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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6 14: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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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愚

出版社:中国名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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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情缘

百合情缘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百合情缘作者:方愚排版:汪淼出版社:中国名家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12-01本书由武汉市弦动力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1  回来了

她叫程日煦。好名字?是的,她知道,但她也知道自己担不起这名字。

程日煦是一个职业骗子,十五岁入行,十年来坑蒙拐骗,除了好事,什么事也做。

人说“老千计,状元才”,也不容日煦谦虚,她这个人,脑筋转得快,记性也好,又肯花功夫作资料搜集,从来都是扮什么像什么,说起谎话来俐落得连自己也信以为真。“真是天生吃这行饭的。”她的老拍档兼旧情人司徒蕙兰常说。

只是,日煦的运气总是差这么一点点,混了这么久,总混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日煦整天在想,什么时候,运气到了,大大的捞一票,便可以洗手不干,安安分分做人。“今次真是大茶饭!”司徒蕙兰把这次的目标交给日煦。“你看看,是不是跟你有几分相似?”“这人是谁?有点眼熟。”“三十年前红透半边天的女文武生----宋星航。”“不会吧?”日煦把相中人细看,却也不得不承认,那轮廓眉目,竟有着五、六分相似。

日煦的脑筋马上便动起来。“你要我扮她失散多年的女儿?”“不是女儿,是她本人,她已死了二十五年。”“什么意思?”日煦吓了一跳。“你也快二十五岁吧?简直是天衣无缝。”“你不是要我扮她投胎托生吧?”“好家伙,都说你是聪明绝顶了!”“哇!这是什么年代?轮回转世?你别荒谬好不好?”“你不相信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她的情人云羽嫣相信----她的身家,最保守估计也有三亿,只要你博得她欢心,随便拿个零头,你下半世也不用愁了。”“等一等,云羽嫣,这人是男是女?”“云羽嫣是当时得令的花旦。”“但你刚说她是她的情人?”“那有什么奇怪?在戏行里,她们的事根本不是秘密。”“原来是前辈。”日煦轻笑:“但你要我扮宋星航去骗云羽嫣,那她多大年纪?”“才五十多,宋星航比她大上二十年,她死的时候,云羽嫣还不到三十岁。”“这廿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别人?”“没有。她们那辈子的人,不知是笨还是懒,总是从一而终的。”

从一而终?那是什么概念?日煦完全不能想象。

日煦十四岁开始和女孩子交往,十年来结交过近百个女友,短则一天,最长也不超过一年。

那人便是司徒蕙兰了,但到了后来,两人还是决定只做拍档。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选择,两人同样聪明自私计较,纯粹合作,不涉爱情,相处得更加融洽和投契。

日煦想钱想疯了,也不管这是个多疯狂的念头,决定一试----目标,三千万;时间,六个月。

司徒蕙兰把市面上所有关于宋星航的影音书刊全部买回来。日煦整天整夜埋头埋脑的钻研着,刻意模仿宋星航的一颦一笑。当然,由于时间有限,功夫太深,日煦实在没有办法学习宋星航的唱腔、做手和功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日煦认为太完美的模仿倒过来是最容易给识穿的败笔。

她们还安排了一场车祸,让日煦“昏迷”了一星期。醒来后,日煦脑子里便多了一份“前生”的记忆。

云羽嫣已经很少出入公开场合,日煦只可以守株待兔。她开始每天在云羽嫣的大屋外徘徊三数小时,自然有人报告给云羽嫣知道。

从前,云羽嫣是红透省港澳的大老倌,有痴心影迷守候屋外自然不稀奇,但她已息影廿多年,近年来,这种事还是少了一点。

云羽嫣尽管有点诧异,却也不去理她。

日煦和司徒蕙兰只得另想办法,她们收买了云羽嫣身边的人。

日煦终于站到云羽嫣跟前。

日煦看着云羽嫣,心里都是惊诧,眼前人,是不年轻了,但那份风华,却令人不敢仰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急促跳动起来。

云羽嫣却震惊了。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眉梢,她的眼角,她嘴边的一抹轻愁竟是这样熟悉,就像是,刚从梦里深处走出来的。

这是不可能的----羽嫣的心禁不住噗噗地狂跳起来,她暗暗让指甲掐进手心里,让刺痛去证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手心传来的痛却迅速给心底的痛所掩盖,羽嫣心里的痛像是给千百万细如牛毛的针所刺,教人痛得眼角渗出泪水。

那人竟然趋上前来,很近很近,几乎让两人的鼻息也要相互传送。

羽嫣似给吓呆,一动也不动,只管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沉溺在她的眼睛里。

日煦低声说,仿佛在耳语:“等了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一天。”“你----”羽嫣禁不住身子一晃,后退两步,她的声音,竟连声音也是一模一样。

羽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能言喻的害怕,她想逃,逃出去,逃得远远的,不能再面对她,否则,自己一定会疯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的,却颤抖着:“走,马上走!”

日煦也不说半句话,只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退出去。

眼见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羽嫣心里的害怕却又给重重的不舍压下去,她不由自主地说:“站住。”

日煦停下脚步,转过身,还是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羽嫣。“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日煦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还以为,你会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羽嫣再也按捺不住:“别在我跟前玩把戏!”“云小姐,她是胡律师请回来的会计师,接替卢秘书负责管理账目的。”管家刘小姐在门口出现。“你……你是会计师?”“是。”日煦点点头,声音仍是低低的:“我会把账管好,让你安心做事。”

这话一出口,又教羽嫣心里一震,她怎么会忘记?那时候,星航曾跟她说过:“你对什么都精明,就是对数字没办法,那就让我学会管账吧!可免你心烦。”

这人说的一言一语,仿佛在替星航重申盟言似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害怕管害怕,羽嫣还是让日煦留下来。

日煦每天朝九晚六在书房整理积账。她总是低头做事,不多说话。午饭茶点都由佣人捧进书房。若是倦了,便踱步到花园,看着那一大片花海出神。

偌大的房子,要避开不见,绝对轻而易举。转眼间,日煦已来了两星期,却始终没有再见到羽嫣。

但日煦心里明白,两人纵不相见,羽嫣也在暗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日煦扮作不知,除了工作,她总是在沉思----紧皱着眉,让眉心出现一道小小的,深深的折痕----这神思仿佛的模样,最教羽嫣心弦震动。

这是宋星航的招牌表情,日煦光练这个已花了一个星期。

那天,羽嫣吩咐佣人安排,要跟日煦一起吃午饭。

餐桌上,日煦用左手执起筷子,食指轻扣在中指上,挟起一片鲜百合,送到羽嫣的碗里去。这是羽嫣的最爱,当年,星航每餐的第一箸菜,一定是给羽嫣送上。

羽嫣颤着手,把一块鱼肉挟到日煦的碗里。

日煦苦笑,小心翼翼地咽下去----星航最害怕吃鱼,但羽嫣不想她偏食,总迫着她吃,星航总是战战兢兢勉为其难地吃掉。

羽嫣想看清楚她,又不敢看清楚。想开口问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日煦一直半垂着眼睛,一脸哀伤。

----日煦知道要让羽嫣以为自己是宋星航转世,否认要比承认好,要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不能置信,也是挣扎难受。

一个月后,日煦把工作做妥,便不再来宋宅。她太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

明月夜,花海中,两人静静相对着。“……是你么?”终于,羽嫣问。“是我。”“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么?”“我从没有想过你会回来!”羽嫣摇摇头。

----那夜,羽嫣握着星航的手:“人总要往那条路走,我一直希望上天可怜我,让我伴你一同归去,想不到事情已到了这田地。我知道,要尽天年才可到天上会你。你等我,终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天上人间,永世不分……”“对不起,让你寂寞了这些日子,我回来了,会一直伴着你,再也不分开。”

羽嫣一眨眼,一串泪水滴在衣襟上。

日煦趋上前,朝她的唇吻下去。

羽嫣躲开,日煦轻轻地吻着她的鬓边。这柔软的怀抱是这样熟悉,羽嫣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日所思,夜所梦,羽嫣再也熬不下去,让人把日煦找回来。

两人再次相见,日煦不说话,却一步踏上去紧拥着羽嫣。

羽嫣挣扎了一下,便乖乖地靠着日煦。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眼前人给她的温暖。“从今天起,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梦里,日煦也说过这句话。

羽嫣只觉心窝一阵酸麻,泪水一下子便模糊了眼睛。

日煦搬进宋家大宅。

这里的摆设,和二十多年前没一丝分别,时光都在宋星航离开那一瞬间凝住。

日煦抚着她们的旧物品,脑海里翩飞着她俩的耳鬓厮磨相濡以沫,心便不由自主地迷乱起来。

日煦最爱流连那小书房,那里收藏了星航和羽嫣大量的剧照和生活照----

或是十指紧扣,深情对望;或是相依相偎,笑语嫣然……似酒浓情,刹那芳华,

保存得很好的照片见证着一切风花雪月、缱绻缠绵----时间过去了,记忆也不免有点模糊,当中柔情却早已深入骨髓,永不磨灭。

日煦不相信爱情,深觉这只是消闲玩意----她经历过的,全是那种合则来不合则去的浅尝即止,来得容易,去也简单,不伤神不伤心,最多也只是留下淡淡的怅惘。

但眼前这份爱,教她迷惑,更教她战栗----万千世界,她便是她的全部,

死生契阔,长命无绝----这种爱,不可遇,不可求。

日煦与羽嫣朝夕相对着,成为她最称职的情人。“日煦。”羽嫣总爱轻倚在日煦身侧,低声呢喃着,手背轻拂着她的脸庞,

眼里满是依恋。日煦会乘势轻吻羽嫣的手,温柔而虔诚。

美人迟暮,岁月早在羽嫣的眼角颈项留下痕迹,但在日煦眼里,她的美丽依旧动人心屝,教她迷醉。

随着日子过去,日煦渐渐沉溺在那透骨的温柔当中,完全无法自拔。

----这温柔,这深情,不属于她,却也属于她。宋星航、程日煦,谁是谁,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羽嫣,每次看到羽嫣嘴角的浅笑,日煦的心便融化成一池春水……

司徒蕙兰偷约日煦见面。“快半年了,你应该赶快行动。”“用不着我动手。”日煦垂下眼睛:“她把我的名字都加到物业股票银行户口去,连遗嘱都改好。她说东西都是我以前留给她的,现在交还我,她便不再操心了。”“她把身家都交给你?她没怀疑过什么?”司徒蕙兰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顺利。

日煦知道羽嫣的安排后,只觉得眼前世界一下子给轰得粉碎,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也给悉数颠覆……

----羽嫣对日煦,全无怀疑、全无保留、全无防备,一切也像是理所当然。这份信任和依赖,竟让日煦心窝发痛。“没有,反而是我自己起了疑心。”日煦咧嘴笑了,笑里却是苦涩。“也许我上辈子真的是宋星航,否则,她怎会痴迷到这种地步?”“那你赶快走吧!还等什么?”“走?我要走到哪里去?”

司徒蕙兰看出了日煦眼里的茫然----每个女人都渴望找到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羽嫣都可以给她,甚至超出她的想象。“你要留在那老女人身边?”司徒蕙兰睁大眼睛:“她可以当你的祖母了。”“她不是老女人。”日煦平静地说,嘴角也泛着微笑:“而且,即使她再老,

我也爱她。”“那我怎么办?”

日煦说:“我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三千万。”“你想用三千万把我打发掉?”司徒蕙兰挑挑眉。“你还想怎样?”日煦的声音冷了下来。

----当初说好,三千万,日煦与司徒蕙兰七、三分账,现在她可以独得三千万了,怎么还不满足?

司徒蕙兰咬着唇:“你说过事成后,我俩便移民泰国过新生活,你都忘记了?”“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了。”日煦低声说:“你手里拿着钱,什么人找不到?”“如果我不答应呢?”“你是最最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进退,把事情闹开,只会对你有坏处。”

司徒蕙兰当然是聪明人,而且跟日煦混了这些年,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日煦已经把钱弄到手,即使拆穿事情,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她仍然可以全身而退,但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日煦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的手段如何,司徒蕙兰心里也有分数。“谢谢你的慷慨。”司徒蕙兰牵牵嘴角。

过了几天,司徒蕙兰收到那三千万。

看着银行户口里的数字,司徒蕙兰却没有预期的喜悦,反而有种火烧心的感觉。

不是钱的问题,三千万已经可以让她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她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但那程日煦,她凭什么可以人财两得?那云羽嫣,几十年前万千宠爱在一身,到了今日,人老珠黄的时候,还可以让一个年轻女子倾倒?最重要的还是,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完美的爱情?超脱了年龄、性别,甚至是生死……

终于,司徒蕙兰把一个包裹寄给羽嫣,那是日煦研究宋星航的笔记簿。

羽嫣打开包裹,只看了一眼,便把它重新封起来。

----早在日煦搬进大宅之前,她的底牌便给羽嫣的侄儿找了私家侦探翻出来。有关日煦的出身、当骗子的履历、安排车祸、收买刘管家等等,人证物证,巨细无遗。

羽嫣没有生气,她只觉得日煦做了这么多功课,实在不容易。

羽嫣早把这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要把日煦留在身边,需要付出相当代价。她不在乎,她付得起。

这是星航教给她的----舍得,舍得,要先“舍”,才会“得”。想当年,星航就是用这一招把她俘虏过去。

这一局,羽嫣是狠狠地赌下去了……“羽嫣。”日煦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这是什么东西?”“没什么。”羽嫣忙把话题转开去:“你是不是卖了点股票,把钱调走?”

羽嫣接着解释:“不是我查你,因为数额较大,银行经理打电话给我核实。”“是的,我的旧情人找上门来,要我付她分手费。”日煦低声说。“哦?”

日煦把羽嫣的身躯轻轻扳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可以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嗯。”“你不问什么吗?”日煦反觉奇怪。“钱花在旧情人身上不打紧。”羽嫣没有再说下去,但日煦明白她的意思,那是说,别花在新情人身上便是。“不会有新情人的。”日煦呢喃着:“现在和将来,也只有你。”

羽嫣轻笑,倚靠在日煦的肩膀。

日煦忍不住亲亲她的脸颊……

-全文完- 2  深渊

沈志杰把董之徊带到姐姐家吃晚饭。

志杰按门铃,听到屋内传来一迭声:“来了来了。”

大门给打开,只见一张圆圆的笑脸。“哦!”之徊不觉掩着嘴,这也太叫人意外了,眼前人,竟是她。

她也给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沈意朗。”“我是董之徊。”之徊跟她握握手。

志杰看看之徊,也看看意朗:“你们认识的?”“我们见过好几次了。”意朗的眼里都是笑意:“你们先坐坐,十五分钟即可。”

之徊与志杰坐在客厅里,那里布置得极简约舒适,一张大大的沙发,叫人把身子埋下去后便走不出来。“你跟我姐什么时候见过面?”志杰问。虽然他与之徊走了近两年,但没有七、八分把握,志杰一直没敢把她带回家。

之徊看着茶几上的君子兰,想起了那时候……

那是个艳阳天,公路犹如一个大热锅。之徊的车胎破了,勉强驶到路肩。之徊不懂换车胎,只好打电话找车行帮忙。

这时候,一个踏单车的人经过。她一身迷彩打扮,除下头盔后扬起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浅笑中为之徊换车胎。

只见她动作娴熟利落,很快便把事情办妥。“你开车试试看。”

之徊上车,引擎在咆哮中冲前十多米;不待之徊道谢,那人已踏上单车,在经过之徊车旁时,向之徊挥挥手,笑说:“再见。”

第二天,之徊又再遇上她。

在一个大型商场里,穿着休闲服的她在人潮中仍带着一脸悠然,一些在她身前身后尖叫穿梭的小孩子撞到她身上,也未使她皱眉。

之徊虽然觉得有点冒昧,但禁不了心中冲动,扬手跟她打招呼。

但她没有反应,正当之徊有点无趣地放下手时,却听到一声砰然大响在身后响起,然后是破空的尖叫声和哭叫声。

只见她一个箭步冲过去,高声唤:“我是医生,这位穿蓝衣的先生请替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蹲下身,为那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小孩检查伤势。

那男孩在她怀里大声哭叫,两手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只听她温柔而镇定地说:“姨姨在这里,别害怕。”

小孩的母亲给吓呆了。她转头跟那母亲说:“轻微骨折,小孩子康复快,不会有后遗症的,请放心。”

十数分钟后,救护人员来到,小男孩给抬上担架,但小手却不肯松开,她也一同上了救护车。

之徊再次目睹她的“行侠仗义”,心中不由诧异极,想不到这冷漠的世界还有这种热心人。

在大会堂,之徊正等着进入表演厅。

蓦地,耳边响起了声音:“这么巧?又碰见你了。”

之徊回过头,看着那暖性的脸容,居然说不出话来。“上次我忘记提醒你需要更换后备车胎,你换了吗?”

之徊点点头。“大前天你在商场跟我打招呼,我一时来不及回应,真不好意思!”“别客气。”之徊心里不禁舒坦起来。原来,她也注意到自己----对之徊这种孤僻自傲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不受重视更让她难受。“那小孩……”“我早上探望过他了,他打了石膏,不能乱蹦乱跳,他妈妈不知多安心。”

两人不觉相视而笑。“一个人吗?”她问。

之徊点点头,脸上带点黯然。之徊总是一个人看艺术表演,志杰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当然,他追求她的时候也曾陪她听过几场交响乐,但之徊看见他郁闷无聊的模样,自己也静不下心来,往后便不再勉强他了。

但听她朗朗的笑说:“我也是一个人,正好作伴。”

----刚好这场表演是不设划位的。

不待之徊说什么,六七个青年人从旁边钻出来,兴高采烈地把她团团包围着:“沈教授,原来你在这里,害我们好找。”“我们因你极力推介才来这里的,完场后,你要请我们吃夜宵。”然后,把她拥了开去。

无奈之下,两人也只好点头示意再见。

最令之徊懊恼的是,谈了这么久,连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

对那精彩的舞蹈表演,之徊也感到有点索然无味。

----之徊做梦也想不到,她就是自己男朋友的姐姐。“开饭了。”意朗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之徊的沉思。

桌上摆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家常菜,却是色香味俱全。

之徊从来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只管低头吃饭。

意朗也没说什么话,光靠志杰唱独角戏。

意朗看着之徊,这个沉静冷清的女人,跟志杰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意朗不是说志杰不好,他事业有成、英俊轩昂、热诚爽朗,意朗也为自己的弟弟自豪。但他跟之徊真的相衬吗?志杰懂得她吗?还是,只当她是一个颇具姿色的女人?

过了两天,意朗找机会跟志杰说话。“你要对之徊着紧一点。”意朗说:“她为了你才从加拿大回来香港,你怎么总是把她留在家里?”“是她不愿意跟我出去应酬,还说这些酒会舞会最叫她气闷,宁愿待在家里。”“你可以抽多点时间陪她。”“我对她很好。”志杰笑嘻嘻地说:“她从来没有投诉过。”

志杰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满分的情人,他每星期必定跟之徊吃顿饭,给她两个问候电话。大时大节,也绝不忘记送上花束和礼物。“你明白她需要什么吗?”

----不是一束花,一顿晚饭,几个吻,一堆不着边际的情话,女人需要更实在的东西。“我知道,我明白,我打算再过两年便跟她结婚。”

意朗摇摇头:“你误会了。”

----也不是结婚证书,证书的本质早已被世人确认,它所能约束的,是婚姻,不是爱情。

女人需要的,是诚意,一份真正被关心爱护怜惜的感觉,而不是被追求时的昙花。“之徊跟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志杰终于收起那嬉皮笑脸:“大家都是成年人,总要学会自得其乐,怎可妄想别人把快乐带给自己?”“每个人也是独立的个体,投契便待在一起,不高兴便挥手道别----总要拿得起,放得下。”“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们,但你真是过虑了!”

意朗只好闭上嘴。

也许志杰说的是实话,但意朗却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之徊眉梢里的一抹无奈。

她不能想象,一个妙龄女郎独处屋中,寂寞地渡过每一个晚上。这种苦,别人不知道,意朗却很清楚。

她希望可以帮助之徊,也就是帮助志杰,代他向之徊作出一点点补偿。

意朗开始约会之徊。但很不顺利,之徊一直婉拒着。

意朗知道,之徊敏感、脆弱,却也骄傲,总是下意识与别人保持着距离。

意朗直接守在她公司门口,之徊实在是避无可避。

意朗把她带到一间小餐厅。除了点菜,之徊几乎没说上什么话。

意朗也没刻意多说话,但嘴角却一直挂着暖暖的笑容。

这夜,之徊回到家,收到志杰的电话。

耳边听着他的嘘寒问暖,脑海却浮现着意朗的微笑。

第二天,意朗驾了车子来接之徊上班,还约她吃午饭。

之徊拒绝了,她的午餐一般是咖啡三明治,十五分钟便可解决,最讨厌仪式似的午餐约会。

意朗笑笑,不以为悍。

到了之徊公司,意朗变戏法似的捧上小餐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寿司。

之徊呆呆地看着意朗,心头一片空白。

意朗跟她挥挥手,便发动车子走掉。

快下班了,之徊心里开始忐忑,意朗来、还是不来?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不想她来。

之徊走出公司,放眼一看,不见意朗的车子。

她带点自觉地喘了口气,却冷不防半缕怅惘正在心底鬼鬼祟祟地冒出来。

之徊回到家,淋了浴,打开雪柜,打算弄点意大利粉当晚餐。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买了新鲜的虾蟹,家中的煤气炉却坏掉了,可不可以借用你的厨房?”意朗的表情很老实,但眼里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教之徊也忍不住笑了。

她们合力制作了一顿丰富的海鲜大餐。之徊吃得不多,但话多了,笑也多了。“之徊,明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整整半个月我晚上也有事。”

看着意朗一脸失望,之徊轻轻地说:“明天法国电影节开幕,我买了套票,你可有兴趣一起看?”

意朗飞快地点点头。

很快,她俩几乎每天也见面。

有时吃顿饭,听听音乐会。间中,也逛逛书店,或是到市场去买点新鲜菜蔬,然后回到其中一人家里,在厨房内煮煮切切。

她们会半躺在地毡上看书报杂志。一个看西洋神话全集,一个看镜花缘,当然,也会挤在一起看漫画。

假日,她们会驾车子四处吹吹风,或找处僻静的海边钓鱼,或到山里远足野餐。

也不忘做点运动,打打网球,玩玩风帆。

再不,便躲在家里织毛衣、刻印章,比拼手艺。

意朗爱看之徊的笑脸,每天用一种方法逗之徊高兴。她的关怀和爱怜使之徊觉得自己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

一切发展着,是这么顺理成章,是这么自然而言。两人之间,不外是一份浓浓的友情,迹近姐妹般亲厚。

志杰更深自庆幸女友所托得人,此后天空海阔任鸟飞。

绝对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但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受人类控制的。正如地底火山般,静悄悄地酝酿着,在全无防避的时候,蓦地爆发……

意朗到澳洲参加学术交流会,为时两个月。

意朗极不情愿,只觉心里有所挂牵。

之徊依依不舍,居然跑到机场送机。

两人在机场话别。

意朗要之徊亲口答应自己,不再乱吃安眠药。之徊请意朗好好保重身体,别开夜车赶工夫。

志杰站在一旁,极度不耐烦。他不明白这两个女人是什么一回事,意朗只是出差两个月,不是两年或是二十年,更不是一去不回,有事没事送什么飞机,无缘无故惹来离愁别绪。

把意朗送走后,志杰想跟之徊吃晚饭,但之徊却推说头痛,志杰无可奈何,只好送她回家。

意朗走后,日子完全变成了两样。

之徊夜里睡不稳,躺在床上,看着大钟一圈一圈地走着。

她开始害怕下班,极讨厌在人潮里漂流的感觉。

躲在家里,也不能使她好过。她拿起杯子,便会想起这是意朗为她买的。她躺在沙发上,仿佛感觉到意朗的体温。她最害怕进厨房,那里每样东西也叫着意朗的名字。

每分每秒也感觉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会听不见电话的铃声。

她想念意朗,严重的程度,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之徊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也觉察到自己的反常----没有一个妹妹会对姐姐产生这样的依恋。

之徊害怕极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跑去找志杰,躺在他的床上。

他的手伸过来,她的心却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战栗。她挣开他,飞快地跑掉。

就这样跪在海边,之徊歇斯底里地痛哭着----她发现了真相。

之徊的凄惶到了极点。

她吃不下,睡不了,连呼吸也仿佛不畅顺。她很害怕,也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彷徨。她数着日子,渴望着意朗回来,又害怕她出现。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意朗,面对自己。

终于,意朗回来了。“志杰说你病倒了。”意朗的行李还没有放下。“看医生没有?他怎么说?”

之徊的泪水簌簌落下。“怎么哭了?”意朗心里一急,便伸手揩掉她眼角的泪。

之徊执着意朗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爱你!”

意朗整个人给震住。“我爱你,你爱我吗?”之徊呜咽着。

她爱她吗?意朗怎能告诉之徊,这两个月,她像是失掉了魂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是在担心,总是在挂牵,这小女孩有没有吃饱穿暖睡得好。

她爱她吗?她给之徊写了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电邮。什么也告诉她,琐碎得连午饭的菜咸了淡了也写下来。有时发觉实在太过无聊,不好意思,便把它删掉重写。

她爱她吗?看到好的风光,美味的食物,有趣的事情,她第一个便想起之徊,只想与她分享。遇到不好的事情,她便庆幸之徊没有遇上。

但问题是,她可以爱她吗?她怎么能爱她?那志杰怎么办?

之徊紧紧抓着意朗的手臂,犹如溺水的人。她要知道意朗的心意,只要确认意朗对她也是有情,只要她不是一厢情愿,她愿意跟她一起面对前路,不管那会有多艰难,她也绝不退缩。“之徊,我……”意朗听到自己颤抖着的声音。“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要拿志杰当借口。”之徊进逼着,不让意朗敷衍过去。“我已经不爱他了,即使不是你,我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从意朗的眼里,之徊读到她的恐惧和忧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与他解决。”“你是爱我的吧?”之徊轻轻靠在意朗的怀里,那温暖柔软的地方,仿佛是她一辈子的归宿。

之徊抬起头,吻上意朗的唇。

意朗感到一阵晕眩----她的唇瓣,跟小颖一般柔软。

此时此刻,意朗想起小颖。没有多少人知道小颖的事,这十多年来,意朗一直深埋心底。

----小颖是意朗的学妹,人很漂亮,也聪明,但太爱玩,成绩很差,意朗义务替她补习。意朗耗尽心血,终算让她升了班。然后,她们便走在一起。她们也有过快乐的日子。但小颖毕竟年轻,很享受被男孩子拥戴着的优越。她们整天吵架,却又分不了手。直至一天,意朗亲眼看见那篮球健将自小颖的房间走出来,意朗怒极痛极,伤心羞愤的感觉教她疯狂。她没有理会小颖的呼喊,只管疯狂地向前跑。意朗跑得快,飞驰而来的车子没碰上她,却撞倒随后追来的小颖……

意朗把自己判了刑,用各种方法来惩罚自己。

直至,她决心扶之徊一把。

意朗只想让之徊的日子过得高兴一点,却料不到,自己又亲手把她推进不见底的深渊里。

意朗没法原谅自己。“对不起,之徊,对不起。”意朗推开之徊,匆匆离去。

意朗订了机票,在这一个下午,抛弃本市的一切人与事。在飞机上,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之徊。

在这英国的小镇待了半个月,一个个坏消息便从好友江迦蓝的口中轰轰烈烈地传到意朗耳里。

----志杰与之徊分了手。

----之徊辞了职,整天在家里发呆。

----之徊发生交通意外。

意朗不得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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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

之徊睡熟了,脸色很平和,嘴角还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合上眼睛以前,她跟意朗说:“你可以再次离开,但我也可以再次让你回来……”

她的话令意朗战栗,她太明白她的意思了。

----既然之徊给推进了深渊,不能自拔,也不容他救,那么,意朗也一头栽进去,作她的伴吧!

这也是天公地道的……

-全文完- 3  三人行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罗颂暟只能看到戴洁茹的侧脸----面部轮廓柔和已极,白皙的肌肤与黑亮的秀发互相辉映,无论是托腮凝想,还是低头疾书,那模样儿总是令人心里的遐想无止境地伸展开去。

颂暟一小时偷看洁茹三十次。

颂暟的良心一直深受责备----朋友妻,不可觑。

尽管,洁茹与好友曹鸿光还没有正式交往,鸿光甚至还没有向洁茹表白。但颂暟心知,他们走在一起只是迟早的事----试问正常女子怎能抗拒聪明英俊开朗正直的鸿光?“总经理,你看看这里可有问题?总经理……”洁茹的声音惊醒了颂暟。

颂暟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微笑说:“洁茹,这里不是办公室,你唤我颂暟好吗?”

洁茹咬着唇,轻声说:“颂暟,这单据好像有点问题。”“给我看看。”

洁茹弯着身,凑近颂暟,侧着脸把有问题的地方指给颂暟看。

清香的气息涌入鼻际,叫颂暟禁不住一阵晕眩,心噗噗乱跳。

为免洁茹发觉,颂暟飞快浏览了一下单据,还未看清楚,便说:“我会派人调查这间公司,还有别的发现吗?”“暂时没有。”“那今天便到此为止吧!你也累了。”“我还可以继续。”“不急在一时,这是长期斗争。”

洁茹微微一笑。“鸿光也很辛苦,他要扮作坏份子与那王世隆何忠平厮混,对人欢笑背人愁。

颂暟说:“你们两个也是我的大恩人,也不知应该怎样报答你们!”“这是我该做的事。”“如果每个人也像你和鸿光这样有正义感,罗氏集团又怎会变得这样乌烟瘴气?”“他们的好日子也不长了,我们已搜集到这么多证据。”“对,现在只要等他们行贿鸿光,我们便可以行动了。”

洁茹说:“要是你累了,你先休息一会,我想多看一些文件。”“不准再看了,我们吃饭吧,你一定要尝尝丽姐的拿手小菜----西湖醋鱼。”

洁茹对吃不是这么讲究,但看到颂暟的眉飞色舞,只好点头同意。

饭后,洁茹告辞,颂暟本想送她,但回心一想,还是作罢。

颂暟跑到尽欢吧喝酒。

酒入愁肠,正在自伤自怜间,颂暟接到鸿光的电话。“我今天和何忠平到澳门,输了二十万。”“很好。”“我向他呻穷,他说会为我想想办法,依我看,距离他们动手的日子不远了。”“想不到会这么顺利,鸿光,这全是你的功劳。”“成了事再赞我吧!”鸿光笑说:“你今天整天也和洁茹在一起?”“我们在找有问题的单据而已。”颂暟急辨。“我随口问问,你别紧张。”“你什么时候跟洁茹开口?”“先有国而后有家,罗氏一天不光复,儿女私情总要暂放一旁。”“是我对不起你。”“你要负责我的终身幸福,要是我成了光棍,你便准备招我做驸马吧!”“我只喜欢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常说你是我最大的劲敌。”“你胡说些什么?”颂暟的语气有点冲。“说笑而已。好了,你早点休息,再见。”“再见。”

颂暟把脸深深埋在双掌里,憋着气,心里一阵烦躁。

----只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鸿光和洁茹成了定局,自己也好快快死心。“洁茹,洁茹。”颂暟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心里又酸又涩。

----不回来香港,便不会遇上她,像是命中的劫。

但怎能不回来?爸爸死后不到两年,罗氏的生意便大幅萎缩五成,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公司便要倒闭了。

王世隆和何忠平是公司的老臣子,爸爸死后,他们便原形毕露,敛财的敛财,擅权的擅权,无所不为。

为了不让爸爸的心血化为乌有,颂暟放弃了法国的逍遥日子,回港重新整顿罗氏。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颂暟对生意的事根本一窍不通,而王世隆和何忠平做事周到老练,密不透风,颂暟根本就是孤掌难鸣。

幸好鸿光激于义愤,答应到罗氏当卧底,混在王何两人身边,暗中搜集他们的罪证。

而洁茹,罗氏的生产部经理,一直不肯与王何两人同流合污,于是被邀请加盟作勤王之士。

颂暟第一眼便喜欢上洁茹了。

----洁茹大方淡雅,犹如盈盈秋水,叫颂暟的心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洁茹的性情更叫人喜欢,坚毅而不刚烈,有原则却不固执,那份少有的正义感更值得嘉许。

鸿光为了取信王何两人,不得不扮作耽于嫖赌吹饮的浪荡子,也迫得与洁茹在公司装作火星撞地球,心情甚是郁闷,经常向颂暟大吐苦水。

颂暟只好劝他以大局着想,并承诺会在洁茹面前为他多多美言。

----鸿光还可以向颂暟吐苦水,颂暟的心事又可以告诉谁?

颂暟想透透闷气,便到孤儿院去和小朋友玩耍。

这是一所近郊的孤儿院,由罗氏兴建,作为对社会的回馈。

颂暟怎样也想不到居然会遇上洁茹。“真巧!”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一个大约四、五岁,可爱得像洋娃娃的小女孩,紧紧偎靠着洁茹。“你好,我是颂暟,你叫什么名字?”颂暟蹲下身子,跟小女孩打招呼。“姨姨好,我叫琳琳,四岁半。”这女孩又漂亮又精灵,很招人疼。“这是我的女儿。”洁茹说。

女儿?颂暟吓了一跳,一时冲口而出:“你不是独身的吗?”颂暟曾经偷看过她的人事档案。“我三年前离了婚。”洁茹淡淡地说。“哦!”颂暟暗暗松了一口气。“你们来这里是……”“我和琳琳是义工,会定时来这里作探访。那你呢?”“我来找小朋友陪我玩耍。”颂暟瞄了瞄四周:“我去召集小朋友,琳琳,我们玩『狐狸小姐』好不好?”

琳琳赏给颂暟一个大大的笑脸:“好。”

颂暟的个子不高,配着张孩子脸,很讨孩子们喜欢。他们忘形地跑着、叫着、在草地上打滚,玩得浑身大汗,累倒在地上。

洁茹取出手帕为琳琳抹汗,顺手也拨拨颂暟额前的乱发。

颂暟登时呆住。

洁茹给她的呆相弄得很是尴尬。“对不起。”“不,其实我……”爱慕的话堵在唇边,颂暟憋得十分难受。“暟姨姨----”琳琳在一旁喊她。“什么事?”颂暟暗吁了口气,把小小可人儿抱在怀里:“琳琳可是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麦当奴好不好?”

琳琳乌溜溜的眼睛闪着亮光:“真的可以吗?”

颂暟这才想起还没有征求她妈妈的同意,只得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洁茹,可以吗?”

洁茹笑着点点头。

洁茹看着颂暟把两条短短的薯条咬在两边嘴角,扮吸血僵尸逗琳琳开心,只觉心底有柔丝在轻轻绕动----真好!颂暟看来很喜欢琳琳。

洁茹马上给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颂暟喜不喜欢琳琳,有什么关系?

洁茹独个儿沉默下来----她知道答案。

答案是,洁茹喜欢颂暟。

----喜欢她的简俭质朴,喜欢她的择善固执,喜欢她的皱眉、喜欢她的浅笑……

洁茹暗自神伤,自己的心意可不能让颂暟知道----颂暟很爱鸿光吧?口里总是鸿光长鸿光短的。而鸿光为了颂暟,也可算是拼了命,事成之日,也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吧?哪有自己的位置呢?

洁茹要到澳洲出差一星期。

颂暟的手提电话在半夜两时响起,她看看荧幕,是不知名者,本来不想接听,却突然心血来潮:“喂。”“颂暟----”对面传来洁茹紧张的声音:“刚才佣人打电话给我,说琳琳发高烧,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颂暟登时清醒过来:“我马上去看她,你别担心。”“我真不想麻烦你……”“你想起我,我很高兴,我等会打电话给你。”

颂暟披件外套便跑去开车。

颂暟罔顾交通安全,在破纪录的时间内赶到洁茹家。

佣人看见颂暟,松了口气。“……妈妈……”琳琳在梦呓着。

颂暟用前额抵着琳琳的前额,很烫,知道要马上送院。

颂暟抱起琳琳,佣人跟着她。

颂暟一边驾车,一边打电话给医院,请医生作好准备。

颂暟一停车,便有医护人员上前来接过琳琳。

经医生诊断,琳琳是上呼吸道感染,给她打了针,等她退烧了便没事。

颂暟打电话给洁茹报平安。“洁茹,琳琳的情况很好,医生说很快便会退烧,退了烧便可以回家。”“对不起,麻烦你真不好意思。”“要不是为了公司,你根本不会离开香港,是我对不起你和琳琳。”“我还有三天才回到香港。”“你放心,我会接琳琳到我家好好照顾,保证还你一个健康活泼的琳琳。”“谢谢你。”“我和琳琳等着你回来。”

颂暟接送琳琳上学放学,陪她做功课玩游戏,晚上还同睡在一张床上。琳琳一刻也离不开颂暟。

经过这一次,琳琳粘颂暟粘得不得了,每晚也要和她煲上三十分钟电话粥才肯睡觉。

颂暟很喜欢琳琳,但越喜欢她,越觉得自己和洁茹不可能----琳琳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完整的家庭怎可以没有一个男人?

颂暟偷偷告诉自己----在大业未成的时候,在鸿光还没有表白的时候,在他们还没有走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借一点点快乐,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终于,颂暟放开怀抱,尽量享受跟洁茹和琳琳相处的美好时光。

这个星期迪士尼,下个星期海洋公园。

颂暟对孩子有绝佳的耐心,总是浅笑着回答琳琳的十万个为什么。

洁茹总在想,颂暟和鸿光将来的孩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不知是可怜还是可笑,曹鸿光,两个女人也不约而同地把他当假想敌。

枉他还在外面为罗氏拼命。

----王世隆指使鸿光与自己在外头秘密开设的公司签订合约,以低于市场价格出售货物,侵吞三百万。何忠平滥用公司的车队,替他运送私帮设备。尝了几次甜头,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

最后,他们让鸿光向空壳公司购买原材料,涉款一千万。

罪证昭昭,颂暟与王何两人摊牌,他们跪下来求情。

颂暟念在他们总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臣子,放他们一马,只要求他们归还欠款,离开公司。

再顺势把他们的余党一次性除掉。

公司里人心惶惶,百废待兴。

这时候,鸿光的爷爷患病,鸿光被迫返回英国照顾老人家。

只剩下洁茹在颂暟身边,为她筹谋,当她的指南针。

她们工作严重超时。

为了能够好好照顾琳琳,也不耽误工作,颂暟大胆建议让洁茹琳琳搬到罗宅暂住。

颂暟和洁茹每天相对十六小时。

洁茹只要看见颂暟琳琳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靠在一起,便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涌出来……

这夜,大钟刚响了十二下,颂暟一个人在书房里,抛下笔,吁了口气,对自己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颂暟回头,看见洁茹和琳琳捧着小小的迷你生日蛋糕,上面插了一枝洋烛。

颂暟眯着眼睛笑,抱起琳琳,让她陪自己吹熄洋烛。“暟姨姨,闭上眼睛。”琳琳说。

颂暟闭上眼,两边脸颊也传来了一下香甜的柔软感觉……

两边?

颂暟猛然睁开眼睛,碰上了洁茹腼腆的微笑。颂暟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登时变了大红脸。

洁茹看见颂暟的反应,也不禁垂下头来,不敢再看她。“吃蛋糕。”琳琳可不管大人的事。“好。”

颂暟喂琳琳吃蛋糕,陪她刷牙,哄她入睡,再回到书房。

颂暟看见洁茹还在苦战,心痛说:“洁茹,很晚了,不如早点休息吧!”“我还可以撑一下,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不行,马上收工。”“那好吧!”

颂暟鼓起勇气:“你要是还不累,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洁茹微笑着点头。

两人在花丛中散步,凉风拂脸,花香袭人,颂暟和洁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洁茹,谢谢你为罗氏所做的一切。”“我也应该谢谢你给我机会。”“要是没有你,我根本撑不下去。”“你很聪明,也很有毅力,难关很快便会过去。”“我答应你,只要渡过这一关,我会让你放长假,让你找个阳光与海滩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我不大喜欢阳光与海滩,还是让你和鸿光去吧!”洁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和鸿光?”颂暟搔搔头:“哥儿俩到这些地方岂不是大煞风景?”“哥儿俩?”洁茹只觉心里噗噗地乱跳:“你们……不是在交往吗?”“我和他?”颂暟冲口而出:“他又不是女人。”话一说完,颂暟便后悔得想咬舌头,自己实在是太孟浪了。

洁茹看牢颂暟的眼睛,轻轻问:“你喜欢女人?”

颂暟只觉得全身血气也向上涌,脸火辣辣的很难受:“……我其实……”

两人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颂暟听到洁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你可喜欢我?”

颂暟心里猛然一震,一转脸,唇片便和两片香软的唇瓣轻轻一碰----

颂暟只觉得脑里“砰”的一声当机了,条件反射般用力抱紧洁茹,贪婪地掠夺她的芬芳……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不顺了,颂暟才依依不舍地移开嘴唇,但两手还是紧扣着洁茹的纤腰。“……不是喜欢,是爱……”颂暟梦呓般诉说着。

洁茹再次吻上颂暟……

清晨,洁茹醒过来,看见枕边人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头,便把吻印在她的眉宇间。“洁茹。”颂暟醒过来了,蹭着她的颈窝。“做恶梦了?”洁茹温柔地问。

颂暟不想瞒她:“我梦见鸿光跟我绝交,他骂我是禽兽,横刀夺爱。”“我不明白。”“鸿光喜欢你,想把罗氏的烂摊子摆平才向你表白,但我居然……”

洁茹打断她的话:“我爱的是你。”

颂暟的眼角沁出了泪水。

丑妇终须要见家翁,鸿光终于回到香港。

甫一见面,鸿光递了个盒子给颂暟:“补送的生日礼物----一套自一九六四年至二零一四年的英国首日封。”

颂暟呆呆接过:“谢谢。”

鸿光问:“你有话要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说啊!”“……我……我爱上了洁茹。”

鸿光盯着颂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

鸿光打断她的话:“洁茹的意思呢?”“她……”颂暟一额子的汗:“我们已经走在一起了。”

鸿光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你的手脚倒快!”“鸿光,对不起!”颂暟宁愿他打自己一顿。“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最大劲敌,”鸿光说:“是你自己死鸭子嘴硬。”“你一早便知道我喜欢洁茹?”“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的心思还想骗得过我?”鸿光挑眉。“但……”“我们是好兄弟,你找到一个像洁茹这样的好女人,我也替你高兴,只希望你以后要对她好。”“我一定会。”“那我先走了。”鸿光向颂暟眨眨眼:“我也要快去找个好女人,可不能输你太多!”

----鸿光,好兄弟。

-全文完- 4  追求记

那是卓韵第一天到爸爸的珠宝公司上班,却睡过头,迟到了。

卓韵踏进会议室,第一眼便看见一个剑眉星目,气质上佳的女郎,正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卓韵,这是石剑鸣石总监。”卓韵的爸爸给她们介绍:“这是小女卓韵,她来这里跟你学习,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教训她。”

卓韵连忙乖巧地说:“石总监,请多多指教。”

剑鸣点点头,连一个笑容也不给她。

对于这类满有原则的人,卓韵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原则令世界沉闷。

但是,剑鸣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而且,长得也很漂亮。

因为她的才华,卓韵忘记了她的沉闷。因为她的漂亮,卓韵忘记了她的才华。

卓韵对剑鸣展开了闪电的,猛烈的追求攻势。

卓韵是个经验老到的追求者,但她耍尽了十八般武艺,剑鸣还是眉头也不皱一下。

卓韵遇强越强,挑战性越大,她越兴奋。

但石剑鸣真的人如其名----坚硬、锋利、不容亲近。

终于,卓韵直接问她:“剑鸣,你身边有人么?”“没有。”“你拒绝我,是因为我是女人?”“我不抗拒同性交往。”“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不喜欢你这种德性的人。”“什么德性?”“整天游戏人间,不知认真为何物的人。”

难堪归难堪,卓韵倒是蛮欣赏她的公道。

----爱不爱是一回事,留不留在身边当猴子耍又是另一回事。

卓韵终于收了心,乖乖跟剑鸣学习珠宝设计。“你把这几本参考书拿回家好好钻研,一个月后给我设计草图。”剑鸣说。“一个月时间太短了,两个月可以吗?”卓韵讨价还价。“一个月。”“遵命。”

不得不说,卓韵有点天份,第一份功课交上去,剑鸣居然给了五十分。

卓韵高兴得请全公司的同事吃自助餐。

剑鸣看着卓韵笑得像个孩子,暗暗摇头之余,心里也给微微的触动了一下。

剑鸣有点后悔让卓韵登堂入室。

那个周末,卓韵捧着设计图走上剑鸣的家。

卓韵第一眼便爱上了这小小安乐窝----这里的每一件家具和装饰都放在最恰当的地方,充份表现出主人的品味和生活态度。

剑鸣给卓韵详细讲解设计图的优劣,卓韵也用心学习,几小时仿佛一眨眼便过去。

卓韵提议出去吃晚饭,剑鸣选择入厨。

----剑鸣更后悔给卓韵知道了自己的厨艺不凡。

卓韵捧着肚子,眯着眼睛,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儿。

以后的每个周末,卓韵也总找借口到访,还厚着脸皮死缠活赖,一呆便是老半天。

剑鸣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但卓韵却仿佛自得其乐。剑鸣实在拿她没办法。

渐渐,剑鸣也习惯了不为自己安排周末节目,还会准备卓韵爱吃的菜肴。

在卓韵眼中,剑鸣漂亮、能干、有学识、有品味,还烧得一手好菜,简直就是完美。

----最可惜就是不喜欢自己。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做不成情侣,做朋友也挺不错。

真不明白,剑鸣明明比卓韵小两岁,但偏偏比卓韵成熟。在她跟前,卓韵只有扮小妹的份儿。

卓韵是认命了,不敢再作非份之想,只在心里暗暗猜想,看看将来究是何方神圣可以收伏这妖孽……

一个崭新的钻石系列推出市场,掀起了热潮,叫好又叫座。

卓爸爸犒赏三军,卓韵跟他要了一艘小游艇—-- “鸣韵号”,卓韵跟剑鸣对分。

她们挑了个好日子作处女航,出海十天,在荒岛野营三天。

这旅程竟叫剑鸣对卓韵刮目相看。

----卓韵驾船时认真专注,扎营砍柴时干净利落,面对蛇鼠蜘蛛蜥蜴泰然不惧,在茫茫荒野里给人大树般的安全感。“剑鸣,对不起,都是我的馊主意。”卓韵看着剑鸣给那半掌大的黑蜘蛛吓得面青唇白,不由自责起来。“不关你的事,荒山野岭当然有蛇虫鼠蚁,我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如我们回去吧!”“我们计划留三天,怎可以半途而废?”“计划是用来改变的。”“我就是最讨厌你做人做事不认真不坚持,毫无原则。”

卓韵脸色一变,不出声。

剑鸣自知失言,但碍于面子,道歉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我不是没有原则。”卓韵轻声说:“我的原则是要令自己活得轻松自在,还有就是令身边的人开开心心。”“对……对不起。”

认真不了五秒钟,卓韵又变回嘻皮笑脸:“算了算了,横竖给小动物吓得半死的人又不是我,我就等着看好戏吧!”“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想不到你一点也不害怕,对野营也挺在行。”“这些只是小菜一碟----我在美国念大学时,连续三年暑假也去了参军,不要说区区荒岛,就是沙漠和热带丛林,也能活得过去。”

----眼前这娇贵软弱的女子居然当过女兵?剑鸣完全不能想象。

吃完风味十足的晚餐,两人坐在大石上看星星。

满天繁星,卓韵如数家珍。

剑鸣完全放松了心情,感受到一片久违了的祥和安静。

眼看时间不早,她们各自进入账幕休息。

马上,卓韵又走出来,对剑鸣说:“我的帐幕破了,要借宿一宵。”“怎会无缘无故破掉的?”“是我检查得不仔细,对不起。”卓韵挤眉弄眼:“我发誓不会趁机揩油,成了吧?”

剑鸣没办法,只好由她。

她们背对背躺在帐幕里,有点挤,两副身躯不得不贴在一起。

这是秋天,两人穿的衣服不算厚,卓韵的体温从背部丝丝传来,叫剑鸣心里踏实不少。“剑鸣。”卓韵轻声问:“你睡着了么?”“还没有。”“我想跟你道歉,刚才取笑你害怕小动物是我不对。”“算了吧!”剑鸣大方原谅她。“你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上山。”

帐幕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忽然,剑鸣开口:“其实我最怕黑,晚上要开灯睡觉。”

卓韵静静听着。“小时候,不记得是三岁,还是四岁,跟家人回乡扫墓,晚上住在粤语长片式的古老大屋里。”“半夜醒来,枕边空空的,妈妈不在,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到吱吱的老鼠叫,吓得我用被子死死的蒙着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终于回来,发现我满身是汗,也尿湿了裤子……”“当晚更发了高烧……”“从此之后,便不能关灯睡觉。”“那你还敢答应我荒岛行?”卓韵不禁问。“我总要克服弱点。”“人要有些小弱点才可爱----整天做无敌女金刚不累么?”

剑鸣不出声。“好了,你放心睡吧,我保证一只小蚂蚁也近不了你身。”

许是真的累了,剑鸣很快便睡熟,一夜无梦。

第二天第三天,她们翻山越岭涉涧爬树,辛苦得不得了,也好玩得不得了,这旅程叫剑鸣毕生难忘。

剑鸣甚至开始依赖卓韵----卓韵偷笑不已,终于在剑鸣面前挣回面子。

旅程完毕,卓韵和剑鸣的关系有着微妙的变化。

----至少剑鸣少了动不动便摆着大姐的架子教训卓韵。

此消彼长,卓韵有时也会斗胆劝告剑鸣要多说笑多玩乐。

在公,有剑鸣做自己的好师傅;在私,有剑鸣这好伴侣,卓韵只觉得日子过得再顺心没有。

可惜,好景不常。

合资格追求剑鸣的人终于出现了。

----郭岸,建筑师,业余管弦乐团总指挥,英俊挺拔文武双全。两人还要是青梅竹马。

说老实话,这种极品男人连卓韵看见也要动心。

除工作外,卓韵完全撤离了剑鸣的生活空间,让他们好好发展。

这令卓韵的时间多得没处花,只好重出江湖,每天下班后到尽欢吧消遣。

不是卓韵自吹自擂,硬钉子只碰过剑鸣这一根,余皆无往而不利。

但卓韵实在没什么心思,只和女孩子们喝喝酒,聊聊天,有时连吃顿饭的兴趣也欠奉。

整个人总是恹恹闷闷的。

剑鸣也发觉她的不妥当,但公私两忙,实在没有余暇去管她。

卓韵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暗病。

天娜的出现令卓韵振作起来。

天娜大卓韵三岁,成熟大方体贴包容,也像卓韵的大姐姐,却和剑鸣那种严厉古板的类型完全不同。

卓韵想,认认真真跟天娜发展下去应该也是不错的事。

卓韵刚开始把感情投进去,却发现了天娜一脚踏两船。

卓韵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去指责质问,送了一套首饰给天娜,然后失踪。

怎么会想到她居然找上门来?“你为什么来这里?这是公司,只处理公事。”卓韵铁青着脸把天娜拉入房。“其他地方,找得到你吗?”“你还找我干吗?”“你突然失踪,不应该给我一个交待么?”“成年人,合则来不合则去,还要交待什么?”“你玩厌了,便想一走了之?”“你的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你只管我说话难听,怎么就不管我心里难受了?”“好,算我对不起你!也很感谢你带给我这么美好的时光。”卓韵深呼吸:“可以了吧?”“你想一句说话便把我打发掉?”“你究竟想要什么?”卓韵挑着眉:“分手费?说个数目吧!”“啪”的一声,卓韵的脸上捱了一记耳光。

天娜再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古脑扫到地上,然后摔门而去。

卓韵的脸火辣辣地痛,手却在抖,这场面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更令她难堪的是,剑鸣来到她房间,看着那一片狼藉,在冷笑。“自作孽,不可活!”“对不起,你可以出去吗?我想冷静一下!”卓韵强忍着心里汹涌。“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贪玩,谁知道你会这么无耻!”“我怎么无耻了?”卓韵紧握着拳头。“你贪新忘旧始乱终弃,还要以财辱人!”

卓韵气得连话也说不全:“……你……你认识我两年,认识她却不足两分钟,但你宁愿信她,不信我?”“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你什么?”卓韵狠狠咬着唇:“从第一眼开始,你便看我不顺眼,在你眼中,我就是轻佻浮躁庸碌无能一无是处浪费社会资源的二世祖富二代。”“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都是入不了你的法眼----我累了,投降了----我们绝交吧!”

绝交?剑鸣即使再生气,也不得不给她的孩子气呛倒。“如你所愿。”剑鸣转身离去。

其实话一出口,卓韵已后悔得要命。

----绝交?怎能绝交?怎舍绝交?天知道剑鸣在卓韵心中占着什么位置?去道歉吧!面子什么的那有剑鸣重要?

剑鸣坐在办公室里,瞪着文件,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相交两年,剑鸣清楚知道卓韵不错是玩世不恭,但大多是孩子气的无伤大雅,要说她鲜廉寡耻玩弄感情,剑鸣也不相信。

----那自己又为什么要这样一时冲动口不择言?

----心里那团无名火又是怎样烧起来的?

剑鸣也不是无知稚子,怎会不知道自己这种反应是多么不寻常?

有人敲门。“请进。”“剑鸣----”那令人心烦意乱的人儿站在眼前:“刚才真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剑鸣抿着嘴不说话。

卓韵一时情急,走上前捉着她的手:“你要相信我,我真是冤枉的。”

剑鸣竟没有挣开她。

卓韵低声说:“你和郭先生相处得很好吧?我看着羡慕,也打算找个伴侣过日子,但她……她有了第三者……”

剑鸣听得心里一痛。“无论如何,我也不应该向你发脾气。”卓韵垂下头:“你怎样惩罚我,我也心甘情愿。”“算了吧!”剑鸣终于开口:“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那么,我们不用绝交了?”“谁像你这么孩子气?喂,可以放手了么?”

卓韵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剑鸣的手,脸一红,依依不舍地放开。

剑鸣本着些微内疚,请卓韵到家里吃饭。

卓韵再次来到这安乐窝,心情激动,有游子归家的感觉。

剑鸣告诉卓韵,郭岸要到非洲负责一个大工程,为时半年。

卓韵口里说真可惜,心里乐翻了天。

往下来的日子,卓韵笑口常开,天天怀着中了大奖的心情。

卓韵知道剑鸣最看重工作表现,她积极发奋上进,害她爸爸还以为女儿给外星人换了灵魂。

有件事令卓韵感到迷惑----剑鸣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郭岸。

他们之间不会是出了问题吧?

卓韵禁不住天人交战----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从没有对剑鸣真正死心,但剑鸣拒绝自己的说话犹在耳边:“……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玩世不恭的人……”

但这两年来,连剑鸣也认同,卓韵改变了很多----她变得踏实、勤奋、有责任心。

这样的卓韵,是否值得剑鸣重新考虑一下?

卓韵思前想后,患得患失。

最后,卓韵决定再试一次。“剑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有个小提琴演奏会……”“我晚上有事。”她干净利落地拒绝。“那明天?后天?”卓韵不想轻易放弃。“我最近很忙,你有空不如多用功。”剑鸣摆着师傅的架子:“那婚嫁系列还是没头绪?你不要一直拖,我放假回来要看设计图。”“放假?你请了大假么?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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