与刚才在台上的妩媚慵懒之态相比,真是天差地别!河东这个地方,地近漠北,人物粗豪,尤其是河东将领大多为沙陀后裔,相貌粗须深目,彪形强悍,像李存勖这样优雅的人物,实属罕见!

马郁赞道:“世子不仅扮相绝妙,声音婉转动人,而且神采飞扬,浑然天成,真是高妙至极!只是马某有一事不懂,还望赐教。”

李存勖早知道马郁是豁达爽直的性情中人,便笑道:“不知何事,还能令马先生疑问?”

马郁道:“世子刚才唱功高绝,我等已经领教,就连唱词也是高妙至极,在下对此也颇有涉猎,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出处,不知是何人所作?”

李存勖笑道:“在下乱涂之作,令先生见笑了!”

众人闻言,连呼“绝妙之词”!马郁更是激动不已,捧酒起身,朗声道:“马郁为此二词,敬世子一杯!”

王缄也肃然起身:“王某也敬二词一杯!”

二人这一起身,众人也纷纷起身相敬,李存勖不免有些腼腆,连忙回敬。正在这时,有人半唱半念地说起了快板:

喝酒了,喝酒了,大家就来喝酒了!

喝酒为的吗?

你听听,你瞧瞧,世子爷唱戏了!

唱戏就唱戏,干吗喝酒了?

你不傻,就我傻,

他爷是王子,他爷还唱戏,

这位爷,干吗的?

说了吓死你,

这爷说,天下就是咱家的!

众人循声回望,只见台上一个小丑,一边唱念,一边做着古怪动作,又滑稽,又好笑,念到最后一句,一个趔趄奔下台来,手指竟然戳到了李存勖的身上!众人开始是哄笑,后来都呆在了当场。李存勖却若无其事,还伸手拧着这人的耳朵笑骂道:“敬新磨,快给贵客们赔罪!”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说:“不敢,不必!”

敬新磨站起身来,一脸庄重地说:“爷唱戏,他们给您敬酒;我唱戏,干吗要我赔罪?他们得给我敬酒才是!”

李存勖作势要打,敬新磨连忙双手抱头,边跑边叫:“景进、周匝,你们死哪里去了?李天下打我了!快来救我呀!”

众宾客哄然大笑,笑声中,王缄小声问道:“世子,这‘李天下’是谁呀?”

李存勖拖着戏腔道:“正——是——在——下!”

众人又是大笑。笑罢,李存勖正色道:“今天,本世子请各位贵客来是为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河东又夺回了要地潞州,我军士气再振;第二件事就是……就是……本世子找到了一个知音!”

众宾客大感吃惊,他们都知道,晋王世子纳妃本是王府府内之事,按理不应告知臣下;再说,李存勖已有韩氏、尹氏、夏氏、侯氏、白氏等夫人,今天忽然说又有了个知音,众人疑惑之外,便想知道这“知音”是何许人也。

李存勖高声叫道:“玉娘,快过来给佳客们见礼!”

李存勖话音刚落,舞台之上,一位绝世佳人捧笙而出,缓步走到台前,向宾客们深深施礼。马郁认出来了,这正是刚才那位吹笙的佳人!

王缄知道一些内情,不禁暗自吃惊!此女姓刘,闺名玉娘,乃晋王李克用攻伐魏州成安的时候由小将袁建丰掠得的,当时只有五六岁。李克用见她模样俏丽,便带回了太原,让她在晋阳宫服侍曹夫人,曹夫人见她可爱,特意找来乐师教她吹笙。刘玉娘长大后,果然出落得国色天香,更兼声乐歌舞无一不精,李存勖见到后,内心不禁大动,必欲得之。曹夫人很快就知道了儿子的心思,便把刘玉娘赐给了他,让她做李存勖嫡夫人韩氏的侍女。王缄心想,李存勖纳她为妃,只不知韩夫人会作何想。

王缄正在暗自捉摸,李存勖又宣布他的第三件事了:“本世子近来新排了个曲子,请各位不吝赐教!”众人哄然叫好,皆道:“定然绝妙!我等洗耳恭听!”李存勖微微一笑,突然双手击掌,朗声道:“开始!”

霎时间,战鼓如雷鸣般地响了起来,直震得整个世子府如山摇地动一般,刚才还温情如水、笑声不断的宴席,陡然间就变成了个杀气浓重的战场。众宾客不禁大惊,面面相觑。不一会儿,高亢的鼓声稍稍减弱了一些,敲击声则由弱渐强地响起,渐渐演变成一种似战马奔驰的节奏,紧接着,一小队身着重铠、手持铁戟、晋军骑兵打扮的伶人,步伐整齐地走上了舞台,威武雄猛、节拍强劲的合唱也随之而起:

东曰青龙兮,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西曰白虎兮,执抟挫锐,噬食鬼魅!

南曰朱雀兮,非梧不栖,非泉不饮!

北曰玄武兮,玄冥长生,真武长永!

众宾客不明所以,待歌声停下来后,马郁问道:“世子这是为何?”

李存勖朗声笑道:“这是我最近编写的战歌,待到上阵杀敌之时,士兵们唱着此歌勇猛厮杀,定会士气大增。马先生,你看如何?”

马郁口中连说:“绝妙想法!”但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李存勖此时又端起了酒杯,说道:“耽误大家太多时间了,请各位嘉宾尽情欢饮!”众宾客自入世子府后,李存勖就花样百出,直到此时方才消停下来,一时间,传杯敬酒,听戏吟诗,气氛甚为欢洽。

席间,李存勖走到马郁、王缄中间,举杯说道:“两位先生乃燕中名士,本世子仰慕已久,来,我们干一杯!”三人举杯互敬。

饮罢,李存勖突然长叹了一声。

马郁大奇,问道:“马某今天看世子神采飞扬、志向高远,却为何有此一叹?”

李存勖低首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自打朱温称帝以来,父王就一直郁郁寡欢,近来又染重病,我这当儿子的真不知如何才能替父王分忧。再说,我大唐大好河山,又怎能容许朱三这个泼皮贼寇如此肆意践污呢?近来,我军军威复振,将士用命,只是单靠这还不行,还必须有治政的人才,才能保证境内富庶、兵马强盛。眼下,像马先生、王书记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王书记既然已经留在了太原,不知马先生是否也能像王书记一样,留在太原帮助父王呢?”

马郁低头不语,半晌方道:“马某才具平平,不堪大用,其实在河东境内有很多治世能人,世子何不请他们出山呢?”

李存勖一听,一双俊目陡然一亮,急问道:“不知先生所荐何人?”

马郁道:“有三个人,世子不妨一见:其一姓卢名质,字子徵,河南人也,父卢望,官至司勋郎中。卢质自幼聪慧过人,尤善于文章,曾为秘书郎,后来母亲去世,丁忧解职,听说眼下正在太原。另一位也姓卢,名汝弼,字子谐,范阳人,其祖就是贞元年间诗名满天下的卢纶,其父卢简求曾为河东节度副使。卢汝弼自幼好学,文采秀丽,深得士大夫称誉,景福年间中进士,曾在昭宗时任祠部郎中,知制诰,白马之祸时逃至太原,不知现在还在城中否?还有一人,姓张名宪,字允中,太原人。张宪孩童时就喜好儒学,励志横经,不舍昼夜,弱冠时就尽通诸经,尤精于《左传》。听说,他曾经带着所著文章去拜谒李袭吉书记,李书记一见大为赞叹,临别时,还对他说道:‘子勉之,将来必成佳器!’”

李存勖听罢大喜,高声叫道:“会儿,过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来了”,起初代主人迎宾的那位美少年就跑了过来,满面含笑地问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李存勖道:“今日你就备好重金,拿上我的名刺,去请卢质、卢汝弼、张宪三位先生!”会儿领命而去。

马郁看着会儿远去的背影,问李存勖道:“这位少年是?”

李存勖笑道:“他叫朱守殷,小名会儿,自小就跟着我,人非常聪明,也很有才干。”

马郁正想说什么,突有一位府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俯首在李存勖跟前说了些什么。李存勖点了点头,起身道:“父王有事急召我和王书记,我二人只好失陪了。”说着话,又派人把敬新磨、景进、周匝等伶人叫了过来,叮嘱他们道,“你等代本世子好好陪侍诸位先生,我去去就来。”

说罢,即起身与王缄一同出府,驰马直奔晋阳宫。

阿保机

一向气如虎熊的晋王李克用,此时却躺在病榻之上。监军张承业、“横冲将军”李嗣源坐在病榻之侧,看着头上缠着白纱以及白纱之下露着斑白鬓发的李克用,两人心中不免有一丝英雄迟暮的感慨。

李克用头上近来长了一个毒疮,这个毒疮虽然不大,但让人疼痛难忍,找了好多名医,却总是不见好转。

看着李存勖和王缄一同走进卧室,李克用欠起身劈头责备道:“亚子,你是不是又唱戏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有这份闲心!”

李存勖抬眼看了一下李克用,只觉得李克用眉宇间有痛苦之状,他自然不能顶撞父亲,只好低头唯唯认错,搬了个凳子坐到病榻之侧。

李嗣源悄声对李存勖道:“亚子,你知道吗,契丹与朱梁通好了!”

李存勖奇道:“年初阿保机不是刚刚与父王结为兄弟之盟吗?怎么这么快就背盟了?夷狄异族果是小人,毫无信义!”“要真是小人倒好了!”张承业插言道,“可恶的是,阿保机偏偏是夷狄中难得一见的一个奇人物,实在是不易对付!”

李存勖问道:“契丹……阿保机……近来,我老是听你们说起,只不知这契丹是怎样强大起来的,这阿保机又有何过人本领,能否请七哥给我讲讲。”

张承业虽然是一位侥幸活下来的唐室老太监,但李克用对他一直敬重有加,李存勖自然也对他非常敬重,而且还按张承业在家族中的排行尊称他为“七哥”。

张承业看了看李克用,李克用强忍着疼痛,恨声道:“张老就给他们讲讲吧,也让他们好好给我记着这个仇敌!”

张承业随之就讲了一段契丹和阿保机的来历。

契丹之名最早出现在中国是在后魏时期,它是与北方库莫奚同类的一个很小的异种部落。他们最早居住的地方叫“枭罗个没里”。没里,是一条河,位于黄水之南。契丹实际上是鲜卑人的后裔,唐朝时,其地域才开始渐渐扩大,北与室韦相接,东与高丽相邻,西与奚国接壤,南至大唐营州。

契丹最大的部族叫大贺氏,后来又分为八部,各部酋长称为“大人”,每三年从大人之中推举一位为王,建掌旗鼓以统率八部。当王在位满三年时,或者其境内发生重大灾害而导致整个部落明显衰弱时,则八部大人共聚商议,重新推举出一位新王来替代原来的王。咸通末年,习尔为王,其疆土得以迅速扩大。习尔之后,钦德为王,钦德王乘中原战乱之机经常在边疆袭扰。

契丹人比其他夷狄更为勇悍,父母死后,以不哭为勇,将父母尸体运往深山之中,放在大树上,三年后才将尸骨取回焚烧,并酹酒祷告道:

夏时向阳食,冬时向阴食。

使我射猎,猪鹿多得。

刘仁恭占据幽州之时,遥辇为契丹之王。刘仁恭曾多次出兵摘星岭攻袭契丹,而且每到秋天霜落之时,便派兵烧其野草,致使契丹羊马饿死者甚多。遥辇无奈,只得向刘仁恭进贡良马来换取牧场,而且一直对其毕恭毕敬,从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契丹八部落大为不满,皆认为遥辇无能,遂推举耶律部落的大人阿保机取代遥辇为王。

阿保机不但为人豪迈勇悍,而且甚有智略,尤善于骑射。被推举为王不久,阿保机即率领契丹人先后征服了奚、室韦、鞑靼等部落。

光化年末,刘仁恭因屡败于朱温而性情大变,越来越暴虐无道,致使幽州、涿州之百姓纷纷逃往契丹避难。阿保机乘机入塞,不但抢占了一大片牧场、土地,还仿照中原之法,设置了州县,建立了城镇,以让汉民居住。汉人感其恩德,又惧怕其他大人为契丹之王后会为难汉民,便对阿保机说道:“中原的王是不能代立的,大王如此英勇,何不效仿汉人长久为王呢?”

阿保机大悟,很快就以威势压服了其他七部,不让他们再推举代立者,就这样一直过了九年都没有再推举新王。诸部自然不服,竟趁着他平定黄头室韦叛乱凯旋的时候,在庆典上突然发难将其劫获,并逼着他按约代立。阿保机无奈,只好将旗鼓传给了新选之王,并对众大人道:“我为王九年,得汉人甚多,我愿率本部为汉人守城,可以吗?”七部大人本就惧其雄猛,怕难以制服,他既然主动要求去远离他们的汉城,自然求之不得,故而答应了他的要求。

阿保机所说的汉城,就是后魏时的滑盐县,位于炭山东南、滦河之上。此地土地肥沃,非常适宜播种五谷,又有盐池、铁矿之利。

不久,阿保机又迅速强大了起来,他便依照其妻述律氏的计策,派遣使者对契丹诸部大人说:“你们各部所食之盐,都来自我这里的盐池。你们只知道吃盐,却不知道盐也有主神。我将在盐池祭祀盐神,你们应该来和我一同祭祀。如果你们不来,以后就不要再向我要盐了!”诸部大人皆认为他说得有理,便各自携带着牛肉、美酒与阿保机相会于盐池。

酒酣之际,阿保机伏兵突起,竟将七部大人全都杀死了。阿保机随后宣布自立为王,并取消代立制度。七部之中有许多契丹人不服,纷纷起兵为其大人报仇,阿保机无奈,只得率兵先后将所有不服者击灭,将契丹八部合而为一;随后他又北侵室韦、女真,西取突厥故地,并册立了奚王,疆域变得越来越辽阔。去年,他又大兴土木,重建西楼。今年年初,阿保机正式立国,以西楼为其都城。

李存勖听到这里,不禁叹道:“阿保机果真是一代枭雄!如此说来,契丹已与我接境,岂不成了我睡榻之侧的一只猛兽了?”

张承业道:“谁说不是呢!这不,年初,阿保机率众三十万入寇云州,晋王不愿与其结仇太深,欲与之联和,才亲自与其相会于云州东城,结为兄弟之好。晋王甚至请他进入大帐,纵酒相待,握手尽欢,并约今冬联合起兵讨伐朱梁。”

李嗣源道:“当时有此良机,父王为何不除去这一劲敌呢?”

张承业道:“是啊,当时也有人劝晋王:‘阿保机孤身前来,何不擒之?’晋王却道:‘仇敌未灭而失信夷狄,是自亡之道。’就这样,阿保机留住了十余日方才离去,晋王还赠送给他数万两黄金,阿保机也留下了三千匹良马和数以万计的杂畜。没曾想,此人看似英雄,实乃反复无常之人。今日,大梁来了密报,说是阿保机遣袍笏梅老为使者前往大梁交好,并奉表称臣,求梁册封。朱温先是遣人北上契丹报聘,后又遣人与阿保机共约举兵灭我河东,并册封契丹为甥舅之国。”

李克用叹道:“本王真是后悔,当初确实应该宰了他,如今看来,放虎贻害,后患无穷啊!”

张承业转头对李存勖道:“世子,今日请您来,还有一事相议。”说着,递给李存勖一份书函,说道,“这是蜀王的书函,请世子过目。”

李存勖展书观看,见书中写道:

朱温猖獗,竟至篡唐,王建愿请与晋王皆自立为王。待平定朱温之后,再寻访大唐宗室,承袭帝位,王建愿与晋王再各归藩守……

李存勖看罢书函,正在思量间,李嗣源道:“依儿看来,蜀王之意可行,一旦父王、蜀王各自举旗,淮南、凤翔必会响应,燕、楚、吴越、荆南及河北诸镇,必会徘徊其间,随风摇摆。如此,则朱梁四面受敌,不出三年,强梁必灭!到那时,我们再推举李唐后裔承继大位,大唐将有望再兴。”

张承业皓首连摇,说道:“横冲将军所言大为不妥,晋王世代受大唐厚恩,天下皆以晋王为忠臣楷模,晋王英名已播于天下,怎可与人称‘贼王八’的王建相比呢?当此之时,正是晋王报效李唐厚恩之际,当以大唐之名、举大唐之旗平叛荡逆,天下人望当尽在晋王一身。若如此,晋王功业则可昭日月,忠名当传万世。若如横冲将军所言,晋王弃唐另举,诸镇必会纷纷效仿,天下定成散沙之势,莫说霸业难成,到时即便自保恐怕都难了!”

李克用问李存勖道:“亚子之见呢?”

李存勖道:“七哥之言,乃正理。”

李克用道:“好,张老所言正合本王之意,大唐于我沙陀世代恩泽,我等当粉身碎骨以报万一。自今日起,所有政令均以墨刺颁发,仍以‘天祐’为年号,联络诸镇,兴复唐室。王书记,就请你给蜀王复信,把本王的这个意思告诉他,也请他慎重而为。”

王缄遵命,即时回书。

蛋蛋

马郁在太原逗留日久,多次提出要回幽州复命,但李克用父子总是用各种借口加以搪塞。李存勖此时正在广纳人才,张宪、卢质、卢汝弼等也一一得到了重用,便一再恳求马郁留在太原。马郁看得出来,李存勖雄才大略,若跟随他,必会有一番作为,但他总是惦念着故土亲眷,一时徘徊难定。

正在马郁彷徨犹豫之时,幽州却突然发生了巨变,致使马郁想回幽州都难了。

刘仁恭自从以诡计从李克用手中谋得幽州后,便担心李克用报复,整日里忙着收买人心、扩充兵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当时,李克用虽对他恨得牙齿发痒,但因朝廷屡有大事发生,再加上朱温又不时地侵逼,他一直无暇讨伐刘仁恭。后来,李克用兵势每况愈下,而刘仁恭却日渐强盛,尤其是在木瓜涧大败李克用之后,其野心更是迅速膨胀,变得张狂不可一世,竟然挥军南下,意欲与朱温一较长短,进而争霸天下。不想,与朱温几次较量,刘仁恭均遭惨败,而且是一次惨过一次,差一点连老命都丢了,他这才不得不臣服于朱温。自那之后,刘仁恭的雄心一落千丈,竟至万念俱灰、骄侈贪淫起来。晚年之时,刘仁恭更是疑心日重、胆小如鼠,甚至连幽州城都不敢呆了。

幽州城西北二百里,有一座大山,名曰大安山。此山乃太行支脉,峰峦叠嶂,茂林陡壁,山势极为险峻。刘仁恭认为“大安山四面悬绝,易守难攻”,于是,便在山上大兴土木,兴建了一座行宫。此宫极尽豪华之能事,栋宇壮丽,鳞次栉比,俨然若皇宫一般。行宫建成后,他又在燕地选了上千名美女置于宫中。自此之后,刘仁恭就不轻易下山了,幽州之事则全都交给了他的次子刘守光。

大安山行宫美女众多,可惜刘仁恭已经年近花甲,本就瘦削的身体越发干瘪了,经常是有心无力,望花兴叹。他心有不甘,于是又召请了许多道士、方士,来为自己炼制丹药,强身固精。一时间,大安山上到处都是鼎炉、药房,整日里烟火熏熏,药味弥漫。

刘仁恭深知,养这么多的美女、高士,离了钱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每日荒淫之外,他唯一的事情就是敛钱。他也的确有“办法”,使出两个绝招:一是用堇泥换金银,就是用堇泥制作钱币,并下令幽州境内只能使用这种堇泥币,至于金、银、铜钱则一律上缴;二是以树叶代茶叶,大安山有一种树,其树叶极似茶叶,他便令兵士们采集这种树叶当作茶叶卖给百姓,至于江南茶商则严禁他们入境。几年下来,幽州境内的金钱就全被他搜刮光了。他又雇用能工巧匠在大安山山顶修建山洞,把这些金钱全都藏了进去。随后又将这些工匠全都杀死,不留一个活口,致使这批金钱后来一直下落不明。

刘仁恭有一爱妾姓罗,不但面庞俏丽圆润,而且一对乳房也鼓鼓囊囊的,硕大无比,刘仁恭因而昵称她为“蛋蛋”。一次,刘守光前往大安山向刘仁恭请安,恰好蛋蛋也在场,二人眉来眼去,很快就热火上了。自此之后,刘守光有事没事就往大安山跑,终于引起了刘仁恭的怀疑,被他捉奸在床。刘仁恭大怒不已,当场就将刘守光一顿毒打,骂道:“你这个畜生,乱伦不孝,从今天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当日就将刘守光逐出了幽州城。

消息传至邢州,邢州节度使王檀大喜,当即率领数千骑军直抵幽州城下。幽州城丝毫未作防备,差一点就被攻陷了。危急之时,刘守光突然率军赶到。王檀孤军深入,兵少粮缺,哪敢与刘守光交战,只好收军而回。

王檀退军后,刘守光趁机自称幽州节度使,并让他帐下的“三亲将”——李小喜、元行钦、单廷圭率军攻打大安山。李小喜不但人长得俊俏,而且聪明伶俐、玲珑剔透,一肚子都是计谋,一把铁戟更是神出鬼没,因而,燕军之中皆称其为“玉狐狸”,再加上号称“冠八方”的元行钦、“无敌将军”单廷圭,刘守光一时声威大震。大安山守兵本就对刘仁恭的所作所为大为不满,因而,“三亲将”率军一到行宫门口,便主动打开了宫门,“三亲将”遂将刘仁恭捉回了幽州。刘守光大喜,将刘仁恭软禁在了牙府西院之中,蛋蛋自然也就为刘守光所有了。

刘守光随即大开杀戒,只要是刘仁恭的心腹亲信,无论官职大小,统统杀掉!一时间,幽州城内腥风血雨,名儒宿将人人自危。银胡胪都指挥使王思同、山后八军巡检使李承约等幽州名将皆率部投靠了李克用。

刘守光之弟刘守奇本来就与刘守光不睦,此时更担心他会迫害自己,竟也偷偷地逃出幽州,投奔到了太原。

刘守光以子攻父,境内军民自然不服,一时间,幽州内外,议论纷纷。不过,刘守光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因为他有两个更大的担心:一是惧怕李克用来攻,二是担心他的兄长刘守文不会放过他。正在他惴惴不安之际,邺王罗绍威突有书信到来,书中先是祝贺他入主幽州,随后又劝道:“闻听沧州刘守文、太原李克用皆欲发兵攻伐幽州,刘公须有强援,方能安稳,何不归附大梁以为长久之计呢?”

刘守光大悟,连忙遣使前往大梁,向朱温称臣请封。朱温大喜,当即颁诏,加封刘守光为幽州卢龙节度使、同平章事。

刘守光心中大安,一面笼络幽州人心,一面遣使结交镇、定二州和契丹阿保机,但在选择出使契丹之人时,却颇费周折,许多人都担心契丹首领阿保机喜怒无常,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而不愿前往,唯有一位年轻人毛遂自荐,主动要求前往契丹。此人姓韩,名延徽,字藏明,幽州安次人,其父韩梦殷,曾任蓟、儒、顺三州刺史。韩延徽自小就聪颖过人,而且颇有大志,二十岁不到,即被刘仁恭召为都府文学、平州录事参军。刘守光主政后,很快就发现他足智多谋,便将其聘为幽州观察度支使。此时,他才刚满二十五岁!

韩延徽自小就恪守“夷夏有别”的儒家观念,认为阿保机只是一介夷狄部落酋长,绝非正统君主,因而,到达西楼后,他坚持不向阿保机行跪拜大礼,惹得阿保机怒火中烧,一气之下把他扣留在了契丹,让他专门为自己放牧羊马。述律氏知道此事后,劝阿保机道:“难怪中原人老骂我们‘夷狄小人,毫无信义’,你这么做若是传到中原,人家就更得骂咱们了。从今之后,咱们也得改改了。韩延徽能守节不屈,实乃当今之大贤,为何要辱以牧仆?当以礼待之。”

阿保机依言,特意请韩延徽至帐中攀谈,没想到这一谈就谈了三天三夜!他这才知道,韩延徽的确是满腹经纶、经天纬地的大才,便想聘请他做契丹的谋主。

韩延徽见阿保机虽是胡人,却颇有英豪之气,这与刘仁恭父子的贪婪自私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便答应了阿保机。自此,阿保机便如学童一般,一举一动都先向韩延徽请教。韩延徽见逃到契丹境内的汉人越来越多,便建议阿保机采用“胡汉分治”的策略,用汉人的办法治理汉人,建衙开府,筑城郭,建市、里,使汉人各有配偶、建宅安家、垦耕荒田。自此,汉人各安生业,自幽州逃往契丹的汉人也就更多了。

阿保机还依照韩延徽的建议,将自己的部落之名“耶律”定为自己的姓氏。自此之后,耶律阿保机的雄才大略与韩延徽的智谋才干相得益彰,契丹也因之逐渐强大起来。

果如罗绍威所言,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闻听其弟刘守光幽父据州,不禁大惊,召集众将吏哭道:“不想,我家竟生出此等枭獍,致令我刘家遗羞天下,真让我生不如死,我必与诸君共讨之!”当即起兵讨伐刘守光。

刘守光早有准备,刘守文率军行至卢台即中了刘守光的埋伏,大败而归。

刘守文整军再进,进至玉田,又被“冠八方”元行钦率军击败。刘守文进退维谷,正在为难之时,魏州使者带着罗绍威的书信又到了刘守文军中。罗绍威在书信中提醒道:“刘公兄弟相争,难道就不怕梁军乘虚后袭吗?为今之计,不如称臣于大梁,一来可保后顾无忧,二来多一强援,如此则进退自如矣!”

其实,刘守文也一直担心梁军会抄其后路,看罢罗绍威的书信,便以其子刘延佑为质,遣使前往大梁,也向朱温请降称臣。

朱温喜不自胜,对敬翔言道:“寡人累次发军攻燕而不能下,邺王两封书信就让幽、沧二州归附了,看来,绍威书信真抵得上十万雄兵了!”遂加封刘守文中书令,遣使抚慰。

幽州经此大乱,马郁自然是难以再回幽州了,只好在太原住了下来。

舞童

晋王李克用的回书到达成都后,王建阅罢,不禁大为失望。

朱温称帝后,即遣使者至成都婉言请王建接受大梁封赏。王建初始也颇犹豫,但掌书记韦庄劝道:“主公地处西蜀,峻险天成,雄甲威盛。战乱以来,我王虚怀纳贤,天下名士纷纷来投,境内渐已大治,现今已是富甲天下,何必要接受朱梁伪封呢?当此之时,不如传檄天下,以兴复大唐之名会兵讨梁。若有响应,我王乃首倡,定然忠名播于天下,霸业何愁不成?不过,依韦某揣测,天下藩镇大多不会响应,若如此,主公便可名正言顺地自立为王了,又何必屈身而事朱温呢?”

王建听从了韦庄的建议,不但没有接受朱温的封赏,而且还驰檄诸镇,号召天下藩镇起兵伐梁复唐。

正如韦庄所料,檄文发出之后,只有吴、晋有回应,其他诸侯竟无一人响应!而且,吴王杨渥虽有回书,却言辞闪烁,其意难明,只有晋王李克用的回书言辞凿凿,发誓道:“不灭朱梁,决不罢休!”

韦庄劝王建道:“晋王既然有此决心,主公不如再去书一封,约其各自立国称王,看看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王建这才又给李克用去了一封书函,不想,李克用的回书这样言道:

窃念本朝屯否,巨业沦胥,攀鼎驾以长违,抚彤弓而自咎。默默终古,悠悠彼苍,生此厉阶,永为痛毒,视横流而莫救,徒誓楫以兴言。别捧函题,过垂奖谕,省览周既,骇惕异常。泪下沾衿,倍郁申胥之素;汗流浃背,如闻蒋济之言。

仆经事两朝,受恩三代,位叨将相,籍系宗枝,赐钺以专征,征苞茅而问罪。鏖兵校战,二十余年,竟未能斩新莽之头颅,断蚩尤之肩髀,以至庙朝颠覆,豺虎纵横。且授任分忧,叨荣冒宠,龟玉毁椟,谁之咎欤!俯阅指陈,不胜惭恧。然则君臣无常位,陵谷有变迁,或棰塞长河,泥封函谷,时移事改,理有万殊。即如周末虎争,魏初鼎据。孙权父子,不显授于汉恩;刘备君臣,自微兴于涿郡。得之不谢于家世,失之无损于功名,适当逐鹿之秋,何惜华虫之服。唯仆累朝席宠,奕世输忠,忝佩训词,粗存家法。善博奕者唯先守道,治蹊田者不可夺牛。誓于此生,靡敢失节,仰凭庙胜,早殄寇仇。如其事与愿违,则共臧洪游于地下,亦无恨矣。

唯公社稷元勋,嵩、衡降祉,镇九州之上地,负一代之弘才,合于此时,自求多福。所承良讯,非仆深心,天下其谓我何,有国非吾节也。凄凄孤恳,此不尽陈。

李克用的这封回书,也出乎韦庄的预料:他万没想到李克用对唐室竟是如此的忠贞!

王建问道:“晋王不愿立国称王,本王该当如何?”

韦庄沉吟良久,方道:“既然晋王不愿立国,主公再立国称王就有些尴尬了,与其如此,主公倒不如称帝!”

王建犹豫道:“这……使得吗?”

王建的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响起了:“使得,一万个使得!”

说话的是一位眉目清俊的年轻人,姓唐,名道袭,阆州人。众将吏皆熟知唐道袭,此人原本是成都的一个舞童,王建占据成都后,将其收入了帅府。此人深得王建的喜爱,虽然不懂武功,也没有任何军功,却被王建擢升为马军都指挥使。

王建一见是他,便故意问道:“如何使得?”

唐道袭的声音非常悦耳:“我王有所不知,自正月以来,两川境内屡见祥瑞:先是青城山有巨人出现;六月,又有凤凰出现在万岁县,黄龙显身于嘉阳江;近日,诸州纷纷来报,皆言有甘露、白鹿、白雀、龟、龙等祥瑞出现。天象如此,我王何不顺应天意,早登大宝?”

王建听罢唐道袭所言,满面含笑,但没有言语。

韦庄又道:“大王虽忠于唐室,但现今大唐实已亡矣……”

韦庄话没说完,却有一人高声打断了他:“不然!”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乃节度判官冯涓。

冯涓道:“韦先生此言差矣,朱梁虽然篡唐,但世间只要有晋王一般的忠贞之士,怎可说大唐已亡呢?依冯某之见,我王此时也应如晋王一样,以蜀王称制,若大唐兴则还可称臣;朱梁在,则不同为恶。”

唐道袭讥讽道:“冯判官真是迂腐,大唐皇帝都禅位了,你还指望大唐能复兴吗?天下诸镇均已臣服朱梁,我王正应趁时称帝,以表明不与朱梁合流。退一步说,即便大唐真的能复兴,我王至少也能保一藩王,若仅以蜀王称制,又怎能名正言顺地对抗朱梁呢?”

冯涓满面怒气地说道:“若我王称帝,又与朱温篡国有何两样?”

唐道袭也怒道:“你不要倚老卖老,竟敢如此侮辱我王?”

王建连忙劝道:“好了,好了,此事还当从长计议,都不要动怒。”

冯涓恨恨地瞪了一眼唐道袭,就不再言语了。“臣有话说。”王建一看,说话的是他的妻弟,汝南人,姓周,名德权,现为眉州刺史。

周德权转向韦庄问道:“韦先生还记得那道谶文吗?”

韦庄道:“就是去年兴建城郭之时,从地下挖出的石碑上那段谶文吗?”

周德权点了点头。

韦庄故作思索状,言道:“我记得好像是‘李佑西王逢吉昌,土德兑兴丹莫当。’”

周德权道:“韦先生真是好记性,竟是一字不差。后来我到眉山寻访了一位高僧,他解道:李佑,就是李唐败亡的意思;西王,是指王氏兴起于西方;丹,意为朱;丹莫当,显然是说朱梁不敢与大王相对抗。谶文之意甚明,愿大王顺应天命,仰膺宝箓,使天地有主,人神有依。”

众文武也齐声高呼:“请我王顺应天命,使天地有主,人神有依!”

王建大喜,假意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韦庄、唐道袭、周德权及众文武皆大喜,当即择定了吉日。

不久,王建登基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武成元年,国号大蜀,史称前蜀或王蜀。

王建即位称帝后,以王宗佶为中书令,与韦庄同为宰相,以唐道袭为枢密使,郑骞为御史中丞,张格、王锴皆为翰林学士,周庠为成都尹,诸子及诸养子则大多封王。

西蜀恃险而安,当唐之末,士人多欲依王建以避世乱。王建虽起身盗贼,目不识书,却喜欢与文士交往,对避乱在蜀的中原名士,更是重礼相待,致使典章文物甚有唐之遗风。王建常对左右言道:“我为神策军将时,宿卫禁中,见天子经常在夜里召见翰林学士,出入无间,恩礼亲厚,就如同寮友一般,绝非一般将相可比的。”故而,王建对张格等名士恩礼尤异,再加上他出身行伍,对朝廷典制只是一知半解,称帝之后,自然倚重韦庄、张格等名士建立典章制度,规范治国策略。

然而,王建的养子悍将们却不能理解,自认为这天下是他们拼着性命打下来的,韦庄等人却为何身居要位?尤其是王宗佶,心中一直愤愤不平。王宗佶原本姓甘,是王建为忠武军卒的时候劫掠来的,后来就收为了养子。王宗佶成人后一直跟随王建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王宗佶在王建诸养子中,年龄最长,自认为战功也最多,此时,他将相一身,不但不满足,反而越加专权骄恣、目空一切了。王建念其功多,也不与他计较。王宗佶却得寸进尺,毫不收敛,尤其是对舞童出身的唐道袭,根本不放在眼里,还因此对王建产生不满之意。王建称帝后,唐道袭便高居枢密使要职,王宗佶却仍然对他直呼其名,而且从不用正眼瞧他。唐道袭虽内心忌恨,但表面上对他更加恭谨。王建听说后,大为生气,怒道:“宗佶直名称呼我的枢密使,难道是想造反吗?”唐道袭趁机进言,说道:“王相公在朝中威望颇高,因此,许多旧将整日里聚集在他的府上狂饮无度,经常妄议朝政,对圣上也常有不敬之语。”王建忍无可忍,终于下旨罢免了王宗佶的中书令一职,改封为太师,其宰相之位则由翰林学士张格来接任。

王宗佶罢相后,对韦庄、张格、唐道袭等就更加心存怨望了,对王建的怨言也越来越多。此时,他见王建亲生之子皆已渐渐成人,而自己只是个养子,越来越没什么盼头了,便畜养死士,日夜与御史中丞郑骞、卫尉少卿李钢等密谋,意欲举事。郑骞献计道:“太师欲谋大事,必须先把军权握在手中,可先求为大司马。”王宗佶依计,连上三道表章,求为大司马,开元帅府,典掌六军。

王建问唐道袭是何意见,唐道袭故意言道:“太师功勋卓著,威望日隆,朝廷内外对其无不慑服,倒确实能统驭诸将,圣上不如就把军权交给他吧!”

王建听罢,疑心更重。次日一早,王建即宣召王宗佶上殿,想亲耳听听他是如何打算的。

人高马大的王宗佶故意身着戎装脚步铿锵地进了大殿,向王建草草施礼后,还没等王建问话,就大大咧咧地高声说道:“儿臣为公是朝廷大臣,为亲则是陛下长子,国家之事与儿臣自然是割舍不开的。儿臣也不会绕弯子,就直话直说了。眼下,咱们有许多大事须得尽早定下来:首先得赶快立一人做太子,父皇再不能拖拖拉拉了。父皇如果认为宗懿可以继承大统,就应该早早定下来,儿臣可以辅佐他,可以做元帅,掌管六军。一旦有事,宗懿年龄还小,儿臣决不会只顾谦让的虚名而不当国家重事的!父皇既已面南为君,就该安享清福,军旅之事就交给儿臣吧!请父皇准许儿臣开元帅府,铸六军印,如此一来,征兵发兵这些琐事,儿臣就可以代劳了。太子早晚之间只管安坐养身,握兵护卫之事就由儿臣来做。若如此,则大蜀可成就万世基业了,恳请父皇答应。”

由于王建的嫡长子王宗仁幼有残疾,王建只好先立其次子王宗懿为遂王,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之位将非王宗懿莫属,因而王宗佶有此一说。

王宗佶如此明目张胆地索要兵权,王建心中自然大怒不已,但他也知道,王宗佶快言快语惯了,故而,他强压住怒火,温言劝道:“宗佶的意思,朕都知道了。宗佶少安毋躁,待朕与内外宰相商议后,再做决定,如何?”

王建口中的内外宰相自然是指枢密使唐道袭,宰相韦庄、张格这三个人了,王宗佶一听,当时就忍不住了,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此事父皇一人就可以定了,何必要问他人?唐道袭一个小小的舞童,他懂什么?韦庄、张格两个前来避难的书生,又有什么资格来议论我王家之事?”

王建实在忍不住了,出言讥讽道:“满朝之中,难道只有你才够资格吗?”

王宗佶开始耍赖了,高声道:“反正父皇今天不答应,儿臣就不回去了!”

王建面色一沉,阴声问道:“这个军权,你是非要不可了?”

王宗佶毫无察觉,竟然一仰脖子,傲声说了两个字:“正是!”

王建突然起身,高声叫道:“卫士何在?王宗佶反相已露,给朕教训教训他!”

王建并不知道,众卫士早已事先得到了唐道袭的吩咐,就等着这个机会呢!王建话音才落,几个彪形大汉就冲入了大殿之内,抡棍就打,直击王宗佶要害。王宗佶一句“父皇,你真要……我的……命啊……”还没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王建一见,忙走下殿来,用手指一探王宗佶的鼻翼,这才知道他已经没救了,心中不禁大为后悔,恨恨地看了看众卫士,但口中并没有说什么……

当日,王建即下旨,以谋叛罪赐王宗佶自尽,贬郑骞为维州司户,李钢为汶川尉,之后,又将二人赐死。

不久,王建又下旨,立王宗懿为太子,立夫人周氏为皇后,立王宗懿生母张氏为贵妃,立徐耕二女“妙花夫人”、“花蕊夫人”分别为贤妃、德妃。

夹寨

王建称帝的消息传到大梁后,梁帝朱温不禁大怒,立时就要发兵征讨。敬翔力劝道:“西蜀地势险峻,更兼西有李茂贞、北有李克用相助,南边还有杨渥虎视眈眈,伐蜀实属不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潞州夺回来,此乃兵家要地、大梁屏障。若得之,则兵锋可直指太原,太原李氏一灭,其余诸镇定当闻风披靡,如此,即可尽得天下了!”

朱温这才转过心思来,令人召陕州节度使康怀英火速回京。

敬翔见朱温怒气已经平息,又奏道:“陛下,尚有一事,需要明示。”“何事?”“陛下即位以来,苏循、苏楷父子甚为殷勤,微臣最近听说苏循朝夕相望宰相之位,不知陛下可有此意?”

朱温诡秘地笑道:“依卿所见呢?”

敬翔正欲开口,李振突然插话:“苏氏父子,名声太恶,决不可用!”

敬翔也道:“苏循,唐室之鸱枭,卖国求利,恶名远播,决不可以立于我煌煌惟新之朝!”

朱温道:“二位爱卿所言,正合朕意。”遂下诏道,“苏循、苏楷、高贻休、萧闻礼、张祎等,人才寝陋,不可尘秽班行,并勒归田里。”

苏循父子本来以为,他父子拥立新君,乃千古难遇之不世奇功,万没想到会有如此结果,又担心因自己之前为恶太多而获罪,父子一商量,只好西往河中投奔朱友谦去了。朱温听说后,也没再追究,只是遣人叮嘱朱友谦一定注意苏氏父子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外逃的迹象,即格杀勿论。

康怀英一到大梁,朱温即令其率军西征潞州。临行之际,朱温亲往送行,并对康怀英嘱咐道:“潞州乃我必争要地,卿此去务必为朕取来。李嗣昭人物虽然短小,却颇能用兵,决不可轻敌!”

康怀英唯唯听命。

朱温又道:“卿位居上将,勇冠三军,一直以来破敌摧锋,所向无敌,朕也不会吝惜高爵重禄,决不会有负于卿的。忠臣事君,有死无二,韩信所谓‘汉王载我以车,衣我以衣,食我以食,食人之禄,死人之忧’。寡人每思韩信此言,真正是忠烈丈夫!像丁会这样的人,受我待遇之恩,不谓不至,怀黄拖紫,裂土分茅,即便是木偶石人,也当感此恩义。谁曾想,朝夕之间就反口噬朕,倒戈授人。假若有天道神明,又怎能容此负恩之人呢?大凡辜恩负理,忠良不为也!如今,朕将境内精兵皆委托给卿了,卿当勉思竭忠。更何况,晋人新得潞州,众人未必一心,卿以十万大军攻之,定能一举而克。寡人当置酒高会,望卿早日歌舞凯旋。”

康怀英心中惶恐,发誓道:“臣蒙陛下厚恩,敢不以死相报?此去定当取回潞州,以慰陛下之心!”

消息传至潞州,李嗣昭连忙召集副使李克修之子李嗣弼、幽州监军张居翰、观察支使任圜及裴约、石君立等将商议对策。

任圜乃京兆三原人,祖父任清,曾为成都少尹,父亲任茂宏因避乱而居于太原,后任西河县令。任茂宏有五个儿子,分别是任图、任回、任圜、任团、任炯,个个人才出众,尤以任圜为最,不仅英俊倜傥,而且才气过人,更兼口才极好,能言善辩,故而深得李克用的喜爱,并将侄女嫁给了他。

李嗣昭与任圜交往甚密,故而,特意请任圜来潞州协助他。

任圜认为,潞州城坚,晋兵三万再加上张居翰带来的三千燕兵,虽然攻敌不足,但守城还是足够的。为今之计,须得一面分兵坚守,一面遣使太原告知晋王,请求发兵救援。

李嗣昭依计而行。

康怀英率大军抵达潞州后,便想一鼓作气拿下潞州,不想十几万大军昼夜急攻了半个多月,潞州城仍丝毫无损。无奈,他只好改变攻城策略,筑土山、掘地道、火攻、炮轰,能用的招数都用了,但李嗣昭、任圜守城有方,又过了半个月,梁军仍然未取寸功。康怀英每每想起离开大梁之时朱温的一番言语,就心慌不已,故而志在必得。他见强攻不是办法,便从泽州调集了数万百姓,绕城挖掘蚰蜒堑壕,并修筑了好多壁垒,很快就筑成了一条环绕潞州城的环形通道。之后,他又在蚰蜒堑两侧筑建城墙、围栅、垛口,梁军营寨就夹在内外城墙之间,这样,既可防潞州城内的兵士向外奔突,又可抵御外部的援兵前来攻袭,康怀英还为其取了个名字,叫做“夹寨”。

康怀英对众将道:“一旦夹寨筑成,不出数月,李嗣昭必被困死。”

李嗣昭很快就明白了康怀英的用意,不时地率精骑出城袭扰,但康怀英早已布下了精兵等着他呢。李嗣昭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军把夹寨筑好了。如此一来,潞州便彻底与外部隔绝了。

李克用接到李嗣昭的求救军报后,立令丁会为招讨使,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行营都指挥使,率横冲都指挥使李嗣源、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锋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骑将安金全等救援潞州。

周德威率军至高河安营扎寨。李嗣源献计,可遣一军奔袭泽州,以牵制梁军。周德威依计,遣李存璋、安金全率兵去攻袭泽州。

康怀英闻听周德威扎营于高河,忙遣亲骑都头秦武率骑军前往攻袭。

秦武领命,率军直奔高河,半路上正遇晋军先锋史建瑭。史建瑭乃晋军名将史敬思之子,史敬思在上源驿被害时,他年纪尚小,长大后他为报父仇,一直苦练武艺,如今机会终于来了。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一见秦武,一言不发,挺枪就上,只十几个回合就将秦武毙于枪下。晋军随后一阵掩杀,梁军大败。

随后,周德威率大军直攻夹寨。康怀英见晋军士气正盛,便下令诸将不得出战,只管坚守夹寨。

夹寨果然是攻守兼备,周德威连日急攻,不但未能损及梁军分毫,晋军却损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好退回了高河。

李存璋、安金全率军围攻泽州的军报一到大梁,朱温就大吃了一惊:这康怀英是怎么搞的?十余万大军竟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潞州城,还筑了个什么夹寨,攻城的倒成守城的了,而且还让晋军围了泽州,真是匪夷所思!遂紧急下旨,令左神武统军李思安自魏州率军赶往潞州,去接替康怀英。康怀英则被贬为了行营都虞候,留在潞州军营听命,又令左龙武统军刘捍率军解泽州之围。

李存璋、安金全闻听刘捍率大军前来,不敢恋战,只得解围退回高河。

周德威见梁军夹寨难攻,叹道:“此计甚毒,看来,潞州已难救了!”

李嗣源素知周德威与李嗣昭不睦,便道:“康怀英筑夹寨围困潞州,时日一久,潞州肯定会乏粮缺医,但夹寨之内又何尝不会缺粮草呢?何况梁军有十余万人马,粮草耗费更巨,依在下看,不如多出游骑,抢劫梁军粮草,以断绝夹寨供应。”

周德威大称妙计,立即派出多路骑军,俟机劫夺梁军粮草。

正如李嗣源所料,梁军正是靠邢、洺、磁三州军民输运粮草的,晋军骑兵一出,当时就很难有粮草运进夹寨了。李思安大急,忙问计于康怀英。康怀英虽被降职,但毫无怨言,向李思安献计道:“为今之计,只好自夹寨往东南山口筑一条甬道,沿途多布栅木,并用重兵防守,以成运粮通道。”

李思安依计而行,分遣军民修筑甬道。

周德威闻讯,亲率诸将奔袭甬道,排墙填堑,来往厮杀。甬道修了被毁,毁了再修,再加上李嗣昭时不时地出城攻袭,梁军疲于奔命,一日数十战,伤亡甚巨,梁军骁将黄角鹰、方骨仑也被周德威生擒,而史建瑭更是大发神威,每日里率领精骑,设伏擒生,夜犯梁营,驱斩梁军数以千计,致使梁军一提到“史先锋”之名,无不骇然变色,运粮甬道始终难成!数月一过,夹寨内便缺粮少衣了,并有不少士卒趁夜逃亡。

朱温见数月已过,潞州仍然无功,不禁怒气又生,一气之下又罢免了李思安,而且削夺了他所有的官爵,贬为庶民。

对于李思安,朱温原本是寄予厚望的。此时,葛从周、张归霸等老将大多因病致仕,按理说,李思安早就该独当一面了!可惜,李思安虽然勇悍,但每每让他统军临敌,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始终难让朱温放心。朱温常对敬翔道:“李思安临阵当敌果敢勇猛,军中无出其右者,然而,他却没有统军之能,每到选择统军主帅朕要用他的时候,必会传来他的败闻。看来,‘飞将’数奇,前史无虚言啊!”

朱温把所有战将想了一遍,最后决定起用同州节度使刘知俊为潞州招讨使,让他去接替李思安。

圣旨到达同州后,刘知俊登时大惧,他心想:潞州已栽了两员上将,我去了,肯定是第三个,便借口身染重病,迟迟不愿动身。

朱温却等不及了,竟亲往泽州督战,并遣使者持诏书前往潞州劝李嗣昭归顺。李嗣昭连看都不看就把诏书烧掉了,而且下令把朱温的使者给斩杀了。

此时,潞州城的粮食已所剩无几,城内军民皆惶惶不可终日。为安抚众心,李嗣昭特意在城墙之上张乐设宴,故作好整以暇状。乐声传至夹寨,康怀英当即令弓箭兵自夹寨向潞州城墙发箭射李嗣昭,无奈,距离太远,箭矢难以企及。

康怀英大怒,竟亲自张弓发箭,一箭正射在李嗣昭的脚趾上。

李嗣昭强忍剧痛,悄悄地将箭拔出,仍然若无其事地酣饮。潞州军民见李嗣昭如此从容,心内稍安。

兵谏

朱温亲率大军抵达泽州后,周德威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敬翔献计道:“陛下此时可以率军直取高河,一旦击灭周阳五,则李克用之精锐将尽失于此,然后摧枯拉朽,直捣太原。到那时,整个河东将不战自乱,更何况区区一个潞州了?若如此,天下一统,就在眼前了。”

朱温却道:“不然,周德威在高河深沟壁垒,恐难攻取,一旦形成对峙僵局,太原若再发兵救援,我军就危险了!更何况,即便拿下高河,太原也不易攻取,先生难道忘了我军两围太原之事了吗?现如今,潞州城军粮殆绝,李嗣昭插翅难飞,用不了多久,李嗣昭就会不战自降,何必再冒险损兵呢?大梁刚刚立国,决不可有什么闪失,损了国威!”

敬翔还想再说什么,但想了想,没再开口。

不久,有两份军报报到泽州:一份来自晋州,李存璋正率军围攻晋州!朱温明白李克用是想以此来分散潞州兵势,以减轻潞州的压力,便下诏令河中、陕州发兵救援晋州;一份来自颍州,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诚等率军渡过淮河,攻袭颍州,已克其外郭,刺史张实正率兵坚守子城,情势急迫。

朱温称帝以来,淮南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最担心的就是杨渥、李克用南北夹击。因此,一接到此军报,他便下令,让一直在大梁养病的王檀立即率军去救援颍州。

王檀接诏后,不敢怠慢,连夜率五千军马赶往颍州。行至半路,就有颍州来报,说是米志诚退军了。

朱温接到王檀军报后,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看来淮南并没有大动刀兵的动向。

朱温的猜想,只对了一半。其实,此时的淮南正人心惶惶,根本就没有对大梁用兵的心思。

吴王杨渥自得江西后,骄横、奢侈的面目就暴露无遗了,再加上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赶走了王茂章还不算,不久又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节度判官周隐给杀了。

杨行密在世时,对客居于扬州的原襄州节度使赵匡凝,一直优礼相待。杨行密去世后,杨渥对赵匡凝越来越冷淡。在庆贺江西大捷的宴席之上,赵匡凝见杨渥爱吃青梅,便好心地劝道:“青梅这个东西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会发小儿热的。”杨渥却认为赵匡凝这是在当众羞辱他,竟当场翻脸,下令将其迁往海陵。之后,杨渥又密令心腹将他杀害了。

黑云都指挥使、袁州刺史吕师周勇健豪侠,因其家五代为将,故而颇通兵法,此时正率军与楚军相战,而且屡有战功。然而这不但没有得到杨渥的奖赏,反而引起了他的疑忌。吕师周知道后,心中大惧,只好率部属投靠了楚王马殷。杨渥听说后,自然怒不可遏,立令鄂岳观察使刘存为西南面都招讨使,岳州刺史陈知新为岳州团练使,庐州观察使刘威为应援使,别将许玄应为监军,率水军三万攻伐湖南。

消息传至长沙,楚王马殷当即命在城都指挥使秦彦晖率水军三万迎敌,又命水军副指挥使黄璠率战舰三百屯于浏阳口。

此时,正值六月雨季,刘存大军遭遇大雨,只好退至越堤之北。秦彦晖得知消息后,冒雨追击。刘存不得已,返军迎战,但屡战不利,情急之下,只好遣使致书马殷,声称愿意降楚。

秦彦晖知道后,忙遣人对马殷道:“此乃诈降,不可接受!”

马殷深以为然,令秦彦晖便宜行事。秦彦晖数道并进,很快就将刘存围了起来。刘存大惧,遥呼道:“刘公不知道吗?我已向楚王请降了,所谓‘杀降不祥’,秦公难道就不怕子孙遭殃吗?”

秦彦晖道:“贼人入我国境,我若不出击,又有何面目顾及子孙?”

吴军军士闻听刘存已经降楚,不免议论纷纷,士气登时大落,因而当楚军擂鼓进击之时,军士纷纷后退,不想,黄璠自浏阳引兵早把他们的退路断绝了。楚军前后夹击,吴军大败,单是战死的军将就有百余人,死亡士卒更是数以万计,被楚军俘获的战舰多达八百余艘,就连刘存、陈知新也被生擒了。刘威、许玄应拼死冲出战阵,带着残兵逃走了,秦彦晖则趁势占据了岳州。

至此,岳州被吴军占据两年后,又重新为楚所有。

刘存、陈知新被押至长沙后,马殷亲为二人解去其缚,温言劝其归顺,二人却破口大骂道:“大丈夫以死报主,岂肯事贼?”

马殷无奈,只得下令将二人斩首。

败报传至扬州,杨渥不禁大惊,一下子就灰心了,然而他不但不思强兵报复,反而更加奢靡无度。

杨渥自小就锦衣玉食,极好享乐,自此之后,更是昼夜酣饮作乐。杨渥酷爱蹴鞠,尤喜夜间击球,为此,经常点燃上百支十围粗的巨型蜡烛。据称,一支蜡烛就要耗费数万银钱。杨渥还喜欢单骑出游,随从之人追赶不上,只好奔走于道路,四处打听他的下落。

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见他闹得实在不像话,又担心他的安危,便常常出言劝谏,有时甚至声泪俱下,但杨渥根本听不进去,还动不动就说道:“你等若是认为我不配做这个吴王,何不把我杀了,自己做吴王呢?”张、徐二人大惧,便不敢再劝了。

杨渥当初入扬州的时候,曾将帐下亲兵三千人留在宣州,以其心腹朱思勍、陈璠、范思从为将。杨渥袭位后,便将陈璠召至扬州,让他以这三千亲兵为底子组建一支劲旅来护卫他,号为“东院马军”,所用将吏多为其亲信之人。这些人大多恃势骄横,对勋旧功臣肆意凌辱。徐温、张颢均为杨行密旧将,又有拥立杨渥的大功,自然对陈璠等人的行为不满,他们又担心杨渥不能相容,久而久之,竟有了除掉杨渥之心。

杨行密在世时,有亲军数千人,原本安营于牙城之内,杨渥却将这些亲军迁出了牙城,原来的军营则改为了射箭场。张颢、徐温心中暗喜,如此他们就再无忌惮了,决定尽快行事。临动手之际,徐温又突然想起一事,对张颢道:“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乃杨渥最忠诚的三个心腹,陈璠现在扬州,解决他很容易,但朱、范二人随秦裴征伐江西,现正在洪州军中,须得先除去这两个祸害,大事方可后顾无忧。”

张颢问道:“徐公可有良策?”

徐温道:“此事我来处理,不日定有佳音!”

徐温与秦裴私交甚好,便命心腹陈绍赶往洪州去杀了朱、范二人。陈绍只用六天就到了洪州,连夜求见秦裴,并说明了来意。秦裴也早有除去二人之心,当即遣人召朱、范二人前来饮酒议事。二人不知是计,被秦裴当场拿住,陈绍随即宣布二人有谋叛之罪,奉命就地处斩。

朱、范二人口称冤枉,连问:“奉何人之命?”陈绍却一字不答就将二人斩杀了。

朱、范二人被杀的消息一传到扬州,杨渥就知道这是徐、张二人所为,便决定尽早诛除二人。

次日一早,杨渥正在王府与陈璠等心腹商议如何调集东院马军捉拿张、徐二人时,张颢、徐温却突然率二百牙兵冲进了王府,人人手持利刃,个个面露凶光。杨渥大惊,起身问道:“你们难道要犯上作乱,弑杀本王吗?”

徐温躬身道:“不敢,臣等只是想诛除我王身边乱政之人!”

满面浓须的张颢圆睁着一双豹眼恶狠狠地说道:“我等这是兵谏!”

杨渥身边十几位亲信,面面相觑,陈璠却凛然不惧,呵斥道:“什么兵谏?你等这是造反!”说罢,纵身而上,一脚踹倒了一个牙兵。

张颢对众牙兵高声喝道:“你等还等什么,快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众牙军一声呐喊,很快就将十几个王府亲信制服了,只有陈璠反抗了一阵,但终是寡不敌众,被张颢一剑刺中心口……杨渥眼看着陈璠圆瞪着双眼慢慢地倒在血泊之中,不禁浑身发抖,颤声说道:“陈璠已死,你等可否饶了其他人?”

张颢恨声说道:“这些人干涉国政,凌辱功臣,个个罪不容诛!拉出去,乱棍打死!”

众牙军一拥而上,不一会儿,外面即传来了砰砰的铁棍重击声和乱成一片的惨叫声,令人听着毛骨悚然。张颢再看杨渥,早已吓得面色惨白,没有血色了……

不久,刘威、许玄应逃回了扬州。

张、徐二人知道,许玄应乃杨渥的心腹,也经常干预政事,便与刘威合谋,将兵败之事全都推到了许玄应的身上,将其斩首了。

自此,淮南军政大权,就尽归张、徐二人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