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榕家庭心理治疗系列·解剖原生家庭真实案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6 04: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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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维榕

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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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榕家庭心理治疗系列·解剖原生家庭真实案例

李维榕家庭心理治疗系列·解剖原生家庭真实案例试读:

总序

本来并没有打算写书,不知不觉却写了二十年的文章,加起来重重一大叠,不单代表我的工作,也反映了我的人生。

忙着与别人的家庭共舞,原来别人的悲欢离合,也是我的悲欢离合;我与别人,原来难分彼此,同属一个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的系统,都在迷茫中找寻自己的归属感。

这二十年来,我也从初期游戏人间的心态,变得心情沉重;又从悲天悯人,回复满怀喜悦。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烦恼人,不断自寻烦恼。

我却是学得越来越任性,高兴时笑,悲伤时哭,生气时骂人。活得痛快,才有闲情细嚼人际关系的丰富,不会错过身边人。

借道浮生,恕我无心细听你的满腔惆怅,只想邀你一同赏玩路上好风光!序:李维榕有问题!林燕妮

洞悉力强、敏锐、实际,能冷眼旁观又能投入,才是作为出色的心理治疗学家的先决条件。

同情心绝对不是。过多的同情反而不能令有问题的人独立,只会令人永远倚赖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是帮助人独立,而非倚赖。

维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憎恨她,因为她每每能知道我做事的动机,从小学二年级便如是,我们是同学,避也避不了。

我爱她,为什么?因为我爱她。哪怕她再揭发我小时的阴谋,再不理会我认为是问题的问题,在心里先骂完她之后,我都爱她。没办法,我爱天生便聪明、不是为聪明而聪明的人。

两个几岁大便天天玩在一块的小女孩,一同探险、一同做我们的童话、一同在友侪间历尽千帆,浪淘尽万象众生,沙滩上余下来的,始终仍是这两个小女孩,同挽着个小沙桶子,瞪大眼睛看人间变幻。

没有人天生就是强者的,维榕小时,是个极易受伤的孩子,这令她了解受伤是怎么一回事。

复杂的大家庭,令小小的她已面对过很多问题,她了解问题是怎么一回事,更体验到:问题不一定必须有现成的解决方法,人才可以面对世界,快乐地生存下去的。

岁月将她的聪明提炼成睿智,使她准备得更好,成为新一辈出色的心理治疗学家。

要不是这种材料,美国家庭治疗大师Minuchin也不会予以青睐,视她为入室弟子,还准备跟她合作著书。

一向在美、加工作的她,三年前应香港大学之邀首度回故乡做客座工作,她也料不到需要她的人愈来愈多,终于变成每年来港的时间愈来愈长。

不晓得是我多口还是她多口,总之就催生了这本面目崭新的《家庭舞蹈》,让读者接触到家庭问题的一个又一个真实个案,从而启发有家庭困扰的人自己找出真正问题到底是什么。维榕告诉你,真正有问题的人极可能并非表面上行为不正常的那一个。

从她活泼生动的笔触之中,你能够比以前更看清楚自己和周遭的人,进而洞悉到问题关键之所在。这个关键,是其他老生常谈的心理书籍所不能给你的。

维榕如今所给你的,是她一生有形无形的际遇、学习、思维和丰富的临床经验综合起来的新关键。

当然,她正在嚷着:“要死啦,出版的死线到了,有没有序才好啊!”

看,没人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个何尝是问题的问题,有序没序这都是本极有用极好看的书。

是吗,维榕?你的老友燕妮写于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日晚上十时你大嚷大叫之际鬼上身的家庭

我在港大示范讲授家庭治疗,第一个来就诊的,是个一家四口的家庭,父母及一子一女。十五岁的女儿,说是“鬼上身”,发作时,一时双手握颈,一时自称是黄大仙上身,开口骂人,如此闹了七个月,连课也上不了。

家庭治疗是心理治疗中的一派,其重点是将一切心理毛病,都看作人际关系上的问题。既然病由关系生,治疗时也就经常邀请家人及密友参与。很多时候,光观看家庭成员间谈话的方式及互相行动的影响,也可以明白问题的因由及形式。

我看这个鬼上身的家庭,父母都是天下大好人,凡事讲理。但是讲道理的家庭有时是最闷人的家庭:母亲控制力强,一方面埋怨丈夫不管教女儿,一方面又阻止丈夫管教,父亲看来十分无奈;十三岁的儿子紧随母亲身旁,性情却一如其父,毫无火气,半点都不像成长中的少年。

奇怪的是十五岁的女儿,长得亭亭玉立,甚有主见,全无形容中被百鬼缠身的模样。

骤眼看这个家庭,与一般家庭无异。他们刚从医院把女儿带出来,但看他们谈话,却一点也没有身历大事的气氛。

我与他们谈话一小时后,只觉倦不可言,再过一会,就产生一种发疯的感觉,真想自己也能鬼上身一番,做些不可理喻的事。

家庭这个组织,实在不可思议,一方面是爱与养育的基地,一方面又是毛病的制造所。

最妙的是每个成员所扮演的角色,其实是互相造成,而不是各自独立的。有如此“讲理”的父母,才有“鬼上身”的女儿。如此推理,令我奇怪的倒是十三岁的儿子,不知他究竟在担任哪一角色。

我见了这个家庭一次后,心中觉得很不畅快,像被人捆绑般难受。恰巧朋友带我去看裴艳玲演钟馗。河北梆子戏表达自由,剧中人骂得开心,死得痛快,生气时双足顿地,快乐时放声狂歌。看剧后我感到十分舒畅,也高兴得手舞足蹈。

因此第二天我又见这个家庭时,顿然生悟。家庭治疗者最易犯的毛病,就是谈得太多,做得太少。这一次,我立心少谈多做,与这家庭合演一幕“捉鬼”的活剧。

我认为要捉的鬼,倒不是上女儿身的“黄大仙”,而是父亲的“好人鬼”,母亲的“控制鬼”,儿子的“无所谓鬼”,因为这几种鬼加起来,常会造成家庭的束缚,令人无法喘气。

既然女儿说发病时不知发生何事,我就要求其他家人演给她看当时她病发的过程:母亲变了女儿,黄大仙、观音兵地乱扯一番,又打又闹,奇怪的是箭头老是指向母亲。

父亲做了母亲,儿子做了父亲,两人对着由母亲扮演的鬼上身女儿,除了祈祷耶稣赶鬼外,却是毫无办法。

如此闹了一回,奇怪的是平时很多不明所以的问题,都在这真真假假的一幕家庭剧中显现无遗。

真的女儿站在一旁观看,十分不舒服,脸上一派被人拆穿的感觉。

我问母亲扮鬼上身的感觉如何,她说:“很开心。”第一次见她有如此开心的笑容。

人在不用控制自己时,实在有极大的自由;可惜的是,大部分人都失去了舞台上所追求的那种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表达,非要借助满天神佛,才能舒一口气。

家庭治疗的道理,就是在成员互相影响的一连串连锁及反弹行动中,找出其阻滞之处,像针灸一样,把家庭的经脉打通。通了脉的家庭,就有能力面对需要处理的问题。

这两位父母一旦发现他们要处理的其实不是鬼上身的问题,而是“家中有女初长成”令人头痛的问题,再加上一个紧随尾后的准少年,自然就知道需要改变本来的步法,重新共舞一幕有活力有生气的家庭舞蹈。不听话的女儿

有这样的一家人:一个常患胃出血而入住医院的妈妈,一个满肚子不满的爸爸,一个七岁的顽皮小女孩。

三人在一起,自然就产生一串连锁行动,好像一幕特别编成的舞蹈:妈妈不停地向爸爸诉说女儿的不是,爸爸愈听愈垂下头来;小女孩在东跳西跳,显然是很留心父母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的父亲,听妻子埋怨久了,就大声回答一下,妻子等丈夫声音一停,又继续她不停的抱怨。

数落的对象是女儿,骂的其实是丈夫。不知何解,这位年轻的妻子成了幼稚园老师,丈夫和孩子都成了不及格的小朋友。

我为这个家庭做治疗工作,十分困难,因为夫妇二人都各持己见,各守本位,双方都认为对方要改变而自己却不肯改变。不能互相面对的父母,总是把箭头指向儿女。

母亲说:“你看平平的功课愈来愈不像样,以前有九十分以上,现在只得八十分,叫她又不应,教她也不听,这样下去怎么办!你看,你看,平平,你坐也坐得不正当……”

七岁不是个坐得正当的年龄。其实真正坐得“不正当”的是那垂头丧气的爸爸。

我问母亲:“你认为你现在是骂女儿,还是骂丈夫?”

母亲说:“当然是骂女儿!她本来功课很好,明明可以做到九十分以上,而现在……”

我又问:“如果你骂的是女儿,为何你丈夫的头愈垂愈低,像个做错了事的小朋友?”

母亲十分不忿,说:“我分明在教女儿,怎会是骂丈夫?”

我答:“你认为不是骂他,但他是否认为你是骂他?”

妻子说:“我当然不是骂他,但他老是以为我在骂他。我无论怎样解释他都不明白……”

解释自己,有时是人与人之间的一个大阻滞。奇怪的是,夫妻相处也好,父母教子也好,很多人都有一种想不断解释自己的倾向。这些人不明白人际关系,在乎彼此行动上的互相影响,而不是基于个人内心的世界。

忙于解释自己的夫妇,结果是没有对话,没有交流。不能交流的夫妇,常常不自觉地就把儿女当作“箭靶”。七岁的小女儿说:“爸爸妈妈在家总是吵架,一个星期总有好几次。妈妈常常都哭了,爸爸却不作声……妈妈不开心时就写日记,然后让我去抄写……”

女儿一边说一边跳动,妈妈看见自己控制不了女儿,十分激动,急忙要反驳女儿,女儿不服气,听一句还一句。母女变成相争的姊妹,争的其实是丈夫的注意与关怀,然而男的虽然不作声,他的立场却分明是与女儿同一阵线。妻子虽然极力否认自己的孤立,她的身体却实在受不了精神的压力,所以经常因胃出血住院。

未见这幕家庭舞蹈之前,每人都以为问题在于女儿的难管教。见过这一家人的关系,我感到女儿其实是“羔羊”,无形中为不肯面对婚姻有困难的父母代罪。

我问这对夫妇:“你想你们这样下去可以维持多久?”

妻子说:“有什么办法?每次吵架他就说要离婚。”

丈夫说:“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她说才是对的。”

我说:“这样看来,你们虽然身在家中,其实你们已经离了婚。”

夫妻二人同时面色一动,小女儿在旁自己玩耍,却明显地听着我们的交谈,一听到父母有矛盾,立刻就发出怪声,转移父母的注意力。宁愿自己挨骂,却不愿父母争吵。

很多父母都不知道,子女所做的很多“坏行为”,其实是基于一种本能的孝道,其作用是保护父母度过危机重重的关系。

例如担心父母会分离的孩子,常会逃学,甚至偷东西,往往做出很多不良行为,把父母气得团团转,下意识却是希望父母忙着处理自己的事,就不会有空吵闹。

从家庭的角度看个人行为:一个坏孩子,可能是个最忠于家庭的孩子。“冇符”的男人

英英九岁,玲玲七岁,这对小姐妹十分可爱,尤其英英,眼睛生得明澈秀丽,但是两人都戴着极厚玻璃的眼镜。

小姐妹的妈妈有一个没有事实根据的恐惧:两个女儿会变盲。

妈妈不断向爸爸诉说她的恐惧,爸爸不断带女儿找医生验眼,每次检验结果都证实女儿眼睛无事,但是母亲的恐惧并没有因此消失。

我初见这个一家四口的家庭时,只觉得毫无头绪。夫妇二人不停说话,却是答非所问。妻子老是诉说她与自己父母兄弟间的矛盾,源源不绝,不打断她的话语,根本无法插口。丈夫也是不断地说话,说[1]来说去,总是觉得“冇符”。最妙的是,两人虽然说了很多话,却是完全的独白,彼此毫无回应。各说各话,根本也不用别人回应。

两个女儿听着听着,英英不知何故就哭了起来,她哭时用双手拼命揉眼,不用多时,眼睛就红肿如核桃,看来真有盲掉的可能。妹妹看姐姐如此,立刻就照样跟着。

我看这个家庭,夫妻那种避免与人接触的独白方式,同两个女儿那种需要与人接触的表现,恰好形成对照。

两个无法交谈的父母,却养了两个愿作桥梁的女儿。

英英及玲玲看着我跟她们父母那种格格不入的谈话,显得十分焦急。尤其英英,不停地代替父母答话。她说,她的一家人来见我,主要是因为妈妈担心她的眼睛。她说,她的眼睛没有事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再为她而吵架。

我问两个孩子:“你们一定知道,所有孩子都有秘密的愿望,你的三个愿望是什么?”

英英低声向我的耳朵密语:“第一,是爸爸妈妈不再因为我的眼睛吵架;第二,是我有自己的房间。”她没有说出第三个愿望。

原来这对夫妇并不同床,丈夫长期睡在另一房间,两个女儿则与妈妈同睡。

一听到女儿提出要自己的房间,爸爸就说:“是你自己说要与妈妈睡的,怎么又改变主意。”妈妈又说:“如果你晚上醒来怕黑,千万别求我来陪你。”

在父母重重威胁下,英英却出乎意料地固执起来,一定坚持要有自己的房间。

这个扑朔迷离的家庭,像个迷宫,放出无数的引线,却令我无法窥得端倪。明显地,这对夫妇一定有某种程度的婚姻问题,但是这对女儿究竟在这家庭中担任何种角色?她们究竟见过什么情景?为何母亲如此焦急地要抹煞她们所见的事情?

我第三次见这个家庭时,只有父亲带着两个女儿来,母亲没有出现。他们倒是成功地把英英搬到自己的房间,但是母亲不来,英英显然意兴阑珊,再也不谈她的新房间。我向她提起她先前向我透露的两个秘密愿望,她说:“都记不得了。”

我想,我是推进得太快了,威胁了这个家庭的平衡,英英的冷淡反应是对我的提示。玲玲倒没有怎样,这个孩子的反应比较直接,情绪不像姐姐一般复杂。

如此一想,我决定按兵不动,先与这两个孩子建立关系。我发觉,只要不提起母亲,英英就会放松下来。血浓于水——治疗者是水,无论孩子对你有多信任,都不会因而背叛自己的母亲。

我见这个家庭之前,从报告中得知父亲因神经衰弱及精神紧张,已经见了两年心理医生。两个女儿,也被怀疑患有社交恐惧症,不肯出门上学。尤其英英,不时头痛,具有各种因心理而影响的生理病征。

这一家四口,患心理病者共三人,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却是那不肯出现的母亲。她来了两次后,就不再现身。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才是这个家庭的扯线人。其他三人只是傀儡。

到第四次见面,英英与玲玲很高兴地告诉我,她们家附近将有一家快餐店开张,父亲会带她们去参加开张典礼,到时将有气球派送。

我问:“妈妈会去吗?”

英英答:“也许。”

玲玲说:“她不会去。”

这一问一答,终于解开了这个家庭的一个大谜。原来这位母亲足不出户,一天要花二十个小时在床上。

我说:“你的母亲是睡美人,谁人可以把她唤醒?”

英英说:“爸爸可以,爸爸你去吻她,她就会醒来。”她用嘴巴向空中作出接吻声。

爸爸一听,忙说:“不行,不行,中国人是不习惯接吻的。”

玲玲又说:“怎么不行,你不是吻我们吗?”

这个六英尺高的男子汉,一听到要他把妻子吻醒,立刻就变成个“冇符人”。他一连串的“冇符”,受不了压力,他终于把责任卸向孩子。

他说:“你妈妈不起床,与我无关,是你们令她担心你们的眼睛,是你们烦她。我是冇符。”

做心理治疗有时犹如做侦探。一个又一个的线索串连起来,却不须求真相大白,只须在一连串家庭舞步中抓着几个重点。

这个家庭,真正患病的显然是母亲,因为她不肯求医,只好由丈夫及女儿代她生病。他们的病征其实是“替她求救”。

没有王子来吻醒的睡美人,却有两个忠心女儿为她守候。

那“冇符”的丈夫一日不来唤醒妻子,两个无辜的女儿也一日不会得到释放。

一位每天要在床上花上二十个小时休息的妻子,当然对家庭有很大的影响。她有丈夫及两个女儿,一家人围着她的床边转,各人有各人一定的步法与位置。

两个女儿是母亲的守护者,小的跟着大的,与母亲同睡同食。大的喊头痛不能上学,小的也喊头痛不能上学。一天,她们在街上遇上天雨行雷,从此她们就怕天黑,怕下雨,怕大声,怕上街。睡美人的孩子是绝对不会离开母亲床边太远的。

丈夫呢?丈夫更妙,他终日唉声叹气,做什么工作都不能持久,初与岳父一家合作开厂,结果亲家变成仇家。他与岳父拆档后,也不能自立,终日逗留在家里。听他说,他与妻子的谈话,来来去去都不出一个话题:妻子说两个女儿会变盲,他就十分生气,骂妻子。骂得多了,也会带女儿去重复验眼,一次又一次证实妻子是错的。

与这位先生谈话甚为有趣,他的话源源不绝,全无休止符,但每一分钟,说话内准有数次提到“冇符”二字。

他说:“冇符啦,我自己精神不好,医生说我是神经衰弱,都医了两年了,也是冇符。我老婆也是精神不好,她不肯去见医生,我叫了她很多次,她不听,我实在冇符。做人真是冇符。想做的事总做不到,冇符,冇符……”

原来睡美人的丈夫,是个“冇符”的男人。

对家庭舞蹈有所认识的人就会知道,在一个家庭中,有“冇符”者,就必有搭救之人。

我问大女儿英英:“你爸爸说没有人能令你妈妈出门。我倒不觉得是真的。因为我知道有人曾经令她出门,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英英不解我的话,瞪大眼睛望我。

我又说:“你上次说怕上街不能上学,你妈妈不是每天要陪你上学吗?”

英英大喜,拼命点头。

我继续:“你看,你是有能力把妈妈叫出门的,你的病,就是医治妈妈的药。”

九岁的英英与七岁的玲玲,一知半解地听了我这番话,倒是欣然同意。

我再说:“我知道你们很会保护妈妈,你会为她做很多事,甚至为她生病。”

两姐妹同时回答:“是的!”

可是,那“冇符”的爸爸不知道他的女儿不单保护妈妈,同时也在保护着他。要不是父亲如此“冇符”,两个小女孩就不必如此千方百计,去把睡美人妈妈唤醒。虽然英英与玲玲不是故意生病,但是潜意识的作用,常会造成各种生理病态,所谓心身症状(Psychosomatic Symptoms)心理病。

家庭治疗的第一步,就是从个人的心理病征推引出家庭内各成员的相互关系。既然两个女儿的病负有保护父母的作用,那么,这对父母的夫妻关系又是如何?总得设法激引起两个大人有所行动,他们的女儿才有返回本位做小孩子的机会。

但是,一个是睡美人,一个是“冇符”先生,怎样去推动他们,真是十分困难。

既然妻子出现了两次就不再现身,我只好从丈夫开始。怎样令这“冇符人”变得有“符”一点?

我对小姐妹说:“你们知道吗?睡美人的丈夫其实就是超人先生。因为你妈妈不起床,爸爸要做的事一定比常人多,你们数数看,你们的超人爸爸替你们做过些什么?”

英英和玲玲很喜欢我用“睡美人”及“超人”来比喻她们父母,立刻很高兴地数爸爸的功绩。超人爸爸的功绩不少,烧饭、打扫、给英英搬房间、接送上学、补习功课、带孩子上商店购物,甚至带孩子到街角新开张的快餐店领取免费气球,多不胜数。父亲听得高兴,替她们补充说:“我还替你们缝补破了的衣服呢!”

我乘机说:“你看,你在孩子心中有多重要的地位,你不是冇符人。”

他答:“我对某些事是有办法,但对我的妻子,我实在冇符。”

又是“冇符”——对着如此没出息的男人,我却不能就此罢手。

我恐吓他:“你再‘冇符’下去,你的两个女儿就真有变盲的可能。”

他开始不安:“真的那么严重吗?”

我说:“真的严重,我看过很多子女,为了拯救父母的无能,变成了盲眼、跛足。”

他答:“那你教我怎样办,我真的冇符。”

我心中好笑,说:“你读过《孙子兵法》吗?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策略?”

他很快回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是我不能离开她,我得为孩子着想。”

我想,你真的为孩子着想,就不会如此‘冇符’。但是我知道,此刻再迫他也没有用,不如先想办法令他做些积极点的行动。

我提议:“你此刻不用忙。我想请你到图书馆去借本《孙子兵法》,回来我们可以一齐商讨策略。”

我以为这是最容易办到的事,但不知何故,他听后显得十分焦急,忙说他不知道图书馆在哪里;找到图书馆也不一定借到书,借到书也一定很重,搬不回家,搬回家也不一定找到适当的策略……

英英见父亲如此,也变得很焦急,忙着插手相救,她说她知道图书馆在哪里,她说她知道图书馆有我们要借的那一本书,她说她可以帮父亲去找——英英会错了意,以为我们要借的是《睡美人》那本书。

玲玲听不懂我们如此混乱的交谈,却仍急得不停地眨着眼睛,跟着姐姐行动。

这个家庭中一个最大的谜,终于在第六次见面被解开了:原来自玲玲出世后,这对夫妻就不再同床,丈夫不能行房已有七年之久。

丈夫说,妻子虽然与女儿同睡,却每天必在早晨时走来躺在他的身边,也就在这个时候,向他投诉女儿会失明。

打从这宗个案开始,我就奇怪这对姐妹究竟看到什么东西,要令母亲如此焦急地抹煞她们所见?一直怀疑这与性爱有关,却没想到睡美人要抹煞的,其实是她自己的欲念,不过是借女儿双目来作象征表达而已。

而英英的一对眼睛,实在长得美丽。在睡美人不醒的日子里,她才是父亲的伴侣。沉睡中的母亲必然知道,自己最希望从丈夫身上得到的关注,其实都落到女儿身上。

家庭是头十分复杂的多体动物。成员间每个人的行动,是那样有系统性地一环又一环地连锁起来。每动一环,就会影响整体的平衡。怪不得“冇符”的男人不肯去图书馆找《孙子兵法》。他不是怕借书,而是不想行动,在某种程度上,长睡不醒的妻子对他的威胁性会更少。

这个家庭,任何一个人有所行动,就会影响所有人的位置,如果睡美人真的醒来了,她的丈夫及两个女儿,就要重新换位。

我见这个家庭,一共六次,主要是做示范,找出病源,为个案原来的家庭工作者提出以后的工作方向。

我相信,这六次见面中,我是解放了两个被困的孩子,把她们内心的潜意识的行为,成功地与童话世界的幻想及魔术结合。事情变得明朗,两姊妹就不会无端生病。她们的父亲,也从“冇符人”变成一个对孩子极负责任的超人先生。虽然谈话间仍是“冇符”不离口,但他说话开始从简,不再转弯抹角莫测高深。

睡美人虽然一直没有再出现,但我相信她一定不会睡得安宁。

她什么时候醒来,或有没有醒来,我不知道,但是我从这个家庭带走了一样东西,就是,我从此也常常“冇符”二字不离口。

那年我在中大主办的国际心理治疗大会上,发表过这宗个案,“冇符”被音译成Mo Fu。当时在座不少外国观众,听讲座后也“Mo Fu”不住口。

可见“冇符”之道,中外一致。[1] 粤语,没有符法的意思,即没有办法。少年十五十六时

少年十五十六时,不一定是个快乐好时光。

家庭的压力、学校的压力、同伴的压力,这三个系统有时像三个重叠的大铁环,牢牢地把一个少年锁在其中,使人动弹不得。

这是个尴尬的青春过渡期,生理和心理的急速发展往往配合不来,是个莫名其妙的时期。既然莫名其妙,当然不可理解。

可是一般家庭及学校,都习惯凡事讲道理,尤其学校制度,对一切行为都讲求一个标准,绝对不可出位。所谓“代沟”,其实并无“沟”,只不过是双方争取控制对方的代名词而已。

我应香港心理学会邀请,为学校的教师、社工及心理学家讲解青少年的家庭治疗法。其中由教师提供的两宗个案,特别有趣!

这位教师是修女,她说:“我们学校有个十四岁的女学生,长得又漂亮、又乖,每个教师都很喜欢她。”

这女学生却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亲生父母早已分手,她随着父亲及后母长大,后来父亲又与后母分离。她随着后母生活,每天放学后要为后母打理店务、煮饭,协助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补习,晚上十点多才有时间做自己的功课,却常常累得伏在桌上就睡着了。

修女说:“我们每个老师都很同情她。为了拯救她出困境,终于找到她的一位叔叔,千方百计把她从后母家中搬出来。”

但是叔叔不能与她同住,只可以给她租一间房,让她自己过日子。

这学生搬出来后,行为开始古怪,常常向老师说谎,假装生病,或称自杀,害得几位老师在医院来回奔走。

本来爱护她的老师开始对她不满,又不想拆穿她的谎话,终于同修女商量,把她带去见心理专家。

这学生见了心理专家后,极其反感,在手册上写了很多负气话。

修女问:“她明知道我们会看她的手册,为什么要这样写?难道她不怕我们会放弃帮她?”

我觉得这宗个案很有意思,因为在我听来,修女形容的并不止是这个女学生,她形容的其实是整个学校制度及其清一色的处理学生手法。

学校可以为一个又乖又可爱的灰姑娘奔走营救,但对于一个又说谎又自杀的愤怒孩子,却束手无策,只好交由专家处理。

其实,找寻依归是人的本性,没有家庭的孩子,或家庭不愉快的孩子,常常会以校为家,以老师为父母。

尤其这个女学生,她与老师间的关系是何等复杂,双方都拥有各种不同的情感和反应。可惜一般心理专家都倾向单独会见个人,而如果能一起见这女学生及她的老师,协助她们澄清关系上不明朗的地方,增加老师对青少年心理发展的了解,则不止这女学生会受益,对将来其他类似的情形,校方也会更有效地处理。

另一宗老师举出的个案,内容不同,但同样地反映出学校制度那种对出位学生毫无办法的苦恼。

这位中学老师说:“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学生,像个齐天大圣,学校无法管教:罚他,他笑;教育他,他大声反驳。上课时他去爬学校厕所,派成绩表他拿了就撕碎吞下肚子去。”

我问:“你纸上有糖的吗?”[1]

老师倒爽快,她说:“如果依我,我就放山埃在纸上。”我们听后大笑之余,不得不问:何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这种本领,连学校这样规矩森严的地方,千军万马,都败在他一人手下?

心理治疗大师Carl Whitaker曾说,这世上并无“个人”这回事,个人只是一个又一个体制及组织的反映。

这样说来,这男女学生的行为,不过是反映家庭及学校的组织。若不看组织,只看个人,我们便会把这些出位的青少年像皮球一样,从一个体制传到另一个体制,却始终没有人把球接着。

我在这次讲学中,听到很多有关青少年的个案,内容大多奇异莫测。

我想,这些都是迷失在家庭及学校组织中的孩子。我们把他们的行为放在放大镜下观察,却不知道,应该放在放大镜下的,是他们的家庭及组织内应予援手的专业人员。

我想起已故法国导演Francois Truffaut的一套旧片,名叫《四百击》(Les Quatre Cents Coups ),描写一个少年,家庭容不了他,学校容不了他,他终于由感化院逃了出来,一直跑,一直跑,镜头最后定格在他那张徬徨无助的脸上。

青年人何去何从?尤其是问题青年,谁去接他们这一个“球”?[1] 即氰化钾,剧毒。——编者注来讨债的儿子

星期日,到女友家去谈天,她二十二岁的儿子,捧着大包小包各种颜色的镇静剂,不停服用。

我与他谈话时,发觉他反应缓慢,一句话说了一半,就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我问他:“你吃药吃了多久?”

他说:“三年多了……不吃时会十分紧张……尤其在工作时遇到压力,一定要吃。”

镇静剂之类的精神药物,是不能久用的,多用会上瘾。其中某些药品,还会有副作用。

女友的儿子,原是十分聪明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却一直窝在家里,不肯工作。女友终日与儿子赌气,却毫无效果。女友去找相士问前生,相士说:她前生与人有一段债,这人今世就成了她的儿子,要向她讨债。

我的女友,是个成功人物,外柔内刚,她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像个皇后,她的儿子,紧紧跟随着皇后的裙脚,留心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女友是个说故事的人,有说不完的故事。每次她说到自己的故事,儿子就全神听着。故事开心时,他就开怀地笑;故事中妈妈被人欺负时,他就愤怒挥拳打空气。

二十二岁的青年男子,只有母亲的故事。

我问他:“你母亲去年去了美国,你怎样过日子?”

他说:“我每晚都不能入睡,不知什么原因,心里很是恐慌……要走去她的房间,睡在她的床上,才可以睡着。”

他答我的问题时,却是向母亲说的,眼睛也一直随着母亲转。

母亲分明听到儿子的每一句话,但她总是忙这忙那,几分钟内做了好几件事:打电话,找香烟,找什么什么的东西。母亲行动的快捷,与儿子动作的缓慢,刚好成对比。

这是一幕母子舞蹈,两人节奏虽然不同,却有一条带子把他们紧紧系着——那是一条没有剪掉的脐带。

我想,恋母的男孩子,是悲剧的主角。在心理治疗的个案中,或在D.H.劳伦斯的小说里,他们常常出现。女友说她的儿子不肯工作,她却不知道,她的儿子其实已经选择了一件终身事业——做母亲的看护人。

既然“工作”是在家中,当然不能再往外兼职,因此他做每份职业都不能持久。

不久前,我在纽约家庭研究中心,也见过一个恋母的青年:二十六岁的男子,不停地用手挖自己的眼睛,几乎失明;他在医院时行为正常,但一回家又挖眼睛。

后来发觉,这青年的父母不和,母亲是个不被爱的女人,而这个双眼终日包裹着纱布的儿子,是利用自己的残疾,让母亲满腔感情有所依附和关注。

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发觉自己杀父而占有母亲后,也是亲手把双目挖出,心理学称之为“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

家庭治疗大师Minuchin曾说:“俄狄浦斯的希腊悲剧,在各国都有不同的版本;有些孩子献出眼睛,有些孩子献出手脚,或身体其他部分,以反映他们与父母间的复杂关系,个中奥妙,真令人费解。”

我女友的儿子献出什么?

也许,他献出的是自己的理智,终身做个病患,就可以永伴母亲身旁。也许,他献出的是个人成长,做个永不长大的孩子,美丽的母亲就永远不会衰老。

女友说:“绝对不是这样的,有时我们几天不见面,互相避开。见面时也是大吵大闹、势不两立,他就是懒,不肯工作,哪里是为着我!”

当然是懒,人只要不工作一段时期,就会失去精力,重新振作并不容易。但是最深层的原因,仍是基于与母亲不能分离,他们即使不见面,然而隔着重门都能感应到彼此的气息。

女友在儿子两三岁时就与他父亲分手,儿子一直跟着父亲,到成年才要求搬来与母亲同住。一度被遗弃的儿子,永远存着戒心,长大了死守着母亲不放。

也可以说,这儿子是来讨债,但他讨的不是前生,而是今生债。

如果做家庭治疗,就要让母子二人彻底地清算一下旧账。母子共舞,各人的步法有一定的模式。儿子把母亲捏紧,要令他们解开那缠得一塌糊涂的脚步,剪开脐带,两人才有独立的生机,二十二岁的男子才有自己的故事。

我爱我的女友,也关心她的儿子,可是不能为他们作治疗,因为彼此太相熟了。

只好为他们说一个故事,一个讨债儿子的故事。同性恋的家庭

我认识田中有十年之久,他知道我的治疗工作与性爱有关,我也知道他是同性恋,但是因为场合不同,彼此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交谈过。

直到两个月前,田中要回日本探亲。六年没有回家了,我问他:“你一定很兴奋吧?”

没想到田中苦着脸,答道:“一点也不兴奋,回家是苦事,只是父母亲老了,不能不回家探望。”

他想了一会,又说:“你大概知道我是同性恋的。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弟弟也是同性恋。六年前父母从日本到加拿大来看我们,结果失望极了。他们近七十岁,发现这一辈子都没有抱孙子的可能,十分悲伤。一言不发就回日本去了。”“我和弟弟都怕回家探亲,不知道怎样面对父母的失望与悲哀。”

我无言,历年的治疗经验教会我一件事:就是千万不要多给没有意思的意见,有很多话,只能细听,不宜多言。对田中这一番话也是这样。

一个月后,田中从日本回来,我问他:“回家之行如何,真的像你想象中那么可怕吗?”

田中喜形于色,说:“出奇的顺利,父母亲好像想通了,见我回来十分高兴。我太久没有享受到这种与双亲在一起的温暖了。看来我弟弟也可以回家了。”

我想,无论田中的父母有多痛心,他们也必然知道,要是这样继续失望下去,不但抱不到孙子,连两个儿子也会失掉。

最令同性恋者头痛的,往往是如何面对父母。

父母的最大恐惧之一,也是获知自己的子女有断袖之好。

香港有“十分之一会”(Ten Percent Club),意指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同性恋,如果这个计算正确,则每十个家庭中,就有一个家庭的父母会伤心。

我工作接触最多的,却是犹太人的家庭。传统的犹太人,与中国人有点相似。记忆最深的是史拂文一家。这一家五口,一儿二女,史拂文爸爸是多伦多一家大医院的妇科专家,史拂文妈妈是个打扮入时的医生太太,大儿子丹尼,长得十分英俊,倾倒不少美丽淑女。

但是丹尼对女性没有兴趣。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只有十三岁,当年我在他就读的学校讲解青少年的性发展,座谈会后,丹尼偷偷地跑来见我。

他十分担忧地问:“我碰到女孩子时,一点身体本能的反应都没有,对男孩子却感到很兴奋……你认为,我会不会是同性恋?”

很多男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有丹尼这种忧虑,以为自己对异性没有兴趣。等到发育完成,自然就会追随着心目中的女孩不放。

因此,我对丹尼说:“在你这年纪,你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到你十七八岁时,如果你的感觉不变,再来找我吧。”

丹尼再来找我的时候,已经二十一岁。他身高六英尺,俊得迷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羞怯的大孩子。

他说:“我等了八年,尤其在过去两三年间,不断与女孩子约会,做所有大男人应做的事,但是,对女孩的感觉没有改变。这几年我尽量不与男性在一起,但我对男子的感觉,也没有改变。”这般俊秀的男人不爱女人,真令天下美女心痛。

我问:“你为什么要在今天来见我?”

丹尼顿了一顿,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我没法再抗拒要与他在一起的欲望。”

我说:“同性恋在北美不违法,现时医学协会对同性恋的定义是‘个人偏好’(Personal Preference)。你必然是有什么别的顾忌吧?”

他答:“我知道。我最担忧的是父母对这件事的反应。”

原来丹尼的父母已经发现儿子的“所好”。爸爸气得心脏病发作,妈妈终日哭哭啼啼。两个妹妹,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二岁,一家愁云满布。

大妹爱惜父母,责怪哥哥说:“你喜欢男的、女的,与我是无关的;但是,为什么要让爸妈知道,弄得一家不安,不能守秘密吗?”

小妹仍处于对异性没有太大兴趣的年龄,不明白为何全家对长兄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一家五口,五种不同的感受,五种不同的看法和体会。

面临危机的家庭,最需要的是家人间彼此的支持和对话。奇怪的是,大部分家庭在面对困难时,总是各人独守本位,独自伤心;在最需要互相支持的时候,互相责怪;在最需要彼此交谈的时候,彼此无言。

田中的家庭就是这样冷战了六年,白白浪费了多少宝贵的家庭温暖。

他已经算有幸运的结局,一家人终于互相谅解。我知道有很多别的家庭,父母始终不能接受子女的抉择,结果郁郁而终。

同性恋的成因,始终是个谜。各门学说,包括生理、心理、家庭背景、学习环境以至基因遗传,都不断对这一现象作出不同的研究及发现,但至现时为止,没有一个解释是为学术界全部接受的。

根据临床经验,我觉得同性恋也不一定是“个人所好”,田中和丹尼都没有特别选择去爱同性。为了家庭,他们都曾经千方百计地做个“正常人”,但是,真正的同性恋者就会知道,无论他们怎样逃避,有些人甚至与异性结婚生子,结果都是无法解开心中的情结,最终使自己及家人一同伤心。

丹尼的一家,后来却有十分戏剧化的进展。

篇幅所限,下一篇《家庭的舞台剧》再详细报道这宗个案的家庭治疗过程。家庭的舞台剧

第一次见丹尼一家时,气氛紧张,有如备战。这是我在纽约见到的犹太家庭。[1]

一身仙奴服装打扮的史拂文妈妈,带着十八岁和十二岁的女儿先进入我的诊所。丹尼神色不安,站在门口张望那因为泊车而迟来的爸爸。

一脸严肃的史拂文爸爸终于出现了。这个身高六英尺的著名妇科医生,目光逼人地打量着我这个身材瘦小的东方女子。我想:大概史医生这一辈子,今天是第一次在诊所内见到一个不是他病人的女人,更糟的是他反而成了我的“病人”。

我们彼此对望了一会,他先开口:“丹尼老是要我们全家一起来见你。不知何故,他对你很是敬重。但是,我的时间十分有限。你为什么要见我们?”

这位外表有绅士风度的名医,一开口就得罪人。我也干脆开门见山,回答他:“我与丹尼谈过几次话,他最担心的是家人无法接受他的同性恋。既然这是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问题,当然需要与家人一起解决,与我一个人谈是没有大作用的。”

我说出了他的要害,他的神情有点激动。但有些人,在需要处理自己情绪的时候,往往会全力攻击他人。

史拂文爸爸不谈儿子,反而不断地问我的学历及背景。史妈妈及三子女一言不发——这一家人里谁是“BOSS”,一眼可见。

我笑着对丹尼说:“你爸爸显然是不信任我的能力。我原想利用这个时候,让你们的家庭解决一些你们自己不能解决的事。现在半个小时过了,话题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想,你们还是找个犹太人的治疗专家吧!”

史拂文妈妈出乎意料地立即回应:“不能找犹太人!”

她随即解释:“我们犹太人的圈子很小,我们不想家……家事外传。”她察觉到儿子的敏感,把将要出口的“丑”字收回。

我望着丹尼,这个平时潇洒健谈的美男子,在家人面前判若两人。[2]他紧随母亲身旁,低首无言,显然是个“裙脚仔”。

小女儿玛妮,却是亲热地挨着父亲。只有大女儿莎拉,独自坐着。莎拉衣着随便,与母亲时尚的打扮恰成对比,她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带有父亲的严肃,而且很留心家人的一举一动。

我决定向莎拉入手,我问她:“莎拉,你与丹尼的年纪最相近,他的事对你可有什么影响?”

莎拉答:“没有直接影响,但是因为这件事,弄得爸爸妈妈都很不开心,我很希望去安慰他们,可是他们的心只放在丹尼身上。”

玛妮抢着答话:“如果你考入医学院,爸爸就会开心了。”

我对莎拉说:“这样说,你也可能会像丹尼一样,令你父亲失望。”

莎拉想了一会,很小心地说:“不一样的,这是丹尼第一次令爸爸妈妈失望,我却是一直都令他们失望。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不对的。”

我说:“这样说,如果同性恋的是你,而不是你哥哥,家里就不会这般紧张?”

莎拉说:“可以这样说。有时,我真希望同性恋的是我,而不是丹尼,这样或者可以令爸爸妈妈少些伤心。”

我支持莎拉:“我相信,最伤心的可能是你。觉得不受家人重视的子女,心中常会打着一个大结。你父母知道你的感受吗?”

史拂文妈妈说:“我知道她总是觉得爸爸偏心,其实不是这样的。丹尼身体一向不好,常常令人操心,他又是长子,爸爸有时自然会多注意他。”

莎拉答:“不是爸爸,爸爸最紧张的是玛妮,丹尼才是你的心肝宝贝。”

沉默的丹尼终于开口,对莎拉说:“原来这是你的感觉,怪不得你从小就跟我过不去。”

莎拉情绪激动,开始落泪,她哽咽着说:“也许我应该去做未婚妈妈,生个小杂种,让你们知道我也是存在的。”

史妈妈也开始落泪,说:“我知道你终会这样,把我活活气死才会安心。”

她继续哭泣:“他是医生,时间都是给医院和病人的。管教子女是我的责任。”

我说:“这样说,你是个单亲妈妈了?”

不言的爸爸愈来愈不安,面对家人激烈的情绪,不知所措,决定借故而遁。他看看腕表,说:“我的计时器停车时间到了,我要先去充值。”

我当然不能让他跑掉,按着他说:“这二十元罚款你是输得起的,你的家庭可不止这个价值,你输得起吗?”

史医生终于坐下,他叹一口气,对妻子说:“不是我不想支持你,也不是我不负父亲的责任,只是,多年来孩子好像都是你的,尤其是丹尼,他是你的儿子,什么事都不与我说,连他是同性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一旦打开情感的锁,这个看似绝对理智的大男人也开始真情流露。

他继续:“我不过是个养家糊口的人(Bread Winner),辛苦维持家庭,我何尝有家!”

玛妮立刻抱着父亲,嚷道:“你是我最亲爱的爸爸。”

父亲也拥着女儿:“我知道,你是爸爸最大的安慰。”

我问:“除了玛妮,可还有人知道你内心的寂寞?”

史拂文医生不语。丹尼终于上前,面对父亲而坐,说:“我知道。我常在房间内细听你一个人深夜在客厅里踱步,我每次都想出来与你谈话,想接近你,但是不知何故,我出不了房门,我找不到话语。”

莎拉说:“我也知道。我晚上听到你的声音,总是用枕头把自己紧紧盖住,不能动弹。我想出来,但是我怕你的眼光,我怕你会把我拒绝。”

史拂文太太望着丈夫与三个儿女情意绵绵,有种落寞的神情。她一向站在丈夫与两个大子女中间,是他们之间的传话机,无形中也成了他们的绊脚石,造成父亲与儿女之间没法直接沟通。

家庭治疗犹如一幕舞台剧,治疗者不单是导演,也是演员,以本身的参与及体验,解开一个又一个情感的结,好像针灸一样,打通家庭的经络。

我一共会见了史拂文家庭八次,初时见他们的理由是因为长子丹尼决定要过同性恋生活,但是在治疗的舞台上,同性恋本身并非治疗的理由。相反,由于丹尼的同性恋,而引发出一环又一环的家庭关系问题:其中有父子的关系、父女的关系、兄妹的关系,以至夫妻的关系,把每个环节重新处理安排,这家庭才能获得新的活力,才有能力去面对各种关系上出现的问题。

奇怪的是,人往往千方百计逃避情感上的问题,殊不知,打通了情结,能与家人赤裸相对的情怀,才是人生追求的一个能产生大量热能的境界。

最后一次见史家时,史医生与我握手道谢,同时给我一张名片,说:“如果你有妇科上的需要,一定要来找我。”

我微笑收下卡片,心里想:我看过史拂文医生赤裸的感情,他一定也要看我赤裸的一面,才能甘心。

而我当然不会找他做我的妇科医生。[1] 时装界有名的品牌。[2] 粵语,出门或撒娇时还要拉着妈妈的裙子哭啊哭的男孩子,意指长不大的男孩。——编者注婚姻的故事

泰姬陵,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爱情的最高敬礼。

我老远跑来印度北部的雅佳古城,亲身体会这个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陵墓。

处身这座被黄昏霞光映得色彩缤纷的白大理石建筑,我如在梦中,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景象?一个丈夫可真会对妻子有如许不灭的爱?

一位活在十五世纪的印度国君,为妻子的早逝悲痛,遂花费三十年时间,动用二十万人,建造这座巧夺天工的白塔,以安葬亡妻。

这位君王晚年时被儿子夺位,软禁在陵墓隔河相对的城堡。我也参观了老王被软禁的寝宫,一座精致的镶满宝石的亭子,名为茉莉花亭——遥遥可见泰姬陵像个白色的天宫,映耀在云霞间。

据说,老王就是如此望着爱妻的陵墓终老。

泰姬陵背后是一个歌颂婚姻爱情的感人故事。但是大多数的婚姻生活,却是限于柴米油盐、谁去接送孩子上学、谁去洗碗等等,各样烦琐细节上。

在家庭治疗的范围内,婚姻问题占了很大的部分。但是,也有一部分大师,例如Whitaker,就申明绝不染指婚姻治疗,他说:“夫妇不和,总是把治疗者当作法官,只求判定谁是谁非,这种治疗不干也罢。”

专门治疗精神病患者的Whitaker认为:疯子,总比一对争吵中的夫妇正常。

我在米兰受训时,意大利的名师Boscolo,也给我讲过一个有趣的治疗故事。

有一对夫妇,想改善婚姻生活,可是每次来接受治疗,都是吵个不住口,如是过了几个月。

Boscolo说:“他们不觉得难受,我也觉得辛苦,愈想愈觉得做这种治疗实在不是味道。”

于是,外表像个佛爷的Boscolo,突然站起来,双手举向天空,对这夫妇说:“我投降!(I surrender!)”

这对夫妇愕然地眼看大师跑掉,不知如何是好,也因而停止了互相攻击。

六个月后,他们特地来见Boscolo,感谢他治疗成功。

Boscolo望着这一对不再争得你死我活的夫妻,莫名其妙。

他说:“我不知道,原来对他们投降有这样大的作用。我想,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力量去处理自己的问题,只要点出阻塞之处,自然就会茅塞顿开。”

夫妇争吵得兴高采烈之际,个人的胜利往往要比夫妇关系来得重要,他们不知道,胜的是这场争论,败的却是整个婚姻。

Boscolo的举手投降,是向他治疗的那对夫妇当头棒喝。连大师都宣布“冇符”,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借口,只好靠自己努力重建婚姻基石。

现在很多辅助婚姻问题的工作者,大多着重技巧,有的教人如何交谈,有的教人如何相爱,都是十分“小乘”的做法。

Minuchin在教学时就曾经对一个这样的学生说过:“如果你结过婚,你就会知道,婚姻的路绝对不是这样明确的。”

他说:“一段成功的婚姻,中途一定经过无数的考验和体会。双方一定起码想过离婚一百次,捏死对方五十次。每晚在窗下奏小夜曲的情怀,我们过来人就知道是很累的,绝不能作为婚姻的基柱。”

既然没有婚姻方程式,每家人自然有不同的婚姻故事。

我在米兰时,也曾参与一对美国夫妇专程到米兰家庭治疗中心来作治疗的疗程。治疗者对这对十分拘谨的夫妇说:“意大利是个最浪漫的国家,你们不如先放下问题,到处玩玩再说。罗密欧的家乡就在附近,如果你们到了那里仍不能放松情绪,那就真的是情形严重了。”

我也曾与丈夫游览过罗密欧的故乡,站在朱丽叶站过的露台上,张开手臂朗诵“罗密欧,罗密欧,你在哪里?”

那时,我的“罗密欧”正在城中的鞋铺忙着买鞋子。我那十分实际的丈夫说:“这个古镇有爬露台的传统,皮鞋一定会造得特别结实。”

没有办法,超过十年的婚姻挽回不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代。

某年我在香港为纽约家庭研究中心收学生,其中一份申请书特别有趣,申请人写道:“我曾花了三个月旁听你的课程,我不知道对自己的治疗工作可有改进,但我个人的婚姻却有改观。本来是个专心争取独立的女人,事业第一,丈夫居二。没想到这三个月来的感受,令我明白向丈夫撒娇的重要性。”

她说:“我仍需要独立,但不一定要那么独立了。”

个人的独立与二人世界互相对立,这两者如何取舍,如何平衡,实在是每段婚姻的挣扎。

但是,此时此地,面对这座令人充满幽思遐想的白色堡垒,我只觉得一片澄明,好像自己的婚姻也被这陵墓作了一次洗礼。

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他的臭袜子放在哪里,再也不是那么重要;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可以放下;能够同游古迹,只感到十分难得;十世同舟,百世同枕。

我问他:“你会为我建造一座泰姬陵吗?”

他说:“用纸折个给你吧!”

我没有抗议。

当然,过了一阵又会继续与他因各种小事而纠缠不清。到时我希望,自己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个人和彼此都能融在一起的空间。谈“玩”的重要

离港前一天,到朋友家午膳。朋友在百忙中,取出他精致的茶具、各式名茶,一款一款地品味;又启动一套他费尽心思的音响器材,细听不同线路配搭出各种不同音乐的效果。

通宵工作的朋友,被自己心爱的玩具包围着,乐得像个孩子,脸上全无倦意。

每次碰到爱玩的人,我总会跟着一起快乐。愈来愈觉得玩耍是成年人最缺乏的东西,因为缺乏,更是显得重要。

不会玩的人,是不懂自由的人。这些人不单对自己有所限制,对别人也会不自觉地扣满枷锁。

心理治疗的很多学派,都有特别谈论到“玩”的重要性和不会玩的人所出现的各种问题。尤其是对儿童的心理治疗,“玩”是绝对不能忽略的重点。

有一派治疗法,叫作生物能量学(Bioenergetics),始创人是Alexander Lowen。他从人的个性形成及身体语言来看心理问题。

Lowen说:“人的个性,像树的年轮,是一圈又一圈地发展出去的;婴儿的一圈,代表爱与享受;孩童的一圈,代表创作与幻想;少年的一圈,是玩耍及嬉戏;青年的一圈,是情爱及探索;而成年人的一圈,则象征现实与责任。一个完全的人,要具备上述所有特性。”

这一圈一圈的发展,有一定的程序,如果有一圈未完成而被破坏了,这个人的个性就会受伤,不能完善。

而最容易失去或被压制的,是玩耍及嬉戏的一圈,一般家庭及学校,都是不鼓励孩子玩乐的。

成年人教孩子,往往把自己处身在内的现实及责任那一圈,过早地套到孩子身上。因此,我训练治疗人士时,总是先教他们玩耍。

收学生、招聘员工时,也必问:“你爱玩吗?”不爱玩的,就把他们的申请书先放在一旁。

有人问:“玩,真的那么重要吗?”

真的重要。儿童的学习,大部分都是在玩耍中进行的。心理学家John Money做过一个很有趣的研究,他观察未成年的猴子,在笼内互相嬉戏作恶,你追我逐。于是,把一部分小猴子分开放到别的笼中,不让它们有机会耍乐。

这些失去游戏机会的猴子,长大后变得十分木讷,有些甚至失去求偶及生小猴子的本能。

幼猴玩耍的行动,Money称之为“彩排期”(Rehearsal stage),其作用是为小猴子铺路,让它们成功地发展成大猴子。

人也是一样,没有经过“彩排期”的少年,一样会变成木讷的成人。我们发觉,很多不能行房的夫妇,都是不懂玩或不肯玩的人,与Money的猴子相同。

最近被邀与一群为青少年服务的社会工作者开座谈会,我问他们:“你自己在青少年时期是怎样过的?”

引用Money的实验,我问:“你们在成长中,是怎样的一只幼猴?”

大部分的回答,都是说:“是一只木讷呆板的小猴子!”“是个只有读书没有玩耍的小老人!”“是个乖孩子!”

他们反问我:“错过‘彩排期’,对现在发展可有什么影响?”

我忍不住开他们一个玩笑:“错过‘彩排期’,长大只好做社工了。”

其实,每个行业,都缺乏懂玩的人。这里指的不是工作紧张之余放松一阵的作乐,而是切实地把“玩”的哲理融入工作及生活的艺术中去。

家庭治疗大师Whitaker就是著名会玩的人,他作治疗时,天南地北地与病人天马行空,在很短时间内,往往就使本来十分沮丧的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继续接受生活的挑战。

我的老师Minuchin也是个老顽童:七十多岁的人,每次见我找到什么玩意,例如一只照人时会哈哈大笑的镜子、一个反转过来会变成青蛙的布造王子,他都抢着要玩,玩得“严肃”。

这二人都是充满生命活力的开山祖师,他们无穷的创作力,与他们对生命的好奇、与他们的好玩,是息息相关的。

有一回我觉得心灰意冷,写了一篇小说自娱:一个打算自杀的人,徘徊在楼顶跳与不跳之间,却想起很多好玩之事:一壶好茶、一只唱歌的小鸟、一跤跌在雪堆中、一头被强风吹走的假发,形形色色,生活中意料或意料不到的事,愈想愈有趣,愈想愈好笑。

想着还有很多未发生的事:还没有骑骆驼到金字塔,还没有试过同性恋……

愈想愈乐,就忘了本来要自杀之事。

玩之道,真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家庭内的谋杀

刚从香港回到多伦多,立即又风尘仆仆地赶到纽约去上课。

课题是:家庭内的谋杀(Murder in the family)。

主讲人是我的博士论文审评会的主席,我当然不能不乖乖地出现。先与西比利教授打个招呼,再打量这围圈而坐的一群人,三十人中,只有素珊一人是我认识的。

素珊与我都是念心理学,都是跟随西比利教授的,她是个社交十分活跃的人,穿插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探通了每个成员的背景。

来上课的,除了小部分是研究人类学及现时在美国十分流行的妇女研究(Women's Studies)者外,大部分是心理学的研究生,其中又以专攻心理分析者为多。

二十多位心理分析的同道聚在一起,每人对彼此的内心世界都一览无遗,怪事自然要发生。

在这彼此陌生的环境里,总是声音最大的人占最多空间。

声线浑厚的约翰逊,用了大半个小时来介绍自己,他说他的工作,多以被家人性虐待的儿童为主,他自己就收养了十个受害的儿童。

坐在我旁边的素珊,低声对我说:“谁家孩子不幸被他收养了,准得倒霉。”

上课第一天,只有独白,没有交流。

整个小组由五六个人的声音控制。沉默的组员以无声抗议,内心却秘密地分析发言人的每一句话。

就是在这怪异而近乎超现实的气氛中,我看到马莎——一个装扮整齐而又稍为保守的中年女士。马莎沉默而神情温和,但是她的沉默,却比组中任何一人的声音都更为响亮,因为这位骨骼硕大的女士,前身分明是个男人。

一个曾经“杀死”自己本来性别的变性人,在这专门研究“谋杀”的小组座谈中,具有一种无形的威胁,令人不敢正视。

上课第二、第三天,组员的攻势及侵略性愈来愈大,但是碍于彼此之间仍是很陌生,因此把箭头全部指向组外人。

西比利教授邀请来参加讲学的嘉宾,一个个被我们批评得体无完肤。

第一位嘉宾是纽约心理分析专家米斯。他给我们讲解近代心理分析的趋向。结论是:传统与“摩登”心理分析的分别,其实很难下明确的定义。每个人都认为米斯说了等于没说。

第二位嘉宾安娜达莉亚,早年是俄罗斯芭蕾舞团的领舞,后来转读心理学,她的博士论文,是重新修订心理分析开山祖师弗洛伊德的原理。不用说,她那高不可攀的舞台姿态,很快就成为我们私下里的取笑对象,连整个俄罗斯芭蕾舞团,都被殃及。

第三位主讲人东妮,是西比利教授刚毕业的得意弟子。她研究的是希腊神话中的母女关系。

东妮引用荷马史诗的故事,指出其中好些母亲,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儿女的性命。到儿女死后,她们又哭哭啼啼地埋怨老年孤独无人照顾。

其实,东妮的学说,最为入题,我们这座谈本来就是要讨论发生在家庭内的暴行。

也因为入题,我们对她攻击最大。攻击东妮,其实是攻击西比利教授。为什么他自己不发言?为什么东妮有特权在组内发表自己的文章?

而西比利教授对我们的存心生事,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位教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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