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 : 附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30 19: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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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士谔

出版社:九洲图书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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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 : 附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

新中国 : 附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试读:

出版前言

2009年10月1日,《欧洲时报》刊出题为《百年预言看

新中国

六十年》的文章,文章一开头便说:“1910年,代表中国的清王朝已病入膏肓,中国五千年的国运处于前所未有的低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国的知识精英并没有丧失信心——这也许是中华文明能够独步世界并最终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衰落后可以再复兴的文明的原因。晚清小说家陆士谔出版了预言小说《新中国》,预言一百年后即2010年将在上海举行世博会——彼时的世界,世博会尚只是西方列强的专利。

除此之外,他还预言了过江隧道、地铁、大桥等新生事物。到今天,我们都不得不惊叹陆士谔先生预测之精准。更令我们叹服的是,他是在中国处于历史积弱谷底的时候做出这样预言的,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在他作出预言的时代,这一切无疑会被西方视为梦呓,痴人说梦。

但是,时至今日,当这个神奇的预言就要实现的时候,我们又有多少人对这本小说以及作者其人有所了解。温家宝总理于2009年11月12日,在第七届世博国际论坛开幕式上说“: 1910年一位叫陆士谔的青年创作了幻想小说《新中国》,虚构了100年后在上海浦东举办万国博览会的情景。”这不能不足以引起我们对陆士谔以及《新中国》的重视。《新中国》是陆士谔在32岁写下的,它是一部以梦为载体的幻想之作。该书存稿仅余孤本藏于上海图书馆,书页有些破碎,已不便供读者借阅和复印了。它在结构上有些散乱,内容却让人惊叹万分。这部发表于1910年充满理想的小说共分12回,全书以“梦”贯穿。作者预言100年后,中国将举办万国博览会,地点便在上海浦东,书中主人公“陆云翔”其实就是作者本人。小说中写道:在上海浦东要召开一个万国博览会,中外游客都要来。在小说里,一觉醒来的陆云翔与妻子游历上海,惊讶地发现,租界的治外法权已经收回,昔日趾高气扬的洋人见了中国人彬彬有礼,而街头的新生事物更多,以往经常碰撞行人的电车也改为地下行驶,“把地中掘空,筑成了隧道,安放了铁轨,日夜点着电灯,电车就在里头飞行不绝”。更让陆云翔惊讶的是“:一座很大的铁桥,跨着黄浦,直筑到对岸浦东。” “现在浦东地方已兴旺得与上海差不多了。”妻子告诉他,大桥是为开博览会才建造的。小说结尾,陆云翔被门槛绊了一跤后跌醒,方知梦幻一场。妻子说:“这是你痴心梦想久了,所以,才做这奇梦。”丈夫却答:“休说是梦,到那时,真有这景象,也未可知。”从某种角度来讲,这是作者对中国的信心。

在《新中国》中,陆士谔首先为未来的上海设计了一张集地下、地面和空中于一体的宏伟都市交通网:上海城里城外,马路修筑得异常宽广,路旁商铺鳞次栉比。店铺后面均铺设了晴闭雨开的雨街,上覆琉璃瓦,通光而不漏雨。大马路下通了地铁。空中翱翔着各式飞车飞艇,可行可停,可升可降,往来自如。即便是水中,也有风驰电掣的各式汽油艇、电气船,人们还可穿上精致的水行鞋如履平地行走在水面,欣赏湖光山色。

同时,他还精确预言了浦东的开发:跨江大桥横跨浦江两岸,“长虹般的铁桥,横卧波心……一时渡过了桥,只见洋房鳞次栉比,马路八达四通,往来车马,像穿梭一般,那里是浦东!四十年前的南京路,也不过这样繁盛”。黄浦江底也铺设了过江隧道,电车可以快捷地直行浦东。如今,交通的便利加快了浦东的城市化进程,中国国家银行分行开设在浦东,世界博览会也在浦东召开。陆士谔在梦幻中设想的浦东华丽转型及世博会在一百年后的今天均要变为现实,我们在惊叹之余,不能不佩服他那超凡的预见力!

陆士谔有关上海的城市预言至今已有很多成为现实,这不是一种简单的巧合,而与作者丰富的想象力、渊博的知识面及其对政治的高度敏感性密切关联。陆士谔除了专攻医术外,还涉猎多方面科学知识,他广泛阅读科普报刊、史地书籍及西方科幻小说,掌握了比较前沿的科学知识和科技术语,除《新中国》外,陆氏的《新野叟曝言》等书中也出现了大量在二十世纪初尚较罕见的科学术语,如升降机、空气箱、月球、慧星、飞舰、隧车、万国博览会、社会主义等。所以他的想象并非闭门造车或传统小说中荒诞不经的神话,而是建立在当时已有的科学成就及科学推理之上,是科学与幻想的完美结合。

我们有幸能够在中国上海即将举行世博会的时候,对本书做一个系统的整理、刊印,让更多的读者能够领略到作者神奇的“预言力”。

在晚清小说璀璨的天幕中,有很多耀眼的明星,李伯元、吴趼人、刘鹗、曾朴、黄小配、陆士谔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有一个人,他虽然不是专门写小说的,他的一部《新中国未来记》却足以引起我们的注意。和1910年陆士谔出版的《新中国》相比,《新中国未来记》整整早了他8年。梁启超借小说预言六十年后(1962年)之中国繁荣富强,百业俱兴,万国来朝。不仅实现了君主立宪,且成为国际政治格局中重要的一极!《新中国未来记》初载《新小说》第一、二、三、七号,后收入1936年出版之《饮冰室合集》。书中以倒叙方式,叙自1902年以来六十年间中国历史的发展,旨在“发表政见,商榷国计”,主干部分记述改良派与革命派关于革命与改良的辩论,驳诘往复达四十四段,几乎囊括了20世纪初关于“中国往何处去”论争之基本要旨。

凡是对中国近代史有全面了解的人,都会认识到梁启超在变革时代举足轻重作用的。《新中国未来记》是他的幻想,也是他的理想:经过变法维新“,到二十世纪后半期,中国将跻身世界强国之列。这个新中国的国庆五十年(相当公元1962年)之日,世界列强皆派出头等钦差齐集南京,好不匆忙,好不热闹”。虽然,历史并没有像梁启超幻想的那样发展变化,但是如今的中国已经不是近代备受屈辱的中国,中国的经济、政治、军事实力在不断增强,已经成为一个屹立于东方的世界大国。

不过,梁启超在小说中关于暴力革命将引发的军阀混战、暴力革命后以民主名义实行专制的推论,让我们看到他的远见!他所思考的问题依然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新中国未来记》中,他以极细腻的文字论述了自己的政治理想,表达其对中国富强昌盛的期盼。梁启超在人生的后期意识到中国文化内在的美,从而钻研中国文化也是出于此因。他提倡中西文化相互借鉴、取长补短是极富远见的。如今,上海即将举办世博会,梁启超先生如地下有知,也会感到一丝欣慰吧。

同为幻想中国未来的小说,陆士谔的《新中国》和梁启超的《新中国未来记》不能说没有丝毫的联系。陆士谔的《新中国》或多或少会受到梁启超的影响。我们把这两部小说编辑在一起,希望能够通过对两者的比较,领略到中国人对国家的期望以及一颗不灭的强国心。新中国第一回三杯浊酒块垒难消 一枕黄粱乾坤新造

话说宣统二年正月初一日,在下一觉醒来,见红日满窗,牌声聒耳,晓得时光不早,忙着披衣下床。开出门来,见客堂中双烛辉煌,香烟缭绕。向外挂着神轴,旁配着珊瑚笺对联。桌上十多盆高脚锡盆,满满的装着茶果。几椅台凳,都饰着红披坐垫。蜡台上红烛,已烧去二寸有余。当地铺着红毯,这都是居停主人布置的。

对厢居停见了我,忙着出来,道:“云翁,我们拜个年!”兜头作下揖去,口里尚说:“恭喜恭喜!发财发财!”害得我还礼不迭。我是素来不善应酬的,只得约略敷衍了几句。居停道:“大年初一,天气异常清朗,这是难得的。今年生意一定发达。大家发财,大家发财!”我道:“我是半生潦倒,一世清贫。这发财,只好瞧着阁下发了。”居停道:“云翁牢骚太甚,连元旦也不知忌讳一点子。快请里边来坐坐!”

我随即走进,只见十多个人围成一桌,内有一人喊道:“八落底,自捕二!”又喊:“庄上天对,上门地子九,下门别十,天门人对,统吃!”又一人喊:“庄上旺得很,幸得打的小!”我知道是推牌九,没甚好瞧。居停道:“可要发发利市,出手打一记?”我回说不解。

老司务送出茶来,我喝了一口,忽听大门口两个化子,一唱一和的,在那里索钱。什么“节节高,年年高,一年四季招元宝”, “发财发财,元宝搭台”。我暗想,化子也晓得心理学,知道元旦日人家喜欢吉利,就把吉利话来乞钱。

辞了居停,走出门去,见马路上冷清清的,店铺齐闭着门,门里头牌声碌碌。有几家年锣年鼓,震耳欲聋。每家门首都挂着只纸糊袋儿,红笺黑字,有写着“迎柬”的,有写着“接帖”的。出店模样的人,挟着一大叠红帖,往来奔走。每到一家门首,就把帖子向纸糊袋里塞一张,算是拜年的——这却礼亡,仅存饩羊了。也有衣冠齐楚、乘着轿式马车往来拜贺的,大半都是商界里的道台大人,不是商会议董,就是公司总理。趁着这几天,正好显他的道台前程,摆他的道台架子;也有反穿着皮褂,在路上摆摆摇摇,逢着熟人,打恭作揖,满口“发财!恭喜!”乱说的;也有顶帽袍套,坐在东洋车上,一摇一摇,像东厨司命上天是的;更有妓女满头珠翠,半倚半坐的乘着马车出风头的;三五顽童,拿着丢炮,向人丛中“劈劈拍拍”乱丢玩笑的。怪怪奇奇,不一而足。

我心里头很是气闷,知道这几天走到朋友家去,不是牌局,就是骰局。我于赌钱一门不甚喜欢,所以到了年头反少趣味,只得走回家里。忽地想着个好友李友琴女士,送我一坛二十年陈的花雕,尚没有喝掉,遂叫小童给我烫了两斤。取过一本马史,揭开瞧时,齐巧是《项羽本纪》,喜道:“真好个下酒菜!”一面读书,一面喝酒。读到巨鹿之战,“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句,不觉连举十余觞。读至终篇,早已醺然,遂和衣眠在榻上。

刚合上眼,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向我道:“睡着做什么?天朗气清,何不到外边去逛逛!”我不觉大喜,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好友李友琴女士。我道:“外边没有什么好瞧,我方才出去逛过的,闹得慌,脑子里都晕起来,才回来喝了会子酒睡下的。”李女士道:“奇了!怎么我来并不见闹呢?”我听了不信。女士道:“不信?不妨同我出去瞧瞧。”

我就同着女士,走出门去。到马路上一瞧,不觉大惊,但见世界换了个样子。马路筑得异常宽广,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柜台里靠着的伙友都满脸和气,不似从前都是毕板的、划一不二价面孔。那店家“真不二价”的招牌,也一块都没有了。又见马路中站岗的英捕、印捕,一个都不见,就是华捕,也都换了服式,都穿着中国警察号衣,不像从前,戴着红纬大帽,穿着青呢号衫了。

我正欲问时,只见两个外国人劈面走来。我恐他冲撞,忙着让避。那知外国人倒很谦和,见我让他,他也往左边让我,并不似从前,掉头不顾,一味得横冲直撞了。我这时候再也忍耐不住,问女士道:“怎么外国人这样的谦和?马路上外国巡捕又一个都不见?”女士笑道:“你怎么一睡就睡的糊涂了!现在,治外法权已经收回,外国人侨寓在吾国的,一例遵守吾国的法律,听从吾国官吏的约束。凡有华洋交涉案件,都由吾国官吏审问,按照大清新法律办理。外国领事,从不来开半句口呢!那租界的名目,也早消除长久了。凡警政、路政,悉由地方市政厅主持。不见站岗的巡士,都穿着本国警察服式么?”

我迟疑道:“你这一番话,弄的我越发糊涂了。领事裁判权几时废掉的?租界几时收回的?怎么我一些儿没有知道?”女士笑道:“你说糊涂,可真糊涂极了!这事已行了三十多年,怎么说一点子没有知道?”我骇道:“行了已三十多年么?今年是什么年?”女士道:“怎么,你连年份都会忘记了?今年是宣统四十三年——庚寅岁呢!”我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有这样快的日子!”女士见我不信,便道:“云翔,你不信,我给你个证据瞧是了!”

说着,见有一个卖报的孩子,挟着一大叠报走来。女士招手,喊:“买报!”那孩子走过来便问:“要什么报?”女士道:“四十年里头所开的报馆,那报纸你见了,必定又要不信的。须拣四十年前已经开的老报馆,你才相信。”因问:“《申报》、《新闻报》、《神洲报》、《时事报》,不拘那一报都好,拿一份出来。”小孩道:“《时事报》还有两份,《申报》等已都卖完了。”随即取出张《时事报》,授给女士。女士给了钱,把报纸授我,道:“你一瞧,就知道了。”我没暇去瞧新闻广告,只把眼光专注着封面上的年月,见明明写着“大清宣统四十三年正月十五日,西历一千九百五十一年二月二十七号,礼拜日”两行大字,下边还有“《时事报》第一万五千几百几十几号”几个字。

我不觉目定口呆,半晌说不出话。女士道:“云翔,这会子可信了?”我道:“我与你不是都在梦里么?”女士道:“明明白白的事,怎么说起梦里来?你疑是梦,你才在梦里呢!”我讶道:“奇哉,奇哉!我明明记着今天是宣统二年正月初一日。我记得居停主人还给我拜年,我还到马路上去逛过。怎么一霎间,变迁得这么的快!”女士道:“这是梦话了,你莫非方才做了个大梦,梦见了四十年前旧事,所以这会子还在说梦话?”

看官,我此时真教有口难分。不过,自己心里头终有点子信不过。女士道:“呆想什么,走罢!”我只得跟着行走,因问女士:“吾国怎么能把租界行政权收回的?当收回的时光,可曾费掉几许收赎银子?可曾把别的利益与外人相易?”女士道:“你难道都不记得了么?”我道:“我四十年里的事,竞一点子都记不起,宛如没有经过一般。我此刻好似还在宣统二年正月初一呢!”

女士道:“云翔,幸遇着我,说这些话儿不妨。倘在他人面前说了,人家一定要疑心你有脑病的,要把你弄到公家医院去了!当光绪三十四年,各省人民上书,要求立宪,公举代表进京,德宗皇宗就下了道‘九年预备’的上谕。今上宣统元年,各省又举代表入京,要求速开国会。那时候,摄政王尚没有归政,他下了一道上谕,说‘预备期满,准行召集国会’。”我道:“那些事我都知道的,不必讲了。以后怎样呢?”

女士道:“宣统二年,各省人民因外人监理财政问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几个爱国豪杰发起筹还国债,一时风起水涌,所到响应,工商士庶,云合雾集。中国究属人多,毛二千兆国债,不到二三年,竟是价全数偿清了。当筹还国债会初发起时光,几个笑骂派在旁边冷嘲热骂,说这事一定没有好结果,中国人做事往往虎头蛇尾;再有几个过虑的人说,国债是筹还不得的,政府见有人替他还债,借得愈加起劲。还得快,借得也快,还是不还的好;又有人说,中国人已穷得了不得,所以能够混口饭吃者,全靠着这几两现银子在市面上流来流去。倘然一旦都搜括了外国去,中国人还拿甚么东西来活命?”我道:“这些议论,我也听见过的。后来应不应呢?”

女士道:“应了那里还会有今日!中国人于这事,总算争气得很!国债全数偿清后,现银果然异常缺少,市面上流通的尽是国债票。那国债票,差不多当作钞票用的。幸得众心齐一,没些儿窒碍难行。不过,各洋行不肯收用罢了。”我道:“记得上海生意,要算洋货为大宗。洋行不肯收用,可就难了。”

女士道:“当时果然为难。现在想得起来,吾国实业发达,倒全赖当时各洋行不肯收用国债票呢!”我问:“为何?”女士道:“各洋货号,见定货出货都要现银,只得与各洋行不做卖买。说:‘我们眼前穷得很,买不起东西。等有了现银,再来同贵行交易。' ”我道:“没了洋货,拿什么东西做生意?”

女士道:“当时,外国人也这般想。道是没了洋货,中国人一定不能过日子的。谁料各洋货号拼出资本来,开设一爿大公司,自行设厂,仿制各种呢绒布匹。”我道:“上海各洋货号,统只一千多万资财。要仿造各种洋货,如何够事?”女士道:“光是上海洋货号,果然不够。后来,各地洋货庄、洋货铺,知道此举关系同业的生计,遂尽力地购票入股。所以一万万银子的大公司,顷刻成立。”我道:“公司便成立了,那机器总要向外国购办的,技师总要向外国延聘的。”

女士道:“那时候,吾国的学生,留学在各国工科大学的,齐巧都毕业了。有几个聪明的,便能自出心裁,发明各种东西。技师是绰绰有余,不必更借材异地。就不过机器,自家造起来等不及,只得拣紧要的,向外国买几部。那第一年造出来的货物——呢绒布匹、羽绸羽缎、针钉烛皂、灯伞火柴,没一样不与洋货一般。这会子造出来的货,已胜过洋货数倍了。”我道:“怪道走了许多路,不见一家洋货铺子,原来洋货已被国货淘汰掉了。”

女士道:“这时候,吾国工业商务虽甚发达,铁路矿务虽都收回,然而外国人尚瞧不起我们。为的是我们没有现银,通行的都是国债票,所以叫我们中国是个纸世界。我们只好忍辱受负,不与他们较量。

谁料宣统五年,我们国里出了个矿学大家,姓金,名冠欧。这位冠欧先生,是从美国矿学专科大学毕业的。学问非常之精深,识见非常之宏远。回国后,国家就派他到各处勘看矿苗。勘了一年多,竟被他勘着了三个金矿、八九个铁矿、六七个铜矿、二十多个煤矿,又在广西发见了一个钻石矿、二个银矿。官民合力,逐一开采起来。不到二年,金、银、铜、铁都有了。于是,鼓铸金、银、铜各币,开办国家银行,把民间国债票全数收回,国用顿时宽裕了。这时侯,皇上特下谕旨,把厘卡等各项杂税悉数裁革,以舒民困。

到了宣统八年,这一年特特下旨,召集国会。嗳哟哟,这热闹,直热闹的无可比拟!不要说别处,就这里上海,当时候,租界尚没有收回,英、法、美三界的商铺与工部局商议通了,醵出银钱来,在马路上盖搭了灯棚,结彩悬灯的,大开庆贺。各店铺里头的装璜华丽,更不必说了。大马路中心一座灯牌楼,最为辉煌夺目。搭有五丈多高,上面装的尽是五色电灯,足有十万多盏。那牌楼式,搭成狮子滚球样子。远望,竟是只雄狮在那里扑球,取‘醒狮独霸全球’的意思;近瞧,则都是些祝颂句儿,什么‘中国万岁’、‘国会万岁’等,不一而足。

点齐了火,其光亮直照到十里开外。英、法、美三界的灯棚,接着城里南市,北自提篮桥,西至静安寺,南达竹行弄,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的繁华富丽。黄浦滩一带的灯棚,倒影入江中反映起来,照得对岸浦东各处都彻亮呢!各学堂学生,都穿着号衣,执着国旗,由教员率领着,排齐队伍,唱着国歌,到各处游行。英、法、美三界捕房的捕头,都亲身督率了通班捕探,在马路上昼夜轮班弹押。马路上游行的人,真是人山人海。所最奇者,这样的盛会,三日里头相打攫物、踏伤跌坏的事,竟一件都没有。这是上海自有胜会以来,从未有过的。即此一端,足见吾国人程度,比了从前已大相悬殊了。”我道:“果然热闹,可惜我没有瞧见!”

女士道:“几个兴致好的人,预早几日,还赶到京里去,瞧开国会礼呢!京沪火车为了此事,特加上几班特别专车,却回回趁了个满车。趁不着的人,不知更有几多呢!”我问:“京沪也通了火车么?”女士道:“通了早已多时了。自从洋债还清后,沪宁铁路归了官商合办。于是就把此路接通了京汉,成为京沪铁路。那时下议院开会时,摄政王亲到院中行开院礼。京里头客栈会馆,听说都挤了个满。”

我问:“为什么?”女士道:“人家都赶进京去瞧热闹儿,怎么不要塞得结结实实!那时下议院的议长,就是现在内阁总理大臣黄汉杰老大人呢。国会开后,第一桩议案就是收回租界、裁革领事裁判权的事,说租界不收回,就是吾国疆域不完全;领事裁判权不裁革,就是吾国法律不完全——疆土、法律都不完全,何足称为立宪国?经议员多数议决,奏明皇上。皇上立刻准奏,就饬外务部与各国公使开议。”我道:“吾国的外务部,只会顺从外人的。这种批龙鳞、捋虎须的事,怎敢向人家张口?”女士微笑不言。第一回终。第二回冠全球大兴海军演故事改良新剧

话说李友琴女士听了我问,微笑不言。我问:“你笑什么?”女士道:“我笑你还是四十年前的知识呢!国会开了,吾国已成了立宪国了。全国的人,上自君主,下至小民,无男无女,无老无小,无贵无贱,没一个不在宪法范围之内。外务部官员,独敢违背宪法,像从前般独断独行么?”我暗想:“立了宪,有这样的好处!怪不得从前人民都痴心梦想,巴望立宪。”

又听女士道:“当时,外务部尚书与各国公使,连开几次谈判,终没头绪。后来,皇上特派专使到各国,与各国外务部直接交涉。事也凑巧,吾国这年南北洋海军,齐巧成立。各国一因屈于公理,二因惮吾兵力,就此应允下来,许把领事裁判权废掉,租界交还。不过,要求着要与吾国人民杂居贸易。吾国钦使也要求各国许中国人民杂居贸易,要与各国人民一般看待,不能独设苛律。各国究因理短,辩不过我们,只得也答应了。于是,外人侨寓在吾国的,气焰顿时消灭了,与吾国人民一般地纳税,一般地遵守中国法律。不过,各项选举权、被选举权享受不着是了。吾国闽、粤两帮人,侨寓在南洋群岛、新旧金山各处的,也与欧洲各国人一般的享着权利了。”

我问:“吾国海军,几时成立的?共有几许兵舰?那兵舰都向那一国定造的?训练海军,可有洋将帮同办理?”女士道:“你这旧人,碰碰就要说出旧话来。向外国定购兵舰,请外人训练海军,都是光绪年间李文忠所行故事。这会子,怎么还会有!就是李文忠,当时也是万分不得已才这样办的。那时节,科举还没有废掉,人家都专心一意在时文试帖里头钻研。不要说不晓得科学,连科学的名目,人家说出了,他也不知作何解说呢!你想,当这样的时候,要兴办海军,不向外国去造舰、聘将,更从何处下手呢?如今是科学昌明,人材极盛,无论陆军、海军,电机制造各学,懂的人很多。所以这一回,兵舰都是自家制造的。听得海军人员说,兵舰一定要自己设厂制造的。比不得商船,可以随随便便,不拘那一国厂里都可以制造,只要是只船是了。”

我问:“为甚缘故?”女士道:“兵船在外国厂里造了,船里的机关,不是都被人家知道了么?那一处受得起攻击,那一处受不起攻击,保不住一旦与造船这国失了和,开起仗来,可就糟了。延聘洋将训练,也是如此。”我道:“原来海军里头有这许多讲究。怪道外国兵船上,从不许外人乱走。但是吾国自己没有船厂,怎么能够制造呢?”

女士道:“现在,吾国沿海各省都有船厂,全国里共有八九个大船厂,不比从前了。一切原料,也都是本国出产的。炼钢厂炼出的钢,比了英、德名厂所出的,还要坚硬耐用。这是吾国理化科进士黄帝孙先生新发明的炼法。并且,吾国造成的各兵舰,坚固灵便,都非他国所能及,因此他国都有些惧怕我们。他国兵舰,无论你怎样坚固,怎样灵便,都靠着汽机行驶。你想,船靠了汽机,便不能不多蓄煤薪了,要多蓄煤薪,船里头煤仓间必定占去地方不少,还装得下几许军火,载得下几许人?战事吃紧的时光,一斤火药、一个炮弹都少不得。譬如敌舰受了我三弹,已有些支持不下,再放一弹,就可以把他轰沉。齐巧,这时光断了弹药,只好眼睁睁瞧他逃去,或被他反击一弹,中了要害,吾军反受大亏。倘攻打的是主舰,更关着全军胜负,所以兵舰里弹药是断断乎少装不得的。然而,汽机船被煤薪占去了大半地方,恁你尽力装载,终是看得见的。”

我道:“论的极是。然则吾国的新海军,不是步轮,定是帆船了。”女士笑道:“云翔,你也是很开通的人,怎么识见这样的卑陋!步轮、帆船可以充当兵舰,从前的长龙炮艇也好出海巡哨了!”我被女士说得面孔红涨起来,半晌说不出话。女士见我惭怍,开言道:“说句玩话儿打甚紧,就这样地害羞起来!”

我问:“新兵舰到底靠什么行驶的?”女士道:“这也是吾国新发明的。吾国兵舰,都靠着电机行驶的呢!”我听了,不觉又诧异起来,问:“电机可以驶兵舰么?”女士道:“怎么不可!电机行车,谅你总瞧见过的了。电机既可以行车,如何不可以驶船?”我辩道:“电车是立杆驾线,开地筑轨。那电力在线上流行,车上有一铁条触在线上,得着电力,自然会行动了。现在,兵舰是行在海洋中的,浩渺苍茫,更向何处去立杆架线呢?请问这兵舰怎么样会行动?”女士笑道:“各工厂的机器,初时都用蒸汽,后来也改了自来火或电气,怎么一般能够转动呢?”我道:“这种电气,也要用煤来烧的。”女士道:“煤自然要用的。不过,电机用的煤,比了汽机,要省却多多了。用煤省,藏煤的地方岂不就少了么!余下所在,都可贮放弹药了。”

我听了有理,就问:“吾国这种新兵舰共有几艘?”女士道:“初时不过百艘光景,如今是一等巡洋舰五十八艘,二等巡洋舰六十二艘,战斗舰八十艘,驱逐舰一百艘,鱼雷艇七百艘,合并拢来共有一千艘。以墩数计算起来,共有三十二亿六万九千八百七十四墩。海军力为全地球第一。”我道:“中国尚有今日这一日,真当时梦想所想不到的。四十年前,告诉人家说,中国尚有这样强盛的一日,人家一定要不信,一定要说是梦话的。”

女士道:“天下事,本没什么一定,都是人自己做出来的。假使当时的人,个个自私自利,一点子公益都不顾,或者阳称公义,阴图私利,像光绪年间一个样子,则这会子不知弄到什么样儿了!不要说租界收回,恐怕江苏全省,都变成租界了呢!”我道:“像从前这样的胡闹,岂特江苏一省都变租界,就是大清全国,也未必保得住呢!”

因问女士:“怎么各店铺‘一言堂’、‘真不二价’等牌子,都不挂了?”女士道:“从前风俗浇薄,浮伪相尚,商人不知信义何物。偶有一两家诚实铺户,便都立着特别牌号,有的写‘一言堂’,有的写‘真不二价’,以树异于众。现在,大小各铺都是没有二价的,还要这牌号来则甚?这也是去繁就简,一定的法儿。社会越进化,时光越宝贵,谁肯以有用之时光,白丢在索价里呢?”我道:“没有二价,卖者买者都各便利,好极,好极!”

说着,早到了静安寺路。我记得,从派克路转到静安寺路,有一所跑马场的。那跑马场很是广阔,周围足有近十里路,外有木栏隔着,吾国人从不许越雷池一步的。现在,跑马场不知那里去了,那跑马场地方,却变成了一所很大很高的洋式房屋。我心里异常疑惑,问女士道:“这里不是跑马厅么?”

女士道:“从前果是西人的跑马厅,现在已变成戏馆了。”我道:“跑马厅造了戏馆房子么?”女士道:“然也!”我问:“里头共开设几家戏馆?”女士道:“只有一家,怎么有起几家来?”我惊道:“这样大的跑马厅,只开得一家戏馆么?”女士道:“共只有十二万个坐位,算什么大!听说京里头的升平戏园,有到二十万个坐位呢!”我道:“这戏馆叫什么名儿?”女士指道:“上有字写着,你不看见么?”我抬头一瞧,见端端正正横着五个大字,道:“新上海舞台”。我道:“新上海?我当时不是编过一部小说叫《新上海》么?那篇序文,记得还是你给我撰的呢!”女士道:“这些旧话,还提他则甚!”

因问我:“可要进去瞧瞧?”我道:“这样大的场面,不知他要卖多少价值?我记得,当时的新舞台、大舞台、新剧场,都要卖到一元以外。”女士道:“今非昔比,新上海舞台,只卖两角钱一人的入场券。不分什么头二三等,尽你去坐。”我道:“这才文明。”女士道:“说什么文明、野蛮!如今人都是平等的。分了等次,还有人要来瞧你么!”说着,巳到了。

跨进门,见两旁列着长柜,上有竖牌,标着“售券处”三个大字。见柜外买券的人,很是不少。柜内也有二三十个伙计,在那里做生意。女士到柜上,也买了二张券。我就问:“这么大的戏园子,只有两只柜台卖票么?”女士道:“售券的地方很多,各旅馆、各茶肆,都有入场券寄售。就戏馆里,只有八个门、十六只柜台售卖入场券。我同你进来的,是北首正门呢!”

到二重门,见四个人都穿着号衣,衣上绣着“收券员”三字。女士把券授给了收券员,就同我直到里边。见戏台、戏场都是圆式。那戏台的大小,比了从前的文明大舞台全园,大起一倍还不止。戏台造在全园中心,四围都是看客坐位。那坐位,却是一级一级高上去的,共有五层楼房。戏还没有开场,前五披已都是人了。女士道:“今日是星期日,来的人多。我们只好坐第六级坐位了。”

我瞧着戏台,暗想:“这台是全圆的,四面都脱空,戏房做在那里呢?”问女士时,女士道:“瞧着自会知道的。”忽听得鼓乐齐作,戏台上不知怎样,四围都垂下围幕。那幕上,像电光影戏般,忽地现出四个大字,道:“请开国会”。我问女士:“这是什么?”女士道:“这是新排的十本故事新剧,第一本《甲午战争》,自东学党起反、朝鲜请兵开场,做到李文忠马关议和为止。其中情节,如中日两国派兵、高陆商轮被击、两国宣战、丁提台降日、平壤大败、李文忠遇刺等,异常热闹。第二本《戊戌政变》,自康有为上书开场,做到六臣殉节为止。第三本《庚子拳祸》,自端、庄两王招集拳匪开场,做到两宫西狩为止。第四本《预备立宪》,自各省第一次公举代表入京开场,做到下诏预备开办咨议局为止。《请开国会》是第五本了。以下,第六本是《筹还国债》,第七本是《振兴实业》,第八本是《创立海军》,第九本是《召集国会》,第十本是《改订条约》。”第二回终。第三回创雨街路政改良筑炮台国防严重

话说我在新上海舞台,听了李友琴女士一席话,正欲再问编这戏的是谁,演过了共有几回,忽听戏台上细乐齐奏,帘幕一齐卷掉。我问:“帘幕忽然垂下,忽然卷掉,并不见有人在那里收放,怎会自上自落的?”女士道:“里头有一机关的,能自转动。要垂就垂,要卷就卷。”

说着时,见场上已设成个花园景致。树木花草、亭台山石,没一样不齐备。最可异的,那山石花草等,竟与真的一般无二。忽见一乘马车,从假山背后转出来,车里坐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接连马车、东洋车十多部,陆续而来。车上坐着的人,长长短短、胖胖瘦瘦不一,都从假山背后出来,不知怎样一转,反在园外了。一时到了园门口,都各下车。那些空车,一转眼便仍到假山背后去了。

那些人走进园门,便都自通姓名。那四十多岁的胖子道:“我乃预备立宪公会会长,国必强是也。请开国会的各省代表,都在上海,约于明日连骑北上。上海各团体,特假张员地方,设筵公饯。各团体人员,想都到也。”回身作相见介。国必强道:“各位兄台,请了!”众回道:“请了!”国必强道:“代表入都,关于吾国存亡。今日宴会,不能不致祝辞。众位兄台,可曾预备?”众回:“我们亦有同意,已都备下了。”

忽闻大吹大打,见假山背后,四部马车连翩跑出。每一部车上坐着两人。一杂飞报:“各位代表爷们到了!”国必强等忙着出迎。代表下车后,马车仍退回假山背后去了。于是,国必强等与八个代表,各拉着嗓子,对唱了一会曲。我因不解戏曲,不知他唱些什么。问女士时,女士道:“多不过西皮、二簧罢了!”一时,园中设着筵席,代表等入席,作饮酒介。国必强举杯致颂词,代表起立答颂。一会子,代表起身告辞。国必强等作送介。

忽然,帘幕下垂。等到卷起时,见花园不知那里去了,沧沧茫茫,一片都是水。水里泊着很大一只轮船,岸边青草萋萋,望去好似黄浦江样子。风吹水动,波浪涌天,岸上有好几座洋房。见各代表与国必强等,都站在江边草地上讲话,做出送行的样子。一时,各代表走上轮船,与国必强等拱手作别。忽听得汽笛呜呜,那轮船便黑烟冲天的,渐渐开去了。看戏的人,无不齐齐喝彩。

我这时候,也觉光怪离奇,莫名其妙。怎么戏台上会有水,会有轮船,并且人会得上轮船,轮船会得开行?问女士时,女士道:“这就是电光影戏,你难道没有瞧见过么?”我道:“人怎会得上轮船呢?”女士道:“在草地上唱的,是真的人。等到上轮船时,真的人早从布幕里走进戏房里去了。走进一个人,幕上就现出一个人。来看戏的人,因此并不觉着。”当下,一出出瞧下去,直至代表谒见各军机,各军机面许相助,请愿书递至都察院,方始演完。

我与女士走出戏园,见天忽然下雨了。我道:“呀,我与你都没有带雨具怎么呢?”女士道:“如今不比从前了,雨天行路,不必定带雨具。”我问:“衣裳不怕被雨打湿么?”女士道:“不妨,这会子有雨街的了。雨天只要在雨街上走,怎会得打湿呢?”我问:“怎么叫做雨街?”女士道:“雨街,就在店铺的后背,上覆着琉璃瓦,通光而不漏雨。旁立木柱支撑着,晴闭雨开,专有人管理的。”我喜道:“路政改良到这样,可算得无可复加的了。”于是,跟着女士,走到雨街上。果见通明透亮,地上洁净无尘,没点子水渍。

走了好一会,女士道:“雨已停了,我们到马路上去走罢。”我就跟他到马路上。见马路比旧时广阔了一小半,问女士道:“这是大马路不是?”女士道:“正是大马路。”我道:“怎么这样的广阔?”女士道:“翻造一回房屋,收进三尺。四十年里头,不知翻造了多少回数,自然要这样的阔了。”

我道:“我记得,大马路是有电车往来的。怎么如今一部都不见了?”女士道:“电车原旧有的,不过不在地面上行走是了。我问:“不在地面上行走,在那里行走呢?”女士道:“在地道里行走。把地中掘空,筑成了隧道,安放了铁轨,日夜点着电灯,电车就在里头飞行不绝。那电车在地道里行走,共有两便:一免得碰撞行人车辆,二免得让避人家,一竟可开快车。”

我问:“电车在地道中行走,共行了多少时候了?”女士道:“日子我也记不清,大约总有二三十年了——自从电车公司收回自办后。”我问:“电车公司也归了中国么?”女士道:“邮传部定章,外人不能在我国经营路事。电车也是路事的一端,怎么不要收回?”我问:“这条章程,几时定的?”

女士道:“长久了,大约就在开国会这一年呢。那时候,大家公议,说上海地狭人稠,行驶电车,往往有碰撞行人车辆等事。自外人创设公司至今,这种案子何止数百十件。有被辗毙的,有被辗成残废的。无识的人,至把电车视为一件无穷的灾祸。社会上与电车的感情因此恶劣,生意因此不发达。如今收回了,总要想一个改良的法子,于是大家研究。有人说:‘欧美电车,有架设着铁桥,在半空里行的;有开筑着隧道,在地底里行的。’经大众议决,说:‘空行不及隧行的便。电车在铁桥上行,那铁桥是凌空的,行起来辘龙辘龙雷响似的,闹得两旁店铺及街上行走的人,头都晕了。并且,架桥的铁柱一根根竖在街上,也很讨厌的。’决定开筑隧道,才改成现在的样子。”

我听了喜欢,向女士道:“我没有趁过隧道里电车,可否陪我去乘坐一会子。”女士道:“可以。”于是就同我到十字街口。我记得,这里就是书锦里,不过场面比从前大不相同了。两旁店铺,轩昂齐整,竟同从前的抛球场差不多。见地中方方一大块,用铁栏围着。那铁栏做得非常的精致,铁栏上竖着块很大的铜牌,上有字道:“商办上海电车公司第三站。”我问:“这是车站么?”女士点头。

我走至铁栏边一瞧,见下面像楼梯是的,很阔一条石梯。我忙向右边,扶着手跨下去时,女士道:“错了,向左边走!右边是下底人上来的路。”只得改走左边,同着女士,一步一步走下去。见隧道很是宽阔,与从前的马路相似。四面都是式门听筑造的,光滑异常。电灯亮得耀眼,照得毫发都现。

霎时,电车来了。管机人见有人趁车,忙把车停了,不等我们开口。我让女士上了车,然后跨上。见车中人已坐满,那乘客见女士没有坐位,忙着起身相让。我想,吾国人竟这样的文明,无怪要雄冠全球呢!不多会子,早到了黄浦滩车站。女士道:“我们上去罢!”我说:“很好!”

走出车站一瞧,不觉大惊。见一座很大的铁桥,跨着黄浦,直筑到对岸浦东。忙问女士:“这大铁桥几时建造的?”女士道:“足有二十年光景了。宣统二十年,开办万国博览会,为了上海没处可以建筑会场,特在浦东辟地造屋。那时,上海人因往来不便,才提议建造这桥的。现在,浦东地方已兴旺的与上海差不多了。中国国家银行分行,就开在浦东呢!浦东到上海,电车也通行的。”

我道:“怎么桥面上不见有电车轨道?”女士道:“云翔,你总是四十年前的老知识。方才我同你不是坐过电车么?那电车不是在隧道中行走么?”我道:“不错,方才电车果在隧道中行走的。但是上海到浦东,隔着这么大一个黄浦,难道黄浦底下也好筑造隧道么?”女士道:“怎么不能?你没有听见过,欧洲各国在海底里开筑市场么?筑条把电车路,希什么罕!”我听了,不胜奇诧。

沿浦走去,到江海北关地方,见房屋造的比前更巍峨了。仔细一瞧,钟楼上刻着的字改换了,并不是“江海北关”,却标着“裁判总所”四个大字。忙问女士:“怎的?”女士道:“从前原是税关。如今税关却移到吴凇口去了。因为现在的税章,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是进口税轻、出口税重。现在,则本国货除了烟酒两项外,一概无税。恁你运到外省、外国,都可以自由。所抽的,就不过是外国货。那吴淞口,各国进中国的总口子,所以税关就移设在那边,也不过取其便于查验而已。外国商船上,倘带着违禁货物,那船就在吴淞口扣住了,不准放进来。现在的吴淞口,炮台林立,口禁森严,外国兵船,都不准轻易驶进来。你不见浦江中所泊的兵船,都扯着黄龙旗号么?”

我道:“吴淞口便这样,旅顺、大连湾、胶州、大沽等地方,不知如何?”女士道:“也都收回了。广东的虎门,山东的胶州,东三省的旅顺、大连,直隶的大沽,江苏的吴淞,这几个大口子,现在都筑着极坚固的炮台,驻着极雄壮的海军。此外,如浙江的舟山、南田,福建的金门、厦门,长江里的金山、焦山、采石矶等几个小口子,也都守的严严密密。”

我道:“吾国海军,果然雄壮了。陆军怎样呢?”女士道:“陆军么,常备兵只有六百万。合了预备兵、后备兵,大约总二千万左右。并且,现在体育很是讲究,拳棒、游水这两课,差不多个个学校里有的。兵式体操,更不必说了。”我听了,很是不信,道:“游水学成了,足为航海之用,倒也罢了。那拳棒,学他则甚?难道要学生子都去卖拳棒不成?昔年拳匪之乱,都是设台习拳酿成的,弄下了四百兆赔款,中国民穷财尽,几几乎支撑不住。好容易办到现在的样子,国安民泰,粗粗有口饭吃,难道又要弄坏不成?”女士笑道:“这便是因噎废食了。那拳棒一学,是吾国的国粹,矫健便疾,远非他国所能及。战斗起来,短兵相接,全靠着手脚便疾。不会拳棒,怎么能够制胜?洋枪、大炮,只能够攻打远敌呢!”我道:“此话果然。”

女士道:“可要到学堂里去瞧瞧?”我道:“很好。”女士道:“到浦东去,还是到徐家汇去?”我道:“徐家汇的南洋公学,很有点子名气,还是去瞧瞧南洋公学罢。”正欲走,见警察解着一起一起人犯,到裁判总所去了。其中,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我道:“裁判所裁判案子,我们可以进去瞧瞧么?”女士道:“怎么不可!”我道:“我们先瞧了裁判案子,再去瞧学堂不迟。”女士应允。第三回终。第四回催醒术睡狮破浓梦医心药病国起沉疴

话说走进裁判所,只见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大约是守门的。走进了两重门,方是大堂。只见上边设着公案,朝外坐着个裁判官,穿着公服,戴着明蓝顶子,拖着花翎。旁边十二个陪审官,都是晶顶蓝翎,也设了坐位坐着。我暗问女士:“这样完备的裁判所,设了几多年了?”女士也悄悄告知我:“大约有三十五六年了。”

只见原告上堂,陈诉控告缘由。原告是中国人,被告是外国人。控告的是:被告开设一爿洋行,延聘原告为经理。原告曾代被告填去银五千两。今年,被告忽把洋行收去,所填银子五千两,屡索无着,特请押追。被告特请律师上堂辩护,说:“被告是做生意亏的本,并不是有意倒闭,现在情愿减成偿还。”

原告道:“被告并不是没钱,他吃了商人五千银子,听说又去做别项生意了。现在,被告尚有一只小轮船,租给人家在内河行驶呢!”律师又辩护说:“被告的小轮船,乃是个人的私产。被告租出去时,是用着个人名义,并不是用着洋行名义。原告的银子,是填给洋行的,不是填给被告个人的,何得牵涉个人私产?请官长公断。”

我见那律师是中国人,心里就有点子诧异,暗想,从前租界上律师都是洋人,中国人做的,多不过是个翻译罢了。那做着翻译的,已自以为十分荣耀了,因问女士。女士道:“现在律师,都是本国人。那外国律师,绝迹了差不多要二十多年了。”

只见裁判官道:“这洋行,是不是被告一个人独开的?”律师道:“是被告一个人独开的。”裁判官道:“洋行既是一人独开的,则私产、公产有甚分别?小轮船是你的,洋行也是你的,洋行亏了本,把小轮船来补偿,有何不可?总之,少人家钱,自当照数归还。”律师又辩了几句,却被裁判官痛痛地驳掉,驳得律师无言可答。

裁判官与陪审员商议了几句,遂把判词写了出来。判被告所欠银两,宜扫数归清,折息照算,限三日缴银。逾限不缴,即把小轮船拍卖抵偿。不足,仍向被告追索。原、被告遵判而退。那裁判官又在提审别案了。

连观几案,见判的很是公平。我向女士道:“可恨李伯元这短命鬼早死掉了,没有瞧见现在的官员。不然,也堵堵他的嘴,省得他说白道黑。他那《官场现形记》,把吾国官员骂得太觉刻毒了。”女士笑而不言。我问他:“为甚好笑?”女士道:“我笑你,但能责人,不知责己耳。你的《风流道台》、《官场新笑柄》,比了《官场现形记》如何?”我被女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以别话回答道:“裁判所没甚好瞧,我们到学堂去罢。”女士点头,同我走出裁判所,到电车站上了车,直驶向徐家汇来。

一会子到了,走上去一瞧,见那所学堂异常广大。四周围都用铁栅围着,望去差不多竞有从前的跑马厅般大小。里头密密层层,都是五六层高的洋房。我问:“南洋公学,怎么扩充得这样的大了?”女士道:“学生多了,校舍自然要添筑。”我问:“现在有多少学生?”女士道:“我们今日横竖要进去参观的。少停,你只要问一声监督,自会知道的。”我道:“这里的监督,都是侍郎底班,高的很,叫我怎敢仰攀?”女士道:“现在官民平等,还说甚高咧低咧!”

说着,早进了校门。管门人趋上询问,女士道:“我们要求见监督的。”管门人忙把我们引到里边,向茶房道:“这两位来见监督的。”说毕,退了出去。于是,茶房把我们引至客厅,请我们坐了。再问我们姓名,我与友琴都各回了。

茶房出去,一会子监督进来,是个须发苍白的老头儿。人却很是和气,与我们拱手为礼,并问:“二位光降,有甚见教?”女士指着我道:“这位陆云翔君,特来贵校参观的。敢一烦老先生派一个人,陪他游历一会子,未知可蒙见许否?”监督道:“那岂有不许之理。不过,现在年假还没有满期,学生都没有到。只有几间的校舍,几样的成绩品,没甚可瞧。陆君倘不嫌时,老汉亲自奉陪一游可也。”我见他年岁已高,不忍令其跋涉,遂拦住道:“不敢烦劳老先生贵步,派一个茶房够了。”监督道:“茶房懂得甚事,老汉闲着没事呢!横竖就近走几步,不妨的。”我道:“那是晚生万万不敢的!如蒙老先生厚爱,只把贵校的大略,拣紧要的略说几句,晚生已受赐不浅了。”

监督见我执意不要他陪走,开口道:“这样,只得遵命了。敝校从前虽名为高等学堂,其实所定课程尚是普通学居其大半。自从宣统元年,设了电机、铁路、驾驶三科后,学程渐渐增高。并且,这时候主持的人十分认真,所以校务日有起色。到了宣统七年,各项专科差不多已办得完备了,如经学专科、史学专科、文学专科、法律专科、医学专科、商学专科、工学专科、农学专科、矿学专科、航海学专科、财政学专科、天文学专科,总算都有。每一个专科筑一所校舍,那校基就在这时候扩充的。但是学生还是寥寥的,没有现在的兴旺。”

我问:“现在贵校共有多少学生?”监督道:“每一所专科院,约有近千名学生。眼前本校共有二十六个专科院,已是二万六千多学生了。还有预备院,合并算来,总是三万不到光景,但是缺煞也有限了。”

我问:“贵校怎么能够这样的发达?”监督道:“就是这一年,医科专院里一个姓苏的学生,发明了两种惊人的学问,把全世界轰动起来。敝校靠着他的大名,也就带好了。”我忙问:“这位苏君,叫甚名字?”监督听了,向我打量了会子,瞧他的神情很是怪异,似诧我这样的伟人还会连名氏都不知道是的。半晌,才对我道:“这位苏君,真是吾国空前的大豪杰,他的大名儿,就叫汉民。”

我又问:“苏汉民先生发明的是那两种学问?”监督道:“一种是医心药,一种是催醒术。那医心药,专治心疾的。心邪的人,能够治之使归正;心死的人,能够治之使复活;心黑的人,能够治之使变赤。并能使无良心者,变成有良心;坏良心者,变成好良心;疑心变成决心;怯心变成勇心;刻毒心变成仁厚心;嫉妒心变成好胜心。”

我道:“这医心药,果然奇妙。但不知效验究竟如何?”监督道:“效验怎么没有!当时,欧美日本人都称吾国为病夫国。陆君,你道吾国人患的都是什么病?”我道:“敢是心病么?”监督道:“一点子不错。当时,中国人患的都是心病。所以做出来的事情,颠颠倒倒,往往被人家笑话。苏汉民研究了好几年,才研究出这样医心药来。自从医心药发行以后,国势民风,顷刻都转变过来,这就是医心药的实效。当初发行时,一天总要销到数十万打,都销在本国境内。这会子,本国销路已经远不如前。瞧光景,本国人的心,医好的已居多数了。倒是朝鲜、安南等处,销场很畅。那催醒术,是专治沉睡不醒病的。有等人心尚完好,不过迷迷糊糊,终日天昏地黑,日出不知东,月沉不知西,那便是沉睡不醒病。只要用催醒术一催,就会醒悟过来,可以无需服药。苏汉民发明了这两样惊人学问,敝校的声名,就此大振。欧美日本,都派遣学生,到敝校来留学。”

我道:“欧美日本,都派学生到贵校留学么?”监督道:“此刻是不足奇了。吾国高等学校,那一校不有外国学生。不过,当时开端,却是敝校。就以敝校而论,这会子,外国学生每年总有三干名左右。”我道:“外国人素来鄙夷我们的,怎么这会子会派遣学生到我们国里来留学?”监督道:“那是四十多年的话了。彼时,吾国学问、人心、国势都不及他们,自然他们要瞧不起我们了。这会子,海陆两军都是全球第一,国势一层不必说了。人心,则君民一德,上下一心。比了政党纷歧、同国水火的欧美各邦,自不可同年而语。就是学问,无论那一种科学,比了各国,总要胜起两三倍还不止。他们怎么不要来吾国留学?”

我问:“外国学生,怎样听讲的?他们素不懂吾国语言文字的呢!”监督道:“现在,全世界文字,势力最大的就是吾国的汉文。无论英、法、德、奥、俄、美、日本,有学问人,没一个不通汉文汉语的。所以,汉文汉语差不多竟成了世界的公文公语。全球万国,没一处不通行吾国的书籍,行销到欧美两洲,每年总有到二千万部光景。你想,还有甚听讲不明之理?”我听了,心里很是喜欢。

女士道:“贵校的毕业生,应聘出洋当教员的也不少呢!”监督道:“也只有二千名左右。他们去虽去了,心里头都很不愿意,大半都为却不下情呢!”我道:“再想不到,四十年前,吾国人出洋的,都是受学;此刻,却变成授学了。这四十年中,吾国的进步,真是从古未有。”

女士道:“恳老先生派一个茶房,陪我们一游。”监督应诺,遂举手按呼人铃。一个茶房推门而入,垂手侍立。监督道:“这两位要游览全校,你可好好儿陪着。倘问你话,凡是你知道的,必须好好的回答。”茶房连声应诺。监督起身,向我们道:“二君就同着他游一会子罢,恕老汉不陪了。”

我与女士就跟着茶房,出了客厅,转到后背。见一片广场,足有八九十亩地方。碧绿的短草,平铺的像镜面一般。四围都有短铁栏围着。茶房道:“这就是体操场。体操场左侧一所高房,乃是经学专院。”

跨进院门,见很大一间广堂。茶房道:“这是礼堂。”走过礼堂,是庶务室、藏书室、教员室、学生自修室、饭厅、客厅,上楼便是课堂、寄宿舍等,足足走了两个钟头。再要游别个专院时,天已夜了。我道:“我们回去罢,过一天再来游。”女士道:“也好。”就向茶房道:“烦你转禀一声监督,我们不去辞他了,省得他老人家又要送我们。”

于是,出了南洋公学。只见夜色苍茫中,一所大洋房,烟囱高矗,机器工作的声音,“赤轧赤轧”直震到耳鼓里来。我问:“女士,这是什么工厂?”女士道:“这是兴华针钉厂。厂里头工人,足有八千名左右。”我道:“所出的货行不行?”女士道:“现在,吾国工厂所出的货,还有不行的么!此刻,全世界无论那一国,所用各东西,几乎没一样不是中国货。丝茶、磁器、绣货、漆器各品,本是吾国土产,更不必说了。”

我道:“这样,吾国开工厂的,个个发财的了!”女士道:“岂但是开工厂的,就是在厂里头管账的、做工的,只要日子长了,怕不个个都是资本家么!”我问:“为甚?”女士道:“我国厂主,鉴于欧美各国富的自富,贫的自贫,遂酿成社会主义均贫富风潮,厂主、厂工,都受着无穷之害,所以特思出了个改良妙法。赚了钱,除掉开销,摊作四六两分。厂主取六分,经理人取一分,其馀三分,办事人与工人公拆。所以,吾国的工人,差不多个个都是小康了。”我听了,十分赞叹。

女士道:“下议院过二十要开会了。你高兴时,我陪你进京去一瞧。”我道:“那是必定要去的。”我因在马路上走了许久,不见一部东洋车,问女士:“东洋车怎么一部都不见?”女士道:“你问的,可就是前四十年所行的人力车么?”我回说:“正是。”女士道:“人力车久已不行了。现在的人,那个情愿去拖人力车?就是情愿,也没这么大工夫呢!现在,新发明的事业,不知要有到多少,常因人手少了做不开,出着很优的薪水招人,还恐招不拢。不像从前,人浮于事,失业的人成千累万,所以这种苦力事情,人家都抢着去做,只要图着口饭吃是了。”

我道:“这样说来,我国与欧美各邦,成了个反比例了。”女士道:“此话怎讲?”我道:“听得欧洲人说,欧洲初行机器时光,百样货物,都靠着汽机制造。平时靠着手艺过活的,至此都失了业。各工人合了帮,蜂拥到各大工厂,把机器拆掉的,一天里头,这种案子不知有到几许件数,警察署也没法奈何。后来,此风虽然稍杀,而均贫富党的社会主义,就像江流湖水般滋润浸灌,没一处不流到,弄的富室人人自危。宣统元年,美洲此风还盛的了不得,怎么我国畅行了机器,人手反倒缺少起来?”

女士道:“这是创业的人心理不同,所以收效也各两样了。欧洲人创业,纯是利己主义。只要一个子享着利益,别人饿煞冻煞,都不干他事。所以,要激起均贫富党来。我国人创业,纯是利群主义。福则同福,祸则同祸,差不多已行着社会主义了,怎么还会有均贫富风潮?并且,我国机器初行时,都是手机。后来,因人手缺少,来不及出货,才增办电机工厂的。不像欧洲人,并没核计人数,骤然就行着汽器。”我道:“我国人良心怎么这样的平?放着大利不取,情情愿愿的让给众人!”女士笑道:“云翔,你怎么说来说去,总脱不了前四十年的理想?你这个人可谓顽固极矣!”我忙问何故。第四回终。第五回辨女职灵心妙舌制针厂鬼斧神工

话说李友琴女士听了我问,只是微笑,并不答话。我道:“你不告诉我,叫我如何明白?我这四十年工夫,恍恍忽忽,做了一个梦儿相似,不是已同你说过了么!老实说,我陆云翔今天不遇见你,不知几时才醒呢!”

女士道:“你就此醒了,倒也罢了。你可记得方才监督的话么?自从催醒术、医心药发明之后,我国人与从前相比,竟像换了个样子。那一个只图私利,不顾公益,社会就要鄙薄他,不把他当作人类,因此众人都不屑做呢!并且现在,各学昌明。那算学,是万学的根基,进步得愈加快速。算学士算出来说,私利并不是真利。一人专利,万人失业。那失业的人,必不肯就此罢手,必要与专利的人算账。那专利的人,必定不肯被许多失业人常来缠扰,势必至于筹守御之策,用防御之人。那时候,开消必大,开消大了,取利也不能厚。一样地不能享受厚利,徒多一层取人怨恨,又何苦呢?”

我道:“这就是孟子义利之辨了。利群为义,利己为利。其实,利群何尝不是利己。孟子一个义字,觉着赞的很呢!”女士道:“你敢连孟子都编派起不是来,不怕经学家割你舌头么?”我道:“你幸不是经学家呢!就是你是经学家,谅也不至于为我说错了一句话,就来割我的舌头。”说得女士也笑了。

我道:“这兴华针钉厂,可否进去瞧瞧?”女士道:“可以。里头有一个账房,是我认识的。不然,要进去是很不容易呢!”说着,早到了工厂大门口。

只见工厂房屋,都是黄石筑成的,坚而且固,足有七八层高。门楼上,有石斫成的“兴华”两字,伟大异常。一进门,便是一条马路。那路,却是螺旋式的,左盘右旋,都是屋舍。第一所屋舍,上有石斫金漆“总账房”三字。

女士道:“我们进去,问我那朋友讨取执照罢。”我道:“可不必罢,我们业已进来了,又没有人来查问。就这么逛逛是了,何必去央烦人家,要什么执照不执照!”女士道:“就在外边瞧瞧呢,原用不着什么执照。要里头去瞧他们工作,没有执照,是走不进的。”我道:“他们也太觉做作了,难道里头有什么秘密东西,怕人家描去样儿不成?却要执照不执照!”女士道:“这倒不能怪他。那工作间非比别处,全间都安放着机器,昼夜行动,危险异常。稍涉大意一点子,被机器带着不得一点半点,就要有性命之忧。在里头行走举动,都有一定的规则。有了执照,就有人来陪着走路。有瞧了不懂的,也可问他,他自会告诉你。”我听了,方才明白。

于是,跟着女士,走进总账房门。见地板铺得光平如镜,电灯点得比外边愈加明亮。摆着一只很长的长柜,向柜内一瞧,不觉猛吃一惊。看官,你道为何?原来,柜台里边一排一排,排着五六排的账台,约有二三十只。那账台上坐的管账先生,却都是女子。我这时候,心里头非常奇诧,连女士怎样地讨取执照,都没有瞧清楚。

只听女士叫我道:“云翔,云翔!我们外边去罢!”才跟着女士,跨出账房门。我问:“怎么管账先生都是女子?”女士道:“女子也是个人,也有五官四肢,也有知觉运动,怎么不好做账房?”我道:“从前却没有的。”女士道:“未开通的时代,又何足论呢!这会子,不要说这里的管账都是女子,就是各行号、各店铺的账房,也都是女子。为因女子气静心细,弄账没有错误,比了男子,胜过多倍呢!此外,如小学校教习、公医院医生,大半也是女子充当。因为女子对付小孩、对付病人,都比男子熨贴。”

我道:“话虽不差,但是男子的饭碗,不都被女子夺去了么?”女士道:“你这话,真不通之极了。现在,新发明的事业多得很。那发皇腾达的各种事情,依旧都要男子去干呢!女子心性虽然灵敏,躯干究属柔弱。强悍活泼,怎地比得上男子!”

我道:“我还有一个疑题,要请问你。那女子,是向来管理家政的,现在也出来做了事,家里头各种琐屑事情,叫那个去管?难道男子反伏在家中,操井臼、事中馈不成?”女士道:“这话更不通了。即以从前而论,从前是黑暗世界,然而那时候女子,尚多出外谋生的。如做老妈子的、做奶妈子的、做拣茶叶的、做拣鸡毛的、做拣桂元的、做拣兰子的;做火柴厂的、做毛巾厂的、做纺纱厂的、做缫丝厂的;还有梳头娘、剃面娘、卖婆、牙婆、渔婆、稳婆、媒婆、缝穷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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