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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0 05: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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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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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那天我们失恋

毕业那天我们失恋试读:

简介

前几天下了一场大暴雨,这条郊区的小土路,不少地方被冲垮了。路旁的水沟流水潺潺,蛙鸣阵阵。

他打开背包,把几本从宿舍里收拾出来的情色小说,扔进了水沟,很快就沉下去了。我明白,他这是在抛弃过去,他一直是个喜欢抛弃过去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和潘正完全相反。很快,我也会和这几本书一样,被他抛在人生的路途上。

走进湖北文联里的这个熟悉的小窝,一股湿潮之气扑面而来。窗户关得紧紧的,月白色布满小蓝花的窗帘和墙壁一样安静。大床靠背上的书橱里,有一排他喜欢看的翻译小说,床头上放着的清水瓶里没有花,空得令人心寒,床头柜的烟灰缸里立着半截蜡烛,是上次来这里写论文时,偏巧遇到停电点上的……

第一章

他捅了马蜂窝

熊大春“捉奸”的出发点过于势利,基本没考虑到这件事能产生多大的外部影响。这种“性丑闻”,不仅在XX大学史无前例,就是在湖北高校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它像个炸弹,被熊大春引爆后,不仅把XX大学震动了,同时也震动了四面八方的兄弟高校。

中国有句古话,叫“墙倒众人推”。周围各高校太不够义气了,纷纷在学报头条大肆报道,立场鲜明,均对此事表示强烈谴责。不仅如此,各高校还像得了传染病样的,围绕这件事展开了来势汹汹的大讨论。

潘正所在的工业大学,每周六下午都要进行以系为单位的大讨论,周日还要进行更小范围的班级讨论。因为休息时间被占用,潘正这个周日没来找我。我开始厌烦这种可笑的形式主义,但也毫无办法。我不过是个渺小的人,大潮卷来时,我除了随波逐流,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主宰自己。

沈晖的嗅觉极其灵敏,他明白“非常时期”我和潘正的见面受阻,就加紧了对我的围追堵截。

潘正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谈不上浪漫,而沈晖却风趣又多情,平平常常的话,经了他的嘴说出来,都像是甜言蜜语……他确实是个有魅力的人,尽管我隐约感到,这种人的感情往往靠不住。

这天下午,我去图书馆借书,找到要借的书之后,正要往外走,沈晖却突然从背后闪了出来,堵住了我。他逼我走到“过刊区”,那里是个乏人光顾的角落。在墙角里,他不由分说地抱住我,用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死命挣扎,他就鼓励我喊叫,他说只要我一喊,他就会变成赢家。我没有喊,我不敢。他亲了我足足有几分钟,才放了我,对我不可一世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我绝望地靠在墙壁上,委屈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他开始对我动粗了,这算不算野蛮?算不算卑鄙?我想恨他,可他留下的那个不可一世的笑,却使我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这到底是不是脚踏两只船?是不是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我开始惧怕沈晖,也惧怕起我自己。可是,除了被这种局面操纵,我没有任何解决办法。总不能把这事告诉潘正吧?想到潘正,我打了个冷颤。不,一定不能告诉他!

又过了两天,“车把式”和叶小美的“性丑闻”,使我们XX大学四面楚歌,校方想捂都捂不住了。熊大春还没来得及去邀功请赏,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就给他来了电话,叫他立即去他办公室一趟。

熊大春以为学校要嘉奖他,脸上保持着风平浪静,一路上却激动得心里直翻腾,盘算着怎么利用这次机会,使人生之路再上个台阶。

不料,副校长一看见他,跟看见了寻觅多年的仇人样的,腾地一下就红了眼。“马蜂窝是你捅的?”副校长铁青着脸问道。“是我……捅……么事?马蜂窝?”熊大春一时没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捅马蜂窝,是么事?你以为是在给学校脸上贴金?”“那种丑事,藏着捂着蛮危险的……”“可你这么一捅,么事危险了?我的乌纱帽危险了!”

熊大春挨了副校长的一顿臭骂,又气又怕。出了副校长的办公室,他忐忑不安地往心理系走。他是以“棒打鸳鸯”这项绝技起家的,现在看来,他的前程很可能会毁在这项绝技上啊!

霍主任和胡副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里谈论这事儿。他们一致认为,熊大春这次做得太冒失。但使他们庆幸的是,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心理系。想想看,此时此刻,美术系和中文系的高层们,正在经受怎样的煎熬啊。因为捅马蜂窝的是熊大春,他们也连带着被副校长给训了一顿,可副校长除了发泄发泄情绪,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接下来,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又开始感激美术系那个陕西大傻冒“车把式”,及时把上海小妞儿叶小美从黄阿伦手里夺走了,不然的话,丑事儿很可能会发生在黄阿伦床上。简直太有可能了!黄阿伦和“车把式”有什么本质区别?半点儿没有!他们不过都是处在青春期、被两腿中间的一根棍儿操纵着的冒失鬼罢了。弗洛伊德的泛性论,谁也没他们两位心理系主任理解得透彻。“力比多”这个东西,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简直就是个翻云覆雨的妖魔。

霍主任脸上的痤疮不知不觉地平息了,真有点儿风姿绰约的味道呢。两个人在一个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胡副主任对这张脸的变化,早就看在眼力,记在心上了。霍主任毕竟是个女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对手盯上。

熊大春一回到系里,就被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叫了去。这个刚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一看见这两位比爹娘还要亲的恩人,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低下了头。

熊大春捅了马蜂窝(2)“大春,你的出发点没错,可这次做得莽撞了。”霍主任俯视着熊大春,责备地说。

熊大春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认为霍主任这个“亲娘”今天没当好。她满脸痤疮那会儿,“棒打鸳鸯”的心劲儿可是比谁的都大。“大春,没么事大不了的!”胡副主任慈祥地拍了拍熊大春的肩膀,“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么事,你莫出声就对了。放心,我和霍主任会保护你的!”“车把式”和叶小美被开除

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考虑得最多的,当然是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要想保住乌纱帽,首先必须严肃处理“车把式”和叶小美,开除学籍得商量。并且,要想吓唬跃跃欲试的猴子们,必须得杀掉这两只鸡。在处分决定公布之前,副校长例行公事地分头找“车把式”和叶小美谈了一次话。和“车把式”谈过之后,副校长觉得“咔嚓”掉他毫不可惜。犯了这么大的错,还不知悔改,这种不安分的土篱笆鸡,留着肯定要祸害一窝。

当叶小美风摆杨柳样地走到他面前时,见多识广的副校长心却软了。她的表情多么复杂啊,含着笑,还能带着泪儿呢。这个可人儿,使副校长的思想斗争立即激烈地展开了。“出头鸟”为什么是她?而不是个其貌不扬,或者粗俗不堪的女生呢?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开除掉,自己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这件事可是要载入XX大学校史的,那他这个副校长,不也要跟着遗臭万年吗?“校长,我知道错了,原谅我一次吧……这种错,谁都可能会犯的呀!”叶小美哭得梨花带雨。

副校长当然怜香惜玉,可他一点也不糊涂,严肃地说:“事情本身可以被原谅,就是影响太恶劣了。”“校长,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吧!你要真开除我,我就真不活啦……”

看着这个哭得花枝乱颤的可人儿,副校长的心叶子都酥了,恨自己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止住她的眼泪,更恨自己的副校长身份。他机械地安慰说:“莫哭,你莫哭嘛!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你做举(主)!”“真的要想办法为我做主吗?我的好校长?”叶小美破涕为笑,一把抓住了副校长的胳膊。“莫这样……主要是刘孬娃的错……”副校长被一双娇嫩的小手摇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黄阿伦这两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听说校方可能会开除“车把式”和叶小美,他真是悔恨交加。他恨自己,也恨那个变态的丑八怪熊大春。开除“车把式”,他是拍手称快的。可叶小美跟着“车把式”倒霉,他心里不好受。叶小美对他来说已经脏了,可他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从没想过要亲手断送她的前程呀。

学校高层通宵达旦地研究处理方案,最后还是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想出一个办法,发动一批学生,搞个“联名请愿”,主张开除“车把式”,保住叶小美。“车把式”本来就是主谋,叶小美可以被说成是受害者。在人们的观念中,这种事上,女生一般都是受害者。

不管什么事情,怕就怕激起民愤。轰轰烈烈的“联名请愿”闹腾了好几天,最终抗不过四周强大的“要杀杀双”的呼声。眼看再拖下去,这桩“性丑闻”就要长出翅膀,飞出湖北省,飞到全中国,校方不得不狠下心来,做出最后决定,把“车把式”和叶小美双双开除。

这个消息使校园陷入了一片死寂。对于“车把式”和叶小美的处理,打击了不少学生的情绪。毫无疑问,他们成了牺牲品。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解救他们,他们必须成为可悲的牺牲品。叶小美跳江自杀了

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没留地址的信。这封信引起了宿舍同学的兴趣,纷纷围上来研究写信人的笔迹,可最终谁也没猜出是谁写的,连我自己也猜不出。

既然不是潘正写的,也不是郝康写的,那么写信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女生们以此为理由,要求我把这封信公开。还没等我表态,钱晓珊就把信夺了过去,替我拆开了。

她抽出信纸,一展开,脸上的笑容就结了冰,其他女生也都挺尴尬的。钱晓珊把信递给我,示意女生们散开了。

原来这是一封空白的书信,只有落款处写着“沈晖”两个字。

这一封空白的信,却像汹涌的海洋,把我的心堤一下子冲垮了。沈晖的用意非常明确,他是想叫我猜测,叫我疑惑,叫我无所适从。他故意用这一招软化我、搅乱我、折磨我。我想立即把信撕掉,不把他当回事儿,可下了半天决心,还是下不了手。坐在宿舍里,我渐渐感到异常憋闷。

我把信折好,放进口袋里,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足球场上。披着满天星光,我走到上次和沈晖相对而坐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他头缠绷带、对我微笑的模样,出现了当时灿烂的阳光。记忆里的阳光竟如此强烈,照在我的眼睛上,逼出了我的泪。

沈晖刚为爱情起了个浪漫的头儿,潘正就突如其来,将之破坏了。“没有缘分”——我与沈晖,也许只剩下这四个字可以解释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准备午睡,楼下却响起了沈晖的喊叫声。他在一声接一声地叫我的名字,对面的男生楼上几个脑袋伸出来骂,他像没听见似的,还是一直喊个不停。

我犹疑地来到窗前。他一看见我,就不喊了,只是痴痴地望着我。樟树枝条上刚抽出新芽,树下的他看上去跟这树芽一样清新。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封空白的信,装进口袋里,下了楼。我的头脑没有混乱,因为有这封空白的信。为了这封信,我也该好好和他谈谈了。

两个人又来到了足球场上,水泥台阶有些凉,他就脱下外套,铺在上面,叫我坐在外套上。幸好中午的阳光很温暖,他穿一件衬衣也感觉不到冷。

我掏出那封空白的信,对他说:“何必呢?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爱你!”他任性地说着,看了看我手里的信。“我是潘正的人了,这辈子都是了。”我说,“我和你没有将来!”“那我就不要将来!”他有些激动,“叫我燃烧,给我过程,我就满足了!”“毕业之后我就和潘正结婚,这是一定的。”

他听罢我的话,歇斯底里地夺过我手里的信,撕了个粉碎。接着,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纸,打开来,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概有七八页之多。“这才是我写给你的信,没敢发,就发了一封空白的……”他说着,眼圈红了。很快,又把它们撕了个粉碎。

我惊讶地望着他,动荡得无以复加。“都是你!叫我这么下作,爱一个人也爱得这么下作……”

很快,他像是支撑不住了,又像是要急着去办什么事,站起身大步走远了。

我这才想起他忘了把外套拿走。我想喊他一声,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我想追上他,脚步却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我只有呆呆地坐着,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

玉兰花开败了,光秃秃的枝条长出了绿茵茵的嫩叶,春天柔媚的阳光开始露脸了。校园里看不到“车把式”和叶小美的身影了,人们的脸上无不挂着放心的笑。这对“野鸳鸯”实在太耀眼,被他们压着,多少浪漫故事浮不出水面呀!校方英明,除掉了这对眼中钉,大家终于可以顺畅地吐口气了。

各兄弟高校关于这桩“性丑闻”的大讨论也陆续进入了尾声。周六这天下午,我们大学各系都安排了讨论会,象征性地做个总结,这桩事就算收尾了。

心理系的讨论会由胡副主任主持。霍主任首先发表讲话。霍主任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味儿,一扫当初“谈爱色变”的机警,倒有点儿兔死狐悲的凄凉。她低调地总结道:“爱和性,本身都没有错。他们之所以被开除,根本原因是不讲场合,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你们很年轻,你们需要的,我都可以理解。理智地把握好‘度’,这对谁来说都不容易。有了这次的教训,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霍主任的话刚落音,阶梯教室里便掌声雷动。胡副主任的脸拉得有半尺长,看来对霍主任的讲话很不满意。他接过霍主任的话茬儿,愤愤地说:“我认为,霍主任的立场不够鲜明,刘孬娃和叶小美被开除是罪有应得!布帘子一拉就胡来,那还是人吗?那是动物,是凑(畜)牲!人人都有肉(欲)望,但不能瞎搞,不能胡来……”

第二章

她跳江自杀了

说到这里,胡副主任的目光飞刀一样甩在了霍主任脸上,霍主任的脸竟腾地红了。大家正在疑惑,霍主任为什么会红脸,系办的电话铃却响了起来。熊大春跑出去接,回来时一张脸变成了白纸,连红鼻头都失去了血色。“霍主任,胡主任,出大事了!叶小美跳江自杀了……”熊大春浑身筛糠。

阶梯教室里顿然变得死寂一片,大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孩子……我想到这一层了!”霍主任说着,眼睛就红了。“慌么事?没必要慌。要是我做了那种事,被开除学籍,也会自杀的。哪有脸回去见爹妈呀!”胡副主任冷漠地说。“胡主任,你这么说话真叫人心寒,毕竟是一条人命啊!”霍主任反驳道。“霍主任,你怎么忽然同情起这种事了?啊?”胡副主任笑得阴阳怪气。

不一会儿,霍主任和胡副主任相继拂袖而去,把大把的谜团不负责任地丢在每个人心里,直到熊大春高声喊“散会”,大家才嘁嘁嚓嚓地议论着散去。潘正要亲手为爱情垒个窝“车把式”和叶小美的“性丑闻”,使这学期显得特别乱,也特别快。

五月末的一个星期天,阳光灿烂,潘正和工学院的几个高中校友邀我、郝康,还有湖北大学的一个女生,一起来到工学院附近的一片坡地上放风筝、野餐。

郝康一直在说说笑笑,可只有我明白,在我和潘正面前,他心里不好受。他历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不论何时何处,都不会叫人不放心。“郝康……”我拉着风筝线,走到他身边,怯怯地叫了一声。“去陪潘正吧,他这么对你,不容易。”他笑了笑,拉着风筝线跑远了。

看着他飞奔的样子,我的眼睛发热了,怔了好一会儿,风筝一头栽了下来。

玩累了,大家围坐在草地上吃东西。欢声笑语淹没了郝康的沉默。他吃得不多,喝了点水,就靠在一棵树上,随手掐了一根节节草,含在嘴里,目光失去了焦点。这一刻,他松懈了,忧伤就被我捕捉到了。

我心里好受一点儿了,我宁愿看见他的忧伤,也不愿看见他的隐忍。他也是个人啊,和我们的年龄差不多,这么一味地忍耐,会伤了他的。

大家散了之后,潘正留我在工学院食堂吃过晚饭,天就黑透了。

他带我回宿舍拿上吉他,来到操场边。操场边竖着一个大约5米高的小看台,两个人坐在上面有点挤。放眼望去,对面是一片平整的菜田。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显得迷离而安详。远处的池塘已经看不到了,却不时向这美妙的夜播放着清脆的蛙鸣。“我的吉他最近练得好多了,先给你唱个歌吧。”他把吉他抱在怀里。“很长时间没听你唱歌了,有两年了吧?”我想起了那个255号小院,还有那一片槐花香。“不想那些了,好吧?前面有更好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嗯,不想了……”说着,我的喉头竟哽住了。

他调好弦,开始唱:“我的心,天天在想,小河岸,建一洋房,白石阳台和小花园,种上玫瑰和垂杨。小花猫,躲炉旁,冬暖夏清凉。这样美丽的梦想,我俩成对成双……”

等他把一首歌唱完,我的泪也聚满了眼眶。“我知道,我伤你太深了,冯小秋家的小洋楼也伤你很深。我选择学建筑,就是想圆一个梦。毕业后,等我赚够了钱,就亲手设计、亲手和泥、亲手垒砖上瓦,盖个漂亮的小窝。咱俩住在里面,再生上两个宝宝……”他说着,揽住我,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泪冲出了眼眶,开始在我脸上哗哗地流。我伸手摸着他瘦削的脸,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他本来就是个“豆芽菜”,最近看上去像是又瘦了。“你别想那么远,也别学得太苦,要多吃点饭啊,又瘦了!”我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只要咱俩能在一起,给我住255号那样的平房就够了。缸里不缺米,炉子旁不缺柴,粗茶淡饭也吃得香甜……”

他没再说什么,他本来就言语不多,他把吉他移到背后,抱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脸上,两双眼睛都流着泪,两个人的鬓发都湿了。“想我了吧?”我轻声问道。“当然,天天想……”他的声音开始抖了。

我把手放在他的腿上,轻轻抚摸。“说定了的,我要让你相信,我以后都是用‘心’对你好的!”“我都分不清你的身心了……”

说罢,他俯下身子,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我含住了他的耳垂,软软的,滑滑的,暖暖的。我和他的身体通过我的舌头和他的耳垂,连成了一体。他的人都是我的了,我的人也早已是他的了,更重要的,两个人是相爱的,那么,两个身体完全可以通过任何部位连成一体,不必再有顾忌。我在我的思维里陷得很深,在这种状态里,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身体想他了,真想他……

可不一会儿,他的全身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突然抱紧了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本能地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他。“你怎么了?”我担忧地问道。“扶我下去,我有点恐高。”他的声音明显地失去了力气。“这个小看台才有5米高,再说,以前没听你说过恐高呀!”“扶我下去吧,我头有点晕……”

我把他身上的吉他拿下来,背在自己身上,之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了台阶。站在地面上之后,他不那么恐慌了,我扶他在水泥台阶上坐下来。“好多了。”他勉强给了我一个微笑,“可能太激动了,你也知道,我的耳垂敏感……”

他这是在安慰我!他显然是正在忍受着来自身体的痛苦。他出现这种症状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心里隐隐地担忧起来。听沈晖念起海子的诗

暑假里,潘正要陪他妈去天津住上一段时间,开学才能回来。

临行的前一天下午,他约我来到郑州火车站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要了两份三色冰淇淋。骄阳似火,外面的空气被烤得像火苗一样荡漾着,车辆行人在其中疲惫地穿行。室内尽管没有空调,却很阴凉。服务员是个苗条的姑娘,穿着绿色格子裙,腰里系着白围裙,在店里不停地忙活着。“去天津,要是头晕了,就赶紧去医院看。”我玩弄着塑料小勺子,叮嘱他。“放心吧!不会头晕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晕过。”他笑了笑,酒窝甜甜地露了出来。

吃完冰淇淋,他从一个纸袋子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紫红色的硬皮很漂亮。

他把笔记本递给我,轻声说,“要分开一个多月,不容易,想我就记在本子上吧。我也一样。”

我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下子热了,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机械地抚摸着笔记本。“别难过,咱俩还有一辈子呢!”他说罢,抓起我的手,轻轻摇了摇。

抬起泪眼,我望着他的眼睛。这双细长的眼睛也湿润了,饱含着的是深不见底的爱意。

新学期一开学,潘正就和我交换了笔记本。我写了半本,他却写了满满的一本。他说他中学时欠了我一本日记的情,一定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补齐。

纯粹的爱情使我变得沉静了,因为我的心沉静了,眼前的一切,也和这越来越浓郁的秋一样,沉静而迷人。我害怕动荡,害怕混乱。我希望命运能忘记我一阵子,把我抛在武汉这XX大学的一隅,让我静心地学习,静心地爱我的潘正。

这个星期一下午,我正在上课,熊大春却来到教室,叫我去系办接长途电话。我狐疑地走出教室,猜想可能是我妈出什么事了。

可熊大春却嬉笑着,拿腔作调地说:“张蔷薇,你的追求者遍天下了嘛!”

我赶紧抓起电话,听到的竟是沈晖的声音。“张蔷薇,我发高烧,起不了床了。你快坐车来湖北文联,附近有药店,帮我买点退烧药……”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看来病得不轻。可熊大春就在旁边,我只好说等下课再去。“等你下课我就烧死了!”他说罢,就把电话挂断了。“哈哈,是……旧情人吧?”熊大春唱起歌来,“爱人不要多,只要有一个,爱人多了烦恼也会多……”

我勉强笑了笑,快步走出系办。回到教室里,我向老师请了假,就赶紧跑到校门口,坐上公共汽车,赶往湖北文联。

一下车,我就看见了沈晖。他笑眯眯的,精神着呢。我意识到被他骗了,立即火冒三丈,对他叫道:“你这人!玩笑开大了!”“我不骗你,你能来吗?想想我有多长时间没见你了!”他委屈地说。“这样见到我,你舒服吗?”“舒服!能看见你就舒服。”他说,“我这人挺贱的,是吧?”

他这么一说,我又心软了,心一软,我又想起了潘正。我在沈晖面前,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心软呢?我这是不是对爱情不忠呢?“走,去湖北文联,看看我的小窝吧!”“我不去!”我确实害怕和他关在一个屋子里。“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

我被他拉着,来到了湖北文联的大院里。他的小窝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单元,在一楼,小小的,却很温馨。客厅的小桌上,竟摆着一瓶野花,蓝的忧郁着,紫的神秘着。“在鸟语林采的,给你看的!”他说着,变魔术样地从电饭煲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食物,一只红烧蹄膀,半只炸乳鸽,一碟饺子。“尝尝我妈的手艺,以后,你起码得吃上半辈子呢。”“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脸红了。“我妈给我算过命了,说你是我的,就叫我这么等着。”“我都跟你说过我的事了,你还瞎说什么呀。”我认真地责备他。

他没再说下去,开始招呼我吃东西。他的神情有点奇怪,很像一个有经验的丈夫。我有点担忧,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呢?我和潘正这么好,怎么可能再分开呢?

吃罢东西,他带我来到低矮的冬青篱笆围成的小院里。夕阳正浓,梧桐树上的黄叶随风而落,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我朝屋后看看,正是那美丽的鸟语林。前面的远处,则是那个著名的东湖。“我想起海子的诗了。”我冲动地说。“是啊,真像!”他低念起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人已经死了……”我的眼睛竟微微发热了。

听沈晖念起海子的诗(2)“我们是俗人,我们要恋世!”他看着我,渐渐地,一双眼睛就变成了两汪深潭。

夕阳终于落幕了,和沈晖在一起,时间竟也过得这么快。我这才警觉起来,他身上的磁性原来如此强烈,轻易地就消解了我的理智。如果我和潘正没有中学时的那段情,把他和沈晖摆在一个起跑线上,谁会是赢家呢?沈晖说我才是爱情的裁判,而此刻,我甚至连个假设中的裁判也不敢当。

沈晖确实是个爱情动物,既然他是为爱而生的,也许就不该计较他的未来了?想到此,我意识到该回校了,我必须缩短或截断和他相处的机会,现在也只剩这一招了。“和我在一起,心里甜吗?”他站在我面前,像是在审问。“不知道。”我怯懦地说。“我能比得上他吗?你说实话!”“不能!起码现在不能。”“你可以给我机会……完全可以的!”“我要回学校了!”说着,我快步走出了低矮的院门。

他没逼迫我,收拾好背包,锁好门,和我一起朝公共汽车站走。郊区的夜很静,两个人并排走着,脚步声很容易就交叠了,每一交叠,我就会觉得尴尬,忙把自己的脚步弄乱,和他的错开。

公共汽车上非常拥挤。我和他面对面站着,紧贴在了一起。他顺势搂住了我的腰,我没有反抗,被他搂着挺舒适的,再说,车上这么拥挤,我就是反抗,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他的心脏跳得很响,我被震得几乎窒息。

直到在校门口下了车,他的心跳还清晰地印在我身上,好像一辈子也忘不掉了似的。霍主任中了胡有贵的计

十一月初的一天,起了大风,树上的黄叶被吹掉了大半,铺了一地。气温骤降了将近10度,大家纷纷打开箱子,拿出大衣穿上。

刚吃过晚饭,班长李汉宝就来到了我们宿舍。他还穿着薄夹克,冷得缩头缩脑的,看上去满脸哀伤,目光呆滞。他叫我和钱晓珊出去一下,说有事商量。

我和钱晓珊都挺纳闷儿,跟着他来到了东区的情人路上。这情人路上已经够僻静了,可李汉宝还要往路旁的树林里钻。树林里黑黢黢的,树冠被风刮得沙沙作响,挺吓人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呀,非来这里说不可?”钱晓珊急了。“是班里的事吗?”我也忍不住问道。

李汉宝这才停住脚步,低下头,伸手折断一个小树枝,又把它掰成一截一截的。“你倒是快说话呀!”钱晓珊夺过他手里的小树枝,甩了出去。“我干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得挨天打雷劈啊……”他说着,一滩泥样地坠了下去,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我和钱晓珊都吓傻了,蹲下来,一人拉住他一条胳膊,想把他架起来。结果不但没架起来,他反而瘫坐在了地上。“你碰到什么难事了?看看我和钱晓珊能不能帮上忙。”我摇了摇他的胳膊。“唉,你真窝囊!快说啊!”钱晓珊叫了起来。“张蔷薇,我相信你,你比钱晓珊有主心骨……我想叫你们代我去看看霍主任!听说她病倒了,吐了血……”他磕磕巴巴地说着,哭着。“出什么大事了?”我和钱晓珊几乎同时问道。“这钱你们拿着,到外面买10斤苹果带给她……”他说着,从夹克口袋里摸出10块钱。“你不快说出怎么回事,我走了!苕!”钱晓珊急得在他背上打了一巴掌。

李汉宝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停了好一会儿,才嗡声嗡气地说:“我把我和霍主任的事,全部写成材料,交给胡副主任了!”“你跟霍主任的事?什么事?”我惊呆了。“李汉宝!你还是人吗?你跟霍主任有什么事?她可是个系主任哪!”钱晓珊快气炸了。“我就是去吃过几次霍主任做的菜,霍主任喜欢跟我聊天,除了这没有别的!我要是骗人,天打雷劈!”“那你跟霍主任有什么材料好写?”钱晓珊质问道。“我是被胡副主任逼的!如果我不胡编乱造,他就开除我!”他委屈地说,“我也是人啊,为这事想了几天几夜。我家很穷,我爸最近又瘫痪了。我要是被开除了,他肯定得气死。我爸一死,我妈那人什么事都想不开,也得跟着死。这好好的一个家,不就毁了吗?”“苕!你中胡有贵的计了!这事要是捅开了,不一样得开除你?”钱晓珊说。“胡副主任的目的不是把事捅开,是想悄悄把霍主任逼走,他当系主任!”“我明白了,胡副主任这是在借刀杀人!”想到这一层,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你们快去看看霍主任吧,我怕她出事。我是没脸再见她了!”李汉宝又哭了起来。“霍主任要是不想叫外人知道呢?”我有点担忧。“你们就说是我叫你们去的。”李汉宝说。“唉,她真是白信赖你一场!你竟把她给卖了……”钱晓珊在李汉宝身上捶了一拳。“算了,事情都这样了,别再往他伤口上撒盐了!”我把钱晓珊拉开了。

霍主任住的那栋楼就在前面不远处,在这里可以看见她的窗口,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我看着看着,那片橘黄渐渐化开,像凄凉的阴霾,在我心里弥漫开来。

第三章

一个有血有肉的弱女人

这是一个单元住宅楼,我和钱晓珊上到三楼,站在霍主任的门口,才开始有点胆怯。“她会不会不给咱俩开门?”我问钱晓珊。“谁知道?试试吧。”钱晓珊提着一网兜苹果,苦着脸说。

钱晓珊敲了两声门,没人应。她扭了一下门锁,门竟开了,看来霍主任忘记锁门了。两个人齐声叫“霍主任”,没人应声。我们狐疑地走了进去,客厅里没有人。又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卧室里有橘黄色的灯光。霍主任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要不,把苹果放在这里,咱们还是走吧?”钱晓珊对我耳语。“她是不是在睡觉?别出什么事啊!”我有点害怕。“那你去叫醒她吧,我不敢……”“你跟我一块儿进去,我叫她。”

两个人一起来到霍主任床边。我弯下腰,轻轻叫了一声“霍主任”,她没动静。我把手背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没有发烧。她这才被惊醒了,支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霍主任,李汉宝叫我们来看看你。”我说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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