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传奇故事(十三)(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3 14:28:46

点击下载

作者:读书堂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古今传奇故事(十三)

古今传奇故事(十三)试读:

第一章

谍战燕子港

打入敌营

1944年,正是太平洋战争的关键时刻,穷途末路的日军动用了“帝国最后的秘密”——魔鬼弹,妄图挽回败局。这种武器杀伤力巨大,致使与日作战的美国海军连吃败仗,损失惨重。美国中央情报局费尽心机,仅仅查明这种武器叫“魔鬼弹”,是日军的绝密武器,它的出产基地在中国东海边的燕子港。除此之外,一概不知。燕子港防务甚严,外人无法接近,无可奈何之下,美军只好向中国的情报机构求援。

这天,太平洋上空,一队“P-38”型美式战斗机编队飞行。领头的是一架双座型战斗机,前座上坐着驾驶员周国华,后座上是苏建杰,他穿着日本海军少将军服,背着跳伞装备,怀里揣着全套证件,那是情报机关精心制作的。原来苏建杰是中国空军资深飞行员,现在的名字是佐畸正雄。他精通日语,胆大心细,此次是执行一项极其特殊的任务。

根据最近截获破译的密电,日军新任支那派遣军航空本部副部长、原驻意大利武官佐畸正雄海军少将要去燕子港基地视察。碰巧的是,苏建杰曾与佐畸正雄不仅曾是意大利海军航空学校的同学,而且年龄、身材、面貌十分酷似,这次他奉命冒名顶替混进燕子港,窃取魔鬼弹的机密。

美机编队就快要接近燕子港海岸了,他们决定在这里拦截佐畸正雄的座机。果然,没多久一架“二菱”轰炸机和两架护航的“零式”战斗机出现了,显然,这是佐畸少将和他的护航机。一场激烈的空战,两架“零式”战斗机被击落。周国华咬住“三菱”机,巧妙地利用死角,首先用机关枪打死了敌机的射手,然后俯冲下去,用所有的枪炮对准“三菱”轰炸机倾泻着弹雨。立刻,“三菱”机冒出的浓烟遮住了邻近的“P-38”机。浓烟中,苏建杰拉开伞舱门,一掀按钮,他被弹出机舱。蔚蓝的天空霎时盛开了一朵洁白的伞花,从地面上看。跳伞人像是从“三菱”轰炸机上跳下来的。

苏建杰操纵伞带,试图飘到陆地降落。这时,头顶上响起“哒哒”的机枪声,紧接着一个跳伞的日本人坠向大海。他知道,这是伙伴们在执行计划的另一部分——全歼3架敌机上的日本人,以保证他安全打人敌营。

天气突变,一阵强劲的海风卷着苏建杰的降落伞向礁石林立的海岸冲去。当他着地时,头部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撞上,眼前猛地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片疑云

苏建杰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一片洁白,他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这时几声甜甜的呼唤在他的耳畔响起:“少将阁下,佐畸少将阁下。”这个称呼仿佛是一剂神奇的药物,他的意识一瞬间苏醒了:“对了,这是在叫我,我是在执行任务,我现在就是佐畸正雄海军少将,日本海军航空本部视察官。”他又一次睁开双眼,这下他看清楚了,他是在病房内,床边正围着一圈人。身边是个漂亮的女军医,刚才就是她在呼唤,她的身边是一个矮胖的日本海军大佐,众人见他睁开了眼睛,全部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少将阁下,你终于醒过来了!”海军大佐首先开口说。“你是……”“噢,我是帝国燕子港基地司令官木村二郎大佐。根据本部通知,我们昨天一早就在机场恭候您的光临,正好看见了那场激烈的空战。咳,真是太危险了!”“我的随员怎么样了?”这是苏建杰此刻最关心的问题。倘若飞机上还有一个人活着,或者清点时多了一具尸体,他这个“少将”就要露馅了。

木村大佐一脸悲哀:“不幸得很,他们全都为天皇陛下捐躯了。”“尸首找到了吗?”“没有,飞机全坠毁在海上,尸体都沉到海底去了。不过,幸好少将安然无恙。”

苏建杰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佯装悲哀:“太痛心了,愿他们的灵魂早日安息吧。”

女军医送走木村,苏建杰别过脸,蓦地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海军少佐,领章上的标志表明他是宪兵。阴沉的长条脸上射出两道犀利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待到看望的人全出去了,这个人才不慌不忙地敬了个礼,跟着他们走了。

女军医轻轻地关上门后,苏建杰问她:“那位少佐是?”“哦,他是基地宪兵队长兼特高课长百武靖士,专门负责间谍工作。”

一丝警觉立刻浮上了他的心头。

果然,百武回到办公室里,心中掠过一片疑云。佐畸少将来基地视察,此前他收到过上级的电报通知,座机被击落,也不值得怀疑,日本的空中力量已全盘丧失,跳伞逃生也是正常的。可是,那天百武第一个来到少将跳伞的现场,一个不为一般人注意的细节映入了他的眼帘。原来,那时日军跳伞的操作不同于别国,日式跳伞时用左手拉动备用伞,而美式是右手。那天,他看到降落伞是日制的,但昏厥过去的陌生少将却用右手紧抓备用伞,这个昏迷中的无意识动作,引起了百武少佐的高度警惕。趁少将在医院昏迷不醒时,他组织特高课人员对其身上证件做了仔细检查,虽未发现任何疑点,但仍放心不下,因为基地谁也不曾认识少将,便草拟了一份给大本营的加急电报,立即发了出去。

玫瑰圈套

苏建杰身上只是些擦伤,头部撞在礁石上造成轻微脑震荡,没多大问题。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没几天就出院了。燕子港基地后面有条长长的林荫道,苏建杰每天早晚都沿着林荫道散步,目的是寻找出发前特丁总部给他指定的“信箱”,他要尽快与上级取得联系。

树林边缘第五棵树上果然有个不起眼的白色树疤,里面有个小树洞,他忙将写有自己目前处境的密信塞进去,放好后刚走几步,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苏建杰一惊,忙走开几步,只见一棵树后两个青年男女正紧紧地依偎着,男的穿着日本海军少尉军服,女的长得很漂亮,看样子是一对情人在幽会。

苏建杰装着没看见,咳嗽一声,继续前行,他用眼角的余光望去,见那娃娃脸的少尉吓得像个兔子,惶恐地躲开,女的则惊慌失措。

深夜,苏建杰出席欢迎他的宴会回到住所,推开门,不由一怔,床上竟坐着个年轻女子,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见他进来微笑着迎上去鞠躬行礼。“你是……”苏建杰的酒不由得醒了一半。“我是海军艺妓正谷美子,请将军多加关照。”“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将军,今晚由我来侍候您。”正谷美子又是深鞠一躬。

苏建杰心里明白了,这是日军的高级军妓,专门给高级军官享用的。他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想请美子出去,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在日本军队里不玩女人是不正常的。他这个将军拒绝性服务,势必引起百武少佐的怀疑。但作为一个中国军人,他不忍心让一个饱受蹂躏的女子再增加痛苦。

怎么办?这时苏建杰忽然发现她分明是今天在杨树下和娃娃脸少尉抱作一团的那个姑娘。虽然当时只是一瞥,但特殊职业使他不会放过对虎狼窝里任何一个人的注意。他立时有了主意,问:“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个人?”“谁呀?”“是个年轻的海军少尉,好像是个飞行员,生着一张娃娃脸。”

姑娘的眼睛瞬间射出惊喜的光芒,忙说:“是石川少尉吧,他已……”忽然,一种绝望的表情涨满了她的脸,“他已参加‘魔鬼特攻队’了。”姑娘顿时伤心痛哭,花容失色。

苏建杰心头一喜:特攻队,就是驾驶自杀飞机去撞击美军军舰的敢死队,魔鬼弹很可能与特攻队有关。他明白眼前女郎为何会痛哭,因为一加入特攻队就等于进了阎王殿。他问道:“你爱石川君,是吗?”女郎点点头:“我爱他,他也爱我。”“那好,现在时间还不晚,请你马上把他叫来,就说我请他来的。”苏建杰说。

不一会儿,石川少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苏建杰佯装亲切抚慰道:“好,你是帝国的忠勇之土,天皇会嘉奖你的。”“哈依,哈依。”石川一个劲地点头。“刚才我听美子说了,你们是一对恋人,互相爱慕。为了褒奖你对帝国的一片忠心,今晚我让你和美子在一起吧。隔壁有个房间,去吧。”“不!不!”石川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本能地推辞着。“去吧,这是我准许你们的。”石川这才放下心来,谢道:“将军真是个好人呵,我们永远忘不了您!”“可是还有人别有用心,对您不怀好意呢!”美子愤愤地插话说,“那个百武少佐叫我乘陪夜的机会,好好看看您大腿上是不是有一块伤疤,不知是什么用意。”

原来,经过严格反间谍训练的百武靖士对苏建杰的怀疑并未消除,他那天给总部发了密电,要求详细介绍佐畸少将的情况,特别是他的体貌特征,不能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印记;总部立即回电,告诉百武说佐畸少将在瓜达卡纳尔岛作战时,曾亲率机群出航作战,飞机被美机击伤,将军左腿关节上方留有一处明显的伤疤。

苏建杰听了美子的话,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险哪,百武的美人计果然是一个圈套,幸亏自己没有上当,可是佐畸少将的伤疤有多大,必须赶快弄个明白。

制造伤疤

翌日清早,苏建杰趁晨跑送去了密信,上级很快也用密信告诉他佐畸少将负伤的原因和左大腿关节上方内侧有块茶杯口大的伤疤,信的署名是5号,清秀的字迹隐隐透出女性的细腻。“赶快采取对策!”苏建杰心里焦急地说,脑子高度地运转着。当他踱步林荫道旁的油库时,一个主意在心里形成了,这虽然很危险,但只有豁出去了。他立即给5号又送去了密信。

第二天下午,一批美国飞机突然飞临燕子港,对机场进行空袭。虽然一批日本零式飞机不顾死活与美机搏斗,但终究不是对手。美军轰炸机很快接近基地油库,扔下炸弹,油库前的卡车燃烧起来。“卡车着火了,油库太危险!”在防空洞里观战的苏建杰大喊一声,不顾危险,拔腿向油库冲去。他在烟火中钻进了卡车,火舌已吞噬了驾驶室,他故意让大火烧伤了左腿。他拼命发动卡车,驶向远处空旷的草地,然后停下车,抱着伤腿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跑着,身后“轰”的一声,卡车爆炸了。

木村司令官慌忙领着一拨人冲进烟雾中抢救,苏建杰被送进了医院。还好,左腿关节上方烧伤面积不大,且是表皮,未损筋骨,其他部位无恙。他仍住在上次的那间病房里,对着来探望他的人群笑着说:“大家请放心吧,我很好,不过……”他指指缠着绷带的左腿,“我同美国人是旧恨加新仇呵!上次在瓜达卡纳尔岛被美军打伤一回,现在又添新疤了。”说完,他发现百武在微笑,女军医也在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百武亲眼见到“佐畸少将”的英勇举动,觉得少将是个不折不扣的日本武士,可是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使他绝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不错,这件事从表面上看,确实不值得怀疑,所有的疑点都得到了答案,但他反而更加疑云重重了。这次空袭与上次拦截,联系起来太凑巧了,而且未炸毁油库。佐畸身上的旧伤疤已无法检查。仍然必须对他加强监视!管他什么少将,魔鬼弹的秘密实在太重要了,他肩上的责任实在太重大了。他叫来副官伊藤中尉,命令他即刻带人日夜跟踪监视佐畸少将,一有情况,立即报告。

准备出击

趁美军飞机还来不及偷袭时;燕子港机场的跑道了停满了一架架“二菱”轰炸机,每架飞机的机腹下都悬挂着尖细的魔鬼弹。据可靠情报,距基地数百海里处发现了美军庞大的舰队。训练多日的魔鬼特攻队就要进行大规模的自杀性进攻了。

苏建杰与木村司令官等人来到队伍前,宣读特攻队员名单及出击令。这些特攻队员都是阅世不深的青年学生,今天被强迫去为天皇进行自杀性的攻击。此刻,他们一脸的麻木。

当木村司令官宣布参加出击的特攻队员名单时,他特别强调今天任务繁重,队员的数目和飞机数正好相等,因此所有受训队员必须全体出击,凡违令者,当场枪决。接着他开始宣读名单:“石川少尉!”他点到了那个队员的名字。

没有入网答,队列里出现了一阵奇特的沉默。“石川义龙!石川义龙少尉!”木村又大声喊了一遍,仍然没人回答。好一阵子,才有个队员怯生生地打破了沉默,说道:“石川君一大早就不知上哪儿去了。”

木村一怔,恶狠狠地骂道:“八格,可耻的逃兵。我抓住他,非千刀万剐不可!”

苏建杰整整将军服,说:“再等一会儿吧,也许他有事。让突击队员们先去神社祈祷吧。”

这时,百武得意地瞟着“佐畸少将”,心里笑道:这分明是你一手导演的鬼把戏,待会儿把石川和美子抓回来,再与你算账吧!

原来,昨天傍晚苏建杰在林荫道上漫步,正为自己未能取得魔鬼弹的秘密而心急如焚时,石川和美子从树林里闪出来,递上一束刚采的鲜花:“少将阁下,听说您受了伤,我们几次想来看您,都被值班的人员挡住了。”

苏建杰接过鲜花,问:“最近还好吗?”“多亏您的关照,现在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美子感激地说。“那好,请你们陪我散散步吧。”苏建杰想从石川身上打开缺口,他说:“年轻人,你是特攻飞行员,手中掌握着帝国最大的秘密呀,一定要尽职尽力报效天皇陛下!”谁知石川一听,大惊失色,问道:“什么最大的秘密,难道就在明天了?”

苏建杰见石川惊恐不安,询问了一番后,才明白了原因。原来这魔鬼弹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自杀武器,日本军方对此采取了特殊的保密措施,飞行员们平时学习掌握的只是一般的知识,几项关键性的操作要等出击那天才知道,驾驶舱的旁边有一本小册子,上面详尽说明了几项关键性的操作要领。特攻队员掌握了魔鬼弹的秘密也就离死亡不远了。正因为如此,当石川听“少将”说他掌握了魔鬼弹的秘密,就知道明天要去发动特攻了。

苏建杰见石川一脸惨白,一条妙计在心里形成,他咬咬牙像是下了最大决心似的说:“石川君,我们已是朋友了,我不忍心逼你去粉身碎骨,我要帮帮你们。这样吧,这儿有两张出基地大门的特别通行证,明天一大早,你就带着美子悄悄地远走高飞吧。”说罢就请他俩先走,他们哪里知道,不远处的树后面,隐藏着跟踪监视的伊藤中尉,刚才的话被他偷听到了。这家伙狠狠盯着苏建杰远去的方向,嘴角浮上了一丝阴险的笑意。

却说石川趁出击之前的一阵慌乱,悄悄溜出营房,带上美子,用特别通行证骗过了哨卡,避开大道,沿着小准备逃往远处的深山密林。当石川拉着美子刚拐过急弯,猛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他一怔,认出是宪兵队的伊藤中尉,接着,跳出六七个凶神恶煞的宪兵,把他俩紧紧围住。

伊藤阴阴地冷笑道:“哈!想跑,没那么容易。百武少佐早就命令我们在这里等你这个背叛天皇陛下的逃兵!”

石川愤怒地瞪着伊藤,一声不吭。“快说,那个少将到底是什么人?他指使你逃走的目的是什么?”

石川仍然一声不吭。

伊藤狠狠地打了石川一个耳光,手一挥,开来一辆越野车,宪兵们把石川和美子拖进车厢,向基地驶去。

车上,几个宪兵争先恐后挤到美子身边,猛地撕开了她的衣服。她尖声哭叫,喊着石川,石川目睹这一切,猛地扑上去,摔倒两个宪兵。宪兵便一拥而上扳倒他,继而拳脚交加。绝望中,他瞅见一个宪兵腰间挂着几枚手榴弹,突然猛蹿上去,伸手拉开一枚手榴弹的火环。

一声巨响,车厢被炸得稀巴烂,他们谁也没有活着出来。“将军”领队

神社中的祈祷仪式结束了,特攻队员们重新回到了跑道上,机械师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起飞出击了。“天气这么好,得赶快起飞,也许美军的机群很快就会飞来!”基地参谋长焦灼地看着表,提醒道。

木村大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还不见石川的影子,有一架飞机显然不能起飞。此时到哪儿去找一个合适的特攻队员呢?挂上了魔鬼弹的飞机不能起飞,对整个特攻计划影响很大。

百武脸上也露出不安的神色,他在等追捕石川的伊藤回来。

苏建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威严地开口了:“怎么问事,机群还不能出击吗?贻误战机,混蛋!”“哈依!”木村大佐惶恐地回答,“可是原本应该第一架起飞的特攻队员失踪了。”“美机随时会来空袭,必须立即起飞!”苏建杰略略一停,随即斩钉截铁地说:“第一架飞机由我驾驶,我亲自带领你们去出击!”

人们一听,几乎都惊呆了:百武少佐更是万分焦虑,他绝不能让这个带有严重疑点的人混上挂着魔鬼弹的飞机?“将军,这太危险,你不能去呀!”木村大佐着急地说。“不行,我要亲自驾驶引导飞机,带领这群忠勇的武士出征,帝国的希望就看这次战役了!”苏建杰用富有煽动性的语言说。“那……”木村大佐被苏建杰的行为感动了,“那好,飞机由我来驾驶,你在机上指挥,我们一起去吧。”说罢,两人并肩向第一架飞机走去,“不行,将军不能去!”突然,宪兵队里的百武少佐站出来,挡住了少将的去路。“怎么?你不想让我上飞机,为什么?”

百武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呢?因为他有疑点?不能说,因为他毕竟是帝国的少将,自己一个小小少佐,何况没有确凿的证据,有什么权力阻止他呢?如果伊藤中尉这时回来就好了,可是这该死的东西一去无踪影?“你……少将阁下,你的腿伤还没好,”百武迟疑一下,只有这样说?“我的腿没有问题,今天是战役最关键的时刻,伤再重也要为帝国效忠。”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清亮地响起:“报告,我可以随机参战,随时照顾将军。”众人循声望去,是战地医院那位女军医,她已身挎药箱站在一边:“好吧。”苏建杰立刻点头同意。

可是,百武少佐仍然像堵墙似的挡在前面,苏建杰顿时变了脸色,抬手“啪啪”给他两个清脆的耳光,打得百武呆若木鸡。苏建杰愤怒地吼道:“混蛋,今天是决定帝闰命运的日子,你胆敢阻碍我执行军务,我毙了你!”百武愣住了,他完全被“少将”的气势所镇,默默地退到路边。“大佐,上飞机吧,赶快出击!”苏建杰说着,带头登上了飞机。

轰隆轰隆,庞大的特攻机群起飞了,人们不停地挥手,向那些一去不复还的特攻队员诀别。但人群里不见了百武的身影,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这天,海上的天气很好,几朵白云淡淡地点缀在天边。苏建杰的座机飞在最前面,木村大佐亲自驾机,苏建杰在后舱用望远镜搜索着海面。

胜利归来

苏建杰的耳机中传来部下的报告:“请注意,前方30海里发现美军舰队!”他在望远镜里果然看到庞大的美军舰队正在疾驶,好像舰队还没有发现偷袭的日本轰炸机群。“将军,赶快发射魔鬼弹,对敌特攻吧!”木村大佐请示。“别慌,再靠近一点。”苏建杰命令道。他想把轰炸机群引到美军舰队的火力网内,让魔鬼弹还没脱离飞机就遭击落。到那时候他便可以随机应变采取下一步行动。“别慌,别慌,再靠近一点。”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轰炸机群已全部暴露在美军的火力网内,霎时,一队队战斗机从美军的航母上起飞,凶猛地朝着日本轰炸机群扑来。

这时,苏建杰心里已打定了主意,应该控制这架飞机,设法将挂载的魔鬼弹弄回去进行研究,让盟军以后对这种秘密武器有所防备。他悄悄地扫视舱内,大佐正驾驶着飞机,两个日军军官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女军医坐在后排,她像有点头晕,在闭目养神。

趁无人注意,苏建杰暗地拔出手枪,“啪啪”两声,两个随机的军官立即歪倒下去。他迅速将枪口对准了木村的后脑壳:“现在转弯,飞280度航向,快!”木村惊讶地回过头来:“那可是美军的占领区呀!”“怎么,你还不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佐畸少将,而是中国空军军官。”苏建杰冷笑着回答。“啊!你……”木村一下愣住了。“快,按我的命令飞!”“不……不……我是日本军人。”

冷冰冰的枪口抵得更紧了,一股死亡的恐惧袭上了木村的心头,他在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中拨转了机头。

突然,苏建杰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许动,把枪扔了!”

他触电般地回过头,竟是百武少佐!枪口正瞄着他的头。

百武怎么在飞机上,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来,飞机机翼下有个舱口和机腹连接着,百武就是在苏建杰登机后悄悄从那里钻进了飞机。“好啊,我亲爱的将军,你终于原形毕露了!”百武狞笑着,恶狠狠地命令道,“快把枪扔下,不然我立刻打死你!”

难道就此失败吗?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却再也无法完成任务了。苏建杰慢慢松开手,把枪扔下,一边紧急地调动着思维。

百武把手枪对准苏建杰的大腿,这个对手太厉害了,他要把他击伤,然后带回去慢慢审问。“啪!”一声枪响,百武手里的枪突然掉在了地上,一股鲜血从额头汩汩流出,然后重重地倒在机舱的地板上。苏建杰惊奇地回过头,开枪的竟是那个美丽的女军医,是她用一支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击毙了嚣张的百武少佐。

望着苏建杰惊诧的目光,女军医微笑着举起左手,张开五指做了个手势。“哦,5号,是5号!”苏建杰一下子明白了,向她点头致意。

突然,飞机猛地颠簸几下,原来胖胖的木村大佐趁人不备,从驾驶室里起身向苏建杰猛地扑来,苏建杰忙退步抽身,挥起铁锤般的拳头砸在这家伙的太阳穴上,那肥胖的身子像麻袋一样栽倒了。

随即,苏建杰疾步奔向驾驶室,紧握住操纵杆,让失控的飞机恢复平稳,快速向美军基地飞去。

身后,美军飞机开始向挂着魔鬼弹的日军特攻机队开火,一场激烈的空战开始了。

请你帮忙杀个人

桥东刑警中队的钱利岗,右手多一根指头,他指头多,破的案子却不多,当刑警都五年了,一个像样的也没破过,同事们看不上他,说他“木”,背后给他起了个“六指木”的绰号:钱利岗白天在单位受气,晚上回家还得挨老婆骂,老婆不骂别的,单骂他没本事。在他们家,房子是本事的同义词,没本事就是没房子。说来也是,结婚七八年,孩子都上小学了,一家三口还挤在那问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单身宿舍,炯熏火燎的,难怪老婆成天发脾气。

这天晚上,为房子的事老婆又和他大吵一场,钱利岗一气之下来到大街上转悠。此时正是数九寒天,室外温度足有零下十摄氏度,望着从别人家宽阔明亮的窗户中透出来的温馨灯光,钱利岗不由得黯然神伤。每月2000块钱的丁资,说起来不少,可刨去吃喝开销,就所剩无几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有自己的房子啊!不想还罢,越想越愁,于是,钱利岗打算找个小酒馆喝几杯;

想到喝酒,钱利岗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平;同事们隔二差五有人请吃请喝,由于他为别人办不了事,所以几乎没人请他喝酒,不喝酒,就没什么朋友,心中有啥烦恼,找一个倾诉的人都难,钱利岗边走边想,突听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吓他一大跳只见那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大口罩将鼻子、嘴、脸捂得一点儿不露,更为奇怪的是,大黑天还戴着个大墨镜,鬼鬼祟祟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出于职业习惯,钱利岗大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钱利岗,别囔囔,我是白开山!”那人不由分说,将钱利岗拉进路旁一家小酒馆,找个单间坐下,这才把口罩墨镜摘下,“白开山,真的是你?多年不见,你怎么这个打扮?该不会犯了什么事吧?”白开山和钱利岗是初中同学,一晃十来年,这还是头一次见面。

白开山像一个饿死鬼似的猛吃猛喝一通,直到打起饱嗝,这才带着哭腔说道:“老同学,你无论如何得帮我一个忙,只有你能救我!”“帮忙?救你?太夸张了吧!我一个小警察能帮你什么忙!能不能帮忙我都不敢说、救你又从何谈起?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你这个大秀才乱了脚步!”钱利岗尽管一头雾水,可看到竟有人还不如自己,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说话也就幽默了。“想当初咱们班就我功课好,想不到如今竟落到被人满街迫债的地步。唉,真是造化开入啊!”白开山一番感叹,又犹豫半天,最后才咬咬牙说道,“其实对你来说这个忙不难帮,那就是想法把我弄进监狱,时间越长越好,最好是无期!监狱里有吃有喝不说,还安全,你是不知道,叫人追杀的口子真不好过!”“什么什么?你想进监狱?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追债、追杀的事倒听说不少,可这主动要求进监狱还是头一次听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钱利岗大惊。

上学时同学们都知道白开山家困难,母亲常年有病,家里孩子又多,初中没毕业他就进县城顶替父亲当了锅炉工。这么多年没见,咋就背了债,还让人追杀?原来,白开山前几年下岗后东拼西凑在县城开了家小型超市,虽说挣钱不多,可全家混个温饱还是不成问题,不想两个月前被一个骗子一下子骗去了一大批货。雪上加霜的是,时间不长又被下商局查出卖假货,门给封了。超市一倒闭,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债主们又天天掂着刀子上门讨债,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改嫁走了,万般无奈,白开山这才到省城来躲债。“省城我只认识你和高富贵,我到这儿先找的高富贵。高富贵这小子打小考试就没及格过,想不到现在竟成了房地产公司的大老板!”白开山狠狠吐了一口浓痰,接着说:“不论怎么着也算同学一场,好歹他得管我几顿饭吧,没料到这小子有了钱就六亲不认,我去找他,他连面都不露!没办法,只有求你了。我知道你挣的是死工资,钱上帮不了我,可想法让我进监狱应该不难吧?按说这种事我不该麻烦你,可我实在想进监狱,但又没胆量作案,你就随便找个没破的案子安到我头上吧!这样,一来遂了我进监狱躲债的心愿,二来你可以立功受奖,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白开山所说的高富贵,也是钱利岗的同学,前两年他公司有点麻烦事,来中队找过钱利岗帮忙,由于权限所限,钱利岗没有帮上忙,不过以后再见面还是蛮客气的。老婆老囔嚷房子的事,这两天钱利岗正打算去找找他,看能不能帮上忙,张口借多少钱不好说,弄一套便宜房子先住着,对他来说估计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是搞房地产的,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现在正好借白开山这个由头去探探口风,即便他一口回绝也好下台阶。钱利岗想到这些,于是对白开山说道:“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天大的事总会有个解决。我再去找高富贵想想办法。现在这世道一提借钱都怕,要是只让他给你找个工作,我想应该能办到,毕竟同学一场嘛!”

钱利岗给白开山留了些钱,让他找个地儿先住下,又把自己的联系电话告诉他,然后连夜去找高富贵。

接到钱利岗的电话,高富贵正在碧云天洗浴中心洗桑拿,一听说钱利岗找他有事,马上让司机把钱利岗接了过来,并备了一大桌非常上档次的酒席。

连喝三大杯“人头马”后,钱利岗才小心翼翼说出给白开山帮忙的事,不想高富贵竟一口回绝:“白开山?整个一书呆子,稀泥软蛋,他的忙我绝对不帮!”说着还意味深长地在钱利岗结实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要是老兄你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铁骨铮铮的硬汉!白开山,他靠边站!老兄,有啥事你尽管说,只要我高富贵能办到,就是脑袋拱地,也绝不会眨巴一下眼!”

头一次听到有人夸自己是硬汉,钱利岗不由心头一热,就着酒劲把胸脯拍得咚咚响:“硬汉哥们儿倒不敢当,不过朋友们要是有啥事找过来,兄弟我绝对是两肋插刀,绝不含糊!”

高富贵是什么人,钱利岗心里明镜似的,这家伙不但有钱,白道黑道都还混得溜熟,即便有天大的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小警察帮忙,他之所以装出一副江湖义气的样子,不过是想诱逼高富贵在他房子的事上帮忙罢了。

不想高富贵竟拿棒槌当了真(针):“真的?我的事你真肯帮忙?”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钱利岗借着几杯酒盖脸,竟真的充起了硬汉:“那当然!说吧,什么事?”可当高富贵把要他帮忙的事说出来后,真正地吓了他一大跳:高富贵要他帮的忙,竟然是杀人!

别看高富贵上学不行,可做起生意来那鬼点子才叫个多,发财干嘛,干嘛发财,前几年倒腾电器,这两年又盯准了房地产,眼下家产少说也有一千万,真可谓一顺百顺。可他也有不如意,那就是老婆不能生育,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高富贵不是没有动过休妻另娶的念头,可他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刚一露离婚的苗头,他老婆就雇人把他狠狠修理了一顿。万般无奈,他这才动了杀妻的心思。

见钱利岗低头不语,高富贵从皮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拍在桌子上:“这年头什么都值钱,就人命不值钱,出个三五万就能买条人命。我这人迷信,出66万,不为别的,就图个六六大顺。怎么样,有这个胆量吗?有,这活尽着你;没有,我去找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把这笔钱给老兄你,一来,你是个警察,不易出纰漏;二来,兄弟知道,你现在还住着比狗窝强不了多少的破草棚!”

高富贵不亏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眼贼毒,一下就击中了钱利岗的“七寸”。钱利岗身为警察,清楚地知道,从听到这个秘密起,就已经上了贼船,阻止或者揭发,他想都没敢想,高富贵这号大老板的能量,可比他一个小警察要大得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66万块钱,诱惑力实在太大,足够买一套豪华小别墅!钱利岗人“木”心不木,他快速权衡一下利弊,十分爽快地接过了那张支票。

钱利岗之所以敢接下这张支票,是因为白开山那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启发了他。钱利岗找到白开山,说可以帮助他实现进监狱的愿望:白开山一听,大喜过望,连声问道:“真的?你有好办法了?”

钱利岗开门见山地说:“杀人!”此言一出,白开山吓得差点没趴地上:“我,我要是有胆量杀人,还会找你吗?再说杀人偿命,我可不想死!”“放心,不用你动手,不过你要听我的安排。星期六晚上,你藏在高富贵家旁边的配电室里,到时候警察会去那里抓你。”说到这里,钱利岗要白开山把身份证、鞋和手套全都给了他,接着说道:“你的身份证和手套将丢在案发现场,完事后我把鞋从窗口给你扔进去。一定要记住,你作案的地点是高富贵家,他老婆当时单独在家,你去偷东西时被她发现了,于是你就用哑铃在她头上砸了三下……”

钱利岗又反复叮嘱一番需要记住的细节,最后仍不放心地问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这完全是为你好,你可别到时候拉稀啊!”

白开山想了想,态度坚决地说:“我倒不后悔,只是想问一下得判几年,可千万别是死刑啊!”“放心,最多十年,作案人手头很准!这三天你就好好享受享受吧!”钱利岗给白开山留下2000块钱,然后吹着口哨到高富贵家喝酒去了。

星期六晚上,轮到钱利岗和队长值班。钱利岗不停地跑厕所,队长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不舒服,拉稀,队长就让他回宿舍躺着休息,说没什么大事就不叫他。刑警队和高富贵家所在的西湖别墅区只有一墙之隔,钱利岗翻墙进人小区,又顺利骗高富贵老婆开了家门,连去带回没超过二十分钟,整件事做得神鬼不知,天衣无缝。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高富贵给刑警队打来报警电话,说他老婆被人杀死在家里。人命关天,非同儿戏,队长把鼾声如雷、假装熟睡的钱利岗从床上拉起来,开上警车风驰电掣般来到高富贵家的别墅前。时间不长,分局领导和技术中队也闻讯赶来。队长和钱利岗作为主侦人员,率先进入现场。“队长,发现一张身份证!”钱利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身份证夹起来,递给队长看,得意地推断说,“肯定是凶手不小心落下的!”

队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身份证上的相片,皱起了眉头:“怎么会呢?前天晚上这家伙酒后嫖娼,突发心脏病,已经死了,而且还是咱们中队出的现场,你不知道啊?”

死了?他怎么能提前死呢?钱利岗两眼一黑,差点倒下。

钱利岗还没理出头绪,只听得队长又是几声惊叫:“钱利岗!六指木!你的六指手套怎么会在现场,还沾满血迹!”“咚”一声闷响,钱利岗一头栽倒在地……

张“笨”学艺

张庄有个小伙子叫张奔,自幼父亲去世,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张母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下几个钱让他上学读书,一为光宗耀祖;二为支撑门户。可是,“有心栽花花不开”,张奔脑瓜笨得出奇,一读书就头疼,上了几年学,还认不清自己的姓名,背不完“乘法口诀”。到了十五六岁,还在五年级做他的老复习生。望子成龙的张母大失所望,只好让他辍学回家务农。张奔这人就是笨,只会傻干,不会巧干,地里收入颇少,生活上仅够吃喝,一年混一年。人笨,家贫,所以张奔到了二十五六,还没有一个“七仙女”愿嫁这个“董永”。

张奔虽笨,心地却善良,乐于助人,谁如果找他帮忙,他总是乐呵呵地去做。就连那些泼辣的姑娘也理直气壮地支派他:“张奔,给我挑担水我洗衣服。”“张奔,帮我……”张奔有求必应,不讲任何条件。在如今的世俗民情中,在一些“聪明人”的眼里,张奔确实有点太那个,渐渐的人们就把他的名字叫转了,都喊他“张笨”,他却浑然不觉。

张笨年龄越来越大,同龄人早已当了爸爸,张笨八字还没一撇。张母面对这个浑浑噩噩的儿子,一筹莫展,只好一面托人说媒,一面找人对张笨进行启发诱导,让张笨多想自己的后路,懂得人情世故,脑瓜灵活点,做个小买卖,挣点钱,娶个媳妇。不料张笨抱着葫芦不开瓢,“朽木不可雕也”。

就在众人对张笨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偶发事件,使张笨“茅塞顿开”,作出了一个大胆的、令人吃惊的决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人生的道路。

张庄是乡镇所在地,又兼交通便利,自然而然地成了四乡八邻的集贸市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热闹非凡。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落。”张庄这块集贸市场的“风水宝地”,受到一伙好逸恶劳的小青年的青睐。他们依仗“地头蛇”的优势,结成团伙,在市场上横冲直闯,耀武扬威,对远来的商贩们恣意闹事,敲诈勒索,稍不如意,就大打出手。对这些人,派出所也深感头疼,无可奈何。商贩们更惹不起这些“地头蛇”,只好赔着笑脸认“宰”。商贩们人人自危,个个胆惊,给这繁华的场面投下了一丝令人惊恐不安的阴影。

一天,张笨到市场上去看热闹,闲散心,看到几个小青年对一个中年商贩又打又骂,那中年人只是招架、求情,不敢还手。张笨虽笨,倒有一副侠义心肠,见几个人欺负一个外乡人,感到不平,就跑上前护住中年人询问情由,这伙小青年正因这个中年商贩不交给他们“保护费”怒不可遏,火气正旺,一见张笨横插一杆,不由分说就对他拳打脚踢,围观的人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又矮又瘦的张笨哪是他们的对手,一会儿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后被人搀扶回家。张笨挨打,一时间也就成了笑料。

张笨躺在床上,疼痛难忍,张母在——旁直掉眼泪,唠唠叨叨地说他没事找事,自讨苦吃,丢人现眼。一些好心人告诉张笨,说这伙人如何霸道、厉害,惹不得等等。把张笨气得大吼大叫,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下决心要出门投师学武。他对母亲说:“人光好不行,还得孬,对好人好,对孬人就要孬,要孬就得有本事,就得练武,看我张奔今后怎样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老实人认准了理,九牛拉不回。张母无奈,只好由他,在一个清晨,张笨拿了几百元钱,按电视上说的地方,悄悄投师学艺去了。

张笨到了城里“精英武术馆”,一胖一瘦两个教练接待了他。两位教练听明来意后仔细打量他一番,婉言谢绝了他:这里只收9至20岁左右的男女学员。张笨一听,跪在地上抹泪不止,声泪俱下地把自己为什么学武的缘由说了一番,两位教练用了好半天时间才听明白,不禁为他的诚实、善良的心所感动。答应暂不收他学费,学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张笨喜不自禁,高兴得跳了起来。

张笨也真肯学,天不明就起来在操场上等着,一招一式,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无奈记性太差,两位教练手把手,加班加点地教,他总是记不住,今天学会了,明天又忘了,一个月过去,两位教练也泄了气,才知道张奔也真是名副其实的笨,于是仔细商量了一阵,决定好言好语劝其回家。

办公室内,两位教练和颜悦色地对张笨说:“练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要先练好基本功才行。家中农活也开始忙了,你不如先回家练好基本功,晚些时候再来行不行啊?”张笨心想,家里农活也出来了,母亲一人也忙不过来,练好基本功再来也中,于是爽快答应,问教练:“师傅,我先练哪些基本功呢?”这一问,两位教练都怔住了,原不过是借口打发他一走了之。如今这一问,把两位教练难住了,是啊,该叫他练啥呢?两位教练面红耳赤,尴尬万分,望着张笨那真挚、渴望的目光,坐在桌前的胖教练沉不住气了,他不想去伤这个憨厚的小伙子的白尊心,身体往上一站,脚一跺,手一击桌面:“唉。”与此同时,站着的瘦教练也心有同感,一旋身躯,背对张笨,头一低,以掌击墙:“唉?”二人几乎同时发出无话可说、难以启齿的感叹。

谁知张笨一看,双目激动得放出光来,急忙跪地谢师:“多谢师傅教我这基本功,我回去一定好好练,不让师傅失望。”忙从袋里掏出200元钱往桌上一放:“这是学费,不够,我下次来了补。”阴差阳错,把两位教练弄得莫名其妙,待回过神来,张笨早已兴高采烈地蹦着、跳着出了武馆门。

张笨回到家,把学艺情况向母亲一说,张母也满心欢喜,心想儿子老实,学点武艺也好,免得被人欺负,嘱咐儿子好好练,不要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张笨满口答应,欢喜非常。

四邻八舍听说张笨学艺归来,人人惊讶,心想张笨能学点啥道道呢?于是有许多好奇的人伸长脖子隔着门缝瞧张笨在院子里练武。只见张笨一跺脚,手往一块厚木板上一拍:“嗨!”一旋身,往墙上一击:“嗨!”人们心中纳闷:这是什么功夫?什么路数?什么门派?电视上也没见过呀!再一瞅,翻来覆去总是那两个动作,顿时恍然大悟,哑然失笑:原来这小子被人当猴耍了,什么功夫,纯粹是糊弄老实人。

人们都把张笨练武当成笑料,也不屑去看他练什么功。每当听到张笨院子里有“嗨嗨”的声音,人们都会立即联想到:那院子里有一个被人耍了的“神经病”在做那种单调无聊的傻气动作。

寒来暑往,张笨勤练不辍,一年过去了,张笨家的桌子散了,院内那棵榆树上的皮也拍没了,只留下中间一截光秃秃的树干。就连自己责任田里的那棵梧桐树,也被张笨击得伤痕累累。

这天,张母让张笨到市场上买东西,自从一年前张笨在市场上被打之后一直到现在,张母从没让张笨到过市场,她知道儿子的那种性格,不愿让儿子再遭不幸,她想起那次儿子挨打的情景就心如刀绞。她盼着儿子练好武艺护身卫民,她相信儿子虽笨但不傻,也相信儿子能够成功,她不相信也不听衬里人闲言碎语和好意的劝说。她认为儿子心里一定有个主意,她理解自己的儿子。

张笨来到市场,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一年多没到这里闲逛过,变化可真大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张笨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张笨入迷地看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年前在此受辱的情景在心里早已荡然无存。

就在张笨流连忘返之际,一个人迎面喝了一声:“哎,张笨,听说你学武呢?学得怎么样?给哥们瞧瞧。”张笨一愣,定睛细看,原来是上次殴打自己那伙人中的一位,不由怒火中烧,刚要发作,又恐怕不是对手,正在犹豫,忽觉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挨打的那个中年商贩。他给张笨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快走,莫惹是非。张笨此时也不笨了,顿时心领神会,转身想走,却不料又被一个迎面拦住:“张笨,怎么,想溜?没门!别不给哥们面子,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就放你走。咋样?”这伙人早听人风言风语说张笨练武是为了报上次受辱之仇,他们也曾怕过一阵子,后来他们偷看了张笨练武,才知那是胡扯淡,再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今天见张笨在市场上东张西望,勾起了他们莫名其妙的火气,几个人一合计:逗个闷取个乐儿,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其中一个小青年大叫:“张笨,听说你练铁砂掌,露一手哇,看你的笨蛋师傅能教出个啥样的笨蛋徒弟。”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哄笑声、起哄声、怂恿声乱成一片。张笨的火“腾”地起来了,那一句辱骂他师傅的话强烈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不允许别人污辱他的师傅,两位师傅手把手对他的指教使他终生难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做徒弟的怎能容忍别人玷污自己的师傅。这时,张笨突然冷静下来,他相信师傅教给自己的是绝对的好功夫,露一手,让这伙混蛋开一下眼界,莫让他们小看了师傅,张笨一反平日那种蔫巴巴的样子,像一位沉着应战的将军,嘴角里流露出一种蔑视对方的神气,冷静地问:“你要怎么样?”“露两手看看。”“在哪儿练?”“就在这儿。”“好,你们看着。”张笨一用气,脚一跺,手往柏油路上一拍:“嗨”的一声,路面顿时凹下一个坑,一个掌印在路面上赫然展现,接着一旋身,手往路边的白杨树上一击:“嗨!”皮屑横飞,露出一块巴掌大、白生生的树干。“好!好功夫!”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叹叫好声。

喝彩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几个小青年惊得迈不出步了。

张笨看见中年商贩在那里偷偷地拭眼泪。

围观的人张大了嘴巴,痴痴呆呆,像望着一个“外星人”。目光流露出惊讶、羡慕和敬佩。

这种情景的发生,是张笨始料不及的。这种奇迹的出现,是那么迅速,又那么千真万确。张笨激动万分,他忽然觉得自己伟大了许多。笨与他无缘,他比任何人都聪明,都强劲有力。

他环视了周围的人,突然大彻大悟:人,不能骑在别人头上做人,也不能夹着尾巴做人。

张笨市场献技,艺惊众“地头蛇”。商贩们认为张笨是一个诚实、忠厚、外憨内秀、有侠肝义胆的人,是做他们保护神的最合适人选,又加上中年商贩的游说,他们共同找到市场管理所,提出他们自愿多出些管理费,提成一部分给张笨,让他成为市场管理员,以便维护市场治安,管理所的人也对这帮“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地头蛇”感到头痛;正有此意,于是不谋而合,当下拍板同意。

张笨一听,正符合自己实现抱负的心意,提出不取分文。管理人员说,如果不要钱就不用他,张笨只好照办。

真是“好虎一只镇百兽”。张笨一走马上任,那帮“地头蛇”望而生畏,谁也不愿和这个身怀绝技的“浑人”较量,市场上秩序井然。商贩们感激他,送些小礼品来表感激之情,张笨一律拒绝,人们更加敬佩他,认为他是个认真理、讲义气、有主见的刚强汉子,很多人还要张罗着给他提亲。一时,张笨身价百倍。

为儿子有出息整日喜得合不拢嘴的张母一天对儿子说:“儿啊,咱可不能吃水忘了挖井人,你能有今天。还不是你师傅的功劳吗?你该看看他们去了,也好让你师傅再教你几手。”张笨说:“娘,我正想去呢,我明天就走。”张母大喜,急忙收拾了些土产品让张笨给他师傅带去。

张笨坐在公共汽车上,回想近段时间自己的事,喜滋滋的,惬意极了,随着汽车的微微颠簸,悠然进入梦乡。

一阵如狼嗥似的声音把张笨从酣梦中惊醒,一瞧,车厢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凶神恶煞般的歹徒,一个矮胖,满脸横肉:一个瘦高,杀气腾腾;一个胖大,面目狰狞。那个瘦高个已用匕首逼住司机,另外两个正晃动着匕首对乘客狂叫:“老少爷们,今天我们哥仨借点钱花,识相点,退一步海阔天空,否则……”满脸横肉的家伙冷笑一声:“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张笨知道,碰到抢劫的了。张笨自恃艺高胆大,毫不在意,双手叉抱胸前,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罪犯开始逐人逼钱了,车内一阵骚动,接着便是鸦雀无声,人人惊恐不已,个个噤若寒蝉,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歹徒的第一个对象是坐在前面的一个中年人,西装革履,体壮富态。张笨认识他,他是张庄乡的副乡长。这位副乡长每次讲话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次下乡都酩酊大醉,步履踉跄。还没等张笨站起身来去制止歹徒,这位副乡长早已抢先一步,把钱双手递到歹徒面前,哈腰点头:“兄弟,我只有这些钱,不信,瞧!”说完讨好地把衣兜翻过来让歹徒看。

第二个对象是个二十六七的女人,这女人一上车就神情忧郁,目光呆滞,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对车厢里发生的事无动于衷,充耳不闻,直到歹徒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她胸前,才惊恐地站起来。

这女人叫荷花,在城里开了个缝纫店,因手艺精巧,待客热情,不几年便发了财。荷花人巧,又长得漂亮,修长的身材,姣美的面容,一些小伙子百般取悦她讨她的欢心。荷花涉世不深,被眼前的阿谀奉迎捧昏了头,对一个追求最殷勤的小青年以身相许,结为“秦晋之好”。谁知后来这人骗到了她的人财之后,竟远走高飞,无情地抛弃了她。虽说后来又有几位与她共结“良缘”,结果还是异曲同工。荷花人财两空,一叹自己命运不幸,二恨自己眼睛不亮,贪图虚荣,结果自取其辱。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变卖了缝纫店,准备把钱送给双亲后,就告别这充满不幸和邪恶的世界。

当她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后,惊慌地问:“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歹徒突然发现面前的这女人如此漂亮,不由用手朝她乳峰之间抓了一把,淫笑着说:“小娘们,长得真美,不过今天没时间陪你玩,改日再说。”猛地抓住荷花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的提包:“拿来吧!娘们儿。”荷花哪里肯放,这提包里放着变卖缝纫店的钱,是双亲晚年的活命指望。荷花一面死死抓住不放,一面求救:“大叔大伯们,兄弟哥哥们,帮帮忙啊。”不管荷花怎么喊,全车人都装聋作哑,不吱一声。荷花绝望了,她没想到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救救她这个弱女人。

张笨本来是抱着看众人怎样在这三个亡命之徒面前奴颜婢膝露丑态的,然后自己再出其不意地制伏歹徒。如今见这个女人比一些男人还有胆量,不由升起敬佩之意,于是猛然站起,大声喝道:“住手。放开这女人。”歹徒正要往荷花身上捅刀子,骤然一惊:谁敢这么大胆,竟然虎口捋须,再一看,见张笨其貌不扬,便不把他放在心上,又怕众人趁机起哄响应,于是放开荷花,准备先治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满脸横肉的家伙目露凶光,骂琯:“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给你放点血,让你过过瘾。”一步窜到张笨跟前,亮刀就刺。张笨不慌不忙,一跺脚,震得汽车一忽闪,吓得歹徒一哆嗦,说时迟,那时快,在歹徒愣神之际,张笨用掌朝歹徒持刀手臂一拍:“嗨!”匕首“当啷”落地,手也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疼得这家伙杀猪般的嚎叫,托着手臂,在车厢内乱蹦乱跳。

持刀监视众乘客的胖大歹徒,一见不妙,一个虎扑,紧紧抱住了张笨。他看出了张笨的功夫,想避长就短,让张笨动弹不得,然后再摔倒制伏。谁料这又是白费工夫,正用上张笨所学。张笨身一旋,轻松地从歹徒紧抱中脱出,随手朝胖大歹徒身后一掌:“嗨!”这个歹徒一头栽在地上,嚎叫着滚动不已。

挟持司机的瘦猴歹徒,听到同伙的惨叫声,惊恐地向这边张望。司机见时机已到,悄悄拿起一柄扳子,朝歹徒头上一击,“啪”的一声,瘦猴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司机见状,开足马力,汽车风驰电掣,不一会儿就开到了公安局院内。

到了公安局,乘客们七手八脚把三个歹徒拖下车来。公安人员问明了情况,一位副局长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张笨的手:“谢谢你,同志,你见义勇为,真是好样的。”张笨很谦虚地摇摇头:“不,我做得还不够。”局长“扑哧”笑了,他感到面前这个小伙子憨厚可爱。又说:“我代表公安局全体干警感谢你,一定要给你送一面锦旗表表我们的心意。”张笨连连摆手:“千万别这样,如果送锦旗的话,就送给我的师傅吧。”于是将自己如何学艺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局长听后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他对这个小伙子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局长不愿让这位小伙子失望,回头对于警说:“把两位骨折的歹徒先送到医院治疗。做一面锦旗,绣上‘教武育人,培育精英’,我们一同送到‘精英武术馆’去。”

只有一个人站在一旁,既不参与别人的议论,也不像别的乘客那样上前说感激之辞,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张笨。一会儿,她好似下定了决心,分开众人,把提包放在张笨怀里。“你……这是……”张笨莫名其妙。“张奔哥,这提包里有五千块钱,还有我的地址,我准备到你村开个缝纫店,你先给我拿着,回头我再找你。”说完荷花朝张笨深情地一笑,一甩秀发,噔噔地跑了。张笨手托提包,仿佛才明白了点什么。

报复

村长姓胡,大名胡为。

村长管一个村的大事,管生产,管生活,也管农业税、上缴款、集资款、提留款、计划生育罚款……按时足额收缴。这些年,土地都是大包干儿,田地各种各的,种什么养什么各人自家盘算,村长管不了那么多,也没必要管。如今,上面取消了农业税等五花八门的收费,村长该管的事又少了许多,只管扶贫款发放,接待上级领导检查,管乡亲邻里为稻田灌水或因日常琐事引发的打架扯皮事件,进而达到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安定团结最重要。稳定大局的前提除了乡亲邻里的团结外,各家各户家庭和睦更是不可缺少。村长最关心家庭和睦。乡村里,尤其是我们这种人多地少的乡村里,地里收获的东西有限,需要投入的劳动力也不是很多,这些年,人们一年四季除了春种秋收,有了太多的闲工夫,农闲时就谋划着上城里做生意,上建筑工地,上砖窑瓦窑,上一切能找的去处找点活干,赚点钱购买化肥农药,填补家用。这样,大伙儿腰包是鼓胀了些,但新问题、新矛盾也有了——村上外出的,除了经商做生意全家大小搬往城里的,除了年轻伢子妹子没多少挂碍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已有家小的青壮年男人。这许多男人一出家门,就留下了许多青壮年堂客在家无人照管,闲下来时难免倍感寂寞,进而造成不稳定因素。作为一村之长,他有义务负起这份责任来,就不得不今日张家,明日李家忙活。那些个堂客们有的平日风流成性,正愁男人不在身边日子难熬,巴不得有机会寻些“野食”解解饥渴,这会儿得村长光顾,正是求之不得。再说,抱上村长这条粗腿,日后说话做事都平添许多方便,何乐而不为?也有一些平日为人正统、本分,不肯随意迎合村长的。对这类人,村长不急。村长有的是耐心,今日不成,明日再来。越是那种难上手的,村长的兴趣越浓,感觉越刺激。村长是全村人的村长,他的服务对象是全村,他对治下的人们必须公平对待,全村需要照顾的堂客们都得照顾。因此必须实行轮换制,一个堂客那儿去过两次三次,就只好忍痛割爱挪挪窝。有了村长那种公平原则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什么女人不能感化?贞节妇人还怕个痴情汉呢,别说你日后需要人家关照的事儿还多着呢,诸如上面下来扶贫款,你超生个把崽女要罚款……

村长这么广施“仁政”,也并非是完美无缺。一方面,这种事很耗精力,很容易掏虚身子骨,必须投入大量资金不断增加营养品、补肾壮阳之类的药物来满足这方面的需求,就不得不在上面拨下的扶贫款里多“提”点“成”,或者巧立名目给各家各户来点儿摊派,就难免引发一些“不识好歹”的人们的不满情绪。另一方面,那些个年轻堂客们不能充分体谅人家的难处,不理解村长的“博爱”精神,老以为刚刚被村长“关照”出点瘾儿,夜夜翘首以盼的时候,就长时间不见他的踪影,因此产生了失落感,进而对村长生出许多怨气。还有一些功利心过重的女人,过去迎合村长,原本就一心指望着他各方面多加关照,如今没有在指望的范围内得到一星半点好处,还减少了扶贫款增加了摊派,自觉赔了身子又赔钱,太亏了,心里就有了火。心里有火,背地里就三个四个聚一堆,相互咬着耳朵说村长的坏话,说村长又跟谁谁谁好上了,最后就一起骂村长不是人,是不长尾巴的畜生,今后一定不得好死。骂了村长本人,还骂遍他祖宗十三代。有的女人存不得话,等男人回来,除开自个儿跟村长那档子事瞒下不说,其余全村很多女人都跟村长好上了的事,就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头在男人面前说了个遍。粗心的男人听过也就听过,并不怎么当回事。有些细心的男人听堂客酸溜溜的口气这一说,心里就犯了疑,就疑心衬里那么多女人都乐意跟村长好,自家堂客未必就这么耐得住寂寞,就软硬兼施拿堂客一哄一吓,果然问出了漏洞,问出了满肚子火气,就把堂客一顿狠揍,就发誓要报复村长。

在全村那许多切齿痛恨村长的青壮年男人中,冬生是最激烈的一个。冬生今年二十八岁,正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他堂客春玲更年轻,才二十三岁,人长得跟莲藕一般鲜嫩耐看。冬生跟村长是?本家,管村长叫“阿叔”,冬生历来对村长很尊重。本家长辈掌着大权,总比外姓人掌着好,很多不沾亲的人想巴结还找不着门儿,他能不尊重吗?冬生在外打工到年底回家后,很快得知村长为老不尊,连侄媳妇儿也动,就一口咬定村长不是个人。堂堂七尺男儿,冬生就很气愤,就比其他男人更想报复村长。

冬生恨上了村长,这春节就过得很是没滋没味,每日有事没事老是围着村长家那栋三层小洋楼转着圈设法儿。冬生想到了放火,一把火把他一家烧个卵毛不留一根,心里才痛快。反复一想,这法子行不通——人家瓷砖青瓦这么高的楼,你不用大卡车装柴火,那火能烧得上屋?这种事,连三岁幼童也晓得是犯法的,你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大把大把柴火往人家屋上堆吧?用炸药炸?也不成。如果他人没炸死,你犯法坐牢不说,还得赔他房子,弄不好还得背个“恐怖分子”的大恶名。退一步说,就算把他个老畜生连房子一起“报销”了,你也得为他抵命,不划算。学村长的法子来个以毒攻毒,趁他出门的空当儿溜进他家里,发了狠把他堂客乱日一气,也送他顶绿帽子戴戴。静下心想想,这主意更馊,村长堂客那皱得比苦瓜皮还皱的老脸皮,看一眼就使人想吐,能提得起兴致吗?何况,如果到时候村长堂客不配合,还得动粗,一动粗,那就是强奸罪,那才叫冤呢!黑夜里躲在暗处,等他在外头风流够了回家路过时,神不知鬼不觉当头给他一闷棍,打晕了他,再放断他娘的两条狗腿,看他老色鬼还上哪风流去?好,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吃过晚饭,他把筷子一丢,就一声不吭,顺手从门旮旯里摸了条杂木扁担,闷着个脑袋出了门。一路上,北风凛冽,人往外一站,冷风就直往领口里、袖筒里钻,冻得人直打哆嗦,但是,冬生连眉头也没皱一皱,只管径直往前走。远远地看得见村长家的地坪了,他才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身子,把一双眼睛鼓得牛卵子一般大,紧紧地盯住村长家的大门。等了好一阵,他终于看到村长大摇大摆出了门,赶紧握了扁担,远远地跟在身后,一直目送他进了桂花家房门,才往暗处一躲,大睁着两眼,盼着他早点儿出来。桂花家一位亲戚在云南昆明办了一个家具厂,请他男人在那儿当仓库保管员,春节也抽不出时间回来,就正好给村长创造了机会。

在这种寒冷的夜晚,一个人闷等在野地里,那种遭洋罪的滋味就没法儿言说了。但是,冬生复仇心切,哪还顾得了许多?他极力忍耐着,把双手笼进袖筒里,把头缩进衣领中,就近找个轻易不会被人发现又能一眼看得见桂花房门前一切的背风处蹲了下去。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冷,蹲了一会儿,就不得不起身跺跺麻木的双脚,就地跳一阵,蹦一阵,等跳蹦得累了,身上也有些热气,才停下来,像小偷一般睁大双眼四下审视一番,确信附近没有人,才重新把身子缩进暗处,点燃一支香烟,慌慌张张猛吸几口,尽快把烟吸完。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抽烟的时候速度是必须抓紧的。

就这样,冬生在地上蹲一阵,起身弹跳一阵,再吸烟,再……差不多一整夜,直熬得他身子骨绵软,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冻成了冰块,眼皮也差点儿没法撑开了,村长才在朦胧的晨光中若无其事地出了房门。

村长一现身,冬生满身的疲倦、寒冷就全消失了。为了不让村长觉察到蛛丝马迹,他躲在暗影里,弓着腰回头一路小跑,跑出老远,才选了路边一个柴草密集的地方躲藏起来。这地方较偏僻,又是村长回家的必经之路。

才一会儿,村长的身影就在路那头出现了。冬生攥了攥手中的扁担,屏住呼吸,单等村长过来,就跳出去给他狠命一击。到这阵儿,冬生才感觉有些心虚胆怯,一颗心跳得山响,牙齿也忍不住相互敲打起来。冬生这会儿最担心的是,万一自个儿这一扁担打下去,没把那老畜生打晕,让他回头看清了打他的人,就坏事了!还有,如果打得不是地方,一扁担打出了人命,事儿就更糟……眼看着村长来到了跟前,又往前走了几步,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他顾不得再想,奋力往村长身后一冲,不想心慌出错,脚尖在柴根上一绊,人没冲出,倒摔了个大跟头,扁担也脱手飞得不知去向。

村长听得柴草丛中的响动,一惊回头,接连倒退了好几步,定定神,才壮着胆子一声威严地断喝:“什么人?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冬生这会儿已没法躲避,只好灰溜溜爬出草丛,目光躲躲闪闪,低着头轻声回答:“是我,阿叔。”“啊,是冬生呀。”村长见是冬生,一颗惊疑的心彻底放下了,“我说冬生侄儿,你来这儿做什么呀,大清早的。”“我、我、在朋友家打牌,路过这儿,不小心……”冬生支支吾吾回答。“我说冬生侄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村长以长辈特有的口吻责备说,“不是阿叔教训你,你回来才几日呀!就把我那侄媳妇儿晾在家里抱冷被窝,整夜整夜到外头打牌,像话吗?”“阿叔教训得是,我过后一定改。”冬生唯唯诺诺回答,目光始终躲着村长。“哎,冬生,这回出门,一定赚大钱了吧?”停了停,村长换了话头。“像侄儿这种卖死力吃饭的,上哪赚大钱去?”冬生少气无力地回答。“赚了钱不肯说,怕阿叔向你借是吧?”村长爽朗地哈哈一笑,“放心,阿叔不向你借钱,只要有壶好酒喝就成。”“阿叔要喝侄儿的酒,那是看得起侄儿,侄儿求还来不及呢。”冬生一肚子气恼,心里直骂自个儿混蛋,恨不得狠狠抽上自个儿几嘴巴,脸上还不得不强装笑颜,“这样吧,您哪阵儿有空,上家去喝就是,我让春玲杀只老母鸡,好好孝敬孝敬阿叔。”“冬生侄儿,你这可是说的真心话?”村长双眼发亮,盯住冬生追问。“在阿叔面前,侄儿敢说假话?”冬生硬着头皮回答。“冬生侄儿,你真有这份心意,阿叔我也只好领情了。”村长亲热地拍拍冬生的肩膀,又是一笑说,“眼下就去你家,怎么样?”“这……好吧!”冬生垂头丧气地回答。

冬生报复村长不成,反倒赔了两斤好米酒,一只老母鸡,还因此冻成个重感冒,接连挂了二天吊针,白白花去一百多块。这气想发还没处发,待病情稍有好转,就忍不住狠劲一拍桌子,咬紧牙关发誓说,不好好地找机会报了这满肚子仇恨誓不为人。这回,冬生想到了“村长爹”,先干掉这畜生,出出这口恶气再说!“村长爹”是村长家养的一只花母狗。花母狗是“女性”,被称为“村长爹”,阴阳倒错,难免荒谬透顶。不过,这称呼并非是空穴来风,绝不仅仅是指花母狗狗仗人势,比村长本人更加没人敢惹,人家借狗喻人,有意咒骂村长,而是另有缘故。那一次,村长第三个崽伢子病了,村长堂客不远数十里路程,跑到仙茅岭求仙娘降药。村长堂客这些年被男人冷落守活寡,几个崽女是她的全部心理寄托,可出不得丁点儿差错。仙娘神通广大,除了能降药医治病人,还能把死人的灵魂附在她身上,通过她那张嘴,让信奉者直接跟自家过世的先人对话,预示吉凶祸福。村长堂客为崽伢子求了药,又有幸跟过世的公爹进行了交流。交谈中,村长堂客哽咽着向公爹诉说了她这些年的满肚子委屈,请公爹多显显灵,管管他的崽收收心。公爹就耐心跟她解释说,崽大爹难做,男人的花花肠子本来就多,对这种事儿,他即使仍在阳世,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阴阳相隔,就更加没法儿管了。不过,公爹让她尽管放心,他在阴间会保佑她的晚年有享不尽的清福,保佑她的崽伢子孙子们身强体健,升官发财。公爹还告诉她,他已转世投胎,变成一只大花狗,这两年正在替家里看家守门,全心全意防贼防盗,确保一家平安兴旺呢。村长堂客一听,当场就感动得泪水长流,感谢公爹为他们想得这么周到。她也对公爹表示,人嘛,一辈子不就图个好的结果?只要有个好晚景,她也就知足了,再多的委屈也能忍了。回家后,对家里的那条大花狗就尊敬得比公爹在世时还尊敬百倍,冬天怕它冻着,夏天怕它热着,有了好吃的总得先敬奉了它,自个儿才敢去动,崽伢子想先尝也不行。大花狗也够灵性,看家护院还真是一把好手。有一回,有个外地来的小偷不明底细,趁村长一家人都出了门,悄悄翻进他们家院墙里,结果,东西没偷成,全身却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勉强逃出村外就昏死过去。有了这番经历,大花狗能不更加被村长一家尊为先人!有了这层缘故,能找机会干掉大花狗,还真等于干掉了村长他爹,一点不比干掉村长本人差。

说到“村长爹”,村里没一个人不恨得牙根发痒。这家伙狗眼看人低,凡乡干部或其他来头大的人,哪怕是头一回到村长家,它不叫不咬,人离着老远,尾巴就摇得很殷勤,跟当年维持会“良民”恭迎日本“皇军”进村一般模样。遇上身份低贱穿着不怎么样的,即使是天天见到的隔壁邻居,那畜生也总是摆出一副凶恶的面孔,龇牙咧嘴,不迫咬出半里地不肯罢休:村里人被它咬过的,数也没法儿数清。这年头,大伙儿都懂点科学道理,被狗咬了,就担心得狂犬病,必须到防疫站打预防针、那预防针一打就是一百八十块,一个壮劳力辛辛苦苦在田里滚爬一整年,能有几个一百八,想想都叫人心疼;假如换了别人家的狗咬了人,不必多说,你赶紧掏腰包陪人家打针去!村长家的狗不一样,哪怕你平时恨透了它,这会儿被咬了,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谁敢把麻烦找上门去。你想想,对这样一只狗,人们能不恨它吗?把它弄死,乡亲们能不人人拍手称快?而弄死一只狗,即使事后被发觉了,至多也就是赔些钱了事,村长总不能说这狗是他爹投胎转世的,让人家给它偿命吧。想清了这一点,冬生的胆子就大了,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如何采取行动。

冬生心里明白,要弄死一只狗,方法可以有很多,用尖刀把它一刀捅死,或者一锄头砸在它脑袋上,然后用麻袋装了丢在大河里、水塘中,都未尝不可(本来还可以拿来大饱几顿口福,不过这么做容易被人发现,就不考虑了)。只是,这些方法太直接,即使不贪那几顿鲜美的狗肉吃,也照样容易被人发现,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衬里痛恨村长的人那么多,有谁敢麻了胆子公开跟他叫板?他冬生也犯不着硬充好汉去出这风头啊!对,偷偷下毒,让狗死了还摸不准是谁下的手。

主意打定,冬生不再犹豫,火急火燎从镇上买来了老鼠药,把它拌在包子里,趁着夜深人静丢在村长家门口。下完毒,冬生回到家里,因想着对村长的报复马上就会成为现实,心情过于亢奋,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也没合一下眼皮。大清早起床,再也没法忍耐,就顺手从门角里摸出一把锄头,装着下地的样子,往村长家门前绕。万没想到,离村长家还差着好几丈,大花狗已不声不响猛扑到他身侧,亏得他急中生智,就势把肩上的锄头往下一放,横空扫了一圈,挡住了大花狗的攻击,又赶紧就地摆开架式,舞着锄头且战且走,才算摆脱了它的纠缠。他挥起衣袖揩了一把额角上的汗珠,喘匀了气,心里犯了迷糊:真他娘怪,大花狗就真这么神,连老鼠药也毒不死它?这怎么可能呢?搔着后脑勺反复想想,才终于想出点眉目:说不定大花狗是因为平日吃惯了大鱼大肉,活鸡活鸭,对这种普普通通的面粉包子不感兴趣。冬生在城里打丁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城里好多人家养的狗就只吃好东西,普通的饭菜连瞧也懒得瞧上一眼!另外,冬生还听说,凡聪明的狗,对摆在地上的一些不明来历的“死食”,哪怕东西再好,也会不屑一顾。大花狗是村长他爹投胎转世,是聪明狗,不会轻易上当。

为了证实自个儿的猜测是否正确,冬生悄悄爬上高处,这地方正朝着村长家的大门,对那儿的一切尽可一目了然。果不其然,他昨夜丢下的包子,还好好儿摆在原地儿没动。大花狗躺着的地方,离包子最多也就二三尺远,却对面前的包子连正眼也没瞧一瞧,在它心目中,那东西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大花狗不上当,毒不死它,这事儿难度就大了。不把它弄死,这口恶气又没法咽得下!晚上,冬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设计了不下一百种弄死大花狗的方案,最终没想出个好法儿来,就长一声短一声地叹着气,怎么也睡不着。堂客在一边看得纳闷儿,就陪着小心,不停地追问他。起头,他什么也不肯说,后来,堂客问得急了,才恶狠狠地回答:“我要干掉‘村长爹’!”

提到村长的事,春玲自觉心里有愧,男人这些天在她面前老是冷着个脸,也只好私下忍了。认真说起来,对村长,春玲其实也并无好感。上回,冬生出门才半个月,这老畜生就天天上门来缠,还满嘴巴花言巧语,答应只要有扶贫款下来,就少不了她一份。结果呢,他得手后,上了三回门,就把她当抹布一般扔了,扶贫款分文不见不说,那回她打他家门前路过,被“村长爹”在脚跟上咬了一口,自个儿还白贴了一百八十块钱医药费。男人这会儿提到要干掉“村长爹”,正对了她心思,就想正好借机会帮他出出主意,表示自个儿已跟村长彻底划清了界线,让他解了心头的死结,因此对这事儿就格外热心起来:“要下手,就悄没声儿干!你这样儿,狗没弄死,说不准名声倒先传出去了!”“怎么个悄没声儿?”冬生没好气地反问。“下毒呗。”春玲回答。“唉——我还当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冬生一声长叹,“那法儿如果管用,那狗东西早见阎王爷了!”“真要干,你看我的好了。”春玲满怀自信地咬着牙说。

说干就干,第二天上午,春玲炒了半斤精肉,用菜碗盛了,拌上老鼠药,摆在堂屋的饭桌上,也不锁门,就拉了男人往外走。冬生起头不懂堂客的用意,经春玲在他耳边一嘀咕,才恍然大悟,连连夸赞堂客这主意不错,对堂客的那股怨气还真就少了一大半。原来,大花狗骄横惯了,这阵儿人们防得紧,轻易逮不到活鸡活鸭来吃,就常常趁人家吃饭那阵儿,扑上桌子去吃。狗的鼻子格外灵敏,村里谁家里弄了点好吃的东西,隔老远就能嗅出香味来。乡村里,只要有人在家,就不兴关大门,大花狗这一招,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全村大部分人家都深受其害,又谁也没法儿,没人敢动它一根汗毛。春玲这会儿摆上“龙门阵”,让它自人

圈套

,又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能不让人连声赞好?

两口儿少了隔阂,就有说有笑在几家邻居那儿闲逛圈,估摸着事儿差不多了,才相互使使眼色,没事人一般从容往回赶。还隔着老远,冬生就发现大花狗在他家门前疯了一般乱窜乱跳,样子痛苦极了。冬生明白大花狗是中毒了,不免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但是,这种喜悦心情仅仅是维持了不到三秒钟,他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这狗可千万不能死在我家门前啊……想到这,他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赶在大花狗断气前把它赶走。冬生没有想到,大花狗这会儿已举步维艰,想走也没法儿撑得动四条腿了。冬生转头四顾,见附近没人,就高举棍棒,朝大花狗恶狠狠一阵吆喝。大花狗挣扎了好一阵,勉强走出半步,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冬生苦着脸呆愣着,一眼发现堂客也来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朝她大喊:“快,快拿解药来!”“你疯了还是怎么的?”春玲一怔,迷惑地盯着男人问,“你费这么大心思,不就想着把它弄死?”“哎哟,你少啰嗦点好不好!”冬生的语气更加急促了,“让狗死我们这儿,你过后怎么跟人家解释?”“可是,我怎么晓得到哪儿找解药?”一看男人那慌张样,春玲想了想,觉得他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就跟着急了。“你前两天肚子痛吃的那西药片片还有吗?”冬生搔着头皮深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医生说可以解毒的。”“好,好!你让我找找!”春玲赶忙回答。“哎,你看,我们家桌子上那碗肉还在!”春玲进门,猛然发现自家桌子上那碗拌了老鼠药的肉还原样儿没动,心里一阵惊喜,回过头对男人说,“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这狗就算是中毒,也是别人下的毒,不干我们的事。”“哎哟,我说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冬生圆睁两眼大声吼叫说,“这狗如果死在我们家门口,是不是我们下的毒还不都一样。人家找上门来,你跟他说得清吗?”

第二章

阴谋

忙完手里的广告竞标方案,连雪美美地伸了个懒腰,信步踱到办公室窗前,凭窗远眺,借以舒缓心中的压力-

窗外是公园的一处偏僻角落,由于游人稀少而显得幽雅宁静,连雪的目光正贪婪地在花从中流连,忽然,花丛深处一个灰色的东西闯入她的视线,她仔细辨认,判断有可能是游人遗失的手拎包之类的物品,连雪注视了它许久,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到它。

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手拎包?包里有没有值钱的物品呢?连雪禁不住诱惑,她以自己办公室的窗口为参照物,最终锁定了它的位置。她找了一根树枝一点点拨开花丛,一只灰色手拎包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动作敏捷地捡起来,从容地离开公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连雪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手拎包,不禁大失所望,包里只装着一本美国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名著《飘》,除此别无他物。连雪拿起《飘》随手翻了翻,一张纸条从书里掉出来,纸条上写了一行字:

雨,我已把礼物放在桃花村葫芦峪口那棵老榆树的树洞里,后天下午四点,我们在那儿见面,到时候,我将亲手把它戴在你美丽的脖子上。

爱你的风于八月二日

连雪读完笑了,她意识到,这张纸条背后一定有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但可惜的是,这个叫“风”的男人竟将这个可能决定他一生幸福的纸条遗失了。

连雪从这段文字中看出,这个叫“风”的男人送给女友的定情物是一条项链,并且应该价格不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光光的脖子,忽然想到:我如果能拥有这样一条项链该多好啊!

此念头一出,她下意识地重新审视纸条上所留的日期,不禁惊喜地叫出声来,八月二日的后天是八月四日,天呐,今天正是八月四日啊!连雪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这就是说,这对恋人应该在五个小时后出现在葫芦峪,而利用这五个小时,她完全可以将那条此时正静静躺在树洞里的项链据为已有!

想到这儿,连雪热血沸腾了,她匆忙跟公司副总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点私事需要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她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要求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桃花村。司机面露难色,似乎有点不情愿,但焦急的连雪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连雪此前只知道桃花村距离市区有四十多公里,却没想到路竟如此难走,路面坑坑洼洼,坎坷不平,几乎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颠了出来。四十公里路,这辆老爷车竟然走了一个半小时,十二点三十分,出租车终于到达桃花村。

连雪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专门向七八岁的小孩打听去葫芦峪的路怎么走。在一个小男孩的热心指点下,她不顾崎岖的小路杂草丛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葫芦峪口的那棵老榆树。在老榆树的根部,果然有一个不显眼的碗口大小的树洞,树洞中积满了腐烂的落叶,隐约有翻动过的痕迹。连雪用棍子翻动几下,一只绛紫色的首饰盒露了出来。

连雪的心止不住怦怦直跳,她颤抖着打开一看,里面千真万确有一条亮晶晶的白金项链!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色泽和分量都足以证明,这是货真价实的真品。连雪曾经多次在名人首饰店看到过这款项链,标价一千八百八十八元,她非常喜欢,但总是嫌贵舍不得买,没想到今天竟从天上掉了下来。她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将项链贴身放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葫芦峪。

返回的路上,连雪的心安稳下来,叮嘱司机不必着急,慢慢走。谁知这辆老爷车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好,你不是不急吗?那我索性休息休息!任凭司机怎么摆弄,它都趴在路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司机打开发动机盖,修了满头汗一手油,却始终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连雪知道下午上班肯定是迟到了,不过还好,有这价值一千八百八十八元的项链在兜里揣着,扣那几十块钱奖金有什么了不起!

笨手笨脚的司机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将车修好,等他们返回市区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了。连雪想:反正也是迟到了,不如拿到名人首饰店去鉴定一下,看看它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我不说,谁能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连雪留了个心眼,她换了一辆车来到名人首饰店,售货员鉴定后告诉她:“这条项链百分之百是真品,因为它正是从我们店售出的。”

这时候,手机响了,连雪一接,听出是公司马总经理的声音。马总质问道:“连雪,你为什么一直关机?”连雪说:“我没有关机呀,我刚才去乡下了,那儿没有信号。”马总震怒了:“你在关键时候去什么乡下!你知道不知道,你策划的那个广告方案已经提前开会竞标了!你没到场,我们显得很被动,我们快没戏了,你知道吗?”“竞标会提前举行了?”连雪大吃一惊,她这才想起,马总已经提醒过她,让她随时做好准备,竞标会可能提前举行,然而遗憾的是,那个神秘手拎包的出现,让她将一切忘在了脑后。“圈套,这是个圈套!”直到这时,连雪才彻底清醒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当她赶到竞标会现场的时候,正碰上马总一行人灰溜溜地退场。

晚上,连雪独自一人正在酒吧借酒消愁,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是竞争对手设下的圈套,他们为什么使用了真的白金项链呢?

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连雪摁下接听键,手机中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连雪小姐,那条白金项链漂亮吗?那可是我用一半的奖金给你买的呢!”连雪感觉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采用这种卑鄙的方式竞争,不觉得脸红吗?”对方答非所问道:“我们还年轻,一次失败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但你必须清楚,你的竞争对手其实不是我,贪图小利的习惯才是你真正的对手!”

连雪急问:“你是谁?”对方呵呵一笑:“猜一猜,连你喜欢凭窗远眺等所有的习惯都一清二楚,我还能是谁?”这最后的一句话使连雪听出,对方是她大学四年的同窗,不久前刚刚应聘到另一家广告公司的梅。

龙王庙

一九四四年,冬。

北风怒号,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到了傍晚,地上的积雪已及膝深。

渡口旁的龙王庙平日里少见人烟,今天却分外拥挤,雪实在太大,过往的客人耽误了行程,不得不在这里躲避风雪。

有人在庙堂之中寻得柴火,就地生了一堆火。门外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进来,吹得火堆忽明忽暗。

众人围在火堆旁,或坐或躺,听门外风声呼呼,一时间也没睡意。

几个汉子耐不住寂寞,唠起嗑来。一个商人打扮的汉子问一个瘦脸汉子道:“兄弟你这是要往哪里去?”瘦脸汉子道:“不瞒老哥,我在这里实在混不下去了,自打日本人来了之后,这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我这正准备下关东呢,看看能不能找条活路。”商人道:“日本人到过你们村?”瘦脸汉子愤愤道:“日本人他妈的简直就是禽兽,在我们村糟蹋大闺女,还杀了十来条人命呢。”一个矮个子“嘘”了一声,“说话小声点,别有密探。”瘦脸汉子道:“小心个屁,我看咱中国人就是太小心了,小日本才敢在咱头上拉屎。要是咱中国人个个都像周长安那样,早把鬼子赶出中国了。”商人问:“周长安,周长安是谁?”瘦脸汉子斜眼瞅了他一下,“这位老哥,你是远路来的吧?周长安你都没听说过?”商人道:“是啊,我是远路来的,哎,兄弟,你给我说说周长安。”他招手喊过一个随从,“把我的酒拿来,给这位爷倒上。”

瘦脸汉子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这周长安是咱们这里抗日义勇军的头,双手使枪,百发百中,几年来,杀的鬼子数不胜数。可惜啊,可惜,就在前几天,他进城给伤员买药,被鬼子抓住了,那可真是一条好汉子,骂了鬼子三天三夜,鬼子实在没辙,就把他杀了。尸首挂在城楼上好几天,唉,可怜啊。”

众人都围了上来,聚精会神地听瘦脸汉子说话。商人道:旦旦地保证,天明就赶来会合,一起出城。我听了,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服侍他早点歇着了,到了下半夜,突然有狗叫,长安从睡梦中惊醒,连道,坏了,出叛徒了。他一把把我推到炕上的地道中,让我好好待着别动。“鬼子围上来了,是鬼子让你先进的屋,对吗?我虽然从没有见过你,可是你那晚上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今天你一开口,我就知道是你了。”“你进屋之后,给长安跪下了,你说队长,我实在没法子,他们把我老母亲抓住了,事到如今,你就降了吧,这些年,咱吃了多少苦,图个啥啊?长安一听就火了,他说,赵得胜,你为了老母亲,出卖我,也不打紧,但是我周长安手下的百十号弟兄绝不能让你祸害了,说着,他就冲你开了一枪,你在地上一滚,是打在肩上了吧?鬼子听到枪响,也开始打枪了,你趁机没命般连滚带爬地蹿出了屋子。”“长安打完了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操起一把椅子把一个冲进来的鬼子的头砸得稀烂,我在地道里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心里像刀绞一般:可是我不能出来,我要留着这条命给队伍报信,我要死了,就没人知道你是叛徒了。”“鬼子光顾着抓长安,没有仔细搜查,我等外面平静了,就从地道里钻了出来,你找部队,我也找部队,总之我记住长安的话,不能让你把百十号人祸害了。”“不要信这个婊子的,她才是叛徒!”高个汉子像困兽般歇斯底里地叫道。

小桃红拢了一下头发,道:“你叫赵得胜,那天长安叫过你的名字,我记下了,还有个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老母亲得知你叛变的消息,已经在鬼子的宪兵司令部吞金自尽了,”“啊?”赵得胜听了,宛如晴天霹雳,他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们答应我好好对待我母亲的,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臭婊子!”

商人模样的汉子怒吼一声:“够了,赵得胜。”他用枪口猛地抵住了赵得胜的脑袋,“你这个叛徒,败类!”“我是上级派来的,我们知道了有叛徒,就及早转移了队伍,长安的行踪只有你和小桃红知道,我一直不能肯定叛徒究竟是谁,一直在寻找你们俩,天可怜见,今天,终于真相大白了。赵得胜,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杀你为周大哥报仇雪恨!”

赵得胜体似筛糠,如中雷击,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抬起眼皮,神色恍惚地问小桃红:“你刚才说什么,我娘她自尽了?”小桃红点点头,“是,你娘她被日本人抓住之后,一直骂声不绝,她可比你有骨气得多了,后来鬼子就告诉了她你已经叛变的消息,你娘她……”

赵得胜脸上的神情稀奇古怪,似哭非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如鹰哭,如狼嗥,众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他大叫:“天哪,我究竟做了些什么?”然后死命抓住商人手里的短枪,把枪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猛然扣响了扳机,只听一声枪响,血就从那个地方一下子喷射出来……

众人望着他的尸体,一言不发。

龛上,龙王已显破败的塑像正襟危坐-

门外北风怒号,霜雪如刀。

火苗忽明忽暗,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不知是喜是悲。

一片苦心

王局长现在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八十老母仙逝,喜的是自己刚刚被提拔。

一把手就是不一样。这不,刘大款不知怎么就打听到了他刚刚落成的新宅,提着两大包东西,屁颠屁颠地走进院子。“啊呀,王局长,乔迁新居也不打声招呼,让老哥抖着这身肉,找得好苦哇。”“哪能劳你大驾?”“这您就见外了,咱老哥俩可是……”

说着,王局长拉开门请刘大款进屋,刘大款刚迈进门,忽然里面传出了一片狗叫声,刘大款猛然一惊,慌忙跳出,王局长哈哈大笑着说:“你看这屋里有狗影子吗?”刘大款探头细看,哪有什么狗,只有个小孩正在看电视,孩子给他扮了个鬼脸,叫了声叔,就关了电视躲入了里屋。

王局长又笑着说:“这是我儿子,在咱市艺校学曲艺,刚才就是这捣蛋鬼学口技吓了你。”

刘大款一拍脑门说:“嘿!真绝了,一个小娃娃就有这功夫,啧啧,王局长,你儿子可真了不得啊,我看上中央电视台也没问题。”“嗳,过奖了、过奖了,还差得远哩……”

接待完刘大款,关于那包东西,推推搡搡之后,王局长也就收下了,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因为工作上还需要这些人支持,反正也不过是点吃喝而已……

几天后,刘大款乘着夜色又来到王局长家,这次他不再绕弯弯,挤开一张肉脸开门见山说:“王局长,听说你们下属单位要修一栋办公大楼,这工程我公司想承揽,请您帮帮忙……”说着拿出一个纸包,沉甸甸的,撂下后,一拍屁股,钻进夜色里。

刘大款走后,王局长打开包一看,是齐刷刷的十万块钱,他心里一惊,赶快包好,拿进屋里。是夜,王局长跟睡在身边的妻子说了这事,妻子说这钱咱不能要,赶快退给人家吧!王局长说他明天就去退。

第二天一早,王局长拨通了刘大款的手机,还未睡醒的刘大款一听是为那钱的事儿,笑哈哈地说:“这算啥?不过是点烟酒钱,请局长尽管放心,天知地知,永远也不会有人知……”刘大款不来拿回那钱,王局长就决定抽空送去,然而这一抽空又是好几天,因为工作实在太繁忙了。

自从刘大款放下这十万元,也不见丈夫给人家去退,王局长的妻子就感到自己的家里像安了一颗定时炸弹,每夜都做噩梦,她为自己的丈夫担惊受怕,也为这个幸福的家庭担惊受怕。她几次旁敲侧击,都没能引起丈夫警觉,她就更加忧心忡忡……

这天,王局长乡下的妹妹忽然哭哭啼啼地找上门。原来妹夫得了病,医生说要两万块钱才能治好,妹妹让哥哥想办法。王局长听完妹妹的哭诉,一声叹息瘫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刚修了房,还贷着款,到哪里去弄这么多的钱呢?这时他忽然想到刘大款的那十万元不是还放在家里吗?先救人要紧,至于这钱……过些天再说吧。于是王局长走进里屋抽出两沓,递给妹妹……

几天后,王局长决定把工程承包给刘大款,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可就在这天晚上,半夜时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喊他小名,像老母亲的声音,没错,正是他那刚刚去世的老母亲的声音。他慌乱地张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儿子沉沉的鼾睡声从小屋传来,但母亲的话语好像就在耳畔:“……二牛,从你做官那天起,妈就放心不下,咱姓王的祖祖辈辈可都是正派人啊……我看那姓刘的胖子不安好心,要害你呀!孩子,妈让你把那东西还给人家,你听到了吗……”

王局长慌乱地哆嗦着,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压声道:“妈,儿听您的,明天、明天就送、送去,您老放心吧……”

第二天,妻子上夜班回来,精神不振的王局长就给妻子说了昨夜发生在自己家的怪事,是梦非梦的,把自己的心都搅得乱乱的。妻子听后,说:“那是咱做了亏心事,不安啊!”王局长说:“那咋办?”妻子说:“为了安妥咱的良心,咱赶快照老人的意思办。”王局长面露难色地说可他已把钱挪用了两万。妻子说她早就知道了。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两万元的存折递给了王局长……

谁能想到,就在王局长把十万元退给刘大款,公事公办后不久,刘大款因涉嫌经济犯罪被司法机关收审,很快几个吃了刘大款贿赂的领导也相继跟了进去……

当王局长回到家庆幸地对妻子说了这事,感谢老母在天之灵时,没想到妻子扑哧一笑说:“你应该感谢咱儿子啊!”王局长一脸疑惑地看着妻子,妻子才揭开了这个谜:原来王局长的妻子看到丈夫迟迟不给刘大款去退钱,特别是得知丈夫已把那钱动用了两万元后,就更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想出了让会口技的儿子模仿他奶奶的声音,夤夜教训丈夫的办法……

听了妻子的讲述后,王局长不由地握住妻子的手,惭愧地低下了头。圈套

张三送给了领导十万元钱,领导单位的大门要重建,张三想把工程接下来,便深夜提钱去了领导家。领导来者不拒,笑嘻嘻收下了钱,答应大门让张三建。但过后,张三并没接下工程。张三去找一次领导,问什么时候开工,领导说别急嘛。张三又去找一次领导,又问一次什么时候开工,领导仍说别急,领导这样说,张三真不急,可是有一天,张三忽然发现有人把大门拆了,然后,新大门便吹气一样建了起来。毫无疑问,领导骗了张三。

张三过后去找了领导,见了,张三十分生气地说:“你骗了我?”

领导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张三说:“你说把大门给我建,可你为什么又把工程给了别人呢?”

领导说:“我说了给你建吗?好像没有呀。”

张三说:“你说了,说了好多次。”

领导忽然笑了,领导说:“就算我说了,可是人家给了更多的钱,我只能给人家呀。”

张三说:“你不能白拿我的钱。”

领导说:“我怎么会白拿呢,我们单位要做的事还多哩,比如地面就要重新铺,到时给你铺就是。”

张三听了,也笑了。但领导许久也没把事给张三做,张三见领导一次,就问什么时候动工呀。又见了一次,又问什么时候动工。领导说别急嘛。但有一次领导没这样说,领导说:“我也想让你铺,可是,又有人给了更多的钱,我是给你呢,还是给别人?”

张三听明白了这句话,过后,张三又给领导送去了十万块钱。但钱送去了,领导还没让张三铺地。不仅如此,有一天,张三走进领导单位,看见几台搅拌机轰隆隆响着,领导单位里一派热火朝天的场面。毫无疑问,领导又骗了张三。

张三过后又去找了领导,见了,张三十分生气地说:“你又在骗我?”

领导这回很直率,领导说:“我也想把工程让给你,可是人家给的钱还是比你多,你叫我怎么办?”

张三说:“你不能白拿我的钱。”

领导说:“我怎么会白拿呢,我们单位要做的事还多哩,比如围墙也要砌,到时让你砌围墙总可以吧。”

张三听了,又笑了。但张三也没能把围墙接下来,张三仍去找领导,见了,就问什么时候让他砌围墙。领导还是那句话,“我也想把围墙让你砌,可是,人家给的钱就是比你多,我是给你呢,还是给别人?”

张三又听明白了,不久,张三再给领导送去了十万块钱。可惜的是,张三这十万块钱也白给了,有一天,张三忽然发现有人把围墙拆了,接着砌出了新的围墙。张三很气愤,张三找到领导,凶着他说:“你一再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领导说:“你想怎么样?”

张三说:“我要告你。”

领导说:“你告我什么?”

张三说:“告你受贿。”

领导是个喜欢笑的人,领导又笑了,领导说:“那你也一样完了,我受贿,你行贿,我们谁也跑不了,再说,你说我拿了你的钱,人家就相信吗,证据呢,你拿得出证据吗?”

张三说:“我杀了你。”

领导仍笑,领导说:“那你更完蛋了,不仅如此,你老婆孩子也一起完蛋了。”张三觉得领导说得有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领导扔下张三,走了。

张三看着领导的背影,恨恨地说:“王八蛋,一再骗我,我不会放过你。”这以后不久,张三打听到领导单位要建房。张三又去找领导,也提了钱去。领导这次有些意外,领导说:“你不是要告我吗,还说要杀我,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有什么阴谋吧,身上是不是放了照相机、摄像机或者录音机呀。”那是热天,张三身上衣服很少,张三说:“你看我身上有没有这些东西。”

张三又说:‘哦那天喝了酒,才那样胡言乱语。”

张三这样说,领导不再怪张三了,领导笑笑,收下了张三的钱。

第二天,领导拿着钱去了银行。领导收了钱,从来都往银行跑,他喜欢存钱。但这次,当领导把钱交进去后,银行里的人却发现领导塞进来的十沓钱有问题。这十沓钱,除了每沓的外面两张是钱外,里面包着的全是白纸。这事给领导惹麻烦了,一个人用钱包着白纸来存,银行方面是不会放过他的。领导立即被银行扣住了,银行同时报了案,很快,公安部门介入。因为领导是领导干部,纪检也很快介入。他们让领导交代,为什么他会拿十万块白纸来当钱存。领导现在不说也不行,他只得交代,说钱是张三送的。但把张三找来,张三却死活不认账。不久,领导被双规了。在领导双规期间,有关部门在领导家里搜出了几百万。领导彻底栽了。

第三章

枪毙的贪官又现身

贪官马大炮被执行死刑一个月后,又突然在一个大型超市现身了!

刑警队长李杰接到报案就是一愣。一个月前,他亲眼看着马大炮被执行了枪决,他怎么会再次现身呢?可超市报案人员说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马大炮,他蓬头垢面地戴着墨镜闯进超市,进了食品区就当场拆开面包和香肠吃,像是饿了多少天似的。保安上前制止,他却抱起一些吃的就跑,还和保安打了起来,后来打掉了墨镜,大伙发现他竟然是贪官马大炮。

这贪官马大炮以前经常在电视上出现,老百姓是绝不会认错的!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执行死刑时有人做了手脚?

李杰带人赶到超市时,里面的人几乎全都逃了出来。李杰带人找遍了每个角落,也没能发现马大炮。李杰又问超市老板:“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马大炮即使真的没死,他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到超市里来抢吃的啊!”

老板说:“不会错的,就是他!我们有整个超市的监控录像,不信你看看。”

李杰说什么也不信这个大闹超市的人会是马大炮,别说他已经被枪毙了,即使他真的没死,他也不会还呆在本市啊,更不会愚蠢到非得到超市里来抢吃的啊!可是,当他走进监控室调出当时的录像资料时,他却瞪大了眼睛——那人真的就是马大炮!

当一个保安惊叫一声“他是马大炮”时,他也喊了两声,声音虽然有些怪异沙哑,但谁都能听得清,他说的是:“我是马大炮!我是马大炮!”随后,他竟然连着跳过了几个接近两米高的货架,逃向二楼了。

李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跳得那么高呢?可更令李杰不敢相信的是,跑到二楼马大炮打伤了几个人后,又抓住一个女孩,把她手中的摩托车头盔抢下来自己戴上,他砸碎一扇窗户竟然从二楼跳了下去。

李杰马上向局长汇报:“这里真的发现了马大炮,请马上协调武警进行全城搜捕!”李杰话音刚落,他就接到了消息:马大炮正在附近的一家储蓄所抢劫!

李杰带人赶到储蓄所时,马大炮刚好从里面跑出来。不知怎么搞的,他腋下竟然夹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不顾一切地横穿马路,差点儿被车撞上。马大炮打了个激灵,一纵身就跳到了正在行驶着的车篷盖上,随后他竟然麻利地从这个车盖上跑到了另一个车盖上,三跳五跳地跳出去老远。后面的司机见状猛踩刹车,顷刻间,轿车连环追尾相撞,造成了重大的交通事故!

李杰顾不上这些,他带人不顾一切地在后面紧迫,一直把马大炮迫进了一个办公楼里。增援的警察和武警也赶到了这里,李杰让他们把大楼紧紧地围住。他带人冲了进去,可是他们一层一层地查,一层一层地找,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找到马大炮!他会跑到哪儿去呢?总不会真的是闹鬼了吧!

李杰突然想起了楼顶,他带人冲上去一看,马大炮真的在这里!他坐在楼顶的微波天线塔架下,怀抱着那孩子轻轻地摇晃着,好像是要把他哄睡,可这惊恐无比的孩子还是不停地哭。李杰举着枪大吼一声:“放下孩子!放下这孩子后退十步!”

马大炮听到声音好像是一下从美梦中惊醒过来,他把孩子紧紧地往怀里一抱便站了起来。他靠在天线塔架上,看着刑警们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他看了看天线架子,向上一纵身就攀了上去,被夹在腋下的孩子哭声一声大过一声?

他不停地向上攀爬着……

李杰有些傻了,到任何时候,警察都要把人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马大炮若一不小心抱不住孩子,那孩子掉下来将是必死无疑!

李杰眼睁睁地看着他往上攀,他一直爬到最顶端,才回头向下不停地看。李杰突然意识到,马大炮如果跳下来不但那个孩子会死,他究竟被枪毙后又是怎么活过来的,这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那就永远也查不出来了!

想到这些,李杰一声令下:“撤,我们统统地撤下去!”

李杰感觉到刚才他们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对付这个马大炮,无论是他手中的手枪,还是狙击手的长枪,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还要留下活着的马大炮。而刚才在楼顶,在他没有爬上天线塔之前,如果有一把打麻醉弹的麻醉枪,他不就乖乖地就擒了吗!

李杰退出楼顶就叫人马上送来麻醉枪,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麻醉枪还没等送来马大炮就下来了。他怀里的孩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大哭,他在楼顶上转了两圈,就向楼的一端跑过去。在楼顶的边缘。他向下看了看,竟然一纵身跳了出去……

真是邪了门了,危急时刻,马大炮发挥出了超常的潜能。他竟然跳到了比这座楼低了足足有二十米外的一个楼顶!

大楼下早已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楼下的警察又都奔向那座楼下,可马大炮又一连几纵,他犹如走平道一样地连着跳过好几座楼顶。

重新返回楼顶的李杰看着仍旧在楼顶间不停跑跳的马大炮,连拍了几下脑门,确认自己真的不是做梦后,他惊叫道:“这怎么可能?这哪里是马大炮,难道这真是闹鬼了?”

马大炮最后在一个住宅楼的楼顶停下了。他在楼顶转了两转,向四处看了几看,便爬下楼来。他竟然顺着阳台的铁架向下爬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使他连同那孩子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他一点一点向下爬着,就像是“蜘蛛人”。爬到了六层一扇打开的窗户前,他向里面一悠,跳了进去……

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谁也想不到马大炮跳进去后,里面会发生什么。

李杰带人冲进那个单元。到了六楼,那几扇门都紧闭着。马大炮分明是在里面没出来!确定了哪个屋子后,李杰开始砸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这是一个被改装过的防盗门,牢固得很。学过一些开锁技巧的李杰试了半天才把锁打开。

李杰猛地拽开门,“呼”的一股臭气扑过来,几乎要把人呛得窒息,但他还是第一个冲了进去。

只见客厅的地上,卧着一具浑身是血并已经腐败的女尸!整个屋子被翻动得一片狼藉!

更令李杰不敢相信的是,透过一扇敞开着的门,他看见另一个房间里竟然贴了一些马大炮的照片!里面还有一个有半个房间那样大的大铁笼子,只是那大手指一样粗的钢筋被弄弯了好几根,原来只有十几厘米的空隙,被弄出了一个足有半米多宽的窟窿!

李杰顾不上这些,他只身冲进了紧靠阳台的那个房间。马大炮正在床上坐着,那孩子被放在了地上,已经闭着眼睛没有哭声。

李杰抠动了麻醉枪的扳机。马大炮狂叫一声刚想奔李杰扑过去,就一下栽倒在地上。李杰麻利地给他扣上了手铐。可他再抬头一看这个屋子,他一下糊涂了:这到底是谁的家?这个女尸又是谁?马大炮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他的那些照片和那个铁笼子又是怎么回事?

法庭上的较量

文龙的老婆水静,由法警带上了香港地方法院的审判庭。

今天,她穿一身白色的旗袍。文龙对老婆的打扮,平时一向不在意,可是被捕以后,却变得异常注意——她居然还有这样一身衣服吗?

不准探监的禁令解除后,水静到拘留所来看过他三次,每次穿的都是西服套裙。衣服的颜色,一次一个样,大概都是名牌吧。哪一套衣服,她穿着都很合身。

但是,在法警的带领下,站在证人席上的水静,今天这身旗袍的装扮,比穿西服套裙更显得端庄高雅。

尤其是,她高高的云髫,白皙的脖颈,在多少有点性饥渴的文龙看来,愈加觉得别有一番风韵。

他不由得想到水静的年龄,30岁,正当年啊。

他这个老公,被控告为杀人犯,而她,作为证人出庭,竟如此卖弄风骚,文龙不免生气,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

出事之前,他从未注意到水静竟这般风情万种。相反,倒觉得她冷若冰霜,矜持有余。即使在做爱时,她也十分拘谨,采取冷漠态度,等着完事。所以,他另有所爱之后,便认真考虑同她离婚的事。

可是现在,文龙觉得水静是个十足的女人了。

文龙被捕已近两个月,既不允许保释候审,也不能同外界接触。只有拘留在警察局的时候,每逢被检察厅提审,在押送的囚车上,才能从车窗里望见街上的风光,看到女人的身影。可是,移送到看守所后,又因上诉等事,这种机会几乎没有了。

正如那些远洋的水手,长期只跟同性厮守在一起,一旦上了岸,见到任何一个女人都以为是美女。“起立!”法警喊道。

水静开始宣誓。

文龙一面站起来,一面想她依然是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当她从法庭门口走向证人席的时候,竟没有朝他望一下。

上星期第一次开庭公审时,她就没有来旁听。检察官宣读起诉书当中,他几次向旁听席望去,心情十分焦灼不安。

当时,文龙的辩护律师兼友人钱光,如是劝慰他:“你也应该替你老婆设身处地想一下。也许你还不太知道,难得有位高知人物出人命案,狗仔队正在起劲搜集花边新闻呢。今天初次开庭,记者席上座无虚席。这种时候,你老婆来旁听,一定会被好事者盯个没完,生活周刊的记者更是会死缠烂打。再说,你老婆素来身体不大好,勉强她来,岂不叫她受罪!”

听了钱光的解释,文龙觉得不无道理。水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作被告的妻子,抑或看成是凶手的老婆,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作为证人出庭,至少看老公一眼也是应该的吧,否则太不符合人之常情了。难道她怕那么瞟他一眼,便会被报纸拿去做文章吗?作为老婆,老公关在牢里,身体好坏,总该挂念吧?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也可以偷偷瞟上一眼嘛。

而她没有这样做。她毕竟是个冷冰冰的女人。

水静是控方的证人。这事未免奇怪。本来,她是惟一证明文龙不在现场的人,照理应申请做辩方的证人。

当时,钱光质问检察官,她这位证人要证明什么。检察官的回答是:为核对被告的作案动机和不在现场的见证。

钱光从辩护席上探过身子问文龙:“你怎样看?”“什么怎样?”“就是那天晚上,你和老婆一直在一起,这事确实吗?”“是啊,我们俩都呆在家里。”“你老婆同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控方为什么要提她做证人呢?”“这有什么不好?她的证词对我们肯定有利。”文龙考虑事情不像钱光那样郑重,便这样说。“既然你这样说,那就同意吧。”钱光歪着头,显得疑虑重重。

今天是第二次开庭,至此还没有发生任何波折。

上次出庭作证的,无非是发现安娜被害的邮递员,安娜的邻居,公寓附近餐厅的外卖郎,等等。他们的证词,不言而喻,对文龙是极其不利的。

安娜的邻居和餐厅的外卖郎作证说,安娜被害的那天下午4点半钟,看到被告同被害人双双走进安娜的房间,等等。

另一方面,作为书证用的解剖报告,鉴定结论等,证明文龙和安娜做过爱。至于在她房里,发现他的许多指纹,当然更不在话下。

更要命的是,解剖报告上记载,安娜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从审判的情况来看,出庭旁听的人,无疑都认为凶手就是文龙。

安娜是文龙所在市政规划院的办事员,也是设计处处长文龙的助手。她经不住顶头上司的诱惑,做了他的小蜜,后来怀孕了,坚持要生下来,他万般无奈之下:便把她杀了——这是起诉的大意。大概所有的人都会想,八九不离十,实际上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文龙一开头就声称,他是无辜的。

警方审讯的时候,按照他们的说法,他始终也没有“承认”过。可是,文龙有几次精神快要崩溃之际,也曾想,索性顺着警方,他们要怎么说自己就怎么招吧。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拘留所,同监房里,一个有几次前科的犯人,怂恿他说:“先生,看不到书报,感到闷得发慌吧?”对方先是这么拉起话来的。“可不是,我平时连吃饭都要看点什么的。”“你干脆招了算了。那样一来,你就能离开拘留所,移送到看守所里,可以解除不许看书报的禁令。你要看的东西,家里人给你送来,管保你看个够。这样做,要合算得多呢。”“可我没有什么好招的,我什么也没干呀!”“所以说呀,你就随便胡诌几句嘛。扯谎还不简单,你什么也没干,等到开庭的时候,你再照实说,不准探监,禁止阅读,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招供嘛。落到这种地步对警官大人就得尽量装出三孙子的样子。”

这人以他的经验之谈,告诉文龙在警察局里,招不招供,待遇可是大不一样。听他这么一说,他真有点动心,想“招供”了事。

后来,见到钱光律师,文龙把这些想法告诉他,他马上说:“太危险了!那家伙说不定是警察的‘卧底’哩。总之,警方现在还无法定罪,他们就想方设法来诱你招供。”

那家伙同文龙一起呆了两天就出去了。他究竟是不是警方的“卧底”,还是为了讨好警察,自告奋勇来做“策反”工作,现在是无从知道了。

水静站在证人席上,出乎意外地从容镇定。不,以她的性格而论,也许并不出平意外。但是,她那遇事不慌不忙的态度,仍使文龙感到吃惊。

上次出庭的人,都有些畏首畏尾,声音很轻。有的人回答控方的问话,眼睛望着别处,主审法官只好提醒说:请证人面向我们回答问题。

而水静竟毫无怯场的样子,几乎使人以为,她从前在别的案子里,出庭做过证人哩。

水静出身于高级知识阶层家庭,是长女,十年前,同她父亲的得意门生,也就是文龙结了婚。因为她家里只有姐妹两人,所以要他入赘水家做上门女婿。她怀孕过一次,由于是宫外孕,做了手术,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此后再没有怀过孕。

回答检察官的问话时,水静是以一种淡淡的口吻,款款叙述这些事情的。

控方问她是否怀过孕。辩方钱律师马上提出异议,认为同本案无关。

控方则主张,此项涉及被告的作案动机,必须提出询问,法官们经过合议,驳回辩方的异议。“那么——”检察官邱寺发言的时候,他那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显得炯炯有神,“我再提一个问题,案子发生的当天,即6月13日,这一天,证人是否还记得?”“是的,我当然记得。”“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能记住过个日子,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因为从那天以后,警官先生来过我家几次,询问那天的事,检察官也传讯过我,提出过同样的问题。”“请你再回答一个问题。那天,被告也就是你丈夫,是什么时候回家的?”“7点20分左右,星期四他一向在7点到7点半之间回家。”“不错,6月13日正是星期四。那天你丈夫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没有。”水静回答得很干脆。“那么,他有没有显得特别兴奋,或是焦虑不安的样子?”

对控方的这一提问,主审法官向辩护人席那边望了过去。被告也回过头去,他在想:这不是诱供吗?可是,他的辩护律师却默不作声。“没有哇,看不出来。”“被告回家后做了些什么,请你按时间顺序讲一讲。”“他先换衣服,然后同我一起吃晚饭。8点10分,吃完饭,他就上二楼书房去了。”“我打断你一下。”检察官插话说,“这么说,被告从进家门到上书房,总共才用了50分钟。这段时间里,他换了衣服,又吃了一顿晚饭,是吗?”“啊,我老公,怎么说呢,他吃饭很快,只用人家一半的时间。”“吃饭时,他一句话也不讲吗?”“他大多是一边吃一边看报,难得讲什么话。”

文龙在被告席上不由得点点头,她回答得不错,确实如此。

只是他不知道,水静对她所讲的这种情况有什么不满没有。她面对法官,从她的侧面是无法窥透她的内心活动的。“那么,被告在8点10分左右进了书房,后来又怎么样了呢?”“他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一直?一直到天亮吗?”“当然不是。到了半夜12点,他便下楼洗澡,然后进卧室,上床的时间,我想是1点左右。”“那么从8点10分到12点之间,被告一直在书房里。你可以这样作证,是吗?”“是的。”水静肯定地点了点头。“请问,证人在这段时间里做了点什么?”“我嘛,一面看电视,一面钩花边。”“一面看电视?”检察官不无恶意地追问了一句。“不,是开着电视钩花边,偶尔瞄上几眼。”“明白了。好,谢谢。”

邱寺检察官说完,对主审法官以目致意,便坐了下去。

这次轮到辩方钱光律师提出反诘。文龙回过头对钱光说:“9点半的时候,她给我送过咖啡。你是不是问问她。”

钱光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他懂得文龙的意思。然后开始向水静提问:“证人方才说,事发当晚,被告从8点10分到12点之间,一直在书房里。这中间有没有变化?”“你所说的变化,是指什么而言?”水静把脸转向辩护人。可是,她并没有想看老公一眼的意思。看来她是有意回避文龙的目光。“比如,你上楼给被告送过什么东西没有?”“噢,我想起来了,9点半的时候,给他送过咖啡。”“唔,你能确定是9点半吗?”辩方追问了一遍。

按解剖报告,安娜的死亡时间推断在9点至10点之间,所以钱光特别强调了一下9点半这个时间。“那么,”钱律师接着问,“你是在9点半的时候给他送过咖啡,请你详细谈一下当时的情况。送咖啡是我的当事人的吩咐吗?”“不是。按习惯,我一向是在9点半给先生送咖啡的。”“哦——当时你同被告交谈了什么吗?”“我在门外说了一声‘你喝咖啡吧’,这也是平常的习惯。先生说‘放在那里吧’。我就推开门,把茶盘里的咖啡放在门边的书柜上,然后关上门就走了。”

这时,主审法官插了一句:“我问一下,关门的时候,从你的位置上,看得见你丈夫吗?”“当然看得见,他是背朝门,正在翻书查什么资料。”“他没有回过头看你吗?”“没有。”水静口齿清楚地否定说,“在这种时候,先生是非常冷淡的,容不得别人打扰他,哪里会回头看人一眼。”

水静的答话,使得旁听席议论纷纷。他们大概很惊讶,时下竟还有这种大男子主义者。

可是,水静对老公的不满,她从未向文龙表示过。一个在书香门第长大的女人,难道还不知道知识阶层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吗?“你看到的那个背影,有没有可能不是你丈夫?”另一位法官问道。

听见这话,文龙不由得苦笑起来,这岂不成了推理小说?“哪能呢。”水静忍住笑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不至于看错的。”

提问的法官笑着点了点头。“好,对不起,请辩护人继续发言。”主审法官说。“那我接着问。书房是在二楼吧?有什么特别的出入通道或是安全梯?”“没有。”“有窗户吗?”“有。”“能否从窗口出入?”“如果,如果是个矫健的年轻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方才说,你老公在7点20分到家,然后换上衣服。他换的是什么衣服?”“是睡衣。”水静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微微地点了点头。“哦,是宽宽松松的睡衣。”钱光故意重复一遍,加以强调,意思是穿了宽大的睡衣,要从二楼窗口出入,大概是很困难的。“那我再深一层问个问题。被告同证人是夫妻关系,你本人是怎样认为?你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说是正常的呢?”“怎么说呢,”水静思考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说,“老实说,我认为谈不上正常。我们之间几次提过要离婚了。”“唔?那么严重吗?为什么要离婚呢?”“是为了安娜的事。我听说以后,我们有过几次口角。”“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妹妹和我先生同在市政规划院工作,虽不在同一个处,但却在同一层楼里上班。我妹妹听到我先生和安娜的事,就告诉了我。”

文龙忍不住向辩护席回过头来。“什么事?”钱光弯下腰小声问。“这事,我看还是不要追究的好,否则会弄糟。”

水静的妹妹水苹,即文龙的姨妹,与死去的安娜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她们的关系很好,经常结伴去内地和外国旅游。

文龙之所以和安娜有这种特殊关系,归根结底,还是水苹介绍的结果。她托过他:“安娜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你要多加关照。”

到最后,小姨子的朋友成了文龙的情人,世人一定要对他横加指斥也绝不会给他什么好印象。

但是,钱律师却摇摇头,悄悄地说:“不要紧,这事交给我好了。”

说完,他直起身子,又向水静发问:“最后再问一点,那你现在是否还爱你丈夫?”“我认为,杀害安娜的,绝不是我老公。他当时不在现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不过,等官司了结了之后,我准备同他离婚。”“难怪呢,”辩护人满意地点点头说,“刚才你对丈夫瞧都没瞧一眼。关于这一点,就不必回答了。我的反诘完了。”

原来如此!文龙不能不佩服他的辩护律师。他们夫妻关系之紧张,让他老婆来证实,这是钱光的辩护战术。

庭审开始到现在,情况对文龙一直非常不利。有人看见他和安娜一同走进公寓,可是他6点半过后走出公寓却没有人看见。解剖报告、鉴定结论以及其他证据,都表示他是凶手。他惟一的指望,就是水静能够证明他不在作案现场。

关于文龙不在现场这点,水静的证词是无懈可击的。然而,就香港的法律制度而言,证据的采纳与否,由法官裁夺。水静的证词是否被接受,全凭法官的良心。而他们极可能对水静的证词不予重视。被告至亲至爱的证词,一般不可能对被告不利,从这种成见出发,他们会认为“妻子就这个问题的证词不足为凭”。于是,完全有可能拒不采纳。

为此,被告辩护律师反其道而行之。在法庭上,表明文龙同水静的夫妻关系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对丈夫已经心灰意冷。这样,她来证明丈夫不在现场,也就比较可信了。恨她丈夫的妻子,从一般意义上讲,就不能成为“至爱”的人。她对丈夫恨归恨,尚且证明他不在现场,其证词应当是可信的。

钱律师的用意就在于给法官以这种印象,于是提出方才的反诘。

文龙觉得,水静的证词,稍稍挽回了他的一点颓势。

下一个仍是控方的证人。名字叫车阿宾。他同文龙一样,也是水静父亲的学生,目前在香港大学任教授。车阿宾比文龙高两后,后者同水静的婚事,前者从中撮合,出了不少力。也许,水静的父亲当初希望车阿宾同女儿结婚。可是,车阿宾已经同别人订了婚,而且是独生子,不能入赘,结果挑上了文龙。

婚后,水静跟文龙说起过这事。当然,车阿宾其貌不扬,水静当初并不打算同他成婚。

控方申请车阿宾做证人的理由,是由于“可资证明被告夫妇间的实情以及犯罪动机的存在”。对此,文龙有些不大理解,他们夫妻关系确实不好,这他承认。可车阿宾凭什么来证明这点?而且,他不认为车阿宾有资格能证明他有什么犯罪动机。

为此,辩方想了解车阿宾要作什么证,几次提出要同他见面,直到本次开庭前,仍没见到这位控方的证人。钱律师估计,车阿宾大概听信警方的话,以为辩护人要同他搞什么交易,对他们怀有戒心。等上了法庭,看他如何作证,然后再想对策。

车阿宾走进法庭,目光先寻找着文龙,当两人的视线一对接,他便轻轻点了点头,向对方致意,文龙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平时,他可从不这样,今天也许是因为刚刚受到水静的冷遇所致。

车阿宾站在证人席上,身穿一套名牌西装,衬衫浆得笔挺。配上一条素净的领带,不愧当今一位堂堂的学者。相形之下,倒是文龙显得猥琐了。

他现在就被告夫妇的关系,进行作证。文龙和水静结婚之初,两家来往比较密切,而近几年,日渐疏远,只在过年时发条短信拜年而已。车阿宾如是说。

此话不假。在学术交流会上,他们有时还见面交谈,但彼此却没有日常性的交往。若要证明文龙夫妇间的实际情况,车阿宾恐怕未必是合适的证人。看来,控方选错证人了。“这么说,证人对被告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是吗?”邱寺检察官若有所思地说。“是的,不过——”“不过什么?”“被告夫人最近找我商量过事,听到一些情况,所以也可以说有所了解。当然,他太太的话,也许是一面之词。”“是被告的太太找你有事商量,那是什么时候?”“6月13日。”证人口齿清楚地说。“确实是这样吗?”

证人点点头,“我们谈话的要点,我还记在手册上,以免遗忘。”“哦,手册带来了没有?”邱寺说着便离席走到证人席旁。

辩护律师也离席走了过去。

钱光同邱寺几乎头碰头,凑到一起悄声说着什么。过了片刻,邱寺把手册递给主审法官,主审法官又把本子交给其他两位法官传阅。“那么说,确实是6月13日了。被告夫人是通过什么形式找你商量的?”“上午先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有事要同我商量,想晚上见我。既然有要事商谈,我就请她先定个时间。水静说晚上8点半以后方便些,我们就定9点钟,在九龙湾一家咖啡屋见面。”“被告夫人按时去的吗?”“是的,我差5分9点到,选好位置刚落座,她也立刻到了。”“立刻到了?那是8点57、58分的时候了?”

钱光站起来,对控方这种诱供的做法提出抗议,但被法官驳回。“差不多吧,总之,将近9点,是不会错的。我记得她好像说过,马路上比较空,所以早了一会儿。”“在那家咖啡屋,你们待到什么时候?”“快11点,大概是10点50分左右。一边听她谈家事,一边喝咖啡,不知不觉,时间也就过去了。”“这中间,也就是说,在大约两小时之间,被告夫人有没有离开座位?不是指离开五六分钟,而是起码半个小时以上。”

文龙听控方这番话,脑海里一片混乱。岂有此理!那天晚上,水静明明在家里。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辩护人。钱光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难道连律师也怀疑他不在现场吗?

邱寺检察官问,在咖啡屋里最后是谁埋的单。“是水静。”车阿宾回答说,“本来我要埋单,水静说是她邀请我的,她接过账单就付了钱,我也就领了这份情。”“后来的情况怎么样?”“我拦了一辆的士,送到她家附近,我估计那时大约11点15分左右。”“谢谢先生的合作。我的询问完了。”邱寺检察官得意地坐了下去。

事情变得对被告完全不利了。车阿宾的一番证词,不但使被告妻子关于他不在现场的证词变得毫无价值可言,而且成为攻击被告的武器。既然如此,如果被告一味坚持说是他老婆送咖啡到书房来的,别人一定认为这是他夫妻俩串通好了的。从逻辑上来说,这种串通搞鬼,本身就能证实其是凶手。“请辩护人进行反诘。”主审法官说道。“那个——”钱光拖长了语音,慢腾腾地站起来。

辩护人大概和被告一样,思绪很乱,一时找不到反诘证人的良策。“那个——”钱律师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呀,证人戴的是近视眼镜吗?”“是的,近视带点散光。不过,戴上眼镜,看东西还是清楚的。”“刚才你作证说的6月13日那天,是否也戴着眼镜?”“当然戴着。”车阿宾有些生气地说。“那么,刚泡的咖啡放在面前冒着热气,这种时候,眼镜会不会被蒙上气?”“如果眼镜离杯子凑得近,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好,可以啦!”钱律师打断了车阿宾的话。

人们会想,辩护人是不是想以视力不好为理由,让法官相信,车阿宾见到的不是被告的老婆呢?不论怎么强词夺理,这在逻辑上也是讲不通的。倘若仅仅瞥了一眼,那也罢了,两人近二小时的谈话,对面坐错了人,竟然发现不了?“对不起,稍等一下,”钱光向法官打招呼之后,便弯腰低声问被告:“你老婆有个妹妹吧?她们长得像不像?”“因为是姐妹,总有些像,当然不是跟双胞胎那样像。”文龙叹了一口气。

钱光或许怀疑车阿宾见到的不是水静。不过,这个推理是站不住脚的。“像总归是像的吧?”“可是——对了,她坐在旁听席上。靠那边一排,前面第三个人就是。”

水苹在前次开庭和今天这次都来旁听了。她大概也怕媒体做文章还是别的什么,眼睛根本不敢看文龙。“哦,不错。”钱光向水苹看了一眼,然后直起身子对车阿宾说:“请证人向旁听席看一下吧。”

车阿宾疑惑地向旁听席望了过去。“靠右边,前面第三个,是位女性吧?”“是的。”“证人认识那一位吗?”“啊,那是我恩师水时光教授的令嫒,也是刚才我提到的被告太太的妹妹。”“不错。证人在6月13日实际上见到的,不是那位女性吗?”

这个问题引起旁听席上一阵嘈杂。在众人的注视下,水苹满面绯红。

控方两位检察官在窃窃私语。“不是。”“你能肯定不是吗?”“是的,我可以肯定。我同她们姐妹二人十分熟悉,是不可能看错的。”“那么说,拿账单付款的也不是旁听席上那位女性?”“不是的!”车阿宾瞪着被告辩护人,嫌他太啰嗦。

难怪他要生气。即便被告人文龙处在他的地位,同样也会生气的。“我反诘完了。但是,我对法庭有个请求,希望能请证人车先生暂时不要离开法庭。”

主审法官征得另两位法官的意见后,让车阿宾暂时留下来。

与此同时,钱光走到主审法官旁,不知小声在谈些什么。

过了片刻,主审法官示意请检察官过去。邱寺检察官满脸狐疑地走到钱光身边。然后,两人小声争执了一会儿。

只听见邱寺检察官露出一句话:“按照顺序——”又立刻压低了声音。

大概钱律师提出什么要求,邱寺表示反对。又隔了一阵,邱寺摇了几次头,最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似乎控方做出了让步。案子审到这个程度,控方对胜诉已有十分把握,或许才同意做点让步吧。

主审法官宣布:“本院按职权规定,要对证人进行调查。”

记者席为之骚动。“水苹女士,现在法庭吧?请到这里来。”

水苹一脸的紧张,站了起来,法警走过去,将她带到证人席。她冷冷地从被告身边走过,对他这个无辜的姐夫毫无同情之意。

这时,水苹似乎逐渐镇静下来。同她姐姐水静一样,语调抑扬顿挫,沉静地回答问题。不仅语调,就连神色也同姐姐十分相似。若是闭上眼睛,甚至会错以为听到的是水静的声音。“其次,我要问证人,方才各证人在法庭上的证词,你都听见了吧?对这些证词,你认为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法官笼统地问道。“可疑之处是指什么?”“比如,令姐同车阿宾的证词,相互对立,对这些,你有什么看法?”“这个嘛——家姐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法官大人,”钱光举手说,“打断一下,请允许我来问。可以吗?”“请吧。”主审法官同意了。“我先谈一下我的推理,然后再根据这一推理询问证人。所以,请证人注意倾听,可以吧?你姐姐作证说,6月13日晚上,她一直在家。”“但是,证人车阿宾则说,他同你姐姐在一起喝咖啡。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双方都没扯谎,那么,去见车先生的就不是你姐姐,而是她的替身了,我是这样认为的。由于替身化装得惟妙惟肖,以至车先生毫无察觉。所以,不能说车先生是扯谎。那么,那个替身是谁呢?既然长得相像,恐怕只有妹妹了吧?这是我的判断。怎么样?去见车先生的难道不是你吗?”“不是我!”水苹一口咬定。“证人可是宣誓过的!你敢断言吗?”辩护人语气很不客气。“当然敢啊!我没有去见车先生。”“那么,你在那天做什么了呢?也就是6月13日晚上,”“什么?”水苹惊惶地望着辩护律师说,“问我吗?”“对,问你。请你按顺序谈一下,8点以后你做了什么?”“法官先生。”邱寺检察官站了起来,“我认为,证人水苹的行动如何,同本案无关。”“不,有关系。本辩护人认为,同证人车阿宾一起在咖啡屋的,是这位证人,而该证人否认这一点。为此,对该证人在同一时间内的行为,有询问的必要。”“驳回控方的异议。请证人回答辩护人的询问。”“是——”水苹说不下去了,咽了口唾沫。她的膝盖在微微发抖。

这时,文龙想起了什么,脉搏也加快了。他把突然想起的安娜生前的事,转身悄悄告诉钱光。“那个——”良久,水苹才开口说,“那天的事,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唔?你同被害人安娜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那天是她被害的日子嘛!怎么会不记得了呢?”“我确实是忘记了。”“法官大人,为了帮助证人回忆,请允许本辩护人稍微提醒她一下。”

钱光请示主审法官之后,离开辩护人席,走到水苹身边问:“证人说,6月13日那天的事忘记了。那么我来告诉你吧。首先,晚上9点半的时候,你在被告的家里,即你姐姐的家里。是这样吧?”“我——我忘了。”水苹声音沙哑,两腿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两手抓住证人席的桌子边,使人觉得是勉强硬支撑在那里的。“9点半的时候,是你端着咖啡,送到被告的房间里。不对吗?”“不——我忘了。”“这么非同寻常的事,恐怕不会忘记吧?不,你没忘!这么重要的事,你是不会忘掉的。后来,你在书房门口对被告说‘你喝咖啡吧’。在此我要问证人,你同你姐姐的声音是非常相似的吧?许多人都这样说过是不是?”钱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水苹的脸。如是问道。“那——”证人怎么也开不了口。“好,你不愿回答,就不必回答。刚才你作证时,说过许多话。你的声音都录下来了。你们姐妹二人的声音很相似。我想法官和检察官也都是承认的。所以,你说‘你喝咖啡吧’这句话,被告错听成是你姐姐说的,完全是可能的——不是吗?”“……”水苹无言以对。她那神情表示她的内心在“翻江倒海”。“好,9点半的事情已经清楚了。后来又怎么了呢?你送完咖啡,立即出去,坐的士去的是不是?去哪呢?当然是安娜住的公寓。据说你同安娜的关系好得很,是所谓的同性恋。其实,安娜是受你引诱误入歧途的。她为这件事,曾经极其苦恼。可是,自从同被告要好以后,她说自己已经恢复成一个正常的女人了。这是她亲口告诉被告的。”“……”水苹仍旧一声不吭,摇着头,两手把耳朵捂了起来。

控方两位检察官不知在低声说什么,但也没有对辩护人的发言表示异议。“另一方面,你姐姐不能生育。这时,安娜怀孕了,于是有离婚的提议。你姐姐对安娜当然恨之入骨。而你也恨安娜变了心。为此,你们姐妹二人便联手杀了她,打算嫁祸于被告。你姐姐证明丈夫不在现场,却又从另一方面使这一证词不能成立。这样一来,她丈夫便无可奈何了。被告虽是令尊的高足,但背叛了你们,你们便不饶人……”“辩护人,”主审法官说,“鉴于证人现在的状况,法庭决定暂时休庭。”

庞籍智审疑案

庞籍是北宋时期的重要宰臣,历任群牧判官、开封官判官、左谏议大夫、枢密使、中书门下平章事等职,他的传奇故事很多,特别是1039年他任开封府判官的时候审理的一个案件,在民间广为传颂。

话说当年陈巧妹一案,已经过多个衙门审理,都无法结案。因案件的原告陈巧妹和被告林水娇都是尚美人的侄媳妇,尚美人是皇上身边的红妃,深得皇上的宠爱,是当红的人物,如果判不好,得罪了她,后果谁都清楚。因此,以前几个衙门都无法审理清楚,一直成为皇上的一块心病。加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法分辨出谁是谁非,一直拖了一年多也没有人能够把案件审理清楚。庞籍经过认真阅读案卷,决定择日审判。

当时皇上限定庞籍五天内要审结,还要亲自来监审。时间过去了三天之后,庞籍决定开庭审判。开审的当日,通知了皇上前来监审,就坐在案台的旁边。庞籍衣冠整齐地端坐在开封府衙上,头上明镜高悬的横匾分外醒目,庞籍一拍惊堂木,衙役马上叫道:“升堂!带人犯!”

在一片堂威声中,三个人犯戴着链铐走上堂来,跪在堂下。庞籍离开案台,走到三个犯人面前,问道:“你们哪个是陈巧妹?”跪在右边的妇人说:“民女就是陈巧妹。”庞籍点了点头,指着另外两个人说:“那么你们两个就是林水娇和黎冬明了。”庞籍一个个地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边深思着一边围着他们三个人绕了几个圈。跪在中间的黎冬明大概三十多岁,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英俊潇洒,五官端正,嘴阔脸方,三角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狡猾奸诈之人。再看林水娇,脸儿白白嫩嫩的,美目顾盼有情,水灵灵地转着,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陈巧妹,二十多岁,穿着朴素无华,看似端庄美丽,却长得一个鹰鼻子,定然不是一个好欺侮的角色。

庞籍转着转着。停下来说:“陈巧妹,你是原告,你先说说事情的经过如何?”陈巧妹抬起头来说:“民女陈巧妹,五年前嫁入尚家,丈夫叫尚春平,经常到外面去做生意,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富裕。于是三年前我丈夫娶了小妾林水娇,日子过得也算和谐。但是,因为我们当家的经常不在家里,总是我们姐妹在一起的时候多。有一次,我们家里的木门坏了,当家的又不在家里,就叫村里的木匠黎冬明来修理。木匠是一个很喜欢说笑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说笑话逗得我们笑个不停。修好了门,他又帮我们检查其他门窗有没有坏的,这一检查,还真有几个坏了,就又请他修了几天。但是十多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深夜起床方便,发现有一个身影闪进了林水娇的房里。我以为是贼人,便跟了过去,但是我走到了林水娇的房门前,却不见了动静,我连忙拍林水娇的门,拍了好一会儿她才将门打开。开门之后,我便走了进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我虽然不相信,但也只得走了出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里,越想越觉得纳闷,不对路呀,明明看见有一个人走了进去呢。我放心不下,于是,就又去到林水娇的房前,只听见林水娇和一个男人在说着话,这个声音我听着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人,她竟然和什么臭男人勾搭上了!当时我气得拼尽全力去拍门,等到门一打开,就有一个人冲了出去。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从后门溜走了,但我一眼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木匠黎冬明。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指责林水娇不守妇道,她却骂我多管闲事,我又害怕家丑外扬,便准备等到当家回来之后告诉他,让他来处理。怎知他一回来竟然被这个小妇人给毒死了……”陈巧妹一边流着泪一边哭诉。

听完了陈巧妹的哭诉,庞籍又对着林水娇说:“你有什么说法?说说看。”

林水娇也哭着说:“你这个臭婊子,不要胡乱诽谤。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你可得为民做主啊!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啊……都是陈巧妹这个死婊子谋了你的命哪……”林水娇哭哭停停,一下子说不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家请木匠大哥修门窗是不假,但是,这个陈巧妹整日里和这个木匠大哥眉来眼去,嘻哈大笑,没有一点妇道,原来她就是一个戏子出身,改不了水性杨花的本性,她看见木匠大哥长得英俊潇洒,又刚死了老婆,便一心想要嫁给他。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便千方百计把当家的毒死,好实现她的愿望……”林水娇哭得双肩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一齐淌下来。

林水娇还没有说完,陈巧妹就扑了过来,两个人立刻纠缠在一起,又撕又打的,使她无法再继续讲下去。庞籍忙大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乱来,否则严惩不贷!”同时指示衙役将她们拉开。

陈巧妹和林水娇各有伤痕,把她们两个拉开之后,庞籍让林水娇接着再说下去。林水娇便说陈巧妹还恶人先告状,害得她夫亡家破,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接着便嚎啕大哭,再也说不下去了。庞籍望着她痛哭欲绝的样子,也不再要求她说什么,便对黎冬明说:“你也说说吧。”黎冬明便说:“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确实是去过尚家做工,也有好几天,和少夫人们都有一点熟悉,但并没有什么其他不正当的关系。不应该的可能就是我说了一句玩笑的话。”庞籍忙问:“你说了什么玩笑的话?说下去。”黎冬明便接着说:“有一天,只有我和少夫人陈巧妹在一起,当时她说我长得英俊,可现在没有媳妇真是可惜了,要是让她嫁了我这样的人,她就是死了也值得。我便随口开玩笑说,那么,就让天保佑你的当家快点儿升天吧,到时候你就可以嫁给我了。我一句玩笑的话,不知道她竟然当真,杀死了亲夫,我真的有罪过啊。”黎冬明很内疚的样子。

衙役们分别拉着陈巧妹和林水娇,陈巧妹破口大骂:“你说假话,你骗人,你这个无耻的奸夫……”

庞籍坐回座位上,一拍惊堂木说:“陈巧妹,咆哮公堂也可判罪,再无理取闹就打你五十大板!现在本官不想听你们说什么话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不知道怎样判了,搞得本官也头昏脑涨了,真麻烦,你们给本官添麻烦,本官也要给你们一点麻烦,累到你们招认为止。”庞籍又走下案台来,指着堂前的一个大木箱说:“这个箱子,由陈巧妹和黎冬明抬到东门去,再抬回来,然后再由黎冬明和林水娇抬到北门去,再抬回来,也就是说抬出去,再抬回来。陈巧妹和林水娇轮换,黎冬明就没有人轮换了。你们可不能想着逃跑,所有城门我已经安排了衙役守着了,到了城门那里,就有衙役为你们贴上一条封条,偷懒不得的,必须认认真真地给我抬。直到累到你们承认为止,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十天。总之,不怕你们不承认。衙门内的人也不得离开,直到他们承认才能走,饿了就由官府来管饭。还有一点就是这个箱子我加了封条的,任何人不得撕毁,不得打开偷看里面的东西,否则大刑侍候!罚白银50两。”

于是,庞籍叫人将堂前的箱子用封条封住,然后让人把衙门的大门关好,只放陈巧妹和黎冬明抬着箱子出去。

皇上看见庞籍这样判案,也莫名其妙,正想问个明白,庞籍就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皇上哈哈大笑,和庞籍退到后堂去了。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都说庞籍审案也不过如此,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皇上觉得在府衙里有点儿闷,便叫庞籍和他到外面去走一走,庞籍和皇上换了便装,走出衙门,来到了街上。热闹的街市,皇上看了分外高兴。前面有一个热闹的地方,好多人聚在一起,皇上和庞籍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个新建的寺庙,建好了正在开光庆典,这是一座佛寺,佛寺高大雄伟,供奉着好大一个佛像。皇上见状,也走上前去凑热闹,要进去拜拜佛像,捐善款。

拜完了佛像,捐完款出来,皇上感觉到肚子饿了,便和庞籍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坐下来吃起饭来,吃着吃着,皇上突发奇想,对庞籍说:“我们不如来对一个对子吧。朕就出上联:‘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庞籍听皇上说完,随声附和说:“好联啊。”说话间,他走到店门口望了一望,又走进来说:“这间店名叫做天然居,我就对‘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皇上听了连声说:“不仅反应敏捷,还对得工整贴切,妙对,妙对哪!”

这是一个顺读或者逆读都行的对子,庞籍一下子就对了出来,皇上对庞籍又增加了一份好感,认为他文才超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上和庞籍在不知不觉之间就玩到了日落西山,月亮也升了上来,回到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他们从衙门的后花园走过,看见清清的湖水下映着一弯新月,鱼儿正在悠哉悠哉地游走着,皇上看见这一景观,雅兴又起,随口而出道:“水清鱼读月,庞爱卿,你再对一对这句上联。”

这时鸟儿栖息在树上,正在不断地啁啾,庞籍灵机一动说:“山静鸟谈心。”

皇上听了,赞道:“庞爱卿,都说你是诗词高手,今日一会,真是不假。好吧,我们进去看戏去吧。”

庞籍和皇上从后堂出来的时候,陈巧妹和黎冬明还没有把箱子抬回来,只见众人都坐在堂下乱七八糟的,庞籍端坐在堂上,一拍惊堂木说:“等一会儿陈巧妹和黎冬明把箱子抬回来,案情就会真相大白了。”

末了,陈巧妹和黎冬明就把箱子抬回到了堂上。庞籍又走下案台来,检查了一下箱子,看见箱子完好无缺,贴满了封条,便问:“怎么样?箱子重不重?”陈巧妹、黎冬明和林水娇都纷纷说累死了,不知箱子里有什么鬼东西,都说开封府不能屈累成招呀。庞籍笑了,说:“马上就会案情大明,开封府绝不会枉屈任何一个人。”说完便走回案台上,坐在座位里又一拍惊堂木说:“来人,将堂下的箱子给我打开!”

于是,有两个衙役走上前去将箱子打开来,箱子打开之后,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衙役来,他一出来,就不断地伸着懒腰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