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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7 16:4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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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晓同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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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劫之缠恋

浮沉劫之缠恋试读:

Chapter 1 委曲求全也换不来婚姻的安宁

我的婚姻早就是名存实亡,丈夫张南出轨已是闹得人尽皆知,离婚的事他已经找我谈了半年,我一直拒绝。我之所以不离婚,之前是因为我觉得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反正我和他之间向来没有感情,连我们结婚也是听从家里的意愿。

而最近几个月,我不同意离婚却是因为我父亲的公司出了状况。他投资一个大型项目,向好多朋友借了大量的流动资金,最后项目没有正常经营下去而造成了资不抵债的事实亏损。出事之后,众多债主盯住了我和张南的婚姻,他们认为只要我不离婚,我家就还有偿还能力,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地把我父亲怎么样。

可这样的情况张南怎么可能等得下去?尤其是现在,他的情人许安芷已经怀孕了,他更是迫切地想要结束和我的婚姻。然而,老天在这种时候也在帮我,我在收到张南起诉离婚传票的当天,发现自己怀孕了。张南对这样的结果怒不可遏,要求我去做掉孩子并和他离婚。

我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姑且不说孩子目前是我的保护屏障,就算离了婚才发现自己怀孕,我也不可能做那种事情的,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之后张南就走了,我站在楼上的窗台前,眼睁睁地看着他扶着已经有些出怀的许安芷离开家里。相比之前他对我的怒骂,态度截然相反。

在畸形的婚姻中,丈夫带着情人回家名正言顺地逼我离婚,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张南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别墅便成了空宅,每天就我一个人。可能是一些风声终究还是传回了老家,最大的债主张叔把我爸请到他家里住了下来。目的不言而喻,想要我爸在破产的时候,尽量先把他的钱还上。

我爸被带走之后,我妈没有选择积极处理,而是去了寺庙剃度出家。她一生信佛,觉得这是佛祖对我们家的考验,应该去寺庙里吃斋念佛为我爸祈祷。

太多的变故让我变得越来越安静,好在我还有泡茶的爱好,很多时候在茶室一坐就是一整天。泡茶成了我排遣寂寞最好的东西,也只有在泡茶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不是行尸走肉。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安静地过下去,直到我生下这个孩子。可是,没想到张南和许安芷的手,已经开始伸向了我。

这天,我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听着声音一边整理着白天新买的茶具。

电视上正在放一档最近很火的魔术比赛节目,有个年轻的魔术师正在表演近景魔术“空手泡茶”,魔术师的手总是很神奇,众目睽睽之下,一壶白开水瞬间就变成了红茶,紧接着,魔术师谢幕,评委开始为其评分。我盯着电视,心里莫名地希望他能拿个高分。

屋外的门铃响了起来,我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鲜黄色的菊花映入眼帘,吓得我猛地关上门,门外的人刚好伸手来推门,我往后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您好,鲜花速递。”男人捧着鲜花站在我面前,顺势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请签收。”

我随便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你快走,快走。”

男人奇怪地看了看我,转身离开。

我探出头瞥了一眼屋外,门外的场景还是让我的脑子炸开:门前的小花园里摆着一个纸扎的小人,小人的面前有两根蜡烛,蜡烛前面没燃尽的纸钱还在燃烧……

我的心彻底乱了,那种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到底是谁送来的花并摆放了这些东西?这是想要做什么?

高度紧张的情绪影响到我,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心情,心神不宁。而到凌晨,小腹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而且这种疼痛伴随着阵阵痉挛。我知道不好了,高度紧张的情绪,似乎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孩子。于是,我更慌了,连忙拿过手机下意识地输入一串数字。

电话半天后接通,却传来叶一丁熟悉的男声:“柯安?你找我?”

叶一丁是我的初恋,四年了,他的号码躺在我手机里从未拨过,而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我竟然拨通了他的号码。恐惧让我不敢挂电话,而这种脆弱的时候,又似乎特别依恋有人照顾我的情形。我情急之下说:“一丁,我生病了,快来尚枫别苑A区2座。”“好,你等着我。”

我从没有想过,这通电话会彻底改变我未来生活的轨迹。如果预料到了以后,我也许会默默放下电话,或者告诉他我没事儿,不过是拨错了而已。

20分钟后,叶一丁推门便看到已经疼得缩到门边的我:“怎么了你,灯也不开?”“送我去医院。”“好好,你别着急。”

叶一丁一路上以超快的车速行驶,在短时间内便到了附近的妇幼保健院。一番检查后,医生建议留院观察。我被安排住进了普通病房,6个人一间屋。叶一丁忙前忙后为我办理手续,而我妈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从枕头下方取出手机接通,传来我妈慌乱的声音:“安安,你爸出事了。”

我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精神一些:“怎么了,妈?”“你范叔叔说你爸昨天出门散步,到现在还没回家。你说你爸会不会被人……”

范叔叔是我爸最大的债主,这段时间被各个债主追债的时候,我爸一直在他家。说是避难,实则是他早知道了我爸资不抵债的情况,提前将我爸控制起来,好先收回自己的款项。

我吓得坐了起来,眼睛直溜溜地瞪着叶一丁,坚定地打断我妈:“不会的,妈。”“唉……”我妈幽怨地叹了口气,“菩萨保佑吧。晚上张南回家,你能不能和他说说让他去查下?不管是去了哪儿,总要让我们能联系到啊。”

我紧咬住双唇,轻轻地说:“好的,妈,等张南回来我让他去查。”

我和张南的情况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半句,一直到现在她都以为我过得很好,张南也是我们家出事后唯一的保护伞。之后和她聊,我都是含着泪瞎掰,什么张南刚带我去国外旅游回来我就怀孕了啊,什么张南最近在帮我查我爸的事啊之类的。听得我妈是一阵欣慰,隔着电话我仿佛都能看到她脸上欣慰的笑容。

我的幸福,恐怕是我爸出了事之后对她最大的安慰了吧?

结束和她的通话后,我没忍住,扯过被子捂住脸就哭了起来。

叶一丁拉住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先躺会儿,我下楼买点吃的。”

我想,他是要给我空间,让我毫无顾忌地哭。

第二天早上,叶一丁下楼为我买早餐。凌晨被推送去手术室的孕妇,也在这个时间结束手术被推回了病房,我坐起身想要看看她生的孩子,不料就听到她在大哭。

旁边的家属都在安慰她:“禾禾,没事的,咱还年轻,还有机会。”“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个叫禾禾的女人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自言自语地说,“呵呵,死了,死了就没机会了。”

我心想,怎么可能是死胎?昨天听到她们聊天,都已经足月了啊!心里忽然不安起来,于我而言,张南和许安芷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结局吗?

护士照例查房,先是去禾禾那边安抚了一通,然后走到我病床前询问:“柯安是吧?”“是……”“今天好些了吗?”护士还算和蔼,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笑着点点头。

她又问:“家属呢?”

我问:“下楼买早点去了。”“今天还需要做个检查,不过在老楼。没事儿,我让护工推你去吧。”护士说完,身后走来两名护工,一前一后将我的床板挪到旁边的推车上。

昨天来检查时就了解到,这医院住院部在新楼,要拿药缴费或者检查,就需要到旁边那栋老楼去。我也没多想,只想尽快确认我无大碍,好好养胎。

不过护工把我推到楼下花园的时候,忽然抽出两条2米长的扎带,先后绑在我腰部和腿部的位置,然后用力一拽,扎带就越拽越紧。

我顿感不妙,刚要开口,嘴也被不干胶贴上,紧跟着两位壮汉过来替换了护工,迅速上前将我的床板抬起来,快步走到附近一辆商务车前,把我扔到车上关了门。我听到他们在车外小声地说着什么,言语之间偶尔能听到许安芷的名字。我在车里拳打脚踢地想要挣脱,哪知扎带是越挣扎它就越紧,最后我只好无奈放弃。

可是车驶离医院不久,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就听到前面的人探出头骂:“会不会开车啊你?”骂完想重新发动车,却怎么也打不燃火。

开车的男人一生气,打开车门下去了。

紧跟着听到警笛的声音,坐在副驾驶的人连忙下车为我解开扎带:“走,快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出了围观的人群,不敢再细看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种情况医院定是不能回了,我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忙地往家里赶。

回到家用座机拨通叶一丁的电话,意外的是关机了。

我被吓得不敢出门,肚子也已经完全不痛了,索性就反锁了家里所有的门窗,回到卧室也同时把卧室的门反锁。也想过报警,但我知道这事百分之百是许安芷做的,我都听到她的名字了,报警的话也不一定能保全现在的我。

这种煎熬,像是在等死一般。从早上待到下午,我完全没了主意,一遍遍地拨打叶一丁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

傍晚,楼下敲门声响个不停。

我以为是叶一丁来找我,起身裹上睡衣下楼打开门,门外站的却是两个陌生女人。

我机警地关门,她们俩同时伸手挡住门并开口:“柯安,等等。”

我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呆滞地问:“你们找我?”

其中穿黑衣服的女人点了点头:“我们是张南的朋友,找你有事。”“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我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另外一位穿白色貂皮的女人接过话,没有绕弯子地说:“我叫雷希,是张南的女朋友,听说他要和许安芷结婚了,我不愿意他们结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谈谈合作。”说完不等我回话,轻轻伸手拉住我,“外面冷,咱们要谈的还多,进屋说吧。”

眼前的两个女人礼貌又自信,看起来并不像坏人,我站在她们面前,完全无法拒绝。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被雷希挽手拉着走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黑衣女见到茶几上的茶具,笑着问:“你喜欢泡茶啊?我叫欧阳兰兰,我也很喜欢茶艺,要不你们聊着,我帮你们泡茶?”说完便把一旁的水倒入茶壶,准备烧水泡茶。

这一切,亲切而自然,让我毫无防备。

黑衣女在那边泡茶,雷希就像老朋友一般拉着我的手:“你别怕,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女人。如果张南娶许安芷,那我们都是被他抛弃的对象。所以我想,如果你能阻止张南娶许安芷,我可以保证以后不破坏你的家庭。”

我就想不明白,这个我日思夜梦都想要逃离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她们争抢的?只是现在我没了撤离的资本和后退的路,低头小声地说:“不用你说,我现在不能离婚。”“可是,我刚进门时看到屋外……”雷希话说一半,朝外面努努嘴。“那是许安芷干的。”我不敢看。“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你现在还是张南的妻子,好多事情做起来比我要方便,但如果你一个人对抗他们的话,我想他们俩或许会为了离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雷希停顿下来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继续说,“如果你听我的,我能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全。”

雷希保留了半句,把我惊得不行。上午的事情,虽然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偶然,但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如果靠我自己,真的能顺利保住孩子?

于是,我有些动摇了,问:“怎么对付?”

雷希脸上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你怀孕的事儿张南他妈知道了吗?”

我模棱两可地说:“我不清楚。”“哈哈……我这儿有份检查报告,你交到你婆婆手里。”雷希笑着从包里将事先准备好的检查报告拿出递到我手里,上面写着开始妊娠20周,另外在表的右下角,用圆珠笔写着一个小小的“男”字。

我问:“这……干什么用的?”“交给张南他妈。”雷希胸有成竹地说,“现在只有他妈那儿才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我不知道雷希到底安的什么心,但凭她想办法帮我保住孩子这点,我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她。对已经漂在大海中央很久的我来说,只要能抓住的,都能充当我临时的浮萍。

雷希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我回去之后可能面对的婆婆的质疑,她也联系好了张家的私人医生,能证明我怀的就是男孩。

两小时后,她们开车把我和行李带到了婆婆所在的别墅区。

结婚以来,我回这个家的次数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一开始婆婆对我还是好的,可自从我第二年还没有怀孕开始,婆婆面对我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了。

进屋后,我把检查单递给她,小声地说:“妈,我怀孕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古代被打入冷宫的皇后,母凭子贵想要求得皇太后的依靠。

奇怪的是现在面对我怀孕的消息,她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看了一眼检查单,叮嘱刘妈把医生叫过来复查一遍。很显然,婆婆是不相信我手上这张检查单的。

医生是雷希叮嘱过的,到家里检查之后,说出来的话和检查单上自然一模一样。

因为婆婆相信医生的话,也相信我怀的是个男孩,重男轻女的她终于应允我留下来住在这儿,让我住在刘妈隔壁的房间,这样半夜要是有什么情况,刘妈好照顾我。

我想我暂时应该算是安全了。

哪知,我刚把行李搬进卧室,就听到外面竟然传来许安芷嬉笑的声音:“亲爱的,我还是喜欢……”话没说完,估计是看到我,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你怎么在这儿?”“你先上楼。”张南明显也没想到我会搬过来,安抚完她走到我身后,抓住我的手问:“好好的你怎么来这儿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吸了口气,异常冷静:“我怀孕了需要人照顾。”说完,转身关上了卧室门。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讨嫌,让任何一个心已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都觉得可恶。

张南在外面拍门:“开门,柯安你把门打开。”

我懒得理他,嫁给他以来我唯一习惯的是,在面对别人的怒骂时保持沉默。但我的心里开始不平静起来,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小区的风景。

窗户正好对着另外一栋别墅,门前一个抱着滑板的男孩,穿一件鹅黄色的紧身休闲服,下身是一条浅绿色的九分裤,露出脚踝,显出他另类的帅气。他好像正在和家人吵架,闹着要往外走,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把他死死地拽住:“小单,你爸说让你今天在家等他回来。”

他往前冲了几步,女人死死拽住他的样子惹烦了他,转身大吼:“你走不走开?”

女人还是不松手:“小单你别这样,等你爸爸回来再走好吗?”

小单狠心把衣服脱掉:“拿去。”然后裸着上身,踩上面前的电动滑板扬长而去。

还站在原地的女人显然是他妈妈,但他却宁愿不要衣服也要坚持自己的选择,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叛逆和桀骜不驯。那是让从小就乖巧懂事的我非常羡慕的一种状态,如果当年我能像他一样,能稍微反抗一下父母的安排,不那么顺从他们的意见,现在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和许安芷在这个家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张南在外面拍了几下门我不开,也就悻悻离开了。

如雷希所说,有了婆婆对孙子的刻意保护和她在家里的威信,我和许安芷还有张南之间的关系,倒是因为同在这个屋檐下,出人意料地再没有任何摩擦。婆婆每天早出晚归,公公偶尔回家一趟,张南和许安芷大多睡到中午起床离开、半夜回来,大多数时候家里就我和保姆。这一切,平静得让我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天,我正坐在后花园晒太阳,许安芷和张南意外地早早回来,拎了一大袋子在超市买的食物。张南把食物放在桌上,冲我喊道:“刘妈不舒服去了医院,中午爸爸和大姐要回来吃饭,你做饭吧。”

张南说完放下东西就坐上沙发开电视,许安芷乐滋滋地跟过去贴在他身边。我也没计较他俩在我面前的态度,把桌上的袋子拎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刘妈从医院回来时看我在厨房里忙碌,忙把我换了出去。我回了卧室,对着窗外面发呆,一直到中午大姐张欣敲门叫我吃饭。

我打开门,勉强地挤出笑容:“大姐。”

大姐溜了进来,小声地问:“柯安,听说你爸出事了?”

我面部轻轻抽搐了下,很快恢复平静:“嗯,他住院了。”“不是这个。”张欣神秘地说。

我一愣,略带紧张地装傻:“大姐,那是什么事儿啊?”“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吧?听说你爸的企业……”

我还是尽可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爸的企业怎么了?”

张欣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副“你确定不知道?”的神情:“你爸除欠银行大量贷款,还有不少民间借贷。这些,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我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对张家的人瞒多久,也不敢想,他们如果知道了,还会不会让我留在这个家里?

好在张欣并没有在吃饭的时候多嘴,只是一家人正常地闲聊。饭后许安芷被张南扶上楼午休,其他人围坐在花园里玩麻将。而我,更像是个多余的人,便独自回卧室泡茶。茶叶在沸水的冲泡下翻滚,借着窗外洒落的阳光,所有的不快也能暂时消散,倒也显得悠然自得。

只是在张家,注定只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一壶茶还没泡好,张南就在外面大喊:“刘妈——刘妈,你快通知莫医生,安芷肚子疼。”

继而就听到婆婆的声音:“呀,是不是快要生了?”

家里要添小生命,外面花园里的人也沸腾了,连一向对许安芷没好脸色的大姐也尖叫:“啊?要生了?不是还没有到预产期吗?”

婆婆更是没有了平时的淡定:“说不定早产呢。哎,刘妈你到底打了电话没有啊?”

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在想,许安芷生了,那是不是又多了一个要挟张南的证据?例如孩子可以做亲子鉴定,如果以后再闹上法庭,这可否作为他重婚的证据?

很快,张南开车带着许安芷去了医院,自然而然,全家人除了我之外,都跟着去守护新生命的降生,家里又剩下了我自己。我很习惯这种安静,继续泡茶品茶,准备睡个午觉或是站在窗边发呆。

对面的石小单又和家里吵架了,这次吵架的原因好像是他要出国去参加一场魔术比赛,而他家里人极力反对,想要他把心思收回来专攻学业。最后石小单摔门而去,剩下年长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他身边的年轻女人在安慰他。

一直到晚上张南都没有回来,吃过晚饭我早早地就睡下了。睡到半夜,房间门被猛地踢开,我被惊醒,然后灯也亮了,张南怒气冲冲地站在我床前,吓得我往后一缩。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冲上前抓着我的头发用力往地上拽:“柯安,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的脸离我很近,那双血红的眼睛格外吓人。

我挣扎着蹲在地上,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张南又用力把我往上一提:“我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响声惊醒了隔壁的刘妈,她上楼叫醒公婆,在公公的制止下张南才松开了我。但即使是这样,张南瞪着我的眼神也像是要把我吞掉。张南在公公的推搡下出了门,门外的刘妈这才进来把我扶出去。

我揉了揉刚才被张南抓过的头皮,头发扯得有些疼。原以为许安芷生孩子是喜事,现在却大半夜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着实让我很委屈。

趁着公公和婆婆都在,我压低声音问:“爸,妈,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公公点了支烟,没做回应。

婆婆招呼刘妈倒了杯水,不留余地地指责我:“柯安,妈也知道张南今天的做法欠妥,但你有想过你的问题吗?”

张南狠狠地说:“你少装,安芷有可能会早产你知道吗?你往粥里面加什么薏仁和蟹肉?粥为什么你不喝?你是知道孕妇不能喝,还是知道里面加了东西?你敢说不是故意的?”

张南连环炮似的向我开火,但我一句也没能听明白,因为我明明熬的是白米粥,而我不爱喝粥,自然不会想要喝的。为什么他又说里面加了薏仁和蟹肉?这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的常识,孕妇不能吃这些东西,许安芷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怎么又会吃那么多?只是现在的我百口莫辩,我没有想到,她为了加害我,会狠到拿孩子做筹码。

在场的人没人相信我,但我还是坚持反驳,最后是公公发话让我回屋睡觉,我才躲过了张南的一顿毒打,反锁了卧室门到第二天也不敢开门。

第二天我听他们聊天提到,许安芷已经剖腹产下了一名男婴,因为还没有足月,正在育婴箱观察。这件事最终因为新生命的诞生画上了句号,暂时没有人再来过问我到底有没有害许安芷,是不是故意在粥里加了东西要加害许安芷。

一周后许安芷出院,带着未足月生下来的孩子,婆婆给他取了小名叫多多。从他们回来之后,家里所有的目光都在孩子那儿,没人注意到还有我的存在。

我也乐得清闲,除了吃饭上厕所,都躲在房间里不出门。睡得累了就起床泡茶,或是站在窗边看外面的某处发呆,偶尔也会看到石小单,但每次见他不是和中年男人吵就是和女人吵。奇怪的是,见到他吵架我就特过瘾,觉得能反抗别人的人都特有性格。

多多是张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满月当天,自然是来了不少的亲朋祝贺。在大家都为添人进口高兴的时候,只有我是尴尬得不好意思出门的,而在许安芷的事情出了之后,婆婆对我的态度比之前更冷淡了。在我谎称不舒服不想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人来关心我半句。

只有在下午的时候,大姐张欣敲开了我的门,为我端了点儿吃的进来。我感激地看着她和送来的食物,不料她直接开口问:“柯安,你爸的事情你打算要瞒到什么时候?”

我愣了下:“大姐,我……”“我能理解,可是瞒着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吧?而且现在许安芷已经生了,你和张南的事,到底打算怎么办?唉……”张欣叹了口气,“其实站在我的角度,是觉得张南和我妈这样的做法不对。但是你也知道,妈想要孙子,上了年纪的人思维固执,总是劝不动的。”

我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大姐,不瞒您说,如果不是我爸出这件事儿,我是想离婚的。”“你在担心什么?”张欣用手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放心,姐不会乱讲话的。”

张欣和我向来都要亲近几分,在我和张南的事情上,也一直都会指责张南做得不对。所以面对她,我有点儿朋友的感觉,索性就告诉了她:“大姐,你也知道我爸在外面还有很多债主,我在想一旦我和张南离婚,恐怕那些债主……”

我话还没说完,卧室门就被推开,许安芷端着水果盘冲了进来:“难怪你不离婚,原来你还想着这一出呢!”“小许你出去,这儿轮不到你说话。”张欣打断许安芷。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可是隐藏在心里的小秘密,现在许安芷知道了,那不等于张家所有人都知道?那我打的如意算盘,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在惴惴不安中熬到晚上吃过晚饭,所幸并没有人提及这件事。晚饭后张欣回了她家,公公也因为应酬出了门,许安芷和张南带着孩子上了楼,客厅里就剩下婆婆在看电视。我悻悻地准备回卧室,不料被婆婆轻声叫住:“柯安,你给妈说句实话吧,你爸现在到底有多少债务?”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站在原地,进退不安。“说吧,就算你不说,妈也能问到的。”婆婆追问道。

话音刚落,张南从楼上急匆匆地下楼冲到婆婆面前:“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紧跟着许安芷抱着孩子从楼上下来,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你没听明白啊?柯安家里欠债了,她这是故意怀孕不想和你离婚呢。况且你也不想想,前些日子你都住在这边,哪儿有机会给她怀孕啊?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有谁知道啊?”“小许你闭嘴。”婆婆转头呵斥了一声。

许安芷嘴里念叨了两句,果然就不再说话了。

张南的眼睛里再次布满血丝,像极了许安芷生产那天,他半夜回家的眼神。我顿感不妙,条件反射地想要回卧室关上门,但动作较张南还是慢了一拍,他已经冲了过来把我往屋外推,一步步把我抵到窗户边上,瞪大眼睛盯着我:“柯安,是不是那样?”

婆婆紧跟过来想要拉开张南:“南南你放开柯安,她还怀着孩子呢。”

张南忽然就松开我大声吼道:“妈,你现在有了一个孙子还不够吗?”

婆婆似乎也有怒火,坚决地说:“不够!”

张南推开婆婆转身从许安芷手里接过多多,站在我的面前把张多多举过头顶,指了指我说:“妈,告诉我你到底要哪个孙子?”他今天喝了不少酒,现在的状态明显是酒劲发作的样子,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孩子猛然受到惊吓,大声地哭了起来,我内心深处的母爱开始泛滥,起身试图从张南手上抢下孩子:“张南,你想要做什么啊?他是你的儿子!”

婆婆看到此情此景,也没了和张南对峙的气势:“你先把孩子放下行吗?”“妈,我的婚姻向来都是听你的安排,现在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张南依然没有要把孩子放下来的意思,“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讹我们家的你不知道吗?到现在还想要继续讹下去,被利用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愿意醒悟,是吗?”

他说完,像是发泄似的用力踹我一脚,好在这一脚只是踹到我小腿上。被疼痛一惊我明白过来,张南这是要逼我拿掉孩子啊!

僵持了很久,张南说着说着开始哭起来,哭诉这些年他和我在一起的日子,简直像是生活在地狱。要不是因为当年的冲动和婆婆的安排,他是不可能来买我这个单的。他固执地认为,我从一开始就是在讹他,想嫁到他们家来,现在我爸债台高筑的事实,更加坚定了他这样的想法。所以他只想和我离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离。

婆婆最终还是妥协了:“妈答应你,你和柯安的事我不再管,你们自己处理。但是你先把孩子放下来好吗?”

张南得到婆婆的应允,对我说:“听到了吗?你还不快去医院把孩子处理掉!”

兜兜转转,事情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打掉孩子,张南才好向法院起诉离婚。我已经顾不上离婚之后将要面对什么,作为母亲,我的本能反应是护住孩子。于是,我站到张南面前说:“离婚可以,但我要生下孩子!”

张南终于把孩子丢到婆婆手里,转身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那好,现在就签协议!”

折腾到半夜离婚协议总算是签好,我长舒了口气,这下是由不得我纠结了。

但我又陷入了新的矛盾,离婚后,从未过多接触社会的我该去哪儿?会不会离开张家就被那些债主追杀?我该怎么做才可以保全自己好好地生活下去?

冷静地想了好久,如果真的离开了张家,我应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没有勇气去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老家宁川定然也是不能回的。我忽然想到叶一丁老家在滨海,如果叶一丁能帮我安排一下离婚后的生活,至少我心里会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吧?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没有说我要离婚,只是简单地说过段时间想去滨海工作生活。

叶一丁利落地答应了我,让我等消息,他会尽快安排。

第二天一早,张南就敲门叫醒了我,让我带着昨天晚上签下的协议,带好证件出门。眼看就要跨出张家的大门,张南和匆忙进门的刘妈撞个满怀,刘妈连声说着对不起。

张南完全不理刘妈的道歉,拉着我往车库走去。

刘妈在身后轻轻拉住他:“少爷,这是您的快递。”

张南不耐烦地说:“等我回来再说。”

刘妈碎步追了上来:“是纽约寄过来的。”

张南松开我的手停住了脚步,从刘妈手里接过快递慌乱地拆开,从快递袋子里取出一张小卡片,盯着上面,整个人完全僵住了。半晌他才问刘妈:“这是什么时候寄到的?”“就刚刚啊。”刘妈说。

然后张南忽然转身折回屋内,我完全搞不明白状况,也只好跟着往回走。客厅里的许安芷一脸失望,婆婆长舒了口气。

张南进屋后径直上了楼,没有理会任何人。我以为张南临时有什么急事,却不想,到晚上甚至接连好几天,他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再也没有下过楼。

Chapter 2 陷入绝境

生活又归于平静,每天散步泡茶站在窗前发呆,成为我生活的全部。至于张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去民政局,我不愿意去多想。该来的,始终会来。

倒是张南的没有动静,惹怒了一直等着我们离婚想要正名的许安芷。

又是一个我在外面散步的夜晚,许安芷跟随而来,在出了小区大门后就靠近我,毫不客气地拉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拉一边小声地骂道:“不是说离婚吗?怎么又不离了?”

这场景甚是可笑,可我不想在外面和她起争执,要是被别人知道,谁脸上都不好看。我担心被她拉倒,就顺着她挣扎着往前走:“你放开我。”“柯安,张南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离婚的事儿说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他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许安芷不停地追问我。

我冷笑了两声:“我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威胁他?”许安芷抓住我的双手不停地摇晃着,情绪也变得不安起来,“柯安,威胁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当年要不是你威胁张家,张南又怎么可能娶你!快说,你威胁他什么了?”

她和张南这几年来,都是这样想我的,我说再多也是没用。所以我摇摇头,完全不愿意搭理她。

在许安芷不停地摇晃中,我感觉脚步已经开始不稳,挣扎着要她放开我。可我越是挣扎,她就越是用力地妄图把我往旁边的水池里推。

就在我快要掉到水池里的时候,只听许安芷尖叫了一声,我被另外一个人一把抓住。定睛一看,石小单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捏住许安芷的手:“放开她!”

许安芷很自然地将我松开,嘴上还不饶人:“哟,这不是隔壁的嘛。不错嘛柯安,没想到你天天待在卧室,是和这家人眉来眼去啊!”“滚。”石小单捏着她的手往前一送,她就顺势倒在了地上。

自认不吃眼前亏的许安芷起身拍拍灰尘,往家的方向跑去。

石小单这才来拉我:“你没事儿吧?”

平时站在窗边,总是能看到石小单在和家里人争吵。而现在,我终于凑近看清楚了他那张脸,完全是一幅动人的画。青涩的脸上故作出成熟,让人一眼识破却依然摆出大男人的姿态。我莫名地心跳加快,整个脸颊和耳根火辣辣的,喉咙被这样的灼热感卡得说不出话来,连“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就挣脱他的手,慌乱地跑回家里。

从未想过,小鹿乱撞的心理,在临近三十岁、结婚四年后才第一次拥有。

晚上叶一丁打来电话,告诉我滨海那边的房子已经租好,随口问我什么时候搬过去。张南老不下楼再提离婚,对于什么时候去我也说不好,于是就告诉他我去的时候再联系他。

睡到半夜,感觉床边站着个人影,迷糊中看着脸竟然是石小单。我被吓得睁开眼睛,发现却是张南坐在我床边,手还摸着我的额头。

面对自己的丈夫,我却像是见了鬼,差点尖声大喊出来,不自觉地坐起来往旁边移动:“你要干什么?”“别害怕。”此刻的张南真的不大正常,就是不停地磨蹭我的脸和额头,半晌他竟然脱了鞋钻进我的被窝,搂着我说,“柯安,我们和好吧?”

这种情况让我感觉见了鬼,吓得闭上眼睛,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可他就这样静静地搂着我,没过多久就轻声地打起了呼噜。我手脚僵硬地躺在他怀里,不敢动弹也不敢闭眼,就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天亮后不久,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估计不到8点婆婆和刘妈就相继出了门。她们离开后没多久卧室的门被踹开,许安芷盯着我们:“你怎么会睡在这儿?”

张南不紧不慢地穿上鞋,搂着许安芷的肩膀往门外推,没有一句解释的话。

许安芷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放开我,你忘了你怎么答应过我的吗?是不是生完孩子我在你眼里就不再重要了?”“出去。”张南始终没舍得用力推,不过语气也尽是冷淡。“凭什么出去?”许安芷气得红了眼,趁机蹲下身从张南的胳肢窝钻了进来,溜到我床边撕扯我的被子,“贱人你起来,别老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装给谁看?别以为你就有多高贵,要是没了孩子你比我可怜一百倍!”

张南转身捏着许安芷的手,终于用力地把她往外一拉,出了门。到客厅还听到许安芷在不停地骂,骂完又开始大声地哭。

我始终躲在床上,静等这场闹剧过去……

下午刘妈和婆婆回来,看着婆婆满脸春风的样子,这些天张南的循规蹈矩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一进家门就让刘妈伺候我喝汤,还提醒刘妈我每天的营养都要跟上。

也许是许安芷意识到了危机,婆婆回来后不久,她就抱着张多多笑眯眯地下了楼,在婆婆面前百般讨好。张南紧随其后下了楼,破天荒地选择坐在了我旁边。

然后客厅里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和谐一幕。

可我心里很是惶恐,这样表面的和谐背后到底暗藏了什么?

刚出生的孩子饿得快,公公不在家,许安芷喂奶倒也没有顾忌,掀开衣服就开始转换到哺乳角色。她的奶水充足,孩子这边吸吮,另外一边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刘妈一看连忙上楼拿了毛巾下来,而张多多吃完一边后就开始大哭。刘妈接了过去,说了声“该换尿不湿了”,然后抱着孩子上了楼。

许安芷奶正胀着,难受得咬紧了牙关,可怜巴巴地看着婆婆寻求帮助。婆婆随即吩咐我:“柯安,你上楼拿下吸奶器吧?”

我也没多想就上楼帮她拿了吸奶器和奶瓶,又辅助她将多余的奶挤了出来放进保鲜盒。婆婆见状欣慰地点点头,好像很享受家里这样的和谐。

我根本没想过许安芷不放过一丝害我的机会,也没想过她会利用自己的孩子下手。

半夜我正睡得迷糊,外面传来孩子大声的哭闹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心疼,便起身推开门,只见刘妈把孩子抱在怀里溜达。

刘妈见到我有些抱歉地小声说:“吵到您了吧?”

我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脸:“怎么回事儿啊?白天不还好好的吗?”“不知道啊,刚才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喂奶也不喝。”刘妈满脸都是焦急。

楼上的婆婆和许安芷闻声相继下楼走了过来,许安芷一把推开刘妈,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眼里闪着泪光:“妈,咱送医院吧。”

孩子还在继续啼哭,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婆婆尖声叫醒了张南和公公,全家出动一起开车把孩子往医院送。一阵忙乱,家里就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家里人都还在医院没回来,我自己吃完早餐,把茶具端到了前花园,趁着早上的空气好,想泡杯茶消遣一下时光。静下心,指尖和茶具交会,拍打出美妙的节奏,茶叶在沸水的冲击下翩翩起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舒心。尤其是在清晨的阳光下,紫砂茶杯里浅黄色的液体裹上一点点阳光,耀眼得让人能忘掉所有不快。“给我尝尝。”忽然,石小单冲了进来毫不客气地从我手上端走茶杯。

他把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嗯,不错不错,这味道有点儿大师的风范。”

第二次和石小单近距离接触,一抹粉红以很快的速度从我的脸上蔓延至耳根子,刚才还悠然自得的手马上拘谨得不知道往哪儿放,尴尬之中竟然主动端起另外一杯递给了石小单。

石小单喝完茶,索性坐在我面前:“嗨,你看过我表演的魔术吗?”

我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像升到了50℃不止,烫得我忍不住拿手去捂住。面对石小单的问题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底我是看过呢,还是没看过呢?“要不,我为你变个魔术吧?”石小单还在找话和我说。

我连头也不敢抬,更别说多看他一眼和他对话了。“来,把茶壶借我用一下。”石小单不客气地取过茶壶,倒掉里面的水和茶叶,“说说,你是想要红茶还是绿茶?或者……白茶也行。”

这是在家门口,石小单毕竟是异性,我收回他手中的茶具,起身端着茶盘进屋。这次,我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说了句:“上次的事儿,谢谢你啊!”“哎,我魔术还没变呢。”

随着石小单在身后说话的声音,我砰的一声将门关得很响。

我进屋后不久,婆婆和其他人带着孩子从医院返回。我终于没了刚才的紧张,为孩子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去,但还是有些担心地问:“妈,孩子没事了吗?”

婆婆微微侧了下身,没理我。

这种条件反射的躲避还是让我心生疑惑:难道这次孩子的事,与我还有关系?

许安芷从婆婆手里抱过孩子,说:“妈,我先带多多睡觉。”“我和你一起。”婆婆说完也跟着上了楼。

刘妈回来便忙着去厨房准备午餐,客厅就剩下我和张南两个人。只见他双手撑着头,深埋在双腿之间,痛苦地挠着头发。两分钟后张南忽然起身上前抓住我:“柯安,我们回家住吧。”

我问:“为什么?”

张南冷冷地说:“你不再适合待在这儿了……”“为什么?”我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你为什么一次次地不放过孩子?为什么我都说我们和好了,你还不放过?”

什么叫我不肯放过?我明明就答应了离婚好不好?于是我质问道:“我不放过谁了?你要离婚我现在也可以陪你去啊!”“你……”张南指着我,眼神里喷出的怒火恨不得把我烧掉。我看到他纠结的表情,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过了好久,他才咬住牙关深呼吸了一下,换了种语气说:“柯安,我说过我暂时不和你离婚了,但多多也是我的骨肉,你也知道我和许安芷之间是有感情的,对吧?就让他们住在这儿,你跟我回去住,这样你们互不影响,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天天见面看到彼此心烦呢?柯安,算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吧。”

张南很少这样和我说话,说得真挚无比,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许安芷又用孩子作为筹码在对付我了。我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走?”“我睡会儿,吃过晚饭就走。”张南疲倦地说完,就上了楼。

卧室里的手机响起,我拿出一看,是雷希发来的短信:下午3点在小区门外休息亭见。

不得不承认,雷希为我提供的检查单,让我的孩子这两个月是相对安全的,虽然许安芷两次用孩子加害于我,但我不敢想如果不是在婆婆的眼皮下,许安芷还会用什么赤裸裸的方式来害我和孩子。所以对雷希,我心存感激。

午饭后,家里所有的人都开始补觉,2点50分,我趁机独自出了门,奇怪的是拨打雷希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我在门外休息亭一直等到3点10分她也没出现,而手机也一直是没人接听。

又等了半个小时,雷希还是没有出现,我只好起身准备回屋,等她再联系我。

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速腾,行驶到我身后忽然急刹车,传来吱的一声,然后倒车回来停在我面前,驾驶员一侧的窗户落了下来,叶一丁探着头问:“柯安,你怎么在这儿?”

在这儿遇见叶一丁也是很意外的,他作为外地来A市打工的工薪阶层,进出别墅区的机会自然不会太多。我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如实说:“我婆婆住在这儿。”“哦。”叶一丁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差带来的伤感,“滨海的房子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过去?”

我的手局促地放在前面,张南的反复无常让我没什么底气:“很快吧。”“怎么忽然想起去滨海呢?”叶一丁下车绕到我这边,为我打开车门看了看四周,有些顾虑地说,“你没什么事情吧?要不上车聊会儿?”

我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心不在焉地说:“找房子和上次住院的事,谢谢你啊。”

叶一丁笑了笑:“跟我还说谢?”

他微笑的样子如同亲人一般,让我独自飘荡了几个月的心像是瞬间找到了依靠,莫名地鼻子一酸。心里隐隐作痛地想,要不是命运弄人,我和叶一丁携手走到现在,会不会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会不会没有和张南这样如炼狱般的生活?

依稀记得四年前发生的点点滴滴,我和叶一丁在准备婚礼的前期,却因为和我爸参加一个聚会遇见了张南。那绝对是如噩梦的一个晚上,不胜酒力的我喝完一杯红酒后有点头晕,就去了一间空包间休息,不料喝得酩酊大醉的张南闯了进来。

我还记得事后我妈妈拉着我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她说:“安安,妈是知道你受了委屈想要去讨个公道。可是你知道吗?这个聚会是你爸爸事业转型的关键,你知道他为了这一天准备多久了吗?如果这件事闹大了,我们家就会得罪张家,张家的势力你是知道的,得罪了他们我们以后在业内还怎么混?再说,那天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了,他要说是你情我愿你又怎么去证明?即使法律判了他有罪,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你还怎么嫁人?不如忍下来,爸妈尽快为你和小叶举办婚礼如何?”

这番话我想了一个月,最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想我是做不到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叶一丁的。还记得分手那天,当我说出我爱上了别人时,叶一丁那失望的眼神,但他没有看到我转身离开时满脸的泪水。

怀孕的事没有瞒过我爸妈,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张家,婆婆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又了解了我家的情况,果断地带着张南来我家提亲。这件事,最终以我和张南结婚而两家人皆大欢喜告终。张家不怕我去告他们了,我爸妈也不用担心我名声损坏嫁不出去了。

过去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尤其是听到叶一丁的关心,我更是忍不住地想哭。“你怎么了?别哭啊……”叶一丁见我流泪,递过纸巾把我揽进怀里,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地说,“你过得不好是吗?都怪我,对不起啊。上次我买完早点回医院,护士说你老公为你办理了转院,所以我就没有再打扰你。是他对你不好是不是?别哭了好吗?”

他的体温更是让我止不住泪流,继而从默默地抽泣,到轻轻地发出哭声。我想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让我卸下防备卸下伪装,在他怀里肆意地哭泣……

叶一丁懂我,他手足无措地安慰了我几句之后,便不再说话。他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宽阔的肩膀,揽我入怀随我哭,时不时地拍打我的背部,或者轻轻擦掉滴落的眼泪。

久违的这一刻,我只想放声痛哭,把四年来所有的孤独和委屈,都在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怀里释放出来。时间静止、倒退,我像是回到了我们没有分开的时候,温暖、放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才打破了我的幻想。我以为雷希总算是回电话了,从叶一丁怀里抽身出来,擦干眼泪毫无准备地接起电话,刚想开口称呼雷希,里面传来张南冷冰冰的声音:“向后。”

我转头,张南靠着叶一丁的车尾,两眼死死地盯着车里。我连忙打开车门,脚刚落地,张南已经冲上前迅速地打开车门,把叶一丁拉了下来,随即一拳打过去。

叶一丁条件反射地想要还手,张南转身快步向我走来,导致叶一丁扑了个空。

紧接着,我被张南拉到他的车里,还没来得及说话,他重重的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我捂着脸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张南的表情像是恨透了我,且是前所未有的憎恨。我透过玻璃看到叶一丁还站在原地,同样是目光凶狠地盯着我们这边。

张南还在扇我的耳光,一下又一下,气急败坏的样子。

脸颊两边火辣辣地痛,渐渐地我像是麻木了,把脸伸了过去提高分贝说:“打,打死我!”

半晌,张南举着的手轻轻垂落下来,没有再扇向我,一脚油门轰下去,车速越来越快,像是在玩命。路上,手机铃声不停地响,我知道是叶一丁打来的,但却不敢接。

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家,家里一段时间没有住人,早已经布满了灰尘。我没有去收拾的意思,俩人都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气氛很紧张,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张南为什么忽然又不提离婚,要和我和好,我也不确定这样的状态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更加不清楚的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是想要除掉这个孩子。再加上他前几天的疯狂和今天的行为,我想既然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不如就放手吧。保住孩子,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谈谈离婚吧。”我仰躺在沙发上,说得很轻。

离婚这两个字张南提过无数次,却第一次被我提出来,张南比在车上要惊讶数倍:“什么?你说离婚?我没有听错吧?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我沉默。“好,你要离婚是吧?”张南显然是激动了,又想要对我动手,站在我面前提高了声音,“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多多的奶瓶里到底被你下了什么东西?”

我确定,张多多生病,我又被栽赃了。“柯安,你不放过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孩子也不放过?”张南义正词严地和我交涉。

我不愿意再听张南的诬陷,站起来抵在他的胸口,委屈得想哭:“到底是谁不放过孩子?”“你的目的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张南倒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不否认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的演技无人能敌,可是你骗不过我!从你第一次装怀孕嫁到我们家,你家里人就吃准了我妈想要抱孙子的想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家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够了!”我站起来靠近他的脸,用尽全力地嘶喊。所有反驳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已经固执地认为我嫁给他甚至遇见他,都是我的计划,目的就是嫁到他们家。每次他都是这样的说辞,我真是想笑,我确实不知道他的优越感是从哪儿来的。“够什么够?”说得正起劲的张南并不妥协,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抬起我的头说,“我不要结婚,你想办法逼着我结;我要离婚,你又想办法拖着不离!等我累得不想离婚了,你差点害死我孩子之后忽然告诉我要离!柯安,什么事情都要由你说了算,你未免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吧?”张南一副对我恨之入骨的样子,“柯安我告诉你,只有我玩女人,还没有女人玩我的份儿!你算什么东西?你现在要离婚,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我紧蹙了眉头,恨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还有,你别再妄想从我们家得到一丁点儿利益,包括你那个唯利是图卖女儿的父亲。”张南完全不理会我,继续嚣张地说,“别以为不离婚你们家就没事儿,我告诉你,你,还有你那个卖女儿的父亲,必须为这些年你的谋算付出代价!”

脖子被捏得越来越紧,但远到不了让我窒息的地步,我伸手握在他手的外面,赌气似的试图让他捏得更紧:“行,你要认为我是这样,那你把我掐死在这儿,不就一了百了?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许安芷还有你的孩子,不是还等着你去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吗?”

张南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鄙视地笑着说:“哼,弄死你需要我亲自动手?”

再吵下去也不过是嘴上的功夫,毫无实际意义。和张南说话累,结婚累,连现在吵架也觉得那么累。我决定不再理他,转身走上楼关了卧室的门。

张南没有再上来继续找我吵,而是坐了一小会儿后就摔门离开了。我起身下楼,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快要天黑了。我不愿意去想那些让我心烦的事,也只有泡茶能让我心安,我找了一套珍藏的紫砂,在等待烧水的间隙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渐渐地,我开始平静下来,曾经的孤独,在此刻看来,变成了一种悠然自得。

水壶里的水烧开后,我起身坐正,缓缓地将水倒入茶壶,再一步步地清洗过滤,心无旁骛地开始泡茶。上好的西湖龙井必须要用心去浸泡,否则味道就会有差异,今天的味道闻起来还不错,先前的争吵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发挥。

待心情完全平静之后,我喝完茶起身,准备出门吃晚饭。至于下午张南去了哪儿,还回不回来,这婚离或是不离,我也暂时不想去关心。还是那句话,该来的始终会来。

刚走出家门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叶一丁的声音很焦虑:“柯安,你没事儿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叶一丁也受了伤,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我,这让我心里一阵感动:“我还好。你呢?你怎么样?有没有去医院看看,伤得严重不严重?”“我没事儿。妈的,这个畜生!”叶一丁在电话里骂骂咧咧了一通,“你别瞒我,他要是真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看我不宰了他!”

叶一丁性格冲动、遇事不冷静这点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只能劝慰他:“我真没事。”“我不信。你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到你才放心。”叶一丁倔强得不依不饶。“我……”我往四周看了看,撒谎道,“他带我出来应酬呢。”

叶一丁这才作罢,再次提醒我:“那柯安你答应我,要是他欺负你,你一定告诉我好吗?”

也许从那天他送我去医院,再到今天看到我的状态,叶一丁应该看出来什么了吧?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找借口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前,叶一丁还再三叮嘱我,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他,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忽然从身边接二连三地飞奔过去几辆摩托车,吓得我连连后退,只是刚退回来又有一辆摩托车飞奔过来,几乎和我擦身而过,我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吱——”身后一声紧急刹车。“仝队长,刚才2号车好像撞到人了,撤回来吧?”摩托车上的人说。

紧跟着传来对讲机里的声音:“收到,现在返回。”

话音刚落,前面过去的大概五六辆摩托车又以很快的速度折回,纷纷停在旁边。车上的人都穿着赛车服戴着头盔,只是衣服颜色不同,每个人前面也编了号。

刚才停在我身后的人对其中一名穿着红色赛车服的人说:“仝队长,2号车撞到人了。”“呀,是个孕妇。”穿着3号衣服的人说。

仝队长取下头盔:“能起来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瞬间被他们的气场吓傻了。我被人扶到了路边,仝队长对刚才差点撞到我的2号说:“石小单,你过来!”

石小单一手拿着头盔,另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歪着身子对仝队长嬉笑着说:“跃天,我没撞到她,就擦了下……而已,你至于嘛。”“她是个孕妇!”仝跃天指着我,冲石小单小声地吼道。

石小单走到我面前,定睛看了看我,神情由刚开始的轻松变得略微有些紧张:“是你?”

我没想到他还认识我,想也没想就点头。

他走到仝队长面前摊开手:“队长,你的车钥匙给我。”

仝队长把钥匙递给他后,他直接骑上摩托车,“轰——”的一声快速消失。大约10分钟之后,一辆白色的路虎停在我们面前,石小单跳下车把我抱了起来,打开副驾驶门直接扔了上去,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我待会儿回来换摩托车。”

汽车一路行驶得飞快,每天在窗台前远远看着的人,此刻离我那么近。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的心像是被塞住了什么东西,连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我拘谨得连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就低头两只手放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石小单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种寂静,他一边换挡提速,一边按下手机接听键和免提。对面传来成熟稳重的男声:“在哪儿野呢?”“干什么?”比起电话那边的人,石小单的语气不算好。“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你不回来多看看书,怎么考雅思?”“谁说我要考试了?”石小单一脸不屑地说,“我说了不出国,怎么着?你还架着我去不成?”“你——”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很生气,而不等他说完,石小单已经挂掉电话,且非常生气地打开玻璃,重重地把手机往窗外一扔:“去他大爷的。”

不用猜,刚才打来电话的人一定是他爸爸——经常和他在家门口吵架的那个中年男人。车内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转头偏着脸问他:“你为什么老和家人吵架啊?”

意外的是石小单听完这话就笑了,挑着眉头疑惑地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我一时语塞。

石小单歪着嘴,浅笑的时候正好露出一边的酒窝:“说,是不是没事经常偷看我?”

开这种轻佻的玩笑,不是特别成熟但却要把自己伪装得情感丰富的样子,却还是让我羞得红了脸。隐隐记起那天晚上他向我挥了挥手,还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见我脸红,石小单笑得更夸张了,手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拍打着:“哟呵,孕妇还会脸红?”

这让我更不敢开口说话,把头低下去,不停地抠着手指。

好在他没有继续说,而是直接把车开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并无大碍。从医院返回的路上,石小单像是松了口气,一路上都在和我调侃:“喂,你是叫柯安对吧?”“你知道我?”我被他这么一问,吓坏了。“当然,你总是像个怨妇似的站在窗边儿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石小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吹着口哨说,“你说说,你看什么呢?”

我像是被人看穿了小心思,马上就不敢说话了。

石小单倒是不管不顾地腾出一只手:“来,手机给我。”“做什么?”我嘴上抗拒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手上。

石小单一把抢了过去:“记个号码,万一今天把你摔成了脑震荡,以后你随时来找我。”

我心乱如麻地看着他还给我的手机,上面他的名字存成了“肇事司机”。看到这四个字我就笑出了声,心早已经慌乱地跳开了。之后的整个晚上,脑子里全是和石小单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半梦半醒之间一直到天亮。

一周之后,精神萎靡的张南在张欣的带领下回了家。

放下行李之后,张欣当着我的面儿开口训斥着张南:“这么些年,姐没说过你什么吧?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现在也弄明白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固执下去?不管你觉得柯安哪儿不好,可现在她怀孕了,多多也被证明了不是她害的。”

我一阵惊愕,难道多多上次中毒的真相已经查出来了?难道真是许安芷?

张南依旧顽固不化:“姐,安芷这样做,只是想……”“你不用说了。”张欣强势地打断了张南的话,拿出一个小药瓶,拧开瓶盖把里面的粉末直接倒在茶几上,“这些你知道是什么吗?我都不敢告诉妈。”“是什么?”“红霉素、氯霉素的粉末混合物!”张欣早年是学药剂的,对药品也懂一些,她用手将粉末均匀地摊开,“这些东西喂给婴儿吃了,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厌食!我告诉你为什么奶瓶和吸奶器里都检验不出来这东西,因为她把这些粉末直接涂在自己身上了。”

我顿悟,原来如此。

只是张南依旧不大相信地看着张欣:“不可能,她不会这么狠心!”“呵呵。”张欣冷笑了两声,“你就那么确定?”

我觉得胸口堵得有些难受,正好卧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顺便就和他们打了招呼去卧室接电话。来电话的是我妈,她开口就很是焦急地说:“柯安,今天你范叔找我了,他的企业资金已经开始接不上,要是再找不到你爸,下个月开始他不会再承担银行的利息。”

范叔作为我爸最大的债主,一直帮他偿还着银行的贷款利息,目的就是为了能尽快将资产倒手处置变成钱,先还上他的一部分再等银行来查收宣布破产。而法人代表消失,范叔如果再继续还银行利息,很可能是个无底洞,如果不还银行利息,资产又会很快被封,他的钱一分都不能收回。

到现在,我对这件事根本不想再抱以任何希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安慰着我妈:“妈,如果真的破产那就算了吧?这事儿或许真是我爸的一个劫,逃不过的。”

我妈有些激动:“妈是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在寺庙里天天吃斋念佛为你爸祈祷。可你不同啊,张家人脉那么广,你和张南说说,让他帮帮忙。实在不行,你去找找你婆婆!”

听说让我找张南和婆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股无名火起,也忍不住有点激动:“当初做项目的时候我是坚决反对,你想,前些年我爸不停地加快扩建规模,本来就太急了,还突然拿出那么多资金,甚至借款贷款去做项目。那可是我爸执意要去的,现在把钱套进去了吧?你让我怎么管?张家就算再傻,能拿钱帮我爸补这个缺口吗?”

我妈的声音开始软了下来:“柯安,妈不是逼你一定要做什么,妈是担心你范叔如果因为收不回钱,伙同其他走投无路的债主一块儿来……”

我知道我妈在担心什么,只能无奈地说:“妈,如果事情真到了末路,我去山上接您,咱们也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作孽啊!作孽!”我妈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半晌,她又说,“你范叔今天还告知了一个情况,他怀疑你爸投的这个项目有问题,他的意思是能不能从项目方面下手,找到你爸投资的上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有没有希望追回钱。”

这个项目我刚结婚的时候听我爸提起过,说是一个什么风景区的项目。当时融资方吹嘘项目的盈利状况,让我爸一下就心动了,不顾多方阻拦,拿着项目资料向好友吹嘘项目前景,集资好几千万,准备大干一场。听我妈这么一提醒,我倒是真觉得项目哪儿有问题,如果能找出来问题所在,不指望钱能全部回来,至少我爸也可以作为受害人和债主们一块儿走法律途径去找项目投资方啊。这样,他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吧?

挂掉电话,张南和张欣还在外面说着什么,时而大声地争吵,只是张欣说话的声音小,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张南说:“我上次已经说过不会和柯安离婚的。”“好?凭什么对她好?”“反正我也听妈的话搬回这边住,至于许安芷,暂时就住在那边吧,你们也别想给她脸色看,好歹她也是多多的生母。”

张欣说:“这次还好刘妈及时发现,要不然可是两条命,我看你怎么和妈交代。”“什么两条命?”张南反问。

张欣说:“刘妈在许安芷房间里还翻到了流产药!你说说,她孩子都生完了放流产药在身边,不是想害柯安肚子里的孩子,那还能有谁?”

张南听完彻底泄气了,到后来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我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张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上了楼。

张欣一副尊者的样子安慰着我说:“柯安,许安芷这事儿,你就翻篇儿吧,好好和张南过日子,大姐也不想看到你们老折腾。”“嗯,谢谢你,大姐。”面对张欣的极力劝和,我除了谢谢不知道说什么。

回想起刚才张南说的那些话,我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离婚绝对不是因为许安芷害了孩子,而是另外还有原因,从他的表现来看,完全可能是因为上次的那封快递。可是快递是谁寄来的,那个人到底又是谁?我们这样的婚姻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许安芷还住在张家,她会不会对我的孩子下手?纠缠在这样的是是非非里,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尽头?

我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表面上看,好像真的回归到了一年前的状态,张南虽然心不在我这儿,但每天总是要回来。可实际上呢,主卧室在楼上,他就睡楼下的保姆房,每天几乎都是我睡下之后才回,一早我起床他还在睡。等我出门散步或者一个不经意,他又走了。总之,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平静让我没了那么多想法,就希望能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好好把他养大。至于张南,至于婚姻,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刘妈打来电话,说是婆婆让我回家一趟,她从国外带了一些东西让我去取一下。我想,不管怎么说,长辈带了东西回来,我去取也是应该的。我到的那天许安芷刚好有事出了门,公婆也去了公司,家里就剩刘妈和多多在。

哪知,我取完东西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就出事儿了。

我一早起床,就发现张南不在家,吃过早饭的我在院子里浇花。院子里的花经过一个冬天开始发起了新芽。前年教我茶艺的师傅曾子诺送的一盆米兰,也在去年死过一次之后又活了起来。我还在想,今年这米兰总是要开花了吧?

忽然,外面传来许安芷的声音:“柯安,你个贱人!”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丢下水壶,紧跟着许安芷追了过来。在我马上就要关门的时候,许安芷追上了我,冲上前把我按倒在地上,骑在我身上往我肚子上揍着,一边揍一边说:“柯安,你个贱人,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儿子?啊?张南都天天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的孩子下手?这几个月都相安无事,为什么你一回家我孩子就成了那样?”

我听得莫名其妙,忍着痛反抗,不料许安芷个子比我高大,较弱的我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只能任由她把我骑在地上,我能做的,就是死死地护住我的肚子。

许安芷一边打一边骂,而在骂声中我也听了出来,昨天我离开后不久多多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6点也没有醒。孩子呼吸微弱,看起来像是被人灌了安眠药的样子。许安芷这才急了,问刘妈是怎么回事,刘妈说昨天我去过家里,在她帮我找东西的时候,我抱过孩子一阵儿,大概十分钟,具体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

断断续续地听完,我一阵惊愕。昨天我回张家的时候,刘妈抱着孩子在花园里晒太阳,我就是怕再有什么差错,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直接进了屋,按照刘妈的指示,拿了婆婆为我放在茶几上的孕妇营养品。下午天气有点儿热,刘妈说冰箱里有银耳汤,我就去盛了一碗喝了才走的。从我进门到离开,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十分钟。

可是,刘妈为什么要撒谎?

屋里的动静引得出门的邻居留足观看,不一会儿小区保安也闻讯赶过来报了警,这才拉开了许安芷。我被扶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有很多血了,虽然我极力地护住肚子,但隐隐作痛的感觉还是不停加剧,意识也越来越迷糊。我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拿出手机拨张南的电话,一遍遍地拨,都在通话中,情急之下我拨通了叶一丁的电话。

然后我眼皮越来越沉,恍惚看见有孩子围绕在我身边,一个是多多,另外一个是我不认识的小男孩。多多掐着男孩的脖子说不让他和自己抢爸爸,我伸出手去拦,却不小心触碰到孩子冰冷的身体,孩子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吓得抱紧了他,然后醒来,是一场梦。

睁开眼睛全身都是汗,我躺在病床上,医生站在床头拿着记事板,冷冰冰地说:“你家属呢?你现在的情况,恐怕孩子保不住了,现在我们需要为你尽快安排手术。”

这如雷劈的消息让我不能接受,我坐起来弯腰抓住医生的手:“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看了看我:“你还是尽快通知家属吧,耽误了手术时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医生离开后,叶一丁满脸惊愕:“柯安,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人给你下药?”

面对叶一丁的质问,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回答。“柯安,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叶一丁急了。

相恋五年,分开四年。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如以前那般温暖,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不争气地抽泣起来。

叶一丁轻声说:“柯安,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吧。如果他对你真的不好让你受委屈,想离开就离开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的,虽然我本事不大,但我愿意用生命为你创造安宁的生活。”

听着这番动情的话,我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去。叶一丁就坐在旁边安静地让我哭个够,时不时地拿手帕为我擦干眼泪,或是拍拍我的肩膀,或是摸摸我的头发。这种熟悉的久违的温暖,让我忽然就有了倾诉的冲动,到最后哭得特别累了,才哽咽着将这一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说完我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告诉他这些,但同时我又觉得卸下了这四年来所有的重担。

可是叶一丁听完,说话的声音完全变了,嗓子眼里咆哮着,近乎在颤抖:“畜生!他张南真是个畜生!你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憋在心里不难受吗?”“难受……真的难受……”我小声地应允,只觉得心如刀绞般疼。

叶一丁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拳打在墙上,自己也忍不住抽泣起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拉你回头啊!”

然后,就是我们俩抱头痛哭。

医生还是在和叶一丁一块儿来的物管保安那儿,查到了张南的电话。在确定好手术时间后,就通知了张南来医院签字。11点多,张南和婆婆匆匆地赶到了医院,在张南看到叶一丁的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儿就又扑了过去。

叶一丁当然也是愤怒的,尤其看到张南姗姗来迟更是抑制不住火冲向张南,抓起他的衣领不停地质问:“你孩子都快要保不住了,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张南又想要和叶一丁扭打在一起,倒是一旁的婆婆冷冷地对护士说:“护士,帮我们安排个VIP病房吧,另外,这个人会影响病人休息,麻烦请他出去。”

说完没多久,就进来两个保安,双双夹着叶一丁把他“请”出了病房。

半小时后,我被推进了手术室,打了麻药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之前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不复存在了。婆婆和张南也已经离开,出于人道主义,她留下了刘妈在医院里照顾我,然后在医院一待就是半个月,到我基本坐完小月子,张南才来把我们接了回去。

张南把我放回家里就出了门,我知道,我孩子没了,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主动权都将不再掌握在我手里。手机上次留在家里没有带走,早已经没了电,他离开后我就上楼去找手机充电,刚开机叶一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柯安你电话终于能打通了,你怎么样啊?”

能掐准这个时间打过来,我不知道叶一丁到底一天拨了多少次我的电话,忽然就有点感动:“我今天刚出院,刚回到家。”“要不要我来看你?”叶一丁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些。“不用,不是特别方便。”“柯安,你现在孩子都被弄没了,你难道还想要和他继续这样行尸走肉般地过下去吗?”叶一丁在那头又开始激动起来了,“是,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时不该放手,也不该相信你说的分手原因。如果当时我能接受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是不是愿意和我走下去?”

我淡淡地说:“一丁,我谢谢你,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想我会处理好的。”“不,我不相信。”叶一丁反驳道,“分手的时候我就是太相信你,所以才把你害到今天的地步。之前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也是相信你会处理好。可是结果呢?你最想要孩子的,你在这个男人这儿,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如果我这次再相信你,是不是有一天我都不能这样和你通电话了呢?你是不是真要把命搭进去了才算完呢?”“不会,我真的能撑下去。”“撑?能撑下去你为什么给我来电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医院,为什么你要忍不住流泪?柯安,就你的性格,能告诉我这些,说明你已经撑到极限了,不是吗?”

叶一丁句句说中我的内心,我忽然就哽咽了。“我不愿意有一天听到你的噩耗,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也要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叶一丁说得很坚定,“你必须要离婚!不管你以后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一定是不能和他过下去了,你这样是在作践自己,你知道吗?”

门铃声响起,我只能暂停了通话,拿着电话走到门边紧张地问:“你哪位?”“我是你范叔。”

范叔沉闷的声音让我几乎蹲在了地上,范叔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就直接找上门,事情一定很严重。对叶一丁简单地说了句我有事儿,叶一丁当然是听到了我发抖的声音,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我来不及回答他,就匆忙地挂了电话把门打开:“叔,你怎么来了?”“闲着没事,来看看你。”范叔倒是不客气,直接就进屋坐在沙发上,直奔主题道,“柯安啊,你爸怎么还没有消息?”

我拘谨地坐在旁边:“范叔,我也不清楚……”“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也就不和你见外啦。”范叔打开手上拎的文件袋,把里面所有的资料拿出来摆在茶几上,“你看看这些吧,白纸黑字都写得很清楚。”“嗯。”“唉……”范叔幽怨地叹了口气,“你看啊,范叔这么些年从起家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当时借钱给你爸呢,也是想帮他渡过难关。嘿,可没想到事情弄成了这样,要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一趟。”“范叔……您是来找我要钱的,是吗?”“也是想来看看你。”范叔一语双关地说,“顺便想要见见侄女婿,听说他家的生意可是做得顺风顺水,想来应该不缺范叔这几个保命钱吧?”“他不在家……”被债主逼上门的滋味,我是第一次尝到。“没事,那我等着。”

手机再次响起,来电还是叶一丁。我听着范叔不停地软硬兼施告诉我一些利害关系,掐掉他的电话回了个短信:“现在真有事,晚点联系。”

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张南的脚步声,我没来得及走到门边,范叔抢先帮我把门打开笑盈盈地说:“侄婿回来啦?”

看着眼前陌生的老头,张南脸色铁青:“你谁啊?”“我是你爸的世交,婚礼上我们见过的。”范叔为了要钱,把脸都贴了上去。

张南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堆资料,冷冷地说:“哦,你是来要钱的,是吧?”“也不完全是……”范叔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说。“我不欠你的钱。”张南把资料丢了回去,“你走吧,我和柯安还有事说。”

范叔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憋屈得不行,但为了要钱还是坐下来和颜悦色地说:“侄婿,其实我今天来呢,就是想和你说说你爸的事情。他欠……”“我说过不欠你钱。”张南丝毫不给半点颜面,起身走到可视对讲旁边按下了呼叫中心的按钮,“请来我家一趟。”

我一看张南状态不对,面红耳赤的样子,像是喝醉了,连忙招呼范叔:“范叔,你先回去吧,钱的事,我改天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范叔这下是彻底发怒了:“柯安,你要是不给范叔这张老脸……”“快滚。”张南冷面盯着范叔,恶狠狠地说。

范叔压根没想到张南会是这种态度,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警告我:“你们要翻脸是不是?那可别怪我不近人情!”

等范叔离开后,张南拿起茶几上的资料撕了个粉碎,顺手抓起我的手机扔到地上,大声地质问:“柯安,你要让我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我不解地盯着他。“你一天都是闲得慌是吧?”

张南依旧疯狂地摔着家里的东西,从我的茶具到遥控器再到花瓶,一样不剩。待家里一片狼藉之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接起来:“我说过我不接受采访,不接受!”说完又将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正好砸在电视机上。可视电话也不停响起,张南愤怒地掐掉了线头,大吼一声:“啊——”喊完冲到我面前将我推倒在地上,骑在我身上死死地掐住我脖子:“你一天到晚住院没事儿发个什么破微博?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就舒服了是吗?你看着我张家出丑,你就高兴了是吗?”

张南的力道很大,而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前所未有的愤怒而扭曲的脸,我想要的最后一丝呼吸没法得到,知觉越来越模糊……“啊——”张南忽然大喊一声,松开了我。

我半天没喘得上气来,只是模糊中看到叶一丁站在张南身后举着刀。我吓得顾不上全身发软起身抱住叶一丁,可他却像疯了似的喊着:“畜生,你还想害死柯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外若隐若现地响起拉长警笛的声音。叶一丁猛地从地上起身抓住我的双臂说:“柯安你听着,这件事是我做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我傻了,说不出任何话来。“滨海的房子在两个月前我就租好了,钥匙你拿着,在乐安小区12栋3单元202。等这件事之后你把我忘了,自己去滨海重新开始生活吧,别惦记我也别担心我。”叶一丁慌乱地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我,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柯安,我爱你。”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Chapter 3 新生

在审讯室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审讯室里没有窗户,我的手机和所有物品也被上缴,不知道是几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无法预知的未来,担惊受怕的思绪萦绕着我。我迷糊而又困顿,可闭上双眼全是张南和叶一丁交错的脸。当警官让我离开的时候,我神经几乎错乱了,想疯狂地挣脱开所有的一切,想大声地哭又想大声地笑。我浑浑噩噩地走出警局,忽然被人抓住了右手,我看清楚了抓住我的人是石小单。被他牵着的手一阵温暖,我像是走在荒漠中见到了绿洲,好想紧紧地抱住他。

公安局外面,早早守候在此的记者见到我,都纷纷涌上前来问话。石小单并不理会,拉着我的手推开人群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上车。”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顺从地上车,顺从地跟着他去了某个小区。石小单轻车熟路地把我带上楼,打开其中一间房门:“看看吧,小是小了点儿,将就着住也是没问题的。”

我探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布置得清新淡雅,一看以前就是个女孩在住,而且还是个有情调的女孩。我往里跨进一步,才得以仔细地看清楚,虽说是一室一厅,但简洁的装修看起来很是舒服,尤其是茶几上还有我最爱的茶具。

我呆呆地开了口:“房租多少?我暂时没钱。”“我知道,那就先欠着呗。”石小单见我开口说话,高兴地蹿到我面前说,“肚子饿不饿?我刚才叫了吃的,你先忍着啊,几分钟就好。”

我又不愿意说话了,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

石小单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别是在里面待出个好歹来了吧?喂喂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指那么地漂亮,也才想起,他应该是个魔术师,于是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你上次的魔术比赛,名次怎样?”“哦?连这个你也知道,看来你蛮关注我嘛。”说完他搬过旁边的五指沙发,“来,你坐这儿,我变个魔术为你压压惊,外卖可还得等一会儿。”

然后我就看着那个曾经在银幕上的小男生,在我面前,离我不到20厘米的距离,只为我一个人表演那个魔术。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演着演着我竟然睡着了。我确实困了,在审讯室一天一夜没有闭眼,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安静的地方。

我是被争吵的声音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我睡在床上,身上带着血迹的衣服已经被换上了白色的丝质睡裙。窗帘拉得很严,也看不到外面到底是天黑还是天亮,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只听到楼下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她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还把她接到这儿来,不是引火烧身是什么?你姐的教训,还不够?”

这是上次在石小单电话里听到过的声音,应该是他父亲。

紧接着,石小单激烈地反驳:“我姐的教训?那还不是你作的孽!”“不管怎么说,总之不允许你和张家的人有什么瓜葛!”“她是柯安,不姓张!”“行,如果你执意要她住在这儿,那你明天按照计划去考试,出国!”“谁说我要出国?你又凭什么来安排我?”“凭我是你爹。”石父生气了,怒吼道,“要是你再这样不听我的话,你就别伸手问我要钱,滚出去,爱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的房子,该滚的是你!”石小单也怒了,丝毫不顾忌面前的人是他父亲。

他们父子的争吵让我心里内疚,毕竟是因为我这个外人。虽然不知道石小单为什么要帮我,但让他为了我和家人争吵,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我起身下楼,石父正站在阳台上抽烟,气得拿着烟的手都在发抖。

石小单转身看我:“你怎么下来了?睡觉去。”这是命令,和以往的吊儿郎当不同。

石父听见我的声音转过头来,我这才近距离看清楚了他的脸。和全天下所有慈祥的父亲一样,脸上有对孩子的疼爱和关心,也有对石小单这样叛逆态度的无奈和不安。

我点点头,小声地打招呼:“叔叔。”

石父没理会我,继续和石小单说:“小单,我们上楼谈谈吧?”“谈?还有什么好谈的?第一,我不出国;第二,柯安需要住在这儿!”

石小单完全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这让他父亲很是尴尬,他当着我的面儿再次发火:“好话不听是吧?那行,我马上把这房子卖了!你的银行卡收回,再告知你那些狐朋狗友,谁敢借你一分钱我就对他们不客气!我看你牛,拿什么来牛!”“卖房子?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凭什么卖?”石小单不服气地说。“凭房产证上写的是你阿姨的名字。”“什么?”石小单瞪大眼睛,“石腾雄,你骗我!”

说完伸出拳头,像是要向石腾雄打过去的样子。石腾雄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连拉带拽地把他往楼上拖:“我就不信你小子还能把老子给恨住了!”

他们俩上楼后,我心里更加内疚了。如果继续待下去,看这样子,这对父子决裂都可能。石小单能把我带离警局在这儿安心地睡上一觉,我已经很满足了。于是我找到纸笔,在上面写道:“我没有勇气留在这座城市,谢谢你的帮助,有机会再感谢。”

5个小时的颠簸,我站在了滨海的地界上。呼吸着这片曾经养育了叶一丁的土地散发出来的熟悉空气,我又难受得想要蹲在地上哭。可刚蹲下身,叶一丁好像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如同昨天那样。

我拿着钥匙,凭着记忆打车来到叶一丁安排的住所,环境还算一般,一套二居的小居室。简单地一番收拾后,我出门置办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之后的几天便待在房间里不敢出门,对未来甚至惶恐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去哪儿找工作,也不知道身上的钱花完之后我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总之就像个废人一样窝在家里,等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待在家里的日子,我每天翻来覆去地想很多事情,从我被绑架开始再到最后出事结束的那天。我被许安芷成功诬陷过两次,最后还是因为被诬陷让她对我下了狠手。而雷希明明说过只要我回了张家,她就能保证我孩子的安全,可是到最后为什么我的孩子还是掉了?

一遍遍地想,想所有的细节,想了整整半个月,我才终于明白了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我看见刘妈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站在小区外面很远的地方,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里的人像是和雷希在一起的欧阳兰兰,只是隔得太远我没办法确认。当时我想,如果真的是欧阳兰兰,那刘妈一定就是雷希所谓能保我孩子的那个人吧?

但事实是,之后每一次许安芷或者是多多有什么状况发生的时候,刘妈都是在场的。从第一次她出现早产迹象到后来的奶瓶事件,再到上次我回去拿东西她对我的陷害。这些都说明了刘妈是别有用心的,至少,不是那么单纯。

如果真是雷希,所有的一切都容易解释了。她对付的是我和许安芷两个人,她想办法让我们住在了一起,你争我斗到两败俱伤,然后她再坐收渔翁之利。而我和许安芷,到最后也不会想到还有另外的人参与了我们的争斗,都只会把恨加到对方的身上。

只是,雷希一定没有想到,最后张南会死。

我在家里翻来覆去地想,想了接近一个月,几乎认定了这就是事实真相的时候,雷希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看到她来电的一瞬间,我想,该是印证我猜测的时候了吧?

电话那头,和我见过一面的雷希,像是和我特别亲近的样子:“做什么呢?半天才接电话。”

我说:“没干什么啊,怎么?有事儿吗?”“哦?”雷希轻声笑了笑,“听说你孩子掉了?”“是,你满意了吧?”我懒得废话,直接和她摆明了说。“果然聪明。但你应该知道张南的死对我意味着什么,对吧?”雷希算是间接地承认了。“我不明白。”确实,对于她的目的,我一无所知。“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在滨海,咱们约时间见个面吧?”她说话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通知,说罢马上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见面的地点雷希主动约在了Cokker咖啡,这家咖啡厅在小区对面的二楼,站在阳台上也能看到它的招牌,毋庸置疑,雷希已经知道了我所在的位置。

晚上6点,Cokker咖啡厅二楼,我和雷希还有欧阳兰兰相对而坐。

落座不到半分钟,甚至都没有基本的寒暄,雷希直入主题地递给我一部手机,说:“这事儿,是你做的吧?”

手机停留在一条长微博的界面上,微博的标题就叫:“CC集团执行董事之子一夫二妻的靡乱生活”。里面夹带着大量的图片,用文字的形式阐述了这段时间我和许安芷一同住在张南家里的事实。短短几天的时间,微博被人疯狂转载几十万次。

张南虽然不算是名人,但他家的CC集团多次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两年前CC集团还出资成立了公益性质的女性基金,专门为那些贫困的女病人提供资金帮助。所以这件事在微博上一经出现,自然会引起大家的高度关注。

我摇摇头明确地回答:“不是我。”

雷希没再多问,而是换了话题:“我想要知道张南是怎么死的,你作为唯一离现场最近的人,想必应该最清楚。”“张南的死是意外和巧合。”我如实说。“不是你找人杀的?”“不是。”

雷希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品尝了一下,抬抬眉毛镇定地说:“好,我相信你。可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在滨海长期待下去?”“在滨海待着呗……”“柯安,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配合我演完这出戏?在我要看到希望的时候,又给我这样的打击?”雷希忽然变了脸,双手撑在桌上瞪大双眼,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我避开她的眼神:“说吧,你到现在还找我,是想要做什么?”“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了是我故意让你回了张家,让你和许安芷两人相互残杀到孩子不保对不对?所以你为了不让我达到目的,在最后的关头杀了张南对不对?”雷希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度伸手按在我肩膀上不停地摇晃。

我晃着头回答:“如果是我的话,我为什么还能在这儿?一切都是意外,当时张南看到了这条微博想要杀了我,是叶一丁闯进来救了我,误杀了他的!”

雷希晃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表情从刚才的狰狞慢慢恢复平静,将杯中的咖啡喝完之后,趁着欧阳兰兰买单的间隙,她起身整理着头发,一字一句地说:“行,有什么事儿我会再找你,只要你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就别妄想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

她们离开后,我独自在咖啡厅坐了许久,所有的猜测在刚才变成了现实,让我特别地自责。如果我当初不轻信雷希这个人,不搬回张家,是不是就会没有这样的麻烦?

窗外是一条主街,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小贩们索性把摊位摆在了人行道两边,下班的人们从中间路过,时不时停下来买点儿东西,好不热闹。窗户下面就是几个卖水果的小贩,其中一个卖樱桃的小贩面前,驻足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我把目光聚焦到这儿,只见女人弯腰专心地挑着樱桃,挑了大概一袋子之后微笑着递给小贩说着什么。也正是这么一抬头,让我看清楚了她的正面,是叶一丁第一次带我去医院时,睡在隔壁床那个生下死胎的女人。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看到曾经有过交集的陌生人,忽然就有种熟悉感。我不自禁地下楼走到她身旁,她也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几秒后说:“咦,我好像认识你。”“嗯。”我竟然有些兴奋地点点头,“我们在一个病房里待过。”“对对对,之前在A市的时候,你就在我隔壁床呢,好像住一天就转院了?”女人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我的肚子,“你……生啦?”

我说:“掉了。”“不好意思啊。”女人大概没想到这个结果,有些尴尬地把刚刚称好的樱桃递到我面前,“来,吃点儿。”

我摆摆手:“不用。对了,你就住在这附近吗?”“是啊。”女人指了指街对面的小区,“就住那儿。”

我没想到她竟然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心里有点小激动:“我也住那儿。”

于是,我们俩就结伴往家里走。更巧合的是我们竟然进了同一个单元同一层楼,开门时我才知道她就住在我对面,然后她就盛情邀请我去她家里坐坐。

聊天中得知,女人名叫白禾禾,之前在A市上班,因为掉了孩子和男朋友分手,才回到了滨海。白禾禾比我开朗,见到我之后就不停地告诉我她的情况,等她大致把自己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通后问我:“你呢?你的孩子怎么掉的呀?”

面对她的坦诚,我选择了隐瞒,含糊着说:“嗯,出了点意外。”

白禾禾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而是帮我削好了桃子,递给我说:“喏,尝尝。”

白禾禾好像在滨海也没什么朋友,从见到我开始就不停地和我聊。她说她以前在A市的一家售房部做销售,和男朋友在一起也有两年了,上次流产之后男友母亲就和她摊了牌,让她必须离开A市、离开她儿子,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否则就收回儿子手里所有的权限和金钱。白禾禾说的时候还笑着问:“狗血吧?像不像小说里烂大街的桥段?”而当时她患有白血病的妹妹骨髓已经匹配成功,等着钱到位就可以手术。于是白禾禾选择收下这笔钱离开A市,之后就回到滨海重新开始。

我有些心疼地问:“那你离开你男朋友,不伤心吗?”“伤心,怎么能不伤心。”白禾禾轻描淡写地说,“可比起我妹妹的生命,也就还好啦。”

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她,就不停地重复:“没事儿,都过去了。”

可白禾禾倒比我还想得开,马上就喜笑颜开了:“我早就不去想这件事儿了,现在看到我妹妹活蹦乱跳的,我不知道多开心呢。”

我咬着嘴唇,看着她没再回话。其实我清楚,白禾禾应该是难受的,至少在心底是。

巧合的机缘下认识白禾禾,让我觉得老天至少还没有把我往绝路上逼。因为有了她,我对周围的环境很快熟悉了起来,从来没有找过工作的我,在四处碰壁之后,也因为她的帮助,工作有了眉目。

这天,我刚从人才市场受挫出来,就接到了白禾禾的电话。她在那头激动得像是要马上蹿过来把我抱起:“柯安,做外国人的中文老师,干不干?”

我莫名其妙:“什么?”“哎呀,我有个韩国客户要找中文老师,我推荐你了,去不去?”白禾禾是个急性子,不等我回话又说,“算了就这样,我一会儿回来再和你详谈。”

晚上白禾禾回来,就叽里呱啦兴奋地和我说白天的情形。原来,这个韩国人是上个月在白禾禾手里买了一套四合院的客户,今天又带朋友来买房,中文却没有半点进步。于是他就开玩笑问白禾禾愿不愿意给自己做中文老师,白禾禾一听就连忙把我推荐了出去。

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周末,白禾禾一大早就跑来敲开我家门,带着我七绕八绕,还过了渡河,最后来到一个叫清渔镇的小岛上。

清渔镇算是已经偏离了市中心,看起来像是开发区之类的地方,四处都是三轮车和工厂。

白禾禾按照手机上的地址一路询问,终于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农家里遇见了这个韩国欧巴。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盯着木桌上的茶具发愣。

白禾禾拉着我的手走了过去:“金先生。”

韩国欧巴抬头看到白禾禾,连忙起身说着英语示意我们落座,一边示意一边倒了两杯茶递到我们面前:“请。”

白禾禾一番介绍后,金先生冲我笑笑,重复着我的名字艰难地发音:“柯南?”

我摇摇头:“是柯安。”“柯……安。”金先生点点头,“我……中文名字……金俊中。”

用中文沟通确实是很大的障碍,好在白禾禾的英语不错,夹在中间就为我们做翻译。最后确定下来,我的上班时间为每天下午2点到6点,周末上全天。工资周结,一周1000元人民币,从下周一正式开始上课,到金俊中彻底学会中文,我们的合约自动解除。

金俊中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和想象中的韩国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谦和、绅士,说话声音特别斯文。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心里默默地希望我这个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能够顺利。

临近中午,金俊中说要请我们吃午饭,白禾禾和我连声客气地说着“不用”,一同起身准备和他告别。哪知白禾禾刚站起来,连衣裙的裙摆就扫到了面前的木桌上,刚才为我们倒茶用的主茶壶翻倒落地,瞬间碎裂成一片碎碴儿。

金俊中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白禾禾连忙蹲下身赔着小心:“不好意思金先生,对不起。”

看金俊中的样子,这个茶壶对他一定很重要,要不然他也不会蹲在那儿盯着碎片半天不吭声,要是因为这样的意外,刚才谈好的工作就丢掉的话那可真不值。我也连忙蹲下去,从地上捡起碎片说:“抱歉金先生,这个多少钱?我们赔吧。”“金先生,您说多少钱,我赔。”白禾禾拦下我,从包里掏出钱包准备要给钱。

过了好半天,金俊中才站起来:“不用,你们走吧。”

我和白禾禾同时愣住,不过也没有多想,连连说了几声抱歉之后就迅速地离开。

离开院子走在路上,白禾禾还后怕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要是因为刚才那个茶杯害你丢了工作,我可得自责好一阵。”“没事……”我回想刚才掉落在地上的碎片,“那不过就是做工比较粗糙的紫砂壶而已,论价值应该不是特别贵,改天我找个茶艺店为他再选一套茶具,应该能弥补吧?”“你懂茶?”白禾禾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点点头:“喜欢好多年了,平时没事儿一个人在家也爱泡茶喝。”

听说我懂茶艺,白禾禾马上就闹着要我在家里表演工夫茶,她说就喜欢女人泡茶时候的那份温婉。于是回市区随便吃了点东西,我就被她拽着去了茶具一条街买茶具。

刚到那儿,就瞧见金俊中拎着一个手提袋往茶具店走,走到柜台边,从手提袋里拿出刚才碎掉的茶具,问老板能不能修。

老板摇了摇头说:“抱歉,我们这儿修不了,要不然您重新买一套?”

他失望地离开。

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茶具对他的重要性,等他出门后我主动走了上去:“金先生,如果您放心的话,把茶具给我,我帮您修,好吧?”

金俊中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会修?”

我点点头:“我可以先试试。”

白禾禾也用同样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你行不行啊?”“没问题。”说着我伸出手,示意金俊中把手提袋递给我。

金俊中想了想,还是把它交给了我:“我相信你。”

和白禾禾选完茶具回到家里,打开金俊中留给我的手提袋,虽然茶具里的主茶壶已经碎掉,但金俊中依然将它们放回到礼品盒里。我一块块将碎片拿了出来,连同里面几块特别小的碎碴儿都平放在茶几上,才觉得自己刚才急得夸了海口。修茶壶这事儿,我只是以前看到曾子诺修过一次,而且修的是特别珍贵的精品紫砂。金俊中的仿紫砂壶被我大包大揽下来,我也只能求助于她。翻找出手机拨通她的号码,电话接通后没有寒暄,我直接问道:“子诺,我想向你请教怎么修复紫砂壶。”

曾子诺有些惊讶:“你的壶碎了?”“嗯,我有套很值得纪念的壶碎了,又舍不得扔,想修好继续用。”

曾子诺自然是明白,对于好茶之人,连同茶具也是同样视若珍宝的。她毫无保留地把修复方式告诉了我,让我有不懂的地方再给她去电话,末了她问我:“柯安,年底我要去一趟A市,到时候我们一块儿聚聚吧?算起来,也有近一年没见到你了。”“年底?是A市又有活动吗?”曾子诺平时在北京,到A市的机会不多,除非是有大型的茶叶展览会或者是有茶商请她来。“对啊,全国最大的茶艺博览会今年在A市开,你没有关注?”曾子诺有些吃惊我的不在状态,“到时候现场能看到不少茶艺大师和珍品好茶呢。”

最近确实接二连三地发生太多事儿了,多到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我和曾子诺又闲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次展会是集博览会和比赛为一体的,所有的参展商选送的茶叶都会经过专业评审团的评选。茶叶商将根据排名,在面对客户展销的几天优选最醒目位置的茶叶。而曾子诺这次,就是以评委的身份来参加的。

听完后我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作为好茶之人,这样的茶业盛事怎么甘心错过?曾子诺答应帮我预留一张门票,可以在比赛的时候进入内场观看品尝,这自然是让我高兴,在连声道谢中,暂时挂了她的电话。

因为修复的原材料紫砂我暂时没有,我只能拿起破碎的茶壶,一片片先认真地清洗出来。到第二天,洗好的茶具已经干了,我带着它们来到昨天那家专卖紫砂壶的店。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我按照曾子诺的嘱托说要买胶水和紫砂粉时,他饶有兴致地站到我身边:“是您自己修?”

我点点头说:“嗯,学着修。”“不错啊……”他背着手频频点头,“这紫砂粉也是进货送的,到现在还没卖出去,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修这个。”

我没搭话,专心地忙着手里的活,先将碎片一块块地排列好顺序,又细致地涂上专用胶水,按照曾子诺昨天晚上说的流程一点点进行着。

等我修完壶送进烤箱之后,老板再次绕到我面前,主动邀请我到那边的根雕茶艺桌坐坐。我等着壶成型,也就没有再推辞,跟着他去到茶艺桌旁边盘腿坐下。

落座之后,他就一边烧水取茶叶,一边迫不及待地开口:“现在会修壶的年轻人倒是越来越少了,真是看不出来小姐您还有这手艺。呵呵,小姐您贵姓?”“我叫柯安。”我拘谨地坐在他对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柯小姐。”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开始清洗起茶杯来,“我叫孟石凡,你可以叫我老孟。按理说我们初次见面我不该问这些,可我实在忍不住要问问。”“嗯?”我好奇地望着他。

他也没多停顿,继而自顾自地问:“我想问的是,柯小姐的茶艺一定也不错吧?如果孟某不算唐突的话,想斗胆喝杯柯小姐泡的茶,不知道,孟某有没有这番好福气?”

说到最后,他声音竟然变得越来越小,还止不住地摇头,似乎没有抱希望。

可我看得好笑,不就是泡茶嘛,怎么好像是请我去杀人一样,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娴熟地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开始清洗、冲泡。

茶叶还在翻腾的时候,孟石凡瞪大双眼盯着我,嘴里念叨着说:“果然……”

等茶的时候一到,我往杯子里盛满一杯递到孟石凡手上,他只是闻了下茶香便频频点头,待品上一口之后,更是比刚才对我还要恭敬起来,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茶具烤好后,我便起身准备离开,我付钱给孟老板,他说什么也不要,甚至在互留电话之后,还从货架上取下了一套茶壶套装送给我,说就算是见面礼。我也没想太多,单纯地觉得是一种缘分,这个孟老板多半觉得和我有缘,也觉得我会修壶这手艺不错,想认识下。

当我第二天把修好的茶壶呈现在金俊中面前的时候,他完全不敢相信地询问了好几次是不是我修的之后,才满意地表示一定要请我吃饭向我致谢。

茶具的小插曲拉近了我们的关系,吃过午饭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开课,要我先在院子里泡壶茶喝完,再说上课的事儿。结果等泡茶喝完已经快到5点了,再上课的话便没有了回去的公交车,我只好匆匆告别,辗转坐车回到家里。

刚推开门,白禾禾急急忙忙地从后面冲了进来,我连忙转身:“怎么了,禾禾?”

白禾禾神色黯然,低下头轻声说:“我前男友追过来了。”“哦,他怎么找到你的?”“我不知道啊,上午他就找到公司来要我辞职跟他回A市,还跟我在办公室闹了好大一阵儿,还擅自做主代我去辞了职。可是你说我怎么可能回去啊?他妈给我的那笔钱……”白禾禾说到一半转而叹了口气说,“柯安,其实我也想回去,就是怕……”

我拍着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怕他妈妈,对吗?”“嗯。我不想再让自己痛苦地离开一次。”白禾禾点点头。“那你怎么离开的?”我问。“在办公室闹了好大会儿,他拉着我上街,我趁他不注意过马路穿小巷子打车回来了,他应该没有追上来,也不知道我住在这儿。”白禾禾好像还心有余悸的样子。“哦。”我在替白禾禾担心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她,虽然那边的家人把她赶走,但至少男友心里还有她,不顾一切地追到了滨海要带她回去。

白禾禾因为被男友知道了工作地点,接连几天也没有去上班,白天在家里看电视,等我上完课回来,就和我睡一张床上,不愿意回她屋子。只是,习惯了上班的白禾禾,猛地闲下来就有些待不住了。

就这样颓废地过了一周后,白禾禾终于忍不住了,就像被人抓了魂儿似的,抓着我的手喊道:“柯安,我快要疯了,我要工作!”

一周的时间,我在金俊中那儿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每天的教学也让我和他越来越熟悉,偶尔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会和他聊聊天。也正是因为聊天,知道了金俊中现在的公司急缺营销人员,他在昨天还开玩笑提到,是不是要高薪把白禾禾这个销售高手挖过去。我觉得和金俊中还不算朋友关系,关于白禾禾辞职的事自然不能随口和他说。但现在听白禾禾这样说起,我忽然就想起了这茬儿,笑着把昨天金俊中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说:“要不你去他那边上班?他公司在岛上,想来你前男友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去吧?”

白禾禾无聊得难受,就不停地绕着圈:“人家就随口一说,我能当真吗?”

我也不敢确定金俊中说话的真假,于是又继续开导白禾禾:“那我每天下班回来教你茶艺?虽然我技艺不算好,但教你入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禾禾更是没有兴趣地端起茶杯:“我才没那个耐心呢!”说完冲进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坐到我面前,“柯安,我要开机了,我受不了这样与世隔绝的日子。”“呵呵,瞧吧,我就说你还没有看破红尘,赶紧开机,数数你男友来了多少个电话。”

白禾禾深呼吸一下,像是要上战场似的闭上眼睛:“不管了,能找到就找到吧。”

开机铃声刚响完,耳边就不停地传来短信提示音。白禾禾拿着手机无奈地说:“我就说吧,才关机一周就这样,再过几天开机,估计手机就得爆了。”“有人惦记真好。”我羡慕地探过头去想要看看,“来,我瞧瞧,都是你男朋友发的吧?”

白禾禾的脸上满是纠结,有思念有无奈,她点开收件箱一一看完之后,把手机举到我面前正对着我:“你瞧,几乎都是他的。”“他哪来的你的号码?”我一边说一边扫过手机上的短信,可我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刚才还带着戏弄的笑脸顿时僵住,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有回过神。“不知道,估计是我走之后问的同事吧。”白禾禾见我愣住了,伸手在我面前摇晃了两下,“嘿,被吓到了吧?我也觉得他疯了。”

后面她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到,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这个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她的前男友竟然是仝跃天。“想什么呢?”白禾禾说。

我再也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和她嬉笑,想起那天石小单把我撞倒在路上,仝跃天看到我是个孕妇时激动的样子,显然,他是因为白禾禾的缘故才紧张孕妇的!看到仝跃天的名字,我就不自觉地想到石小单,不知道他看到我留下的纸条会不会骂我不知好歹呢?

白禾禾趴在桌上托着下巴:“犯什么花痴呢?”“禾禾,你男朋友喜欢骑赛摩啊?”我努力让自己的记忆从石小单那儿拉回。

见我终于正常,白禾禾也松了口气:“是啊,他还自己组建了支赛摩队,都是一些喜欢疯狂的年轻人。不过他们都是平时自己玩玩,还没参加过比赛呢。”“你坐过他的摩托车吗?”恍惚间石小单取下头盔的那个场景又出现在我面前。“坐过,可刺激了。”白禾禾说着就来了兴致,“每次都开得特别快,我坐在他后面都不敢呼吸,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吓得啊,哈哈……”白禾禾回忆起她和仝跃天的过去,似乎满满都是幸福,“他还带我去他们专门练车的地儿,你知道吗,那块地全是泥泞,你说好好的地方为什么全部弄得坑坑洼洼的啊?可他们队上的人还就喜欢去那儿,每次去那边我坐在他车上,下车的时候都惨不忍睹,像是从泥堆里挣扎出来似的。”“哦?”“他们队上还有个魔术师,他更恐怖。”白禾禾说起石小单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了,“特喜欢半夜去高速路上玩,每次我男朋友都要阻止他,他还就特立独行,没人陪他去自己就去了。有次半夜,他在高速上溜了一圈没油了,你猜怎么着?”

白禾禾说的魔术师,应该就是石小单不假了,我立即来了兴趣:“怎么着?”“哈哈……”白禾禾还没开始说就笑得直不起腰,“他直接打了高速交警的电话让送油来。你说说,骑摩托车上高速,还让交警送油。哈哈哈……”“噗……”我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石小单倒也还真够单纯,“那后来呢?”“后来?被罚款了呗。”

听着白禾禾说着他们以前的趣事,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群充满活力和激情的年轻人。他们用所有的精力挥霍着属于自己的青春,不管不顾。也让我又了解了一些石小单的事情,他除了是那个和父母吵架的叛逆少年,也是个有性格的不成熟青年,魔术是他的职业,赛车是他的爱好。

而这一切,都离我特别遥远。

白禾禾忽然把手机收了起来,神色变得黯淡:“只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妈当时给我钱的时候说得那么坚决,我都收下了钱,要再回去,她一定不会对我客气。”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没有了刚才冲泡出来的味道。我抬头看到白禾禾正捧着手机仔细地翻看着,而我记得她明明说过不愿意再回去的。我看到她时而嘴角上扬,又时而紧蹙眉头,等看完所有的短信之后,她忽然趴在桌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伸手拍拍她的头:“禾禾,如果你想他的话,就给他去个电话吧。说说话不见面,他妈妈也不会拿你怎样的吧?”

白禾禾举着手机一边哭着一边摇头:“他出国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不停地拍着她的头。

Chapter 4 我不能选择小我八岁的你

第二天是星期六,金俊中本来是要上全天课的,不料晚上吃过饭,忽然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开口便很礼貌地说:“柯老师对不起,明天的课怕是不能上了。”

我虽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好吧……”“那个……柯老师,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金俊中中文不算太流利,说话还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参加比赛,邀请你。”

我听得云里雾里:“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说英语吧?”

很快,里面传来流利的英语,翻译的意思是,明天他要顶替一位朋友去参加摩托车比赛,问我愿不愿意去当他的啦啦队。

理解之后,我不得不为难地转头看看白禾禾。禾禾耸耸肩:“去啊,赛车可刺激了,我都好长时间没看过比赛了,为什么不去?”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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