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简单反身代词回指的神经认知研究(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3 22: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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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时倩

出版社: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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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简单反身代词回指的神经认知研究

汉语简单反身代词回指的神经认知研究试读:

前言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认知功能之一。科学家通过神经认知实验证实,语言理解是一个复杂而迅速的心理认知活动,语言使用者能够在几百毫秒内解码一个句子的语音、语义和句法等结构,并将其整合为单一的解释。但是,在对句子的理解过程中,仅提取其句法和语义等结构还远远不够,因为对句子中有些词的理解往往依赖语篇语境。语篇理解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追踪语篇中的实体或概念指的是“什么”或是“谁”,以建立连贯的语篇心理表征。

回指是在语言交际中用一个语言表达式来指示一个之前已经引入的概念或事物的语言现象(Rinck & Bower,1995),是建立语篇连贯的重要语言工具之一,已经引入的概念或事物被称作先行语,用来指示先行语的语言表达式被称作回指语。其中,通过反身代词回指,语言使用者可以追踪语篇中的“自己”指的是谁。

乔姆斯基的管辖约束理论(Norm Chomsky,1981,1986)通过限制不同名词性回指语以及其先行词的句法分布来规定它们的受约束情况。根据管辖约束理论A原则的规定,反身代词只能回指局部句法域(最低句法节点)内的局部(短距离)先行词。然而,汉语(简单)反身代词“自己”却违反A原则的规定,既可以回指短距离先行词也可以回指长距离先行词,其指称情况往往由语境直接决定。

特殊的汉语“自己”回指现象引起了语言学者的广泛关注,他们试图用各种理论模式来解释(长距离)“自己”回指。但是,就什么因素决定“自己”(长距离)回指这一问题,一直存在理论争论。由于“自己”回指的神经加工过程尚不清楚,众多理论假设仍缺少生理心理学证据的检验。到目前为止,关于“自己”回指的生理心理学研究尚非常少,而且研究的都是无语境条件下的“自己”回指,语境对于“自己”回指加工的影响尚不明确,因此,本书通过神经认知实验技术探究了语境如何影响“自己”回指加工,并基于实证研究的结果检验关于“自己”回指的理论假设。

行为学的语义启动范式尤其适用于探测语言加工某一阶段的结果。ERP(Event-related Brain Potential,事件相关脑电位)技术能够即时、连续地记录神经加工过程,其ERP成分成为不同神经机制或过程的指标。因此,本书用语义启动(行为学)和ERP双重技术来探测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不同阶段的特征、其时间加工进程以及语境通过什么神经机制影响“自己”回指加工。

本书的行为学研究包含三项行为学实验,它们通过语义启动范式分别探测了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不同阶段的特征。行为学实验1探测了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初期阶段的特征。结果表明,在初期加工阶段,语境已经开始影响“自己”回指加工,但是在此阶段(语境)信息的整合尚不充分,显示出长距离回指加工优势效应。行为学实验2探测了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启动词呈现160毫秒后加工阶段的特征。结果表明,在此加工阶段,“自己”回指加工进入充分的语境信息整合。行为学实验3探测了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启动词呈现370毫秒后加工阶段的特征。结果表明,在此加工阶段“自己”回指加工进入多因素(至少包括语境和句法因素)综合整合,而(管辖约束理论A原则的)句法约束在此阶段起主导作用。

本书的ERP研究探测了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精确时间进程和神经加工机制。结果发现,相比短距离语境和无语境歧义条件,“自己”在长距离语境条件下诱发了更小的N170波幅和更大的P300、P600波幅,说明语境通过知觉专家化机制、注意加工机制和句法加工机制影响“自己”回指加工。N170效应表明,对于汉语母语者来说,局部“自己”回指相比长距离“自己”回指是一种专家化的(熟悉的)语言现象,从而推论,局部“自己”回指的心理表征是汉语母语者为了专家化阅读而在大脑中发展的关于“自己”回指的专家化心理表征。P300效应表明,加工长距离“自己”回指比加工短距离“自己”回指须调配更多的注意加工资源。这一效应可能反映了对于基于A原则所建立的短距离“自己”回指的心理表征和根据长距离语境所建立的长距离“自己”回指的心理表征之间的不相符的探测或诊断。P600效应表明,加工长距离“自己”回指比加工短距离“自己”回指耗费更多的句法加工资源。这一效应可能反映了为了修复不相符心理表征而引起的句法复审过程。

综合本书行为学和ERP研究的结果,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时间进程可以表述为三阶段模型:①初期加工阶段——不充分语境信息整合阶段;②刺激160毫秒后——充分语境信息整合阶段,大脑已经区分专家化(短距离)和非专家化(长距离)的“自己”回指;③刺激300毫秒后——(管约理论A原则)句法约束主导的多因素综合整合阶段,违反A原则的长距离“自己”回指引发“诊断(探测)—重分析(句法复审)”的神经加工过程。

本书的行为学和ERP研究的结果表明,多种因素参与“自己”回指的神经加工过程,(管约理论A原则)句法约束在此过程中起主导作用。本书实证研究的结果对相关理论问题或争论的解决有一定启示作用,如“自己”回指决定因素的理论争论、“自己”回指的“主语倾向性”和“阻隔效应”问题、A原则与反身代词加工的关系问题、句子加工的“序列模型”和“平行模型”的理论争论以及回指“距离效应”的实质问题。

本书是笔者博士课题的继续和深化研究。在撰写书稿的过程中,时常想起我的几位导师,在这里要向他们致以最诚挚的感谢!感谢我的硕士导师程琪龙教授,他是最早将神经认知语言研究介绍到中国的学者之一,是他在我的眼前展开了神经认知语言学神秘美丽的画卷,引导我跨入了这一研究领域。感谢我的博士导师张德禄教授,他是我国乃至国际功能语言学研究集大成者之一,他以博大的胸怀和前沿的学术视野,鼓励并指导我在功能语言学视野下进行语言指称现象的神经机制研究,开启了我将传统语言研究与神经实验技术相结合的研究道路。如果没有这两位导师,我不可能走上学术研究的道路,更不可能成长为今天的高校教师。从弱冠到而立,他们在我的成长历程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在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期间,我曾经在赵仑老师的实验室进行实验技术进修,赵老师不仅指导我学习了ERP实验基础,更启发了我在语言指称方面的研究兴趣。在这里对赵老师致以感谢!

本书定稿之时,我正在(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访学,感谢我在实验室的导师郭桃梅教授,她为我的访学成行以及在实验室的科研工作提供了一切便利条件,对我的研究给予细致的指导,使我对自己的研究方向更加自信和坚定。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也在我的研究中提供了很多帮助,在这里一并向他们表示感谢!

本书是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题目:英汉反身代词回指的神经加工机制研究;项目批准号:16YJC740091;主持人:张时倩)的成果。此外,本书的出版得到了上海理工大学人文社科攀登计划项目和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博士科研基金的资助,特此鸣谢!著者第1章 绪论1.1 研究背景

追踪语篇中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是语篇理解的一个关键环节,在语言使用者建立语篇心理表征的过程中至关重要。回指是在语言交际中用一个语言表达式来指示一个之前已经引入的概念或事物的语言现象和过程(Rinck & Bower,1995),它是建立指称连贯的重要语言工具之一。已经引入的概念或事物被称作先行语(词),而用来指示先行语的语言表达式被称作回指语(词)。其中,通过反身代词回指,我们可以追踪语篇中的“自己”指的是谁。

乔姆斯基(1981,1986)的管辖约束理论A原则(简称为“A原则”)规定了反身代词在句子中的(指称)受约束情况:“指称语(包括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在管辖语域中受约束”。根据A原则,反身代词的先行词只能分布在局部句法域(即最低句法节点,通常是包含反身代词的同一小句或名词短语)中。例如,在英文回指句[1.1]中,反身代词“himself”只能回指局部句法域“Bill's criticism of himself”中的局部(短距离)先行词“Bill”,而不能回指局部句法域外的长距离先行词“John”。[1.1] John doesn't like Bill's criticism of himself.122

然而,汉语(简单)反身代词“自己”却违反A原则的规定,既可以回指短距离先行语也可以回指长距离先行语,其指称情况往往由语境直接决定。例如,汉语回指句[1.2]是英文回指句[1.1]的汉语对等句,在[1.2]中“自己”的指称是歧义的(既可以回指“Bill”也可以回指“John”)。例句[1.3]和[1.4]在回指句[1.2]前设置了不同的语境句,根据语境,“自己”在[1.3]中回指长距离先行词“John”,而在[1.4]中回指短距离先行词“Bill”。[1.2] John不喜欢Bill批评ziji(自己)。(歧义回指)John bu xihuan Bill piping ziji.∗John not like Bill criticize ziji.John doesn't like Bill's criticism of himself/him.[1.3] Bill总是批评John,John不喜欢Bill批评ziji。(长距离回指)Bill zongshi piping John,John bu xihuan Bill piping ziji.∗Bill always criticize John,John not like Bill criticize ziji.Bill always criticizes John,and John doesn't like Bill's criticism of him.[1.4] Bill总是自我批评,John不喜欢Bill批评ziji。(局部回指)Bill zongshi ziwopiping,John bu xihuan Bill piping ziji.∗Bill always self-criticize,John not like Bill criticize ziji.Bill always does self-criticism,and John doesn't like Bill's criticism of himself.

特殊的汉语“自己”回指现象引起了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关于什么因素决定“自己”回指这一问题一直存在着理论争论(详见本书2.1章节),早期主要形成了两种理论派别,即“句法学派”和“非句法学派”(Hu,1998),其理论争论的焦点在于“自己”回指能否完全脱离句法因素,尤其是管辖约束理论(Norm Chomsky,1981,1986)A原则的限制。到目前为止,句法的理论假设与非句法的理论假设还都不能对“自己”回指问题做出完整的解释。近来有学者提出,综合解释模式(包括句法、语义、语用、语篇等因素)才是解决“自己”回指问题的正确途径(如:Pollard & Xue,1998,2001;Hu & Pan,2002;Koornneef,2008)。然而,由于“自己”回指的神经加工过程尚不明确,这些理论假设仍缺少生理心理学证据的检验(Harris,Wexler, & Holcomb,2000)。

关于汉语反身代词“自己”回指的生理心理学研究尚非常少(可查文献仅见:高立群,刘兆静,黄月圆,2005;刘兆静,2009;Li & Zhou,2010),而且都是在无语境条件下的“自己”回指研究。截至目前,语境对于“自己”回指神经加工的影响尚不明确。值得注意的是,回指元素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其释义无法独立获取,对(上下文)语境有极大的依赖性(Koornneef,2008)。如例句[1.3]和[1.4]所示,语境这一“自己”约束情况的直接决定因素绝不能在“自己”回指研究中被忽略。

行为学语义启动范式(semantic priming paradigm)尤其适用于探测语言加工某一阶段的结果;ERP(event-related brain potential,事件相关脑电位)技术能够即时连续地记录神经加工过程,其ERP成分成为不同神经机制或过程的指标。因此,本研究的目标是通过行为学语义启动范式和ERP技术来探究语境如何影响“自己”回指的神经加工过程。1.2 回指概述“回指”(anaphora)一词起源于古希腊语,意思是指向前方,与表示指向后方的“下指”(cataphora)一词相对。在有些用法中,“回指”一词既包含“前指”之意也包含“后指”之意(Crystal,1997;Matthews,1997)。在本书中,我们采用其“前指”的意义。

在语言学中,回指是建立语篇连贯的重要语言工具之一,它指在语言交际中用一个语言表达式来指示一个之前已经引入的概念或事物的语言现象和过程,已经引入的概念或事物被称作“先行语(词)”,而用来指示先行语的语言表达式被称作“回指语(词)”(Rinck & Bower,1995)。Crystal从描写语言学的角度(1997)将回指定义为“一个语言单位从之前已经表达的某单位或意义获取自身释义的过程或结果”。在功能语言学中,回指被定义为“两个语言项目之间特殊的粘连关系,语言使用者要考虑其中一个语言项目(即先行语)的意义才能理解另一个本身意义有些含糊或不完整的语言项目(即回指语)的意义”(Carter,1987:33;Halliday & Hasan,1976)。回指实际上几乎涵盖了所有Halliday & Hasan(1976)所讨论的指称、替代、省略和词汇粘连(cohesion,又称“衔接”)等粘连关系(胡壮麟,1994)。

语言中的回指语可以是名词性的,也可以是动词性的、副词性的或是形容词性的。例如在例[1.5]的对话中,B所说的每个词都是回指语,回指A所说的话里的某个语言表达式所指代的事物或意义。其中,he(他)和that(那个)是名词性回指语,其先行语分别是John(约翰)和picture(这幅画);did(干)是动词性回指语,其先行语是painted(画了);there(在那里)是副词性回指语,其先行语是in London(在伦敦)。在例句[1.6]中,第二个句子中的such(这样的)是一个形容词性回指语,回指第一句中的名词修饰语“of mildly but persistently depressive temperament”(心情抑郁,虽不严重,但总是摆脱不了)。

[1.5] A:John painted this picture in London.约翰在伦敦画了这幅画。B:He did that there?他在那里干的那个?(许余龙,2004)[1.6] Gerald Middleton was a man of mildly but persistently depressive temperament.Such men are not at their best at breakfast.杰拉尔德·米德尔顿是一个心情抑郁的人,虽不严重,但总是摆脱不了,这样的人在早餐时是不会处于最佳状态的。(Halliday & Hasan,1976:79)

在以上两个例子中,回指语的词性类别与它们的回指语相一致,即当先行语是小句中的名词性、动词性、副词性或形容词性成分时,其回指语也是相应的句子中名词性、动词性、副词性或形容词性成分。在某些情况下,一个回指语还可以指代一个小句,甚至篇章中的一个语段,或它们所表达的意义。例如,在例句[1.7]中,第一个“it”(它/这样)回指的是前面一句话“Curtsey while you are thinking what to say”(一边请安,一边想你该说些什么)所指示的行为方式,即整个第一句话是“it”的先行语,而“this”(这/此)和第二个“it”(它/此)都是回指前面女王所说的话,即它们的先行语是一个语段。[1.7] “Curtsey while you are thinking what to say.It saves time.”Alice wondered a little at this,but she was too much in awe of the Queen to disbelieve it.“一边请安,一边想你该说些什么。这样能节省时间。”爱丽丝对此感到有些诧异,但是对女王的敬畏使她不敢对此有所怀疑。(Halliday & Hasan,1976:52)

以上几个例句显示:回指语的形式和功能具有多样性,而且语言中的先行语可以是词、短语、小句甚至是语篇中的一个段落。根据先行语的形态和句法特征,可以将语言中的回指现象分为五大类(许余龙,2004):①名词性回指(名词和名词短语回指),如例句[1.8]、[1.9];②动词性回指(动词和动词短语回指),如例句[1.10]、[1.11];③形容词性回指(形容词短语回指),如例句[1.12];④副词性回指(副词短语回指),如例句[1.13];⑤句子性回指(小句和句群回指),如例句[1.14]、[1.15]。[1.8] Lily likes red flowers ,and Lucy likes white ones.莉莉喜欢红色的花,露西喜欢白色的Ø。[1.9] Lily gives Lucy a red flower ,but Lucy does not like it.莉莉给了露西一支红色的花,但是露西不喜欢Ø。[1.10] Lily bought a black skirt,and Lucy Ø a red one.莉莉买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露西买了一条红色的。[1.11] Lily bought a black skirt,and Lucy Ø too.莉莉买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露西也是Ø。[1.12] Lily bought a black skirt with two pockets ,and Lucy bought a same one.莉莉买了一条黑色的带两个口袋的裙子,露西买了一条同样的。[1.13] Lily is now living in New York ,and Lucy also lives there.莉莉现在住在纽约,露西也住在那里。[1.14] Someone told me that Lily can speak eleven different languages,but I don't believe it.有人告诉我莉莉能说11种不同的语言,但是我不相信Ø。[1.15] This is what has happened:(followed by a text of description)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紧跟其后的是一段描述)(根据许余龙,2004:4的例句改写)

从上面的例句及其汉语译文可以归纳出:五大类共八小类回指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有相对应的形式,但是英汉表达的手段却有同有异。如在例[1.11]中,英、汉语都用零型(Ø)回指语指代前一个小句中的动词短语;在例[1.12]、[1.13]、[1.15]中,英、汉语都用类似的词汇手段来回指形容词短语、副词短语和语段;在例[1.8]、[1.9]、[1.14]中,英语用代词one和it分别来回指名词、名词短语和小句,而汉语则采用零型(Ø)回指语;在例[1.10]中,汉语用重复的动词来回指动词,而英语则用零型(Ø)回指语来回指动词。

此外,一些语言学家还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界定回指,他们认为动词语态(Partee,1973)(如例句[1.16])、任何形式的名词性组合(Krahmer & van Deemter,1998)(如例句[1.17])、预设(van der Sandt,1992)(如例句[1.18])、情态动词(Frank & Kamp,1997)(如例句[1.19])、音高(Hendriks & Dekker,1996)(如例句[1.20])、纠正(van Leusen,1997)(如例句[1.21])等语言范畴的例子都可以归为回指。[1.16] Sheila had a party last Friday and Sam got drunk.上周五希拉举办了一次聚会,结果山姆喝醉了。[1.17] If the new teacher lectures some pupils,most girls immediately have a crush on him.如果那位新老师给学生上课,大部分女生立刻就会迷上他。[1.18] If someone solved the problem,it was Julius who solved it.如果有人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一定)是朱莉。[1.19] A thief might break in.He would take the silver.如果有小偷进来,他会拿走银子的。[1.20] Now pick up a′red square.现在请拿起一个′红色的正方形。[1.21] —John wants an orange.—No,he wants a banana.——约翰想要一个橘子。——不,他想要一个香蕉。

虽然研究者们从许多不同的角度对回指现象进行了限定和分类,但是语言学理论中讨论最多的是名词性回指。Reinhart(1999)指出:“在理论语言学中,回指这一术语通常是指两个名词性的单位被赋予了同样的价值或范畴。”

回指主要有两大特点,由此也形成了回指研究的两大取向。首先,回指具有形式丰富的特征,不同的回指形式受不同句法结构条件的制约。回指的这一特征受到了形式主义语言学家,尤其是生成学派语言学家的关注。他们致力于证明语言中存在一些结构制约,这些制约决定了不同类型的名词性回指语的句法分布和语义解释;他们尤其致力于在语言总的组织结构框架中,用最简洁精确的形式阐述这些制约(许余龙,2004)。比如,在早期的转化生成语法模式中,语言学家设定了一些句法规则,如等同名词短语删除规则(Equi-NP Deletion)和代词化规则(Pronominalization),并规定了运用这些规则的句法结构条件(如Lees & Klima,1963;Langacker,1969;Ross,1969)来解释语言中的一些回指现象。

关于回指最著名的(生成)理论就是乔姆斯基(1981,1986)的约束理论,这一理论主要通过限制回指语的句法结构分布来规定不同名词性回指语的使用条件。

约束理论:

A原则:照应语(包含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在管辖语域内受约束。

B原则:指代语(除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之外的代词)在管辖语域内不受约束。

C原则:指称语在句子中不受约束。(乔姆斯基,1981:188)

管辖语域:一个语言单位X的管辖语域是包含X、X的管辖成分(这一语言单位的

中心成分)和一个X的可及主语的最小句法单位(通常是包含X的名词短语或分句)。(乔姆斯基,1986)

这里“照应语”取其狭义,仅指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

约束(binding)这一概念是从逻辑学中借用而来的,它原指量词和变项之间的关系,即变项受到量词的约束。就逻辑而言,像“人是理性的”(Men are rational)这样的表达式是不可接受的。因为主目语“人”(men)不像人称名词“汤姆”(Tom)一样指向一个特定实体,所以这个表达式没有真值,无法判断其真假。这里必须有一个量词,如“所有”(all)、“有些”(some)来约束主目语“人”,这个句子才能成立。在转换生成语法中,约束指各种指称词语(包括管约理论A、B、C原则中提到的“照应语”“指代语”“指称语”)与它所在的句子的主语之间的关系。“受约束”指照应语与其可及主语(accessible subject)之间的关系,即回指语要与可及主语共指。“管辖语域”又叫“局部语域”,是最小语域或最小句法域,即树形图上包含依存成分、管辖成分和可及主语的最低句法节点。它通常位于最低一级的句子或名词短语节点。根据乔姆斯基的管辖约束理论,照应语(包含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与局部语域内的先行语共指,这里的局部语域通常是包含回指语的名词短语或分句,比如,在例句[1.22]和[1.23]中,反身代词“自己”分别在管辖语域“John likes himself”中回指“John”和在管辖语域“Bill's criticism of himself”中回指“Bill”。指代语(除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之外的代词)可以回指局部句法域外的先行语,比如,在例句[1.24]和[1.25]中,代词“him”在管辖语域中是自由的,它在两个句子中分别回指管辖语域外的“John”和“Bill”。其他指称语(如专有名词和名词短语)在句子中是自由的,比如,在句子[1.26]中,指称语“the man”并不与句子中的“John”或“Bill”同指,而是指示句子外的一个人。[1.22] John likes himself.11[1.23] John doesn't like Bill's criticism of himself.122[1.24] John likes him.12[1.25] Bill says John likes him.122[1.26] Bill says John likes the man.123(胡壮麟,2001)

回指除了形式丰富,还有组织语篇的功能。通过回指可以将篇章中的句子组织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形式主义语言学家对回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回指的句法和语义特征上,总的来说,此类研究主要局限于回指的结构形式方面,它们对名词短语的形式特征分析主要局限于句子内部。但是,自然语言中的回指现象更多地表现为语篇中句子之间的回指,对回指的使用和理解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篇章的上下文语境。因此,很多研究者关注回指的篇章属性,他们的研究大都采用篇章-功能主义的方法。这些研究旨在说明语篇中用于表达同指或异指的不同类型的名词性表达式在很大程度上受某些语篇条件所制约,并可能具有某些特殊的语用含义(许余龙,2004)。功能主义语言学家就回指的篇章属性做了很多研究,如,Halliday & Hasan(1976)在黏着理论的框架下研究的指称、替代、省略和词汇,Givon(1983)的主题连续理论和Haiman & Thompson(1988)的句子联合理论。

除了关于回指的形式主义研究和篇章功能研究外,有些学者还从语用和(神经)认知的角度研究回指。如,Ariel(1988,1990,1994)将篇章中不同类型的指称词语(回指语)的可及性(accessibility)与其在大脑中的激活程度相关联,提出了回指可及性理论,这是第一次从神经认知视角分析回指现象的理论探索。“可及性”原本是一个哲学术语,指在语篇理解过程中,从记忆系统提取一个语言或记忆单位的难易程度。根据回指可及性理论,回指语的类型决定了其指称对象的可及程度。一般来说,包含更多语音材料、承载更多信息且歧义程度更低的回指语会用来指示低可及性的先行语。许余龙(2004)继承和发展了Ariel的理论,他吸收了把回指语看作可及性标示语的思想,并指出仅有回指语所表达的可及性信息还不足以具体确定篇章中的先行语,还需要由先行语表达的可供回指确认的主题性信息。1.3 汉语“自己”回指

在管辖约束理论(Norm Chomsky,1981,1986)中,根据句法(结构)分布将名词性回指语划分为三类:照应语(包括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指代语(除反身代词和相互代词外的代词)和其他指称语。其中,人们通过反身代词的指称能够追踪语篇中的“自己”指的是谁。

管辖约束理论A原则(本书中简称“A原则”)规定:反身代词在管辖语域中受约束。管辖语域指局部/最小句法域,即树形图上包含依存成分、管辖成分和可及主语的最低句法节点,它通常位于最低一级的句子或名词短语节点。根据A原则,反身代词只能回指局部句法域内的局部(短距离)先行语,如例句[1.1]所示。然而,汉语(简单)反身代词“自己”却违反A原则的规定,既可以在局部句法域内回指局部先行语,也可以回指局部句法域外的长距离先行语;其指称情况往往由语境直接决定,如例句[1.2]、[1.3]、[1.4]所示。

特殊的汉语“自己”回指现象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关于什么因素决定“自己”回指这一问题一直存在理论争论(详见2.1章节)。关于“自己”回指的理论研究,早期主要形成了相对立的两种“自己”回指的理论解释模式,即句法学派和非句法学派。句法学派试图从纯句法的理论角度,尤其是在管辖约束理论框架下解释“自己”回指现象(参见胡建华,1998)。他们认为:“建立句子心理表征的唯一途径是句法加工”(Alec Marantz,2000);“自己”的指称绝对不会脱离A原则的句法限制(Jan Koster & Eric J.Reuland,1991)。相反的,非句法学派认为,任何从管辖约束框架发展而来的理论都不能对“自己”回指的属性做出正确的预测,而且“自己”回指能够完全脱离句法的限制(Huang,1994),因此他们提出了关于“自己”回指的非句法(语义、语用、功能)理论(参见胡建华 & 潘海华,2002)。到目前为止,句法的理论假设以及非句法的理论假设还都不能对“自己”(长距离)回指问题做出完整的解释。后期有学者提出,综合解释模式(包括句法、语义、语用、语篇等因素)才是解决“自己”回指问题的正确途径(胡建华 & 潘海华,2002;Koornneef,2008;Pollard & Xue,1998,2001)。由于“自己”回指的神经加工过程尚不明确,这些理论假设尚缺少生理心理学证据的检验(Harris,Wexler & Holcomb,2000)。1.4 研究目标

尽管理论语言学者关于“自己”回指决定因素的争论由来已久,但是关于“自己”回指的生理心理学研究尚非常少(详见2.2.3章节),而且研究都集中于无语境条件下的“自己”回指加工。高立群等(2005)和刘兆静(2009)用先行词的句法位置做实验变量,对无语境条件下的“自己”回指加工进行了语义启动(行为学)研究。结果显示,当句尾启动词“自己”与目标词的刺激间隔时间为0毫秒时,给与短距离先行词语义相关的目标词命名快于给与长距离先行词语义相关的目标词命名,证明“自己”回指在其加工的早期阶段,在句法层面上,表现出局部约束倾向。基于这样的结果,研究者进一步推论,长距离“自己”回指可能是由句法以外的(如语境或语义)因素决定的,而这些因素可能在回指加工的后期才起作用(高立群等,2005)。Li & Zhou(2010)以动词语义为实验变量,对无语境条件下的“自己”回指加工进行了ERP研究,结果显示长距离回指条件下的“自己”比短距离回指条件下的“自己”诱发了更大的P300和P600成分,证明尽管“自己”能够违反A原则回指局部句法域以外的长距离先行词,但是长距离回指会耗费更多的大脑加工资源。以上研究显示,在无语境条件下,“自己”回指加工表现出局部约束倾向,长距离“自己”回指会耗费更多的加工资源。

到目前为止,语境如何影响“自己”回指的神经加工过程尚不明确。值得注意的是,回指元素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其不能独立获取意义,而是要依赖(上下文)语境获取自身的解释意义(Koornneef,2008)。如例句[1.3]和[1.4]所示,语境这一“自己”指称情况的直接决定因素决不能在“自己”回指研究中被忽略。因此,本书的研究目标是通过生理心理学技术探究语境如何影响“自己”回指加工。行为学语义启动范式尤其适用于探测语言加工某一阶段的结果;ERP技术能够即时连续地记录神经加工过程,其ERP成分成为不同神经机制或过程的指标。本书拟通过行为学语义启动范式和ERP双重技术来探测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不同阶段的特征、其时间加工进程以及语境通过什么神经机制影响“自己”回指加工。

高立群等(2005)推论,长距离“自己”回指可能是由句法以外的(如语境或语义)因素决定的,而这些因素可能在回指加工的后期才起作用。学界就句子理解过程中不同信息是平行加工还是序列加工这一问题,一直存在争论。支持平行加工模型者认为各种信息一旦被获取就立即作用于句子加工(Marwlen-Wilson,1975),而支持序列加工模型者认为在对句法结构的构建结束之后其他信息才被用来对句法分析做出评价(Frazier & Rayner,1982)。那么语境信息是否在“自己”回指加工的初期便开始起作用,还是在“自己”回指加工的后期阶段才起作用?

本研究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通过行为学实验1来回答这一问题。行为学实验1将通过语义启动技术探测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初期阶段的特征。在回答了这一问题之后,本研究将通过行为学实验2和行为学实验3进一步探测语境影响下的“自己”回指在中后期加工阶段的特征。通过三项行为学实验,可以观察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三个不同阶段的特征和粗略时间进程。最后,本书将通过ERP技术来探测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特征、其精确(ERP具有以毫秒计的时间精确度)连贯的时间进程,并探究语境通过什么神经机制影响“自己”回指加工。1.5 研究思路

本书的整体研究思路是实证-理论双驱动研究。本书选题来源于已有的理论研究和理论争论。本书将通过行为学和ERP研究来检验理论假设、讨论理论问题、解决理论争论、并构建理论表述模型;反过来,已有的回指理论和句子加工理论指导了研究者定位具体研究内容、设计实验和解释实验结果。综合来说,本书的研究思路是理论指导实证研究,实证证据继而检验和发展理论,最终在已有理论基础上构建新的理论模型。

此外,本书的研究以行为学和ERP两种实验的结果相互验证和比照,进行相关的讨论和解释。(行为学)语义启动技术通过(词汇判断)反应时数据来观察读者在句子加工过程中大脑所建立的连接,以此来推测在句子加工的某特定阶段大脑正在处理的结构或单位(Nicol & Pickering,1993),它尤其适用于探测句子加工某阶段的结果。而ERP技术,由于其(以毫秒计的)高时间敏感度和不同ERP成分所代表的特定的神经加工过程或机制,适用于探测句子加工的精确时间进程和神经机制。本书的研究以三项行为学实验来探测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在三个不同阶段的特征和粗略的时间加工进程;以一项ERP实验来探测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精确时间进程及其神经机制。两种实验技术各有其技术优势和适用的研究内容,本书的研究以行为学和ERP两种实验的结果相互验证和比照,进行相关的讨论和解释,使研究更科学可靠。1.6 行为学语义启动和ERP技术

作为人类最重要的认知能力之一,语言是一项复杂的神经认知活动。输入的语言是一个连贯的信息流,而语言理解是一个即时且几乎无意识地将输入的信息解码为相对分离而又有序的(语音的、语义的、结构的,等等)单位,继而又迅速把这些单位整合为一个连贯的有意义的整体的过程。这一整合过程通常耗时不超过一秒钟(常欣,2009)。心理语言学家致力于揭示实时语言(句子)理解的神经心理学机制。1.6.1 行为学语义启动范式

行为学实验通过让被试完成与研究问题相关的任务(如按键)来收集反应时和正确率等数据;通过这些数据,研究者可以推测神经加工过程的速度和难度。在语义启动范式中,(词汇判断)反应时被用来探测读者在句子加工过程中大脑所建立的连接,以此来推测在句子加工的某特定阶段大脑正在处理的结构或单位,从而获知大脑正在进行哪一(语言)层面的加工(Nicol & Pickering,1993)。

启动效应(priming effect)是属于心理学范畴,指启动刺激对目标刺激的正性的或负性的影响;其影响取决于二者之间的关系。在语义启动范式中,通常让被试阅读或者听包含或作为启动刺激的句子或词,同时对目标词完成一项词汇选择任务。研究证明,如果启动词与目标词之间有较强的语义联系,则被试能以较快的速度完成词汇选择任务(Meyer & Schvaneveldt,1971)。

语义启动范式被广泛地用来研究句子理解中的词汇加工(Swinney,1979;Tanenhaus,Leiman & Swidenberg,1979;等);研究者(Nicol & Swinney,1989;Swinney,Ford & Bresnan,1989;等)也用这一技术研究了句子成分之间语义或句法关系的建立。研究表明,句子中两个成分(如代词与其先行词)之间语义关系的建立会使前一个成分(的相关语义特征)被重新激活(Nicol & Pickering,1993)。根据语义自动激活原则(Neely,1991),如果启动刺激与目标刺激之间存在语义联系,那么对目标刺激的反应时就反映了启动刺激的激活程度。

语义启动范式非常适用于探测语言加工某一阶段的结果。所以在本书的行为学研究部分采用了语义启动范式来探测语境操纵下“自己”回指加工不同阶段的特征和粗略时间进程。但是,行为学方法有其局限性。比如,行为学方法仅能通过反应时、正确率这样的单维数据来观察语言加工某阶段的最终结果,并不能精确地探测即时连续的语言加工过程。此外,行为学数据是通过被试有意识地完成任务来获取的间接信息,无法用其观察快速无意识的句子理解过程。1.6.2 ERP研究方法

随着神经认知科学的发展,能够更加直观地观测大脑活动的研究手段被运用于探测神经过程。例如,功能核磁共振(FMRI,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技术具有高空间分辨率,能够有效地定位某神经活动中被激活的大脑区域,而ERP技术具有以毫秒计的高时间敏感度,能够即时连续地探测某神经活动的整个过程。

神经元通过错综复杂的电生理信号来建立连接。ERP方法通过从头皮上记录大脑电位(脑电)来连贯地探测大脑皮层中神经元突触的活动。大脑对于一个刺激或事件的脑电反应就叫作“事件相关脑电位”(ERP)。然而,单一的脑电信号极为微弱,难以观测,因此要用多个同类事件刺激多位被试,将多位被试由多个同类事件诱发的ERP数据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得到可观察的与特别事件相关的总平均ERP波形(Luck,2005)。当刺激事件以一个变量为基准分为两个或多个事件类型时,脑电的变化就反映了这一变量的不同水平对事件的影响(Harris,Wexler & Holcomb,2000)。对不同事件类型的脑电分别进行叠加平均,就得到与此事件相关的ERP总平均波形图。

ERPs可以被描述为不同系列的ERP成分。ERP技术的早期研究和运用者发现了一些经典的ERP成分,这些成分起始的时间(潜伏期)和正负极性都不相同。早期研究者所运用的研究方法对后人的研究有很大的指导意义。在研究中,通常通过极性、波幅、潜伏期、脑区分布、对刺激类型的敏感度等指标来识别和衡量ERP成分。例如,一个波峰出现在刺激后约300毫秒左右,(通常)分布在后脑区,其波幅与加工某刺激过程中所耗费的注意资源成正相关的正性波(Strayer & Kramer,1990),通常被识别为P300成分。一个ERP成分的波幅通常反映大脑活动的强度或大脑被激活的程度;ERP成分的潜伏期通常反映某神经过程的速度及其时间演化;通常,每个成分都有其诱发机制,对某种(类)刺激特别敏感,分布于相对固定的脑区。

一些ERP成分被证明与特定的认知过程或刺激类型相关,通过这些ERP指标(成分)我们可以具体地观测某些神经认知过程。根据起始时间的不同,ERP成分被分为两类:第一类成分与外源性感知或感知觉相关,发生在刺激后200毫秒以内,通常受刺激的物理属性(如强度、类别、频率等)的影响,这类成分包括如N100(N1)、P100(P1)和N170等;第二类成分与内源性感知相关,发生在刺激200毫秒以后,反映深层的认知过程,如决策和记忆更新,这类成分包括P300、N400和P600等。内源性成分既可以由(被试在完成外显任务时的)主动心理活动诱发,也可以由自动加工诱发(Coles,Gratton & Fabiani,1990)。

由于其以毫秒计的高时间分辨率,ERP方法尤其适合用来探测高速而连续的语言加工过程,而且,ERP方法可以直接记录大脑皮层活动,而不依赖外部实验任务,因此能够探测语言的自动加工。在与语言相关的ERP研究中,被讨论最多的成分便是N400和P600。N400是一个波峰出现在刺激后约300到500毫秒的中央顶部负波,被认为是反映了将一个词语整合进一个语义或语篇表征的难度,是语义加工机制的ERP指标(Kutas & Hillyard,1980;Van Petten & Kutas,1990),其波幅与语义整合难度成正比。P600也被称作句法正漂移(SPS,syntactic positive shift),是一个潜伏期在500到1 200毫秒的后脑区正波,其与广泛的句法违反(如短语结构违反、次范畴化违反、语法一致的违反)和句法整合难度(如花园路径句和歧义句法结构)相关,被认为是句法加工机制的ERP指标(Nevill et al.,1991;Osterhout & Holcomb,1992;Friederici,Hahne & Saddy,2002;Hagoort,2003),其波幅与句法整合难度成正比。此外,语言加工中注意资源的调配通常表现为P300成分的变化(Donchin & Colse,1998;Polich,2007),P300是一个波峰大约出现在刺激后300毫秒的正波。例如,Heine等(2006)的研究发现回指低频先行词的回指语比回指高频先行词的回指语诱发了更大的P300,被认为是凸显的语篇成分调用了更多的注意资源。Li & Zhou(2010)在对动词语义操纵下的“自己”回指ERP研究中,发现回指长距离先行词的“自己”比回指短距离先行词的“自己”诱发了更大的P300,研究者认为这说明长距离“自己”回指比短距离回指调用了更多的注意加工资源。

其他与语言加工相关的ERP成分还包括LPN(lexical processing negativity,词汇加工负波,也被称作frequency-sensitive negativity/词频负波,其波幅大小与词频相关),LAN(left anterior negativity,左前负波,与词类违反和形态句法违反相关),CEN(clause-ending negativity,句尾负波,指出现在句尾的负性慢电位),等等。1.7 语境的界定

在《牛津英语辞典》(第二版)(1989)中,“语境”(名词)一词的定义是:①词或句子的组织,演讲或文章的结构;②篇章中相互联系的结构,一个由相互联系的部分组成的连贯的语篇;③语篇中部分之间的联系或连贯;④语篇前面或紧跟语篇的、影响语篇意义的部分。在《朗文英语词典》(1984)中,“语境”(名词)一词被定义为:①语篇中,在一个词或段落周围的影响其意义的部分;②某事物发生或存在的相互联系(网络),环境。

在语言学研究中,伦敦学派的学者从社会的视角研究意义,对语境非常关注。Malinowski是较早将语境因素引入语言学研究的学者之一。他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的特罗布兰德群岛做田野调查时发现,脱离语言发生的具体语境,根本不可能理解土著居民的语言。Malinowski认为,理解语篇中的某个词语离不开情景语境,一个语篇的意义无法单纯从组成语篇的词语中获取,而是要考虑这些词语在情景语境中的关系。他区分了三类情景语境:①言语和身体语言交互的情景语境;②叙事情景,包括叙事活动发生时的情景和叙事者所指的情景;③交际性谈话/寒暄,指在社交中使用的自由的无目的的语言。我们可以看出,Malinowski的“情景语境”概念实际上既包括了“语言活动发生的具体环境”又包括了“语言活动的社会和文化环境”。1935年,Malinowski提出了“文化语境”的概念,指语言活动发生的整个文化环境。至此,Malinowski的“语境”概念包含两部分的含义,即“语言环境”和“情景语境中的意义功能”(胡壮磷、朱永生、张德禄、李战子,2008)。

Firth(1957)继承和发展了Malinowski关于语境的研究。他认为意义是一种使用功能,他将意义定义为(任何层面)语言元素之间的关系和那一层面上的语境。Firth在不同的层面上讨论了意义,包括语音、词汇、语义、语法(形态学和句法)和情景语境等。Firth认为,情景语境不仅包含语言发生时的环境,而且包含了语言的整个文化背景和参与者的个人历史背景。他认识到句子是复杂多变的,因此使用了“典型情景语境”的概念,这一概念限定了典型情景语境的数量,这样社会情景就能规定语言参与者的社会角色。Firth提出,在对典型情景语境的分析时,要关注四个层面:①语言元素之间的组合关系;②系统中的聚合关系,这两个层面属于语篇内部关系;③语篇与非语言元素之间的关系;④语篇内部元素的分析关系,这两个层面属于情景语境的内部关系。Firth的“情景语境”概念实际上包含了“情景语境”和“社会语境”的含义。

语境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的重要范畴之一。根据系统功能理论,语境决定了将要表达的意义和表达这种意义所使用的语言。在系统功能语法中,两个概念与语境密切相关,即语域和语类。语域是语言的功能变体,是由情景语境决定的语言形式。语域有三个社会变体:语场(field)、语旨(tenor)和语式(mode)。语类与文化语境密切相关。Hason(1978)将语类定义为“语篇的类型”;Martin(1992)将语类定义为“说话者作为某文化团体的一员而进行的有阶段、有目的的行动”;Eggins(1994)指出有多少种社会活动就有多少种语类。

从功能语言学的视角来看,本书所涉及的回指语境属于情景语境。然而,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情景语境”概念涉及许多语言外的因素(如语场、语旨和语式)。本书从语言内部的角度将其限定为“上下文语境”,具体来说,指出现在某语篇之前或之后,决定其意义的部分。本书的主要研究对象为回指,本书中涉及的语境指出现在“自己”回指句的前面,影响或决定其意义的部分(语境句)。1.8 本书结构

本书共分六章。

第1章为绪论,概述语言回指现象和汉语(简单)反身代词“自己”回指现象及其基本研究现状,明确研究目标和研究思路,介绍行为学语义启动范式和ERP两种研究手段,界定“语境”在本研究中的所指范畴。最后,介绍全书的章节安排。

第2章为文献综述,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详细回顾了关于“自己”回指的理论研究,包括句法模式、非句法模式和综合解释模式,并讨论了每种理论模式的特点和存在的问题;第二部分详细梳理了关于回指的生理心理学研究,包括关于(无语境条件下)汉语反身代词“自己”回指的生理心理学研究。

第3章和第4章分别报告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语义启动行为学研究和ERP研究。每一项作为独立的研究陈述其研究背景、研究方法和结果,并展开讨论。

第5章综合本书行为学和ERP研究的结果,对语境影响下“自己”回指加工的时间进程进行了理论表述,并结合实证研究的结果讨论相关语言学理论问题。

第6章总结本书的研究。主要阐述了研究的发现以及研究的不足之处,另外,也对下一步研究做了展望。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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