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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王尔德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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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与玫瑰试读：

夜莺与玫瑰

她说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便与我跳舞。”青年学生哭着说，“但我全园里何曾有一朵红玫瑰。”

夜莺在橡树上巢中听见，从叶丛里往外看，心中诧异。

青年哭道：“我园中并没有红玫瑰！”他秀眼里满含着泪珠，“呀！幸福倒靠着这些区区小东西！古圣贤书我已读完，哲学的玄秘，我已彻悟，然而因为求一朵红玫瑰不得，我的生活便这样难堪。”

夜莺叹道：“真情人竟在这里。以前我虽不曾认识，我却夜夜地歌唱他：我夜夜将他的一桩桩事告诉星辰，如今我见着他了。他的头发黑如风信子花，嘴唇红比他所切盼的玫瑰，但是挚情已使他脸色憔悴，烦恼已在他眉端印着痕迹。”

青年又低声自语：“王子今晚宴会跳舞，我的爱人也将与会。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她就和我跳舞直到天明，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我将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头，在我肩上枕着，她的手，在我掌中握着。但我园里没有红玫瑰，我只能寂寞地坐着，看她从我跟前走过，她不睬我，我的心将要粉碎了。”“这真是个真情人。”夜莺又说着，“我所唱歌，是他尝受的苦楚；在我是乐的，在他却是悲痛。‘爱’果然是件非常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榴石买不到他，黄金亦不能作他的代价，因为他不是在市上出卖，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

青年说：“乐师们将在乐坛上弹弄丝竹，我那爱人也将按着弦琴的音节舞蹈。她舞得那么翩翩，莲步都不着地，华服的少年们就会艳羡地围着她。但她不同我跳舞，因我没有为她采到红玫瑰。”于是他卧倒在草里，两手掩着脸哭泣。

绿色的小壁虎说：“他为什么哭泣？”说完就竖起尾巴从他跟前跑过。

蝴蝶正追着太阳光飞舞，她亦问：“唉，怎么？”金盏花亦向他的邻居低声探问道：“唉，怎么？”夜莺说：“他为着一朵红玫瑰哭泣。”

他们叫道：“为着一朵红玫瑰！真笑话！”那小壁虎本来就刻薄，于是大笑。

然而夜莺了解那青年烦恼里的秘密，她静坐在橡树枝上细想“爱”的玄妙。

忽然她张起棕色的双翼，冲天地飞去。她穿过那树林，如同影子一般地，飞出了花园。

草地当中站着一株绝美的玫瑰树，她看见那树，向前飞去落在一枝枝头上。

她叫道：“给我一朵鲜红玫瑰，我为你唱我最婉转的歌。”

可是那树摇头。“我的玫瑰是白的。”那树回答她，“白如海涛的泡沫，白过山巅上积雪。请你到古日晷旁找我兄弟，或者他能应你所求。”

于是夜莺飞到日晷旁边那丛玫瑰上。

她又叫道：“给我一朵鲜红玫瑰，我为你唱最醉人的歌。”

可是那树摇头。“我的玫瑰是黄的，”那树回答她，“黄如琥珀座上人鱼神的头发，黄过割草人未割以前的金水仙。请你到那青年窗下找我兄弟，或者他能应你所求。”

于是夜莺飞到青年窗下那丛玫瑰上。

她仍旧叫道：“给我一朵鲜红玫瑰，我为你唱最甜美的歌。”

可是那树摇头。

那树回答她说：“我的玫瑰是红的，红如白鸽的脚趾，红过海底岩下扇动的珊瑚。但是严冬已冻僵了我的血脉，寒霜已啮伤了我的萌芽，暴风已打断了我的枝干，今年我不能再开了。”

夜莺央告说：“一朵红玫瑰就够了。只要一朵红玫瑰！请问有什么办法没有？”

那树答道：“有一个法子，只有一个，但是太可怕了，我不敢告诉你。”“告诉我吧。”夜莺勇敢地说，“我不怕。”

那树说道：“你若要一朵红玫瑰，你须在月色里用音乐制成，然后用你自己的心血染他。你须将胸口顶着一根尖刺，为我歌唱。你须整夜地为我歌唱，那刺须刺入你的心头，你生命的血液得流到我的心房里变成我的。”

夜莺叹道：“拿死来买一朵红玫瑰，代价真不小，谁的生命不是宝贵的。坐在青郁的森林里看太阳在黄金车里，月娘在白珠辇内驰骋，真是一桩乐事。山茶花的味儿真香，山谷里的吊钟花和山坡上野草真美。然而‘爱’比生命更可贵，一个鸟的心又怎能和人的心比？”

于是她张起棕色的双翼，冲天上飞去。她穿过那花园，如同影子一般，荡出了那树林子。

那青年仍旧偃卧在草地上方才她离他的地方，他那副秀眼里的泪珠还没有干。

夜莺喊道：“高兴吧，快乐吧；你将要采到你那朵红玫瑰了。我将用月下的歌音制成她，再用我自己的心血染红她。我向你所求的酬报，仅是要你做一个真挚的情人，因为哲理虽智，爱比她更慧，权力虽雄，爱比她更伟。焰光的色彩是爱的双翅，烈火的颜色是爱的躯干。她有如蜜的口唇，若兰的吐气。”

青年从草里抬头侧耳静听，但是他不懂夜莺对他所说的话，因他只晓得书上所讲的一切。

那橡树却是懂得，他觉得悲伤，因为他极爱怜那枝上结巢的小夜莺。

他轻声说道：“唱一首最后的歌给我听吧，你别去后，我要感到无限的寂寥了。”

于是夜莺为橡树唱起来。她恋别的音调就像在银瓶里涌溢的水浪一般的清越。

她唱罢，那青年站起身来从衣袋里抽出一本日记簿和一支笔。

他一面走出那树林，一面自语道：“那夜莺的确有些姿态。这是人所不能否认的；但是她有感情吗？我怕没有。实在她就像许多美术家一般，尽是仪式，没有诚心。她必不肯为人牺牲。她所想的无非是音乐，可是谁不知道艺术是为己的。虽然，我们总须承认她有醉人的歌喉。可惜那种歌音也是毫无意义、毫无实用。”于是他回到自己室中，躺在他的小草垫的床上想念他的爱人，过了片刻他就睡去。

待月娘升到天空，放出她的光艳时，那夜莺也就来到玫瑰枝边，将胸口插在刺上。她胸前插着尖刺，整夜地歌唱，那晶莹的月亮倚在云边静听。她昼夜地，啭着歌喉，那刺越插越深，她生命的血液渐渐溢去。

最先她歌颂的是稚男幼女心胸里爱恋的诞生。于是那玫瑰的顶尖枝上结了一苞卓绝的玫瑰蕾，歌儿一首连着一首地唱，花瓣一片跟着一片地开。起先那瓣儿是黯淡得如同河上罩着的薄雾——黯淡得如同晨曦的脚迹，银灰得好似曙光的翅翼，那枝上玫瑰蕾就像映在银镜里的玫瑰影子或是照在池塘的玫瑰化身。

但是那树还催迫着夜莺紧插那根刺：“靠紧那刺，小夜莺。”那树连声地叫唤，“不然，玫瑰还没开成，晓光就要闯来了。”

于是夜莺越紧插入那尖刺，越扬声地唱她的歌，因她这回所歌颂的是男子与女子性灵里烈情的诞生。

如今那玫瑰瓣上生了一层娇嫩的红晕，如同初吻新娘时新郎的绛颊。但是那刺还未插到夜莺的心房，所以那花心尚留着白色，因为只有夜莺的心血可以染成玫瑰花心。

那树复催迫着夜莺紧插那枝刺：“靠紧那刺，小夜莺。”那树连声地叫唤，“不然玫瑰还没开成，晓光就要闯来了。”

于是夜莺紧紧插入那根刺，那刺居然插入了她的心，但是一种奇痛穿过她的全身，那种惨痛愈猛愈烈，她的歌声越狂越壮，因为她这回歌颂的是因死而完成的挚爱和冢中不朽的烈情。

那卓绝的玫瑰于是变作鲜红，如同东方的天色，花的外瓣红同烈火，花的内心赤如绛玉。

夜莺的歌声越唱越模糊了，她的双翅拍动起来，她的眼上起了一层薄膜。她的歌声模糊了，她觉得喉间哽咽了。

于是她放出末次的歌声，白色的残月听见，忘天晓，挂在空中停着。那红玫瑰听见，凝神战栗着，在清冷的晓风里瓣瓣地开放。回音将歌声领入山坡上的紫洞，将牧童从梦里惊醒。歌声留到河边苇丛中，苇丛将这信息传与大海。

那树叫着：“看！这玫瑰已制成了。”然而夜莺并不回答，她已躺在乱草里死去，那刺还插在心头。

日午时青年开窗往外看。

他叫道：“怪事，真是难遇的幸运；这儿有朵红玫瑰，这样好的玫瑰，我生来从没有看见过。他这样美红定有很繁长的拉丁名字。”说着便俯身下去折了这花。

于是他戴上帽子，跑往教授家去，手里拈着红玫瑰。

教授的女儿正坐在门前卷一轴蓝色绸子，她的小狗伏在她脚前。

青年叫道：“你说过若我为你采得红玫瑰，你便同我跳舞。这里有一朵全世界最珍贵的红玫瑰。你可以将它插在你的胸前，我们同舞的时候，这花便能告诉你，我怎样地爱你。”

那女郎只皱着眉头。

她答说：“我怕这花不能配上我的衣裳；而且大臣的侄子送我许多珠宝首饰，人人都知道珠宝比花草贵重。”

青年怒道：“我敢说你是个无情义的人。”他便将玫瑰掷在街心，掉在车辙里，让一个车轮轧过。

女郎说：“无情义？我告诉你吧，你实在无礼，况且到底你是谁？不过一个学生文人。我看像大臣侄子鞋上的那银扣，你都没有。”说着站起身来走回房去。

青年走着自语道：“爱好傻呀，远不如理论学那般有实用，它所告诉我们的，无非是空中楼阁，实际上不会发生的，和缥缈虚无不可信的事件。在现在的世界里存在，首要有实用的东西，我还是回到我的哲学和玄学书上去吧。”

于是他回到房中取出一本笨重的、满堆着尘土的大书埋头细读。

快乐王子

在城市上空的一根高大雄伟的石柱上面，高高地耸立着快乐王子的雕像。他周身镶满了薄如蝉翼的金片，他的双眼是由亮晶晶的蓝宝石做成的，他的剑柄上还镶着一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所有人都对他称赞不已。“他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一位极力想展现自己有艺术品位的官员这样说，但他又怕别人认为他不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事实上他的确算是个务实的人，便赶紧补充说，“只是实用性不强。”“你为什么不向快乐王子学习呢？”一位聪明的妈妈对自己正在哭闹着想要月亮的儿子说，“快乐王子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哭着闹着要东西。”“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快乐的人，真让我开心。”一个颓废的男人盯着这座雕像自言自语地说。“他就像一个天使。”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说。他们身上披着鲜红的披风，正从教堂里往外走，洁白的围嘴儿挂在胸前。“你们为什么这样说呢？”数学老师问这些小朋友，“你们也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天使。”“不！我们见过，我们在梦里见过。”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数学老师眉头紧锁，绷起面孔，因为他不希望孩子们做这样的梦。

一天晚上，一只小燕子飞过这个城市的上空。六个星期以前，他的朋友们就已经飞往埃及了，但是他却掉队了，因为他太贪恋芦苇小姐的美丽。当时正值早春时节，他沿河追赶一只黄色的飞蛾，然后便遇到了她。他喜欢上了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便停下来同她交谈。“我可以和你交往吗？”燕子问芦苇小姐，他喜欢直接步入正题。芦苇弯下腰，燕子就绕着她来来回回地飞，并用翅膀轻点水面，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这是燕子表达爱意的方式，他就这样度过了整个夏天。“这样的恋情是荒唐可笑的，”其他燕子嘲讽地说，“她既贫穷，又有一大堆亲戚。”他们说的倒也是实话，河里的芦苇随处可见。

秋天到了，其他燕子都飞走了。他们飞走后，这只燕子感到十分孤单，并且渐渐地他开始厌烦起自己的恋人。“她根本不能和我说话，”他说，“而且我还觉得她很花心，她总是对风暗送秋波。”这的确不假，每当起风的时候，芦苇便会优雅地鞠躬。“我承认她是个很居家的女人，”燕子接着说，“可是我喜欢旅行，因此我的妻子，也要喜欢旅行才行。”“你愿意和我去旅行吗？”他问道。但是芦苇没有答应，她舍不得离开这里。“原来你不过是玩玩罢了，”他大吼道，“我要去埃及了，再见！”说完他就离开了。

整整一天他都在飞行，入夜时他终于来到了这座城市。“我要去哪儿过夜呢？”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希望这座城市中能有我的落脚之地。”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矗立在高大圆柱上的雕像。“我就在这里过夜吧！”他高兴地说，“这个地方还不错，空气清新。”于是，他在快乐王子的两脚之间落了脚。“我的卧室是黄金做成的。”他环顾四周，然后喃喃自语地说，之后便准备睡觉了。但就在他把头放在翅膀下面的时候，一滴大大的水珠掉在了他的身上。“太出乎意料了！”他大叫起来，“天上没有一点儿云彩，繁星满空，怎么会下起雨呢？北欧的天气真是变化多端。芦苇非常喜欢下雨，可我却不喜欢。”

这时，又掉下了一滴。“这座雕像连雨水都没法儿遮挡，真是一点儿用途都没有！”他说，“我得去附近找一个烟囱做窝。”

他决定离开这里。可是还没等他张开翅膀，又掉下来一滴水，他抬头看——天啊！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快乐王子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眼泪顺着他金黄色的面颊流了下来。在皎洁的月光下，王子的脸格外美丽，燕子的心里顿生同情之心。“你是谁呀？”他问快乐王子。“我是快乐王子。”“你为什么哭啊？”燕子继续问，“你的眼泪都把我淋湿了。”“以前我作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快乐王子开口说，“我并不知道眼泪到底是什么，因为那时我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王宫里，那里是个没有忧愁的地方。白天，人们陪我在花园里玩耍；晚上，我在宫殿的大厅里尽情地领头跳舞。花园被一堵高高的围墙包围着，可我从没想过围墙外是什么样子，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太美好了。我的臣子和仆人们都叫我快乐王子。的确如此，如果那样的生活算是快乐的话，我真的是无比快乐的。我就在这样的状态中活着，也这样死去。现在我去世了，他们将我的雕像矗立在这里，让我看到了这座城市里的一切丑恶与贫穷，尽管我的心由铅做成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天啊！难道他不是冷酷无情的雕像？”燕子在心里想。他很懂礼貌，不愿对别人的私事大声议论。“远处，”快乐王子用轻柔而动听的声音接着说，“在离这里很远的一条小街上，住着一户十分贫穷的人家。一扇窗户敞开着，从窗户往里看，我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桌子旁。她消瘦的脸庞上写满了疲倦，她是一个裁缝，因此她那双粗糙、肿胀的手上满是针眼。她现在正在给丝绸衣服绣西番莲花，这是为皇后最宠爱的宫女参加下一次宫廷舞会而准备的。她那生病的孩子躺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床上。正在发烧的孩子嚷着要吃橘子，但是他的妈妈除了能喂他几口河水以外，什么也给不了他，所以孩子哭个不停。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你能否帮我给他们送去我剑柄上的那颗红宝石？我被固定在石柱上面，不能移动。”“我的伙伴们还在埃及等着我呢，”燕子说，“他们正在尼罗河的上空自由翱翔，和美丽的大莲花们说着悄悄话，不久就能飞到威严的法老墓中去过夜。法老的真身就躺在那华丽的棺材之中。黄色的亚麻布包裹着他的身体，里面还填充了许多防腐的香料。一串浅绿色的翡翠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双手如同干枯的树叶。”“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王子说，“你不愿意陪我过一夜，当我的信使吗？那个小孩子又饿又渴，他的妈妈为此十分难过。”“我不喜欢小孩子，”燕子回答说，“去年夏天在河边，我遇到两个调皮的孩子，他们是磨坊主的儿子，他们总是用石头打我。但是，他们休想得逞，因为我们燕子都是飞得很快的。再说，我家可是以飞得快出名的。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都是相当不礼貌的。”

但看着满脸忧愁的快乐王子，燕子也很难受。“这儿真冷，”他说，“但我今晚愿意留下来陪你过夜，并当你的信使。”“太感谢你了，小燕子。”王子说。

燕子从王子的剑柄上取下那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用嘴衔着，飞过这座城市的一座座房屋，向远方飞去。

他飞到大教堂的上空，看到塔顶上用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天使。他又飞到王宫的上空，听到跳舞的伴奏声。一个漂亮的姑娘同她心爱的人来到天台上。“多么美丽的夜空啊！”男人对姑娘说，“多么美好的爱情啊！”“我盼望着衣服能够按时完成，我就可以穿着它参加盛大的舞会，”她说，“我还要求衣服上绣上西番莲花，可是那些女裁缝们都太磨蹭了。”

他飞过河流，看到船桅上高挂着无数的灯笼。他又飞过犹太人的居民区，看到几个犹太老人在做生意，相互地讨价还价，还用铜制的天平称钱币的重量。他终于飞到那个穷人的屋舍前，探着身子往里面看。那个发烧的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母亲因为太过劳累已经睡着了。他飞进屋子里，将那颗巨大的红宝石放在桌子上的顶针旁，然后又绕着床轻轻地飞了一圈，用翅膀在孩子的前额上扇风。“好凉快啊，”孩子说，“肯定是我的病已经好了。”说完就沉沉地睡着了。

做完这些之后，燕子飞回快乐王子那里，将自己做过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真是奇怪，”燕子说，“现在虽然很冷，但我却觉得很温暖。”“这是因为你刚刚做了一件善事。”王子回答说。燕子想着王子的话，没过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梦乡。因为他一思考问题就爱犯困。

清晨的时候，燕子飞到河中洗了个澡。“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位从桥上经过的鸟类专家说，“冬天竟然还有燕子！”于是他就此事给当地的报社写了一封长信。许多人都借用他信中的内容，尽管信中有很多难以理解的词语。“今天晚上我要飞到埃及去。”燕子对快乐王子说，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旅行，他就兴奋异常。他在教堂顶上坐了好一阵子，他还去参观了城里所有的景点。每到一个地方，麻雀们就会叽叽喳喳地说：“真是难得的贵客啊！”他感到非常开心。

月光笼罩大地的时候，燕子回到快乐王子的身边。“你在埃及有什么需要办理的事情吗？”燕子声音洪亮地问，“我就要离开了。”“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快乐王子说，“你能再陪我一夜吗？”“我的朋友们还在埃及等我呢，”燕子说，“明天他们要飞到第二瀑布，那里的草丛中有河马过夜。门农神在巨大的花岗岩宝座上静静地坐着，他整夜凝视着星星，当星星闪闪发光时，他就会发出高兴的叫声，其他时候则保持沉默。中午的时候，金黄的狮群来到山下的河边喝水，他们的眼睛如同绿宝石，他们的咆哮声比瀑布的声音还要嘹亮。”“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快乐王子说，“在离这里很远的城市的那一头，一个年轻的男子住在阁楼中。他在一张满是纸张的书桌上埋头写作，一束干枯的紫罗兰插在旁边的玻璃杯中。他留着棕色的鬈发，嘴唇鲜红，还有一双昏昏欲睡的大眼睛。他正竭尽全力地为剧院写剧本，但他已经被冻得无法写作。壁炉里没有柴火，他头昏眼花，饥寒交迫。”“我会留下来陪你再过一夜，”燕子说，他的确非常善良，“我是不是再给他送过去一块红宝石？”“唉！我已经没有红宝石了。”快乐王子说，“现在只有我的双眼了，它们由十分贵重的蓝宝石做成的，是一千多年前在印度出产的。你去送给他一颗，他可以将它卖给珠宝商，然后就能买食物和木柴，这样他就能完成他的剧本了。”“尊敬的王子，”燕子说，“我不会这样做的。”说完便呜咽了起来。“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快乐王子说，“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吧！”

燕子迫不得已，衔着王子的一只眼睛，朝那个阁楼飞去。屋顶上有个破洞，因此燕子非常轻松地就钻了进去。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正用双手捂着脸，因此并没有听到燕子扇动翅膀的声音，等他抬起头时，发现干枯的紫罗兰上面放着一颗美丽的蓝宝石。“开始有人欣赏我了！”他欢叫着，“这肯定是某个极其敬佩我的人送给我的。我终于能完成我的剧本了。”他露出了满足的笑脸。

第二天，燕子飞到雕像下的海港，他在一艘大船的桅杆上立着，看到船员们用绳索将大货箱从船舱中拖出。伴随着他们“嘿哟！嘿哟！”的号子声，一个个大货箱被拖了上来。“我要尽快飞到埃及去！”燕子喃喃自语道，但是没有人回应他。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又飞到快乐王子的身旁。他说：“我是来跟你辞行的。”“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快乐王子恳求地说，“你还能再陪我一夜吗？”“冬天即将来临，”燕子说，“就快下雪了。但是在埃及，太阳照耀着绿油油的棕榈树，一片暖洋洋的，鳄鱼在泥塘中慵懒地四处张望。我的伙伴们将巢穴建在巴尔贝克古城的庙宇里，那些粉红色和银白色的鸽子们凝视着我的伙伴，并且还相互说着悄悄话。敬爱的王子，我就要离开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明年春天我一定送给你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以补偿你因为帮助别人而失去的那两颗。我送你的红宝石会红得比红玫瑰还鲜艳，蓝宝石会蓝得比大海更澄澈。”“在我身下的广场上，”快乐王子说，“有一个卖火柴的小姑娘。非常不幸的是，她的火柴全都掉到水沟里了，它们已经不能用了。如果她没有挣到钱，她的爸爸会打她的。你看，她正在伤心地哭呢。她的脚上没有穿鞋子，甚至没有穿袜子，头上也什么都没戴。恳请你将我的另一只眼睛取下来送给她，这样她就不会挨揍了。”“我愿意再陪你一晚，”燕子回答说，“但我不能再取下你的另一只眼睛了，那样你会变成瞎子的。”“燕子，燕子，善良的小燕子，”王子哀求着，“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燕子不得已，只得又取下了王子另一只眼睛里的宝石，衔着宝石朝下飞去。他落到小女孩儿的面前，将宝石轻轻地放在小女孩儿的手心上。“好漂亮的玻璃呀！”小女孩儿兴奋地叫着，她兴高采烈地往家跑。

然后，燕子又飞到王子身旁。燕子说：“你现在是瞎子了，所以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不，小燕子，”善良的王子说，“你还要飞往埃及呢。”“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燕子说着便在王子的脚下睡着了。

第二天一整天，他都站在王子的肩膀上，给他讲自己在异国他乡的经历和见闻。他告诉王子，那些红色的朱鹭在尼罗河的岸边站成长长的一行，他们用尖嘴去捕捉小鱼；还说到斯芬克斯，他与世界同岁，他住在沙漠中，却知晓世间的一切；他告诉王子，商人手中摸着用狼骨做成的念珠，跟着自己的驼队慢慢前行；他告诉王子，月亮山的国王皮肤黑得如同乌木，他很喜欢一块巨大的水晶；他告诉王子，那条住在棕榈树上的绿色大蟒蛇，要二十个僧人用蜜糖做的糕点来喂养他；他还告诉王子，那些小矮人乘着扁平的大树叶，在湖面上漂荡，追赶着天上的蝴蝶。“善良的小燕子，”王子说，“你给我讲了很多我闻所未闻的事情，但是我更关心那些身处困境的人们，没有什么比苦难更值得人关注的了。小燕子，你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飞一圈儿吧，回来之后告诉我都看到了什么。”

于是燕子从城市上空飞过，看到富人们在自己的豪宅里花天酒地，而乞讨的人却饥肠辘辘。他飞到幽暗的小巷里，看到那些饥寒交迫的孩子们小脸儿苍白，有气无力地凝视着幽暗的街道。在一个桥洞里有两个孩子正相互搂抱取暖。他俩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好饿呀！”“你们不准待在这里！”看守大声呵斥，两个孩子踉跄着走进雨中。

燕子飞了回去，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说给王子听。“我的身上满是优质的金片，”王子说，“你帮我都取下来，然后给穷人们送去。活着的人都认为黄金能使他们得到幸福。”

燕子将王子身上的黄金叶片一片一片地衔下来，直到王子变得黯淡无光。他又将这些黄金叶片分发给穷人。孩子们得到金片后高兴得脸色红润，他们在大街上兴奋地玩耍，欢呼着：“我们终于有面包吃了！”

之后天空飘起了雪花，白雪过后天气变得更加寒冷。街道上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明亮而耀眼；长长的冰柱垂在屋檐下，像水晶做成的宝剑。人们都穿上了皮衣，小孩子们戴着红帽子在户外滑冰。

可怜的小燕子感到越来越冷，但他却不愿和王子分开，因为他太爱快乐王子了。他只得趁面包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面包店门口捡面包屑来充饥，并扇动翅膀使自己保持温暖。

最后，燕子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他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飞到王子的肩上。“再见了，亲爱的王子！”燕子呢喃地说，“我能亲吻你的手吗？”“小燕子，你终于要飞去埃及了，我真替你高兴，”王子说，“你已经在这里耽误很长时间了。你得亲吻我的嘴唇，因为我非常爱你。”“我不是要去埃及，”燕子说，“我就要进天堂了，天堂是幸福的乐园，不是吗？”

说完，他亲吻了王子的嘴唇，然后便跌落在王子的脚下，死去了。

就在这时，雕像的体内发出一声爆裂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了——是王子那颗用铅做的心碎成了两半——这个冬日的确寒冷得可怕。

第二天早晨，市参议员们陪同市长来到雕像下面的广场散步。他们经过圆柱的时候，市长仰头望了一眼雕像：“天啊！快乐王子的雕像实在是太难看啦！”“的确非常难看！”市参议员们异口同声地惊呼，他们平时就总和市长保持同一个腔调。说完他们便都走上前想看个明白。“他剑柄上的那颗红宝石已经脱落了，蓝宝石做成的眼珠也消失了，并且他身上的黄金也不见了。”市长说，“事实上，他现在连个讨饭的乞丐都不如！”“的确连个讨饭的乞丐也不如。”市参议员们随声附和。“他的脚下还躺着一只已经死去的鸟儿！”市长接着说，“我们真该发布一个通告，禁止鸟类在这个地方死去。”于是书记员将市长的这些建议记录下来。后来他们推倒了快乐王子的雕像。“既然他已不再华丽，那么也就毫无用处了。”大学里的美术教授这样说。

接着，他们又将雕像放到熔炉里熔化了。市长为此还召开了一次市级会议，讨论如何处理这些金属。市长说：“我们必须要再铸一座雕像，应该铸造我的雕像。”“应该是我的雕像！”每个市参议员都争先恐后地说，他们还大声争吵。我后来再听到人们说起他们的时候，听说他们的争吵还在继续。“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啊！”铸像厂的工头说，“这颗已经破碎不堪的铅心在熔炉里居然熔化不了，我们只好将它丢掉了。”他们便将它扔进了垃圾堆，那只死去的燕子也在那里。“把这座城市中最宝贵的两样东西给我呈上来。”上帝对其中一位天使说。于是天使将铅心和死鸟呈送给了上帝。“你的选择很正确。”上帝说，“因为在天堂的花园中，燕子可以长久地高声歌唱；而在黄金城堡中，快乐王子也能够尽情地歌颂我。”

巨人的花园

每天下午，孩子们下课后总是喜欢到巨人的花园里玩耍。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大花园，长满了绿油油的草，美丽的鲜花到处可见，多得像夜空中的繁星。草地上还长着十二棵桃树，每当春天来临，就会绽放出一团团粉红的花朵，秋天里则结下累累硕果。栖息在枝头上的鸟儿唱着欢乐的小曲儿，每当这时候，戏耍中的孩子们都会停下，侧耳聆听鸟儿们的歌唱，并相互大声地喊着：“我们多么幸福啊！”

有一天，巨人回来了。原来他去妖怪朋友科尼西家里串门，一住就是七年。在七年的时间里，他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便决定启程回到自己的城堡。进了城堡，他一眼就看见在花园中嬉戏的孩子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大声地吼着，孩子们都被吓跑了。“这是我的花园，”巨人说，“谁都知道，我不允许别人来这里玩儿。”

于是，他围着花园修起一堵高耸的围墙，还挂出一块“闲人莫入，违者重罚”的告示牌。

他确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巨人。

从此，可怜的孩子们失去了可以玩耍的地方。他们只能去马路上玩儿，但是马路上都是尘土和坚硬的石块，让他们一点儿都不开心。放学后他们总是沿着高耸的围墙徘徊，聊着墙里面花园中的美丽风景和枝头上歌唱的鸟儿。他们叹息地说：“在那里我们是多么开心啊！”

春天来了，整个乡村都开满花朵，处处有小鸟在歌唱，只有巨人的花园仍然是一片寒冬景象。由于这里看不见孩子们的戏耍，鸟儿们也就没有心情歌唱了，树儿也忘记了开花。有一朵花儿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看到那块挂着的告示牌后，对孩子们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于是她又把头缩了回去，继续睡觉了。只有雪和霜对此兴高采烈。“春天已经不记得这座花园了，”他们高声嚷着，“我们可以一年四季住在这里啦。”

雪把草地用她那白色的巨大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霜也给所有的树木披上银装。随后，他们还邀请北风一起居住。北风穿着一身毛皮大衣应邀而至，他对着花园吹了一整天，把烟囱都给吹掉了。“这是个令人快乐的地方，”他说，“我们还得把冰雹也叫过来。”

于是，冰雹也来了。他每天三个小时不停地对城堡的屋顶敲打，房上的瓦被砸得乱七八糟地，然后又围着花园一圈又一圈地奔跑起来。他全身灰蒙蒙的，呼出一阵阵让人发冷的寒气。“我真不明白春天为什么还不来！”巨人坐在窗前看着屋外冰天雪地的花园自言自语地说着，“希望天气会好起来。”

但是，春天却迟迟不出现，就连夏天也没来过。秋天将累累硕果带到了千家万户的花园中，但巨人家的花园却什么也没收到。秋天开口说：“他太自私了。”因此，巨人的花园中常年都是寒冬，只有北风、冰雹、霜和雪在花园中上蹿下跳。

一日清晨，巨人躺在床上，耳边传来阵阵动听的音乐。音乐悠扬婉转，他猜一定是国王的乐师途经这里。他向窗外望去，发现原来窗外演奏音乐的不过是一只小红雀。由于巨人在花园里很久没有听到鸟儿的歌唱，此刻听到的却是异常的动听。这时空中的冰雹已经停了，北风也停止了咆哮，缕缕芳香透过敞开的窗户扑面而来。“我猜春天终于来了。”巨人说着，跳下了床，向窗外望去。

他看见了什么呢？

他看见一幕动人的景象：孩子们通过墙上的小洞进入到花园，正骑在树枝上，每棵树上都骑着一个孩子。孩子的到来使树木眉飞色舞，竟然用鲜花将自己装扮得焕然一新，还挥舞手臂轻抚孩子们的脑袋。鸟儿们也在枝头翩翩起舞，兴奋地歌唱，花儿也纷纷地从草地里伸出头来绽放出笑脸。这确实是一幅动人的画面。满园春色中只有一个角落仍被寒冬笼罩着，那是花园中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一个小男孩儿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因为他个头太矮爬不上树，只能着急地围着树转来转去，抽泣着不知道怎么办。那棵可怜的树仍然被霜雪包裹得严严实实，北风也不停地对它肆意地吹着。树儿说：“快点儿爬上来呀，小朋友！”同时尽可能地垂下枝条，可是小孩儿还是爬不上去。

这一幕深深地感动了巨人。他说：“我原来真是太自私了！现在我终于明白春天为什么不肯到我这儿来了。我要帮助那可怜的孩子把他抱上树，然后再推倒所有的围墙，让我的花园以后成为孩子们嬉戏的乐园。”他真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羞愧。

巨人轻轻地走下楼梯，悄悄地打开前门，走进花园里。但是当孩子们看到巨人后，都吓跑了，花园又回到了冬季。只有那个小男孩儿没有跑掉，因为他满眼都是泪水，没有看见巨人走过来。巨人悄悄地走到小男孩儿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把他托起放在树枝上。鸟儿飞回到枝头欢快地歌唱，树儿也开出了更多芬芳的花朵，巨人被小男孩儿搂住脖子亲吻着脸颊。其他孩子看见巨人不再像以前那么凶恶了，都纷纷跑了回来，花园瞬间又回到了春天。“孩子们，以后这是你们的游乐园了！”巨人说。他用斧头把围墙全部砍倒了。中午，人们去赶集的时候，欣喜地看见巨人和孩子们一起在他们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花园中游戏玩耍。一直玩到傍晚，孩子们才向巨人道晚安后回家。“我抱到树上的那个小男孩在哪儿呢？”巨人向孩子们问道，那个小男孩儿吻过巨人，所以巨人非常喜欢那个小男孩儿。“我们也不清楚啊，”孩子们回答说，“他可能已经离开了。”

巨人又说：“你们明天还来这里玩耍啊，记得也叫上那个小男孩儿！”

但是孩子们却告诉巨人，他们也不认识那个小男孩儿，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巨人听后很难过。

从此以后，孩子们每天放学后都会来找巨人玩耍。可是巨人喜欢的那个小男孩儿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巨人非常友善地对待每个孩子，然而他常常提起那个小男孩儿，时常感叹：“我多么想见到他啊！”孩子们知道他真的想念小男孩儿。

很多年过去了，年迈的巨人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现在他已无法再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了，他只能坐在一把巨大的扶手椅上，一边看着孩子们做游戏，一边欣赏着自己花园中的美景。“我拥有很多美丽的鲜花，”他说，“但孩子们才是我最美的花朵。”

冬天来到了，但是巨人现在已经不讨厌冬天了，因为他明白这只不过是春天打了个盹儿，让花儿和草儿们休息一下。

一天早晨，巨人起床后向窗外望去，突然，他惊讶地揉揉眼，看了又看。眼前的景色真是美妙绝伦：在花园尽头的角落里，有一棵开满惹人喜欢的白花的树，满树金光闪闪，枝条上还挂着银色的果实，树下站着巨人一直想念的那个小男孩儿。

巨人激动地跑下楼，匆忙地穿过草地向小男孩儿奔去。当看到孩子的一双小手掌心和一双小脚上的钉痕后，他气愤地说：“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巨人大声吼叫着，“告诉我！我去取我的长剑，一定要把他杀死。”“不要！”孩子大声回答，“这些都是爱的印记。”“你到底是谁？”巨人说，内心油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敬畏之情。他一下子就跪在了小男孩儿的面前。小男孩面带微笑地望着巨人，并说：“你曾经有一次让我在你的花园中玩耍。今天我就带你去我的花园，那里便是天堂。”

那天下午，当孩子们跑进花园时，他们看到巨人躺在那棵树下已经去世了，他的身上铺满了白花。

忠实的朋友

一天早晨，老河鼠从洞中探出自己的小脑袋。他的小眼睛十分明亮，灰色胡须硬挺，尾巴长长的，像黑色的橡胶。小鸭子成群结队地在河里戏水，乍一看像一大群金丝鸟。他们的妈妈毛色洁白如雪，一对腿是赤红色的，正在教鸭宝宝们怎样在水中倒立。“你们只有学会倒立，才能进入上流社会。”她总是这样教育孩子们，并不停地给他们示范。但是小鸭子们并未拿妈妈的话当回事儿。他们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在上流社会有什么好处。“这些孩子真调皮呀！”老河鼠大声说，“他们就真该被淹死。”“话不能这么说。”鸭妈妈说，“万事开头难嘛，当父母的就应该多一点儿耐心。”“噢，我完全不理解做父母的感受，”河鼠回答说，“我没有家人。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结过婚，也没打算要结婚。爱情本身的确非常美好，但友情的价值要远远高于爱情。说句实话，我不晓得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友谊更加崇高和宝贵。”“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觉得一个忠实的朋友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这时，一只坐在河边柳树上的红雀开口问，他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是啊，这个我也想知道。”鸭妈妈说。说完她便游向池塘的另一边，头朝下倒立起来，她要给孩子们做一个好榜样。“这问题听起来多么愚蠢啊！”河鼠大叫着说，“当然，我确定我的朋友们对我是非常忠实的。”“那么你要用什么回报他们呢？”红雀一边说，一边扑打着翅膀跳上了银色的枝条。“我没有听明白你的意思。”河鼠回答。“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类似的故事吧。”红雀说。“是和我有关的故事吗？”河鼠问，“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很乐意听，我非常爱听故事。”“你肯定会喜欢听的。”红雀回答道。他从树枝上飞下来，站在河岸边，开始讲关于“忠实的朋友”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红雀说，“有一个名叫汉斯的诚实的小伙子。”“他肯定很优秀吧？”河鼠问。“不是，”红雀回答说，“他一点儿也不优秀，只是心肠非常好，他长着一张搞笑且和善的圆脸。他独自居住在村子里，每天都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劳作。整个村庄没有谁家的花园比他的花园更漂亮。里面种着美国石竹、法国的松雪草、粉红色和金黄色的玫瑰、番红花，还有金色、紫色和白色的紫罗兰。随着季节的交替，耧斗菜、碎米荠、野兰香、牛膝草、莲香花、鸢尾草、丁香、水仙争奇斗艳。一种花的花朵刚刚凋零，另一种花的花朵便已盛开。花园中始终都有漂亮的花朵绽放以供人欣赏，始终都能闻到怡人的花香。“小汉斯有很多朋友，但是忠实的朋友却只有磨坊主大休。的确，富有的磨坊主对小汉斯十分忠实，每次他经过小汉斯的花园，总要俯身去采摘一大束鲜花，或者折一把香草。赶上果实累累的季节，他会将李子和樱桃装满口袋。“磨坊主常常对小汉斯说：‘真正的友谊就应该分享一切。’小汉斯笑着点了点头，他非常骄傲自己能有一位思想如此高尚的朋友。“的确，邻居们也感到好奇，富有的磨坊主从来没有给过小汉斯任何东西当作回报，尽管他的磨坊里存放着一百袋面粉，还有一大群绵羊和六头奶牛。但是小汉斯却从不计较这些，再说还能时常听到磨坊主给他讲那些无私的真正的友谊的故事，对小汉斯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听到这些故事更让他开心的了。“小汉斯一直在花园中辛苦劳作。春、夏、秋三个季节他生活得都很快乐，可一到冬天，他没有水果和鲜花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出售，他不得不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他经常没有晚饭可吃，只吃点儿干梨和核桃便上床睡觉了。而且在冬天的时候，他还感到特别孤单，因为整个冬天磨坊主都不会来看他。“磨坊主经常对妻子说：‘只要雪不停，就不用去看小汉斯，因为人在处境艰难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独自面对，旁人不要去打扰他们。这是我对友谊的观点，我坚信是正确的，所以我要在春天到来之际再去看望他，他肯定会送给我一大篮子樱草，这样做能让他感到开心。’“‘你为别人想得真周到。’他的妻子说。这时，她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椅上，旁边壁炉里有一大炉柴火正在燃烧，‘你一谈起友谊便一套一套的，我敢保证，即便牧师本人也说不出如此有道理的话，尽管他住在三层楼的别墅里，小手指上还戴着金戒指。’“‘不过，我们为什么不邀请小汉斯来家里呢？’磨坊主的小儿子说，‘当可怜的汉斯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会将我的粥分给他一半，还会给他看我养的那些小白兔。’“‘你真是个愚蠢的孩子！’磨坊主高声呵斥，‘我真不知道让你上学有什么用。你似乎什么也没学会。假如小汉斯来到我们家，看到温暖的炉火、丰盛的晚餐和大桶的红酒，他可能会嫉妒的，嫉妒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它会彻底毁了一个人的。我当然不愿意将小汉斯毁掉，我是他最忠实的朋友，我要一直关照他，并保证他不受任何诱惑的欺诈。再说，假如小汉斯来到这里，他可能会从我这里赊点儿面粉，这我可做不到。面粉是一回事，而友谊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能混在一起。对呀，这两个词有很大的差别，意思也大相径庭，每个人都了解这一点。’“‘你说得太好了！’磨坊主的妻子说，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和的淡啤酒，‘我很想睡觉，仿佛坐在教堂里听讲道。’“‘很多人都做得很好。’磨坊主说，‘可说得好的人却凤毛麟角，可见在说和做之间，说要更难一些，也更加引人注意。’他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小儿子，小儿子有些难为情，红着脸低下了头，泪水止不住地掉到了茶杯中。不过，他还小，他们会原谅他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河鼠问。“当然不是，”红雀回答，“这只是个开头。”“你真落伍，”河鼠说，“现在那些讲故事的高手们都是从结尾开始讲的，然后再讲开头，最后才说到中间。这是讲故事的新方法。这些是我那天在一位评论家那里听到的，当时他正和一个年轻人在池塘边散步。针对这个问题他侃侃而谈，我相信他说得很有道理，因为他戴着一副蓝色的眼镜，头发已经全掉了，而且只要年轻人一说话，他就会说‘呸！’不过，请你继续讲下去吧！我特别喜欢那个磨坊主。我自己也有各种新潮的想法，所以我与他惺惺相惜。”“嗯。”红雀继续说，他一会儿用这只脚跳，一会儿又用另一只脚跳。“冬天刚结束，樱草开出浅黄色的小花的时候，磨坊主对妻子说，他准备到山下看望小汉斯。“‘啊，你真是个善良的人！’他的妻子高声说，‘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别忘了带上装鲜花的篮子。’“磨坊主用一根结实的锁链把风车的翼板固定好，随后挎着篮子就下山了。“‘早上好，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说。“‘早上好！’汉斯回答说，他将铁铲靠近身体，笑容满面。“‘整个冬天你过得还好吗？’磨坊主问。“‘还好，’汉斯高声答道，‘你真是太善良了。我遇到了一些困难，不过现在春天已经来了，我好开心呀，而且我的花都长得特别好。’“‘冬天的时候，我们常常说起你呢！’磨坊主说，‘我们都关心你过得好不好。’“‘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汉斯说，‘我还担心你已经忘记我了呢！’“‘汉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磨坊主说，‘友谊是不会被忘记的，这便是友谊不同凡响的地方，但可能你还不懂。啊，你的樱草长得真好呀！’“‘它们长得确实不错，’汉斯说，‘我真幸运，有这么多的樱草。我要将它们拉到市场上去卖，卖给市长的女儿，有钱之后就能去赎回我的小推车了。’“‘去赎回你的小推车？你是说你把小推车卖掉了？这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啊！’“‘可事实上，’汉斯说，‘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在冬天的时候生活很困难，我根本没钱买面包吃。因此我先是卖掉了制服上的银纽扣，接着卖掉银链条，然后又将我的大烟斗卖掉了，最后才将我的小推车卖掉。不过，我现在要把它们全都赎回来。’“‘汉斯，’磨坊主答道，‘我愿意将我的小推车送给你。不过它还没有完全修好，而且它有一侧已经掉了，轮子的边缘也有问题，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将它送给你。我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很多人会觉得我将小推车送人是非常愚蠢的举动，但我是不一般的人。我认为友谊的核心便是慷慨大方。再说，我还有一辆新的小推车。行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会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啊，你真的是太慷慨了！’小汉斯说，他那张滑稽可爱的圆脸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修好，正好我家里就有一块木板。’“‘一块木板？’磨坊主说，‘对了，我正好需要一块木板来修补仓库的屋顶。那上面漏了一个大窟窿，如果我不将它堵住，麦子会被淋湿的。幸亏你说到这件事：一件好事总会引发另一件好事，这真是太神奇了。我已经将我的小推车送给你了，所以现在你要将木板送给我。事实上，小推车要比木板值钱多了，不过真正的友谊是不会在意这些事的。请快把木板给我，我今天就要动手修仓库了。’“‘好。’小汉斯高声回答，然后跑进他的小屋，将木板拖了出来。“‘这块木板不是很大，’磨坊主盯着木板说，‘恐怕我修完仓库的屋顶，就不够你修补小推车的了，不过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并且我还把自己的小推车给了你，我相信你肯定愿意给我一些花当作回报。给你篮子，请将我的篮子装满。’“‘真的要装满吗？’小汉斯不安地问，因为这个篮子非常大，他清楚，假设要装满这只篮子，他就不会再有鲜花拉到集市上去卖了，他非常迫切地想把银纽扣赎回来。“‘噢，好吧！’磨坊主说，‘既然我已经将自己的小推车送给了你，所以我认为向你要一些花是合情合理的。或许是我错了，但是我认为真正的友谊是不会带有任何私心的。’“‘我亲爱的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汉斯大叫起来，‘我当然愿意将这花园里所有的花都与你分享。我真希望早些听到你说这些话。至于银纽扣，我别的时间再去赎也可以。’说完，他便跑到花园里摘下了所有的樱草花，将磨坊主的篮子装得满满的。“‘再见，小汉斯。’磨坊主说。他将木板扛在肩上，手里提着大篮子向山上走去。“‘再见。’小汉斯回答说，然后便又开开心心地挖起地来，一想到磨坊主将要给他一辆小推车，他便兴奋不已。“第二天，当小汉斯将忍冬往门廊上钉的时候，听到磨坊主在叫他。他立刻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跑进花园里，向墙外张望，只见磨坊主肩上扛着一大袋面粉站在马路上。“‘我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说，‘你能帮我把这袋面粉扛到集市上去吗？’“‘实在抱歉，’汉斯回答说，‘我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要将所有的藤条钉好，还要给所有的花浇水，修剪所有的草坪。’“‘啊，好吧！’磨坊主说，‘听起来的确很忙。但我将自己的小推车送给你，你如果拒绝我，就太不够朋友了。’“‘天啊，请不要这么说！’小汉斯大叫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对不起朋友的。’他跑进小屋拿出帽子，然后扛起那袋面粉，举步维艰地向集市走去。“这天的天气酷热，路上尘土飞扬，汉斯还没走出六英里，就已经累得疲惫不堪了，只好坐下来休息。不过没过多久，他又扛着面粉继续上路了，最后终于来到了集市。没多长时间，他就把那袋面粉卖掉了，还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他立刻往家赶，因为他担心在这里如果待得太晚，回去很可能会遇到强盗。“‘今天真是太累了！’小汉斯上床睡觉时喃喃自语地说，‘不过我很开心没有拒绝磨坊主的请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仅如此，他还要将自己的小推车送给我。’“第二天天刚刚亮，磨坊主便下山来取那袋面粉的钱，小汉斯由于太累了，此时还在床上睡觉呢。“‘我不得不说，’磨坊主说，‘你实在是太懒了，我就要将小推车送给你了，你应该更勤劳一些才对。懒惰是有罪的，我当然不希望自己有个懒惰的朋友。你应该不会怪我说了这一番肺腑之言，假如我没有把你当作朋友，我自然不必这样说了。但是如果人们不能坦诚相待，那么友谊便毫无意义了。任何人都能说漂亮话，取悦或讨好别人，但是真正的朋友总会说些逆耳的话，而且不怕惹朋友不高兴。是的，假如一位忠实的朋友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他真是做了一件好事。’“‘真对不起。’小汉斯一边说，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摘下了头上的睡帽，‘不过我实在是太累了，我就想再睡一小会儿，再听一会儿鸟儿的歌声。每次我听过鸟儿的歌声，我干起活儿来就会更加起劲儿的。’“‘好，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磨坊主拍着小汉斯的肩膀说，‘我希望你能穿好衣服赶紧去我的磨坊，帮我修缮一下仓库的屋顶。’“这时善良的小汉斯很想在自己的花园中劳作，因为他的花草已经两天没有浇水了，可他又不愿意拒绝磨坊主提出的请求，因为磨坊主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我告诉你今天我很忙，你会认为我不够朋友吗？’小汉斯小心翼翼地问。“‘噢，说实话，’磨坊主回答说，‘我认为我对你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就要将自己的小推车送给你了，不过假如你不愿意帮我，我也可以回去自己干。’“‘啊！这可不行！’小汉斯大声说。他跳下床，穿好衣服，向磨坊主的仓库走去。“小汉斯在那里干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磨坊主才来看他干得如何了。“‘小汉斯，你把仓库屋顶上的窟窿补好了吗？’磨坊主笑嘻嘻地大声问道。“‘全都修补好了！’小汉斯一边说，一边从梯子上走下来。“‘天啊！’磨坊主说，‘没有什么比帮助别人更让人开心的了！’“‘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小汉斯坐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我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助到你，不过我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有你这样高尚的想法。’“‘不！你也会有的，’磨坊主说，‘但是你必须更努力一些才行。现在你仅仅进行了关于友谊的实践，以后你也会具备理论水平的。’“‘你真的认为我行吗？’小汉斯问。“‘我对此坚信不疑。’磨坊主说，‘你已经将仓库的屋顶修补好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因为你明天还要帮我将山羊赶到山上去呢！’“可怜的小汉斯对此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大早，磨坊主便赶着羊群来到了小汉斯的小屋旁，汉斯便赶着羊群上山了。他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帮磨坊主放羊，回到家时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坐在椅子上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今天一整天都能待在自己的花园里，我真开心。’说完，小汉斯就到花园里干活去了。“但是他永远也不能一心一意地去照看自己的花园，因为磨坊主总是接二连三地跑来请他帮忙，或把他叫到磨坊里去帮忙。小汉斯非常苦恼，他担心不能好好地照看自己的花，他只得用磨坊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个说法来劝慰自己。‘再说，’他常常对自己说，‘他还要将他的小推车送给我，这是多么慷慨大方的行为啊！’“就这样，小汉斯一直不停地给磨坊主帮忙，磨坊主则说了许多有关友谊的美妙话语，汉斯将这些话都记录在了本子上，晚上还经常拿出来朗读，因为他喜欢读书。“一天晚上，小汉斯正坐在火炉旁烤火，突然门外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当时的天气十分恶劣，屋外的狂风呼啸着。开始他还以为听到的只是刮风的声音呢，可是紧接着又传来了第二次敲门声，然后是第三次……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可能是个可怜的路人。’小汉斯自言自语地说，然后向门口跑去。“没想到站在门外的却是磨坊主，他的一只手提着马灯，另一只手拄着一根大拐杖。“‘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高声说，‘我现在遇到大麻烦了。我的小儿子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并受了伤，我打算去请医生。可是医生住得很远，今晚的天气又这样的恶劣，我刚刚突然想到，要是你能替我去请医生，那该有多好呀！我就要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了，你应该为我做些事作为回报，这样才是公平。’“‘好的！’小汉斯声音响亮地回答，‘我非常高兴你能来这里找我，我现在就出发。你把马灯借给我吧，今晚天太黑了，我怕自己掉到水沟里去。’“‘非常抱歉，’磨坊主说，‘这是我的新马灯，如果它有什么问题，那我的损失可就大了。’“‘噢，好吧，我不用也可以。’小汉斯大声说，他拿出自己的皮大衣和暖和的红色礼帽，又系上围巾就出发了。“那个晚上的天气非常可怕，四周黑漆漆的，小汉斯什么也看不清。风刮得异常猛烈，他根本就站不稳。不过，小汉斯十分勇敢，他走了差不多三个钟头，终于来到了医生家，他敲了敲门。“‘是谁在敲门呀？’医生高声问。“‘医生，我是小汉斯。’“‘小汉斯，有什么事吗？’“‘磨坊主的小儿子从梯子上摔下来受了伤，请你马上过去。’“‘好的！’医生回答说，并且叫人准备好了马。医生穿上大靴子，提着马灯走下楼，骑上马朝磨坊主家赶去，小汉斯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风越刮越大，暴雨像瀑布一样倾盆而下，小汉斯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追不上医生的马。最后他迷路了，在一片沼泽地前徘徊不前。这里非常危险，深深的水坑到处都是，可怜的小汉斯就在这里被淹死了。第二天，他的尸体被几个牧羊人发现漂浮在一个大池塘上。这几个牧羊人将尸体抬回了他的小屋。“‘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磨坊主说，‘那么我就应该站在最好的位置上。’因此他身穿黑色长袍走在奔丧队伍的最前面，还时不时地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小汉斯的离世，对每个人都是重大的损失。’铁匠说。这时葬礼已经结束，大家都舒舒服服地坐在小酒店里，品尝着香料酒，享用着甜美的点心。“‘对我来说的确是个大损失，’磨坊主说，‘对了，我就要将我的小推车送给他了，现在我该如何处理它呢？放在家里也毫无用处，它已经破烂不堪了，即使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我以后更要注意，千万不能再送给别人任何东西了。慷慨大方会让人吃苦头的。’”“那后来呢？”过了半天河鼠才问。“什么？我已经讲完了。”红雀说。“磨坊主最后怎么样了？”河鼠又问。“噢！这个我真不清楚，”红雀回答说，“对此我并不感兴趣。”“很明显你毫无同情心。”河鼠说。“我觉得你还没有明白这个故事的教义。”红雀反驳说。“什么？难道这个故事还有一个教义？”河鼠高声问。“当然了。”红雀说。“噢，说实话，”河鼠气愤地说，“如果你在讲故事之前就告诉我这个，我肯定不会听你讲这个故事的。我会像评论家那样说一句‘呸！’现在我就可以这样做。”于是他大声地“呸”了一声，摆了摆尾巴就回到山洞去了。“你觉得河鼠如何？”母鸭问道，她在水面上拍打了翅膀半天才走上岸来，“他也有很多优点，不过对我来说，我是个很有母性的人，只要看到那些下定决心不肯结婚的单身汉就会忍不住掉眼泪。”“我真害怕因此而得罪了他，”红雀说，“其实我只是给他讲了一个有教义的故事。”“啊，这还真不好说。”母鸭说。

我也非常同意她的话。

非凡的火箭

国王的儿子马上要结婚了，因此要全国进行庆典。王子已经等了新娘一年多的时间，最后她终于赶来了。新娘是一位美丽的俄国公主，她是从芬兰坐着由六只驯鹿牵引的雪橇赶过来的。雪橇看着就像一只巨大的金色天鹅，小公主就坐在天鹅的两只金色翅膀之间。她穿着一件长长的貂皮大衣，一直垂到她的脚跟。她戴着一顶可爱的银线帽子，她的肌肤就像她一直居住的雪宫一样白。她那么白，在她坐着雪橇驶过街道的时候，沿街的人们都惊叹地说：“她就像一朵白色的玫瑰！”于是大家都开始从阳台上朝她抛下鲜花。

王子在城堡的门口迎接她的到来。他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和一双梦幻般紫色灵动的眼睛。看到她来了，他单膝跪下，亲吻了她的手。“你的照片真漂亮，”他轻声说，“不过真实的你比照片更加漂亮。”

小公主有些害羞，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之前像一朵纯洁的白玫瑰，”年轻的侍卫和身边的人说，“但是现在又像一朵艳丽的红玫瑰了。”整个王宫里的人都为公主的到来感到高兴。

在这以后的三天里，王宫里的人们都说着：“白玫瑰，红玫瑰；红玫瑰，白玫瑰。”因此国王下令给那个年轻侍卫涨了一倍的薪金。但是他却没有拿薪水，因为这道加薪的命令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但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并按惯例在宫廷报纸上登出。

三天后，王子和公主举行了婚礼庆典。这是一次空前盛大的婚礼，新郎和新娘手牵手走在一幅绣着小珍珠的紫色鹅绒华盖下。接着又举行了隆重的国宴，进行了五个小时。王子和公主坐在宴会大厅的上座，用透明的水晶杯子喝着酒。只有真挚的恋人才能用这只杯子喝酒，如果是虚情假意的话，那么嘴唇一碰到杯子，杯子立刻就会变得黯淡无光。“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那个小侍卫说，“他们的爱如同水晶一样纯洁！”因为这句话，国王再次下令为他加薪。“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啊！”群臣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宴会之后还举办了舞会，王子和公主将要一块儿跳舞，国王吹笛子为他们伴奏。他吹得真的很不好，但是没有人敢说出来，因为他是一国之君。说实话，他只会吹两种调子，而且从来也没有搞清楚他吹的到底是哪一种，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因为无论他吹的是什么调子，人们都会高喊狂叫：“太棒了！太棒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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