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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1 06: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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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谈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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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谍

化谍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化谍作者:谭谈排版:辛萌哒出版社:译林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10-01ISBN:9787544765510本书由北京凤凰壹力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1  暗夜下的罪恶

最后一丝阳光沉沉隐去,连同地平线一起消逝。夜色沉沉袭来。

在东北的一个村庄,一栋低矮的房屋里,一家三口正坐在炕头取暖,其乐融融。

女人给刚出生的孩子喂完奶。男人捏着孩子的小脸蛋,乐滋滋地说:“儿子长得真像你,那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跟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当然,儿子可是我的心头肉。”女人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男人幸福地说:“等儿子长大了,我一定要将他训练成一个出色的猎人。”“不,我想儿子以后上学堂念书,将来可以当个宰相。”“好嘞。儿子,你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阿爸就送你去学堂……”

小两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这时,只听得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下,紧接着冲进来几个人。

男人反应快,想去取墙上的猎枪,但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把刀已经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胸膛。一股剧痛顿时传遍全身,男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抱着孩子的女人被吓得缩成一团,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但仍然紧紧地搂着孩子。

其中一人扫视了一圈,又示意手下把整个房屋搜查了一遍,这才走到女人面前,向她怀里的孩子伸出了手。

女人不敢哭喊,压抑着巨大恐惧,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只是连连摇头。

男子眼里射出一道寒光,从女人手里慢慢抢过孩子。女人不敢用力,只能松手,嘴里喃喃地求饶:“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了,不要伤害孩子!”

男人被踩在地上,嘴里渗出了血,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声声哀号。

男子高高地举起孩子,做出要摔下来的动作。女人想冲上去抢下孩子,却被锋利的匕首逼着坐下,眼里流露出哀求、恐惧和绝望的神色。

男子把孩子慢慢放低,然后递给了身后的人。

女人的眼神跟随孩子的身影移动,她好像随时都想冲上去抢过孩子。

男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发出阵阵淫笑,随后把女人提了起来。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极力挣扎,却无能为力。

孩子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男子狠狠地扇了女人一个耳光,然后示意手下把孩子抱走。“还我孩子,还我的孩子!我跟你们拼了!”女人看见孩子被抱出门,嗓子都喊哑了。被踩在地上的男人,嘴里汩汩地往外冒血。他双目圆瞪,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紧接着,女人被扒了衣服。一声声淫乱的笑声充斥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女人的哀号变得越来越微弱……

夜,越来越黑,风呼呼地吹着。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二十年后,汉口。

大街上人流如水,叫卖声、车声、人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犹如一幅生动的《清明上河图》。

白喜堂位于汉口最繁华的地段。这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字号药店,如今已经成为汉口的名店。药店的老板楚望廷不仅医术高明,而且童叟无欺,被人誉为华佗再世。

楚望廷刚送走一位病人,儿子楚文杰就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大咧咧地说:“爹,您猜我今天在外面遇到谁了?”

楚望廷边在柜台里忙碌,边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蹦蹦跳跳的,能不能稳重一点儿?”“哎呀,爹,我跟您说正事呢。”楚文杰喝了口水,咋咋呼呼地说,“我想您也猜不到,干脆告诉您算了。爹,您还记得我小时候一块儿玩的那个黑子吗?”

楚望廷摇了摇头,想都没想便说:“不记得!”“爹,您倒是好好想想啊,就是黑得像煤炭一样的那个。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还帮我打架呢。”

楚望廷这才说:“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不做点正事,爹这生意忙,你就不能给爹搭把手?”

楚文杰虽然已二十余岁,但从小到大都在父亲的呵护下成长。此时他走到父亲面前,笑呵呵地说:“爹,我跟您说啊。黑子现在也长大了,跟我一样大。他在外面没事做,您能不能好心收留他呀?”

楚望廷一愣,但立即说:“白喜堂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再说这里也不缺人手,你让他去别处吧。”“那您刚才不是说让我给您搭把手?”

楚望廷这才明白自己被儿子耍了,哭笑不得,回头对店里的伙计杨科说:“你进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差不多了的话,滤好了给我端出来。”

杨科一开始是店里的伙计,楚望廷后来见他聪慧,于是收他当了徒弟。

楚文杰问:“爹,您病了?”“爹年纪大了,最近老觉得没精神。”楚望廷叹息道,紧接着把一些药包好,递到楚文杰面前说,“这是邱老板的药,你帮忙送过去吧。”

楚文杰明白父亲所说的邱老板是谁。他不是很喜欢去邱府,但因为父亲的缘故,他不能推辞,临走前还叮嘱父亲要保重身体。

楚望廷无奈地说:“你要是能帮为父打理白喜堂,那为父就轻松不少啊。”

楚文杰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就提着药溜之大吉了。他不想听父亲的唠叨,更不想被束缚。

离白喜堂不远,一辆人力车停在了他面前,他大踏步坐上去,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兄弟,开走喽。”

车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步跑了起来。“黑子,慢点跑,别撞着人了。”楚文杰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了似的。车夫就是黑子,黑子大声喊道:“怕什么,我拉车你放心,绝对摔不了你。”“我才不怕,就是担心你太累了。”“累不着我,这算什么,都还没热身。”黑子健步如飞。一张脸黑得像抹了油,在太阳底下一晒,油光可鉴。他手臂上的肌肉都绷成了一块一块的,他边跑边用肩上的白毛巾擦汗。

楚文杰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自己在上面舒服地坐着,兄弟在前面卖力地跑着,于是他忍不住喊道:“黑子,你停下,快停下。”“怎么了,还没到呢,不过快了。”“不是,我想下来走,顺便跟你说说话。”“走什么呀,这样不也能说话吗?”黑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客人,我是车夫,你安心坐着。”

楚文杰笑着说:“那我可没钱付给你。”“老板,这趟免费。”黑子压根儿没打算收他钱,“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是你楚老板,全部免费。”“那我可赚大了。这样吧,你就拉着我从汉口到武昌这么转一圈,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楚文杰一句玩笑话,黑子可当真了。

黑子头也不回地说:“那你就看好了,要是喘口气,我就不是当年的黑皮爷爷。”

楚文杰大笑起来,不禁提起了当年的往事。

那年,楚文杰在大街上被几个痞子欺负,黑子冲过来帮他打跑了痞子,最后还冲痞子喊道:“记住你黑皮爷爷,以后再敢欺负我兄弟,看黑皮爷爷不扒了你们的皮!”

黑子感慨道:“都那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啊。”“怎么能不记得?一辈子都忘不掉。”楚文杰感激地说,“自从你这个‘黑皮爷爷’教训了那几个痞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敢露面。”

很快到了邱府门口,黑子停下来,回身说:“到了。”

楚文杰说:“要不你先去忙,我待会儿自己回去。”“不用,我等你吧。咱们兄弟好多年没见,今儿刚见面,我请你喝酒去。”黑子喜滋滋地说,“快去快回。”“这个……那行吧,你小等一会儿,我把药送进去很快就出来。”楚文杰走到门口,门口的守卫认识他,所以直接放行。

楚文杰还没进大堂,便听见邱广义在骂人。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邱广义一见楚文杰,阴沉的脸立马转晴,挥了挥手,跪在他面前的人马上连滚带爬地溜走了。而后邱广义一脸笑地说:“文杰来了啊。叔叔可是很久没见你们父子了,你父亲他还好吧?”“还好,还好。”楚文杰在他面前总会感到拘谨,不知道为什么,“爹今天特别忙,让我向您问好,说等您服完这服药,会亲自来拜访您。”“好,好,快过来坐,一会儿啊就留下来吃顿便饭,正好子豪也要回来,你们兄弟俩也很久没见了吧?机会难得,你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邱广义很热情,并吩咐下人去煎药。楚文杰本来就没想在这儿吃饭,再说黑子等在外面,他只好说:“叔叔,我今日还有事,真不能留下来吃饭了。”“真有事?”邱广义问。楚文杰点头,邱广义于是说:“那行,既然有事,那叔叔就不强留了。过两天我亲自去白喜堂,请你和你父亲过来。”

楚文杰正要离开,邱子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父亲,是文杰来了吗?”

楚文杰只好收回脚步,待邱子豪一进门,便赶紧迎了上去。邱子豪热情地说:“文杰兄啊,咱们兄弟很久未见,子豪甚是想念啊。”“我也一样,早就想来拜访,可子豪兄一直忙于军机大事,所以不敢贸然打扰。”楚文杰跟他客套起来。

邱子豪对父亲说:“今天我要和文杰兄好好喝上几杯。”

邱广义和蔼地说:“文杰,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你们兄弟俩……”“叔叔,文杰今日确实有事无法留下。子豪兄,实在对不起。我刚才跟叔叔说好,过几天一定会专门登门拜访,到时候我们两兄弟就可以彻夜长谈了。”楚文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如猫抓。他担心黑子在外面久等,还好邱子豪没有再强留。楚文杰离开大堂的时候,恨不得飞奔出去。

黑子见他出来,立即说:“快上来,我们这就找地方喝酒去。”“黑子,这次轮到你坐上去了,我来拉你。”楚文杰不由分说就抢过了车把头。黑子拗不过他,只好遵命,还笑说:“拉过那么多达官贵人,今儿还是第一次坐这儿让人拉。”“什么感觉?”“我感觉吧,真爽,好像自己也变成少爷了。”黑子跷着二郎腿。

楚文杰大笑道:“那我今儿就让你好好当一回少爷。”楚文杰拉着黑子满大街跑。黑子乐不可支,几次想要下来,但楚文杰就是不让,还说:“咱们是兄弟,之前你免费拉我,现在我免费拉你,扯平了。”“可是你是大少爷啊,我就一拉车的,怎么能跟你比呀。”“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你别跟我瞎扯。咱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平起平坐。以后你要是再跟我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可跟你没完。”

黑子傻笑起来。楚文杰正要接着说,突然被一声尖厉的汽车喇叭声吓到。楚文杰扭头一看,居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而那人也正从车窗里看着他。楚文杰立马停下,怔怔地看着那张脸,心里直犯嘀咕,心想怎么会碰见这个人。

黑子感觉不对劲,下车问他看到什么了。“没、没什么。走,喝酒去,等喝完酒,我再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楚文杰把车还给了黑子。黑子狐疑地看了一眼汽车的背影,眉头悄然紧蹙。

两人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些酒菜,又接着聊了起来。楚文杰不自觉便问起他当年不辞而别的事。

黑子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悲痛,加上酒晕,脸上更显得黑黝黝的。“不能喝就少喝点。我记得你以前倒是很能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楚文杰笑说,“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难道你遇到我,一杯就醉了?”

黑子现在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而是叹息了一声,说:“其实当年不辞而别,我很对不住,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文杰缓缓点了点头,问:“能不能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子眼皮低垂,说:“我爹当年滥赌,欠了一屁股债,还被人追杀,我们只得连夜离开汉口,也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叔叔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黑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血色的一幕又浮上心头。“在逃亡的过程中,父亲被日本人杀死了。”

楚文杰大惊,心头为之一震,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报纸上那些惨剧居然会发生在黑子身上。

黑子沉默了一会儿,才从痛苦的回忆中解脱出来,说:“我亲眼看到父亲死在日本人的刀下。要不是我命大,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儿跟你喝酒了。算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喝酒吧。”

楚文杰跟黑子轻轻碰了碰杯。他为兄弟的命运多舛而感到难过。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夜幕已经徐徐落下。楚文杰带着黑子来到了清河戏院。

清河戏院不大,但小有名气。很多人来这儿看戏,都是冲着当家花旦卢小叶的。她唱腔清新脱俗,模样娇俏。

两人坐下的时候,卢小叶正在台上表演。楚文杰一见卢小叶,立即变得异常兴奋,不停地鼓掌、叫好,听得如痴如醉。

黑子却坐不住。他根本不喜欢这玩意儿,也听不懂。待卢小叶下场时,楚文杰才像还魂了一般,骄傲地说:“她叫卢小叶,她可是这儿唱得最好的。我隔几天就来听上一出,不听就难受啊。”

黑子微微一笑,说:“可惜我听不懂,不然以后就可以常陪你来了。”“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怎么懂。”楚文杰边说边往后台张望。黑子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你来这儿是别有用心,根本不是为了听戏,而是为了那个叫什么卢小叶的花旦。”“你小声点,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楚文杰压低声音说,“待会儿我带你去后台见她。”“你还要去后台?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在外面等你。”“怎么就不敢去?又没人要吃你。放心吧,跟着我,没人敢拦你。”楚文杰趾高气扬地说。两人又听了一出戏,待到散场,楚文杰就拉着黑子往后台走去。

黑子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楚文杰说:“别担心,我说了没人会拦阻的。”楚文杰找到正在卸妆的卢小叶,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慢慢走到卢小叶身后,低声叫道:“小叶。”

卢小叶其实早就从铜镜中看到了他,脸上也溢满了灿烂的笑容。

黑子看到卢小叶卸妆后的真容,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但立即恢复如常。“小叶,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黑子。”卢小叶见到黑子时,脸上表情也瞬间僵硬了两秒钟,但又马上向黑子微微点了点头。黑子忙说:“我就一拉车的,以后卢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2  汉口血案

黑子借故先行离开,楚文杰送走他后,对卢小叶说:“晚上没事了吧,要不出去走走?”

卢小叶笑了笑。两人走在大街上,虽然街上依然热闹,但楚文杰的世界里只有卢小叶一人。“我爹明天回来,恐怕以后要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卢小叶说。

楚文杰无奈地叹息道:“看来我们以后又得转地下了。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爹接受我的。”“我爹是个老古董,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卢小叶正说着话,突然看到卖糖葫芦的,就高兴地说,“这么晚了,我以为已经收摊了呢。”“想吃?”

卢小叶连连点头。她拉着楚文杰来到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指着最大的一个说:“我要这个。”

卢小叶拿着糖葫芦,却舍不得吃,只是赞叹道:“好美啊,真不舍得吃了。”

楚文杰就喜欢她楚楚可爱的样子,不禁笑着说:“你不舍得吃,等它坏了,不也变得不美了?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吃了它,只记得它们美丽的时刻。”

卢小叶一乐,把糖葫芦递到他面前,说:“那你先吃一颗。”“还是你先吃吧,这是你最喜欢的。”

卢小叶小心翼翼地咬下了第一颗,含在嘴里。楚文杰看着她灿烂如花的笑脸,说:“糖葫芦再美,也美不过你的笑容。”

卢小叶羞涩地垂下了眼皮,突然轻微地咳嗽起来。楚文杰紧张起来,卢小叶说:“没事儿,嗓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唱戏累着了。”“我明儿晚上过来的时候,让我爹给你开一些汤药,你吃了就会好的。”楚文杰担心地说,“外面风大,容易着凉。这样吧,今晚暂且先送你回去休息。”

卢小叶却说:“我还想跟你说说话。”“这样啊,也行吧,但是再说一会儿就送你回去。”“嗯!”卢小叶很乖巧,“你也早点儿回去,要不你爹该担心了。”“不会,我爹向来很少管我。”楚文杰大大咧咧地说,“我又不是女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等你爹回来,晚上要约你出来估计就难了。”“嗯,不过不要紧,总会有机会的。我就对我爹说想出来转转,或者让我表妹陪着,这样我爹不就没话可说了?”卢小叶嘴里说的表妹也是戏园子的人,叫孙珂。

楚文杰坏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利用你表妹来做掩护,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但是我爹很厉害的,肯定会发现我们的诡计。”

楚文杰笑道:“不用担心,那唱词里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我们总会有办法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说服你爹接受我。”“我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总是担心我受委屈,所以管我管得非常严。”

这话触及了楚文杰的心事,于是他说:“其实我俩还真是同病相怜,我从小也没了娘,也是爹独自把我抚养成人的。”

卢小叶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没见过你娘吗?”

楚文杰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爹说,生我的时候,娘难产去世了。”

卢小叶抱歉地一笑,说:“所以,我们以后要好好地孝敬老人家,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爹经常让我跟他学医,以后帮他打理白喜堂。可也不知为什么,我对学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许等爹百年之后,白喜堂就不存在了。”“那你想做什么?”“还没想好,不过总会找到喜欢做的事。”

楚文杰把卢小叶送到戏园子门口,然后独自回家。他走在路上,回想着卢小叶可爱的笑容,心里甜滋滋的。其实他们相识不久,楚文杰对卢小叶是一见倾心。

楚文杰回到白喜堂的时候,楚望廷还未休息。楚文杰问候了一声,正要回房,却被他爹叫住:“这么晚了,到哪儿疯去了?”“跟黑子听戏去了。”“黑子?”“就是白天我跟您说的跟我一起玩到大的黑子。他很多年前随他父亲离开汉口,最近才回来……”

楚望廷打断了他:“就是你大白天用人力车拉着在大街上到处跑的那个?”

楚文杰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我们闹着玩儿呢。是青木叔叔告诉您的吧?”“闹着玩儿?”楚望廷不快地说,“你可是白喜堂的大少爷。黑子是什么人?一个人力车夫。你竟然不顾自己大少爷的身份拉着他满大街跑,还好意思说闹着玩儿?”

楚文杰不知道父亲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在外人眼中,父亲是个大好人,尤其对待病人,不论贫穷富贵,全部一视同仁。他反驳道:“人力车夫怎么了?大少爷又怎么了?我们都是人。他拉我累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换过来拉他?”“你——你还说!”楚望廷气得声音都颤了起来,“从明天起,你给我乖乖待在白喜堂。”“爹,您到底怎么了?黑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小时候他为了帮我赶走地痞流氓,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他回来了,我们好不容易再遇到,您为什么要干涉我们?”楚文杰说着径直进了房间。

楚望廷气呼呼地吼道:“你这个孽子,太不像话了,爹白养了你……”

楚文杰关上门,听着父亲在外面怒吼,心里觉得很爽。

楚望廷生了会儿闷气,回到房间却无法入睡。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边看边叹息,过了很久才和衣躺下。

楚文杰一觉醒来已快中午,简单洗了把脸,却没见到父亲,正乐不可支,打算开溜时,楚望廷横在了门口,盯着他质问道:“又想去哪儿?”“我——我没想去哪儿啊,就出门转转。”“不准去。”楚望廷强硬得毫无余地,“从今天起,你哪儿都不许去,就留在白喜堂帮忙。”

楚文杰根本听不进父亲的话,不快地说:“爹,我在白喜堂待不住的。您就让我出去,我绝不给您惹事。”“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认我这个爹,也不许踏进白喜堂半步。”楚望廷话音刚落,楚文杰已经走出白喜堂的大门,还说:“这可是您说的,不回来就不回来。”“你……”楚望廷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病人正好上门,他只得作罢。

楚文杰离开白喜堂后,打算直接去找黑子,但刚出门,就见一队警察风风火火地从他面前跑了过去,紧接着便听见有人在喊:“大事不好了,杀人了!”

楚文杰本不想去凑热闹,但见阵势如此之大,便情不自禁地围了上去。一个店铺门口挤满了围观者,四周全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唉,白老爷一家死得真惨,听说白老爷的人头都不见了。”“是啊,白老爷平日里为人和善,也不知跟谁结下了梁子,造孽哦。”“你们不知道,听说白老爷得罪了黑道的人,是被寻仇的人杀的。”“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楚文杰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更加好奇,于是抻长脖子张望。突然他感觉有人拉扯自己,回头一看是黑子。黑子对他使了个眼色,拉着他远离了人群。黑子说:“有什么好看的,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怎么会,看看热闹而已。听说黑道寻仇,白老爷一家才遭了难。”楚文杰毫不忌讳。

黑子紧张地说:“大街小巷都传遍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白老爷得罪了什么人。那些警察来之前我去看了,那个惨啊,一屋子的血。”“你走近看了?听说白老爷的人头也不见了,是真的吗?”楚文杰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黑子缓缓地点了点头,说:“白老爷一生行善,没做过坏事。害死他的人肯定是坏人。”“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心里闹得慌。”楚文杰转移了话题,“今天没客人吗?”“刚刚还拉了一位客人去码头。”“今晚还去听戏吗?”“又去听戏?我看你是想去找卢小姐吧。算了,我可陪不起你,再说也听不懂那玩意儿。你还是自个儿去吧。”黑子坐在车把式上说。

楚文杰急了,说:“你不去怎么行,要是我被赶出来,至少还有人可以安慰我。”“谁敢赶你这个白喜堂的大少爷?”

楚文杰把原因一说。黑子便笑了:“原来你是怕岳父大人呀。”“我不是怕,只是不想让小叶夹在中间为难。”

黑子突然灵机一动,说:“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带重礼上门提亲,说不定卢老班主心里一动便应了下来。”“这怎么行,我还没跟我爹提过这事儿呢。万一我爹不同意,那以后就更麻烦了。”“也是。不过,我猜你爹肯定不会同意,你和卢小姐根本门不当户不对。”黑子说得一针见血。楚文杰其实也担心这个,毕竟卢小叶是个戏子,要想楚望廷接受这个儿媳妇,可不容易。“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反正你这个白喜堂的大少爷也不愁娶不到媳妇。只要你开口,我保证媒婆能把你家门槛踏平。”“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忙想办法。”楚文杰头痛不已。

黑子却依旧说:“要不你就一直拖着,等你爹急着想抱孙子的时候,自然就会接受卢小姐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文杰恍然大悟:“黑子,你可帮了我大忙。我就一直拖着,当我爹等不及的时候,自然就会答应我跟小叶的婚事了。”“我可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这就叫‘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这个办法虽然很笨,但应该有用。”楚文杰刚说完,一位穿着灰色大褂、戴着礼帽的男子上来问黑子:“走吗?”“走,当然走。”楚文杰说着忙让开。

但黑子却说:“这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收工了。”

楚文杰看到客人上了别人的车,忍不住问:“这么早你就收工了?”

黑子笑道:“这不是为了陪你吗?”“那你也可以先做生意,我等你就是。”“在这个世道,也就是混口饱饭吃,多拉一个也发不了财,少拉一个也饿不死人。”黑子看了一眼太阳,“差不多了。昨天你请我喝酒,今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准你这次去了下次还想去。”“大汉口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你就跟我走吧。”黑子把车往边上一丢,对旁边补鞋的老人说,“崔大爷,麻烦您帮我照看着,不久便回。”“好嘞,我帮你看车,你尽管放心,丢不了。”崔大爷笑眯眯地说。楚文杰走了好几步还往回看,黑子问:“一个老人家,有什么好看的?”“我觉得那个崔大爷好面善,尤其是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楚文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黑子说:“你肯定记错了。崔大爷是东北的,一条腿残疾。他很多年前独自一人来到汉口,一直以补鞋为生。我跟崔大爷一见如故,现在还住一块儿呢。”“你们还住一块儿?”“住一块儿又怎么了,值得你大惊小怪?”“不是。我是觉得这个崔大爷人不错,看上去是个好人。”“什么叫‘看上去是个好人’,崔大爷本来就是个大好人。我们这一片拉车的都认得他,经常让他帮忙看车,崔大爷从未拒绝过。”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玉龙澡堂”几个大字赫然横在面前。

黑子“嘿嘿”地笑,楚文杰问:“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不就一澡堂子吗?”“你是不知道,这玉龙澡堂可不是一家简单的澡堂子。它年代久远,现在是全武汉最古老的澡堂子,生意好得不得了。很多人一天不来就觉得全身没劲。”黑子说完这话,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就跟你每天必须去戏园子一样。”

楚文杰讪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得进去体验一下。”

澡堂子里人真的很多。所有人都赤条条地泡在水里,有的人还拿条毛巾盖在脸上,惬意无比。

两人选了人较少的一个角落,双双进入池中。楚文杰不得不同意黑子的说法,因为确实很爽,整个人一下子便觉得神清气爽了。楚文杰在想水里是不是特意加了什么。“好舒服啊!”黑子感慨道。

楚文杰跟着说:“确实还不错。但我还是觉得看戏更舒服。”“如果不是因为卢小姐,我想你也不会喜欢看戏吧。”黑子总是一针见血。

楚文杰怏怏地说:“算你说对了。如果不是偶然遇到她,兴许我这辈子都不会进戏园子。”

泡了会儿,黑子突然说:“你先泡着,我去去就回。”“有什么事非得现在去?”“我去方便一下。”黑子说着已经钻出水面,裹了条毛巾便往厕所方向走去。可是他并未进厕所,而是直接去了更衣间。他刚进去,又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紧跟了进去……

黑子回到澡堂的时候,楚文杰靠在那里差点儿要睡着。

黑子取笑道:“现在知道我没骗你吧?”“怎么去了那么久?”楚文杰揉着惺忪的眼睛。黑子笑着问道:“很久吗?我看你是睡得太沉忘了时间吧。”

楚文杰突然想起昨晚答应卢小叶的事,急忙从水里爬了出来。黑子喊道:“再泡会儿,还早着呢。”“不了,你先泡着,我得回去一趟,待会儿过来约你去戏园子。”“你不用过来约我,我晚上不能陪你了。”

楚文杰一愣,问道:“真不去了?”

黑子点了点头,楚文杰说:“那你先泡着,我明天再来找你。”“我可能要离开一两天,等我回来再来找你。”黑子回答道。楚文杰已经冲进更衣间,三下两下穿戴好,然后回到了白喜堂。“一天不见人,现在知道回来了?”楚望廷忙了一下午,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楚文杰此时有求于他,只好说:“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就别再给我脸色看了,我答应您,明天一定留在白喜堂帮您。”“你说真的?帮我忙?我看是帮倒忙吧。”“我说帮您,您不信我;我说不帮您,您就骂我。那我以后变成哑巴算了。”楚文杰抓住了父亲的软肋。

楚望廷果然说:“文杰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从明天开始跟为父学医。”“行,但是我有个条件。”“还有条件?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楚望廷无奈地叹息道。楚文杰又说:“但是我今天还要出去一趟。”“不早了,还要出门?”“我答应您,明天一定会待在白喜堂帮您,不过您得开一些药,我有个做生意的朋友成天叫卖,嗓子都哑了。”楚文杰笑嘻嘻地说。楚望廷十分无奈,在儿子的死缠烂打下,不得不开了些润喉的中药。 3  帮派之争

楚文杰来到戏园子的时候,卢小叶在众人的掌声和吆喝声中款款步上舞台,一曲唱来,余音绕梁,台下叫好声不绝于耳。

楚文杰痴痴地目送着卢小叶走下舞台,便也直奔后台,却在门口被人拦住。楚文杰定睛一看,竟然是卢小叶的父亲卢俊臣。卢俊臣也是这家戏园子的老板。楚文杰之前闯入后台的时候就被卢俊臣骂过,此时楚文杰更加不敢吭声,唯唯诺诺地说:“老板,我来找……”“哦,你是来找小叶的吧。快请进,她正在卸妆呢。”

楚文杰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卢俊臣又冲里面喊道:“小叶,有人找你。”

楚文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卢俊臣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对他的态度,而且还转变得如此之快,他的心几乎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文杰,快进来呀。”小叶在里面喊道。卢俊臣一脸笑地让开了路,楚文杰忐忑不安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然后来到小叶面前,把药放在她面前,低声问:“小叶,你爹他……”“我跟爹说了我俩的事,爹他不反对了。”小叶边对着镜子卸妆边说。

楚文杰大喜:“真的?你爹真不反对了?”“对呀,我爹他通情达理吧。”

楚文杰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说:“对了,这些药是我让我爹开的,要慢火煎熬,一天服用三次,喝了以后,保证你声音更好听。”“你也跟你爹说了我俩的事啊?”小叶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希望。楚文杰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小叶马上转移了话题,说:“昨晚那糖葫芦真好吃,你再带我去买吧。”“行啊,想吃多少都行,马上就走。”楚文杰正要出门的时候,卢俊臣进来了,并笑着说:“如今世道不好,晚上出门要小心啊,早点儿回来。”“放心吧,班主,我一定把小叶安安全全地给您送回来。”楚文杰兴奋异常,一出门便抱着小叶转了个圈。小叶被放下时,脸红得像个苹果。

楚文杰兴奋过后,见小叶一动不动,以为自己刚才吓到了她,忙道歉:“小叶,刚才我太鲁莽,吓着你了吧?”

小叶的脸正好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走吧,我陪你买糖葫芦去,要不该收摊了。”楚文杰想转移小叶的注意力,没想到小叶却低声问道:“文杰,我问你,你当真喜欢我吗?”

楚文杰微微一愣,但随即说:“当然了。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你要是不信,我、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小叶双目低垂,又问:“要是你发现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好,你会后悔吗?”“小叶,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变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变。”楚文杰说这话时像对菩萨祷告,完全发自内心。

小叶“扑哧”一笑,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敢骗我……”“我楚文杰要是敢骗小叶,就天打五雷轰,不得……”楚文杰对天发起了毒誓。小叶忙捂住他的嘴,楚文杰一把拉住她的手,脚下轻飘飘的,好像踩着棉花,心里乐开了花。

小叶拿着糖葫芦,就像个活泼的孩子。

楚文杰一夜无眠,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小叶的影子,躺在床上,好像被捆住四肢似的,恨不得立即飞出去。第二天一早,楚文杰还在睡梦中便被父亲叫醒。

楚文杰来到堂前,楚望廷说:“快去洗漱,一会儿跟我去拜访邱老爷。”“去邱府?”楚文杰一愣,“爹,您还是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不得放肆!”楚望廷轻声呵斥道,“邱老爷昨天专门派人送帖子过来,邀请我们今天去赴午宴,赶快准备一下吧。”

楚文杰拗不过父亲,只好跟着。

邱广义见二人到来,赶紧出门相迎,紧握着楚望廷的手,说:“楚老爷,终于把您给盼来了,快请。”“邱老爷精神不错嘛,红光满面,看来是药到病除了。”楚望廷又把随身带来的药包递过去,“您吃完这服药,我保准您生龙活虎。”“哎呀,这可真是托您的福。您就是我的大救星啊,快请进,请上座。”邱广义把二人让进屋,他的二姨太和三姨太花枝招展地迎了上来。邱广义瞪眼骂道:“你们都进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们,我要跟楚老爷好好说说话。”

二姨太和三姨太不高兴地退了回去,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楚文杰忙问:“怎么没见子豪?”“哦,子豪他近日公务缠身……”邱广义话未说完,邱子豪的声音突然传来:“楚老爷到了吗?文杰到了吗?”“是子豪回来了。”邱广义高兴不已,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邱子豪一进门便拉着楚望廷说道:“楚老爷,您快快请坐。文杰兄,这里没有别人,不用如此客气。”

全都落座后,邱广义举起了酒杯,环视了一圈,感激地说:“楚老爷,这第一杯酒我要敬您。当年,没有您出手相助,也就没有我邱广义的今天,所以我必须要感谢您对我的再造之恩啊。”“不敢当啊,邱老爷此话言重了,那些旧事就莫再提了。”楚望廷举杯回应。邱广义豪气万千地对儿子说:“子豪,记住为父今日说的。楚老爷是我邱广义的大恩人,只要我邱广义还在,楚老爷永远是我邱府的上上宾。”“是,子豪记住了。”邱子豪又对楚望廷说:“小侄虽然无德无能,但也算在党国任一官半职,只要能帮得上,小侄必将竭尽所能,万死不辞。”“子豪虽然不才,但他今日之言,也是我邱广义之意。”邱广义一口喝尽了杯中酒。其他三人也一饮而尽,然后落座。

吃喝一阵之后,楚望廷看了楚文杰一眼,对邱广义说:“文杰生性顽劣,自幼贪玩,至今未成一事。这一直是我心头大患,以后文杰若能得到邱老爷和子豪的教导,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我和文杰志趣相投。文杰是人杰,值得我学的实在太多。我因公务缠身,平日未能与文杰兄多聊。今日既能得见,定要长谈。咱们先喝酒。”邱子豪一番话令楚文杰汗颜,楚望廷忙说:“文杰,还不敬邱老爷和子豪一杯。”

楚文杰向二人敬酒之后,突然说:“子豪兄,还记得多年以前的一件旧事吗?”“文杰兄指的是?”“有一日,你我在街边玩耍,突然被几个地痞追打……”“哦,我记起来了,当时几个无赖冲上来就抢我们手中的东西……”

楚文杰笑道:“当时子豪兄你留下我独自跑了,幸好有人出手相救,我才能全身而退啊。”

邱子豪明显有些尴尬,但楚文杰接着又说:“我就想啊,要是以子豪兄现在的地位,当时哪还有人敢欺负我们?”他用玩笑化解了尴尬,众人听了也大笑。

邱子豪笑着说:“从今以后,只要我邱子豪还活着,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的兄弟。”

邱广义豪爽地说:“子豪、文杰,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们俩以后要互相提携。”“我和邱老爷当年素昧平生,但至今已然成为挚友,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像我跟邱老爷一样,成为彼此毕生的挚友。”楚望廷话音刚落,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哀哭,紧接着还传来撞门的声音,楚文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邱广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说:“老爷,太太又发病了。”丫鬟嘴里的“太太”指的是邱广义的大老婆,多年前不知为什么突然疯了。

邱子豪忙起身离座。不一会儿,哭喊声消失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现在没事了,我们继续。”邱广义连忙道歉,但席间已少了之前的融洽气氛。

楚文杰不清楚里屋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邱子豪再次回到席间,他才回过神。“唉,这么多年了,她还不见好,我是有心无力了啊!”邱广义感慨起来。楚望廷却赞叹道:“多年来,邱老爷对太太不离不弃,实在令人敬佩。”“实在惭愧!”邱广义满眼悲切。但就在此时,突然一个手下跑进来大喊道:“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邱广义瞪着眼睛怒喝道:“没见我正在招待客人吗?什么事?说!”“顺义帮的人在码头把我们的人打了,威胁我们退出码头,否则会给我们颜色看。”

邱广义眼里射出一道寒光,但语气却显得特别冷静:“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轻举妄动。”“是!”

邱广义满带歉意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事儿太多,想好好吃顿饭都不行。”“爹,要不您陪楚老爷继续喝酒,我去处理码头的事儿。”邱子豪说。

邱广义却摇头道:“不用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好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楚老爷,咱们继续喝酒,一醉方休。”

邱广义有些微醉,在送走客人后,他瞪着被酒精染红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顺义帮欺人太甚,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他还以为我邱广义是只病猫呢。”“爹,我听说朱大海正在到处抢地盘,实力也不断壮大。现在他把手伸到您这儿来了,看来我们不得不防了。”邱子豪咬牙切齿。

邱广义冷笑道:“那个猪扒皮是什么东西,我出来混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敢抢老子的地盘,活得不耐烦了。”“爹,您别动气,为这事伤了身子不值当。”“哼,我邱广义可没这么容易死,要死也要拉猪扒皮陪葬。”

邱子豪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坏点子,对父亲说:“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按兵不动,让他闹腾去,大武汉不是还有那么多黄金地段没被抢走吗?那我们就让猪扒皮先得意几天,让他以为我们怕了他。等他抢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手,岂不是省了很多事?”

邱广义大笑道:“子豪,你没有让为父失望,不愧是我邱广义的儿子。就依你所说,等猪扒皮抢得差不多了,然后我们再出手。这样不仅省事很多,而且还能赢得其他帮派的支持,也许不用一枪一弹就可以得到所有的地盘。到时候,我邱广义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成为武汉的老大。”

父子俩放声大笑,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涤荡整个武汉。

早上,邱子豪一到办公室便问李丁:“徐区长来了吗?”

李丁慌张地跟他耳语:“组长,徐区长刚才大发雷霆,你可要小心点。”

邱子豪皱着眉头问:“知道什么事吗?”

李丁摇头。邱子豪想了想,还是敲开了徐国立办公室的门。徐国立正在接电话:“是,是,卑职明白,一定遵照命令执行。”徐国立放下听筒后,便颓然地坐了下去。

邱子豪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区长,卑职有事要向您汇报。”“说吧。”徐国立有气无力,仍然紧闭双眼。

邱子豪缓缓地说:“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果然如您所料,大行米店的白老板有通共嫌疑。但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尚未可知。”

徐国立猛然睁开眼,喝问道:“警察局那边也没有查到凶手?”“那个雷正阳简直就是个窝囊废!卑职向他询问此事,他竟然声称白老板是被人寻仇才会遭遇全家灭门。”“寻仇?什么人跟他那么大的仇,非要灭他全家?”徐国立自言自语,“雷正阳当真这么说?”

邱子豪点头道:“是,他还说这是他们警察局的事,要我们军统不要插手。”

徐国立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冷冷地骂道:“雷正阳这条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敢跟戴局长过不去,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邱子豪微微一笑,又进言:“徐区长,雷正阳跟我们过不去,不如就借白老板被杀一事教训教训他。”“怎么教训?”“他不是说是仇家寻仇吗?但卑职已经查明白老板有通共嫌疑,所以,一旦您再向上面汇报,雷正阳就会落个调查不力的罪名。这个案子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怎么也逃不脱干系。”邱子豪眼里闪烁着狼一般的光。

徐国立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赞许地说:“好吧,就按你说的。上面对这件事很重视,真凶仍逍遥法外,你还要继续调查。”“是,卑职定然全力以赴。”邱子豪从徐国立办公室出来后,李丁立即凑过来问他:“徐区长他怎么了?”“这些是你该关心的吗?管好你自己的事。”邱子豪不屑地说,转头又问,“我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李丁笑嘻嘻地说:“组长,那个女人的身份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她叫秦可儿,是大武汉夜总会的交际花,也是郑老板的情妇。”“郑老板?大武汉夜总会的老板郑国昌?”邱子豪知道这个人。此人黑白两道通吃,不好惹。“对,就是他。他心狠手辣,和日本人关系很好。”

邱子豪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对李丁说:“跟日本人关系很好,那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急,你再去办件事。”

邱子豪在李丁耳边低语了一阵。李丁边听边点头,然后说:“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4  码头上的苦力

当夜色降临时,清河戏院掩映在黑暗之中。

在一间紧闭的房屋里,一束微弱的灯光照在几张无比冷峻的脸上。其中一个是卢俊臣。他刚才听过大家的发言,看着卢小叶,叹息着说:“这次我去后方,主要是跟党中央汇报同志们在汉口的活动情况。现在局势越来越严峻,日本人的间谍已经渗透到各个角落。同志们啊,党中央给我们下达的任务很重,时间也很紧迫。我希望各位紧密团结,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此次潜伏任务。”“班主,监视白喜堂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前两天楚望廷和他儿子一同去见过邱广义。”张友顺在戏班子里年纪最大,点子也最多,大家送给他一个“张师爷”的绰号。

卢俊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江湖传言邱广义当年被仇家追杀,几乎横尸街头,幸得楚望廷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了性命。所以邱广义对楚望廷感恩戴德,把他当成自己的至交。这两个人,一个是帮派老大,一个是日本间谍,他们一旦联手,恐怕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极大的阻碍啊。”“我也听过这段传闻,不知真假。但从两人平日的交往来看,传言估计不假。”张师爷说,“也许楚望廷当年出手救邱广义,已经看出他如今会有所作为。”

卢俊臣又问小叶:“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小叶摇头道:“楚文杰好像对他父亲的事一无所知,我从他身上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小叶啊,我看你最近和白喜堂的大少爷走得很近,你可不要动了真感情哦。”张师爷的话引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小叶心里发虚,却又不敢承认,加上大家的笑声,她顿时垂下了眼皮。

卢俊臣用咳嗽制止了大家,继而对小叶说:“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他又环视了一圈,接着说,“我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很多想不到的意外,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有时候还必须付出真感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迷惑敌人。”“但是小叶一旦暴露,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一个人突然说,“会因为动了真感情而耽误大事。”“我觉得小叶绝不会拖后腿,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我相信她会有重大收获。”陈灿在戏班子里是唱武生的,生得一张俊俏的脸,而且拳脚功夫了得,他一向把小叶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小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虽然我第一次执行如此重大的任务,但希望各位相信我一定会完成党中央交给我的任务。”

散会之后,卢俊臣把小叶留了下来,叹息道:“你是我女儿,我真不愿意让你冒险。这是一项长期潜伏计划,我们每个人都身负重担,而你的角色更是无可替代。爹希望你这次可以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完成党中央交付的重任。”

小叶紧咬着嘴唇,低声说:“爹,其实一开始我也担心自己不行,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我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完成任务。”“现在就只有你跟爹两个人,你跟爹说实话,你对楚文杰到底是什么想法?”“爹,您怎么也不相信我?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如果我不投入的话,很快就会被识破的。”小叶很紧张地辩解起来。

卢俊臣微微一笑,说:“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不相信你?爹只是担心你,毕竟这是你第一次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爹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交代啊?”

小叶一想起已经过世的娘,心情就变得灰暗了,反过来安慰父亲:“爹,您就别为我担心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和那么多同志帮我吗?”“以前你说要利用楚文杰来调查楚望廷,爹顾忌你的安危,所以没答应。这次向组织汇报情况后,组织上认为你这个主意不错,而且可以套取到更多情报,迅速接近楚望廷。但是爹这些日子仍在想一个问题,万一你对那小子产生了感情,岂不更加危险?”

小叶想起和楚文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泛起一丝甜蜜,但又隐隐作痛。她稳了稳情绪,把这两种心情压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爹,您想多了,我这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我随时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绝不会被敌人麻痹。”“爹相信你知道分寸,不会让组织失望,更不会辜负爹的一番苦心。好了,不早了,好好休息。”卢俊臣和女儿一起走出房间。

躺在床上,想着父亲的一番话,小叶辗转难眠。她知道自己已经踏进非常危险的境地,无法抽身。她不断地告诫自己:“等完成任务,自己一定要抛弃一切,全身而退。”

小叶就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强迫自己在艰难的道路上一步步向前。

楚文杰兑现了对父亲的承诺,决定每天多抽时间跟父亲学习医术。

楚望廷看到儿子的转变,当然开心不已,恨不得把自己一生的医术全部都传给儿子。但楚文杰是个坐不住的人,每天在白喜堂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心不在焉。有客人上门,他才收敛自己的心思。

楚望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期待儿子能有所转变。

上午,店里突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日本人。两人一进门便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儿日本话。

楚文杰听不明白,只好求救于父亲。父亲什么都没说,便把两人引进了专门诊治病人的房间。他碰了碰站在身边的杨科,问:“你能听懂他们的话吗?”

杨科摇了摇头。

楚文杰觉得匪夷所思,说:“怎么以前没在白喜堂见过日本人?”“怎么没有,那是因为少爷你经常不在白喜堂。”杨科说。楚文杰疑惑地问:“我爹又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怎么给他们看病啊?”“老爷厉害着呢。”

楚文杰笑嘻嘻地说:“别出声,我去看看。”“别,少爷,要是被老爷知道就不好了。”“没事儿,我去去就来。”楚文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听着,两只眼睛便瞪得像铜铃一般,心跳也猛然加速,最后甚至连呼吸都快忘了。当楚文杰一脸茫然地回到柜台前,杨科好奇地低声问:“听到什么了吗?”

楚文杰缓缓地摇头。他心里堵得慌,六神无主的,就连客人上门也没注意到。

楚望廷送两个日本人出门的时候,还跟他们微微点头告别。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好像变得很熟了。

楚文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想起父亲用日语跟对方娴熟地交流,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恨不得马上就向父亲问个明白。他越急,时间好像过得越慢。他终于熬到打烊,父亲却又临时有事出门了。

楚文杰实在想找个人聊聊,于是想到了黑子,这两天一直没跟黑子见面,也有些想他。楚文杰来到黑子经常等客的地方,但黑子不在。他正想离开,突然看到了老鞋匠,想了想,便走过去跟老人搭讪起来。“崔大爷,您还记得我吗?”

老人看了他一眼,边忙手里的活儿边说:“我当然记得少爷了,少爷是黑子兄弟的朋友,也是白喜堂的大少爷。”

楚文杰诧异不已,笑着问:“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老人笑着说:“我和黑子兄弟住一块儿,他都说给我听了,你们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楚文杰以前就觉得这位老人很面善,此时多聊了几句,更觉得老人亲切,于是干脆在这儿跟老人聊起天,等黑子回来。

老人问:“少爷是来找黑子兄弟的吧,实在不巧,你来之前,他刚拉客人出去了。”“哦,那他有说去哪儿吗?”“这可没说过,不过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一般这个点的客人都走不远的。”老人好像蛮了解黑子。

楚文杰笑了笑,突然对老人的身世产生了兴趣,问:“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老人补好了一只鞋,笑着说:“少爷好眼力,老朽是东北人,但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凭着手艺,走南闯北。”“那您来汉口多久了?听您的意思,这儿也不是您固定的家?”

老人叹息道:“我年纪大了,现在世道不好,到处都在打仗,走到哪儿都一样,本来想在这儿定下来,但是听说小鬼子要打过来了。唉,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楚文杰想起之前那一男一女两个日本人,不禁安慰道:“现在有很多日本人在汉口做生意,所以,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这仗打不起来的。”

老人无奈地笑道:“日本人也是长着两条腿的,他们就不能跑啊。”

楚文杰被老人的话逗乐了,不过想想老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只好说:“崔大爷,您也不要太担心了。这打仗嘛,是军队的事,就是日本人打了进来,也不会伤害我们这些普通人的。”

老人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一股股绳索,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

楚文杰不明白老人为何会突然这样,以为自己吓到了老人,忙安慰道:“崔大爷,我刚才是胡说八道,日本人怎么能打进来啊?您又不是没看到,汉口现在有那么多军人和军车。他们每天都在大街上晃悠,一定能保住武汉,日本人进不来。”

老人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某一点,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表情变得越来越冷峻,过了很久,突然说:“日本鬼子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们杀人啊!妇女、孩子、老人,只要是人,遇到他们就都别想活了。”

楚文杰不敢再跟老人谈这事,正想找新话题,突然看到黑子拉着车跑了过来,忙起身说:“大爷,黑子回来了。”

老人这才好像从噩梦中醒来了一般。

黑子老远就看到了楚文杰,一见面便欣喜地问:“文杰,你怎么来了?”“瞧你这话问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对,对,我这话问得不对。你不是被你爹给困住了吗?”黑子放下车,擦了把汗。

楚文杰愣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我爹给困住了?”“你几天都没过来找我,忙什么事?”

楚文杰死要面子,问:“那我就不能是被事儿缠住了?”

黑子笑道:“我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打小你就坐不住,只要有空就开溜。这两天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楚文杰知道瞒不下去,只好坦白了:“哎哟,这两天可累死我了。我爹不让我离开白喜堂,硬要我跟他学医。今天幸好他突然有事离开,我才能恢复自由之身啊。”

黑子站起来拍了拍手,突然凑近他低声说:“文杰,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在国民政府做事,对吧?”

楚文杰一愣,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黑子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我有几个在码头干苦力的朋友,他们出了点事儿,被抓进了监牢,还被冤枉是共党分子。你看能不能找你那个朋友帮帮忙?”

楚文杰瞪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说:“这个罪名可不小,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就是啊。我那些朋友都是出苦力的,怎么可能是共党分子?他们长这么大,就连共党分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黑子万分焦虑,“文杰,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帮他们了,要不他们就死定了。”

楚文杰明白他说的那个朋友是指邱子豪,但这事可大可小,邱子豪会帮他吗?

黑子见他很为难,又说:“文杰,算我求你了。我那些朋友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被当作共党分子枪毙了,剩下他们的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楚文杰已经动了恻隐之心,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动邱子豪,只好说:“黑子,你先别急,我去找那个朋友想想办法,但成不成可不一定,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一定能行。我先替我那些苦弟兄说声‘谢谢’,等他们出来,一定会非常感谢你。”黑子激动不已。

楚文杰苦笑道:“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办成,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你等我的消息吧。”

楚文杰和黑子聊天的一幕,被偶然经过的楚望廷看在了眼里。当楚文杰告别黑子往戏园子去时,楚望廷悄然尾随了上去。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跟踪楚文杰,却被黑子发现,黑子悄悄跟着他去了戏园子。

楚望廷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去戏园子,在他的印象里,儿子是从来都不喜欢这玩意儿的。楚望廷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才离开。

黑子亲眼看到楚望廷离开后,才原路折回。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楚文杰今晚没在舞台上看见小叶,等了一会儿便再也坐不住,于是去后台想看个究竟,却没见到小叶。卢俊臣从外面走了过来:“楚少爷是来找小女的吧?”“班主,小叶她人呢?”楚文杰还在到处看。卢俊臣叹息道:“难为少爷关心,小女昨日回老家去了。”“回老家去了?”楚文杰大失所望。

卢俊臣忙说:“也就回去两三日,很快就会回来。”

楚文杰这才松了口气。他原以为小叶回去后再也不回来了呢。他正要离开,卢俊臣却在后面喊道:“楚少爷请留步。”

楚文杰转身问:“班主有事?”“今日正好小女不在,你我二人能否聊聊?”卢俊臣见他有些犹豫,忙又说,“放心,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 5  戏园惊情

楚文杰没想到卢俊臣居然让他以后好好对小叶,这让他惊喜不已。他走出戏园子的时候,卢俊臣亲自送他到门口,还喊着:“楚少爷慢走,小女三日后便回。”

楚文杰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地说:“等小叶回来,我便来看她。”“好,好,楚少爷走好啊。”随着楚文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卢俊臣布满笑容的脸慢慢变得冷峻。

张师爷突然从边上闪了出来,带着笑说:“看样子你跟楚少爷聊得挺顺利?”

卢俊臣淡淡地说:“我原本以为富家子弟都是轻浮之人,这个楚少爷身上倒没有那些痞气。”“班主打算把女儿托付给楚少爷了?”张师爷显然是在开玩笑。卢俊臣的年纪比张师爷稍小,两人说话从来不避嫌,所以卢俊臣也开玩笑地回应道:“都说你们师爷能掐会算,为这段姻缘算算前程吧。”

张师爷大笑道:“班主真会说笑。我这个师爷平日里只能算算阴晴圆缺,可不擅长算姻缘啊。至于小叶和楚少爷这段姻缘,我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一切还是随缘吧!”

楚文杰离开戏园子不久,又被人拦下,一看竟是黑子,便诧异地问:“黑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黑子说:“我一直在等你。”“等我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改天再说?”“要是能改天我就不等你了。”黑子叹息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楚文杰听过之后,先是惊奇,但接着便轻描淡写地说:“我爹他就是爱多管闲事,一会儿要我跟他学医,一会儿又要我和你……”他赶紧打住,接着说,“估计我爹偶然发现了我的行踪,所以一路跟了过来,不值得大惊小怪。”

黑子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笑道:“你爹是不是不允许你跟我在一块儿?”

楚文杰不知该如何回复他,但又没打算骗他,于是说:“黑子,我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不管发生什么,我俩永远都是好兄弟,没有人可以破坏。”

黑子微微一笑,问:“也包括你爹?”“是。”楚文杰毫不犹豫地回答,“其实我爹是个好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当然不希望我出什么事,所以你也别跟他计较。”

黑子“嘿嘿”一笑,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我爹。虽然他很滥赌,但在遇到小鬼子时,却为了保护我,死死地抱住了小鬼子的腿,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见你。”

楚文杰能理解他内心的痛苦,不禁说:“黑子兄弟,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人。”

黑子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提醒他:“今晚你爹肯定要审问你去戏园子的事,你可要想好怎么应对。”“放心吧,我爹他斗不过我的。”楚文杰信心十足。

黑子说:“那是因为你爹他疼你。赶紧回去吧,说不定你爹他这会儿正等着你呢。”

楚文杰摇头道:“不可能,都这么晚了,我爹他肯定睡了。”

谁知他刚回到白喜堂,便看到楚望廷的身影,他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爹,您怎么还没休息,都这么晚了?”“你也知道已经很晚了,怎么才回来?”

楚文杰听出父亲言语中的不快。他知道父亲刀子嘴豆腐心,于是凑过去跟父亲套近乎:“爹,您不如早点儿休息吧。如果您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完,我明天帮您。”

楚望廷微微一笑,盯着他的眼睛,问:“告诉爹,这么晚去哪儿了?”

楚文杰轻松地说:“听戏呗。”“你去戏园子了?爹记得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个爱好的。”“爹,您以前不是也不喜欢老王家的大饼吗?现在怎么隔几天不吃就不习惯啊?”楚文杰也不直接反驳,而是拿事儿说事儿。楚望廷放下账本,说:“跟爹说实话,你到戏园子是去看戏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楚文杰凑近父亲的耳朵,坏笑道:“您想知道啊,那您自己想啊。”“你……臭小子,你敢拿爹寻开心?”“爹,我累了,先睡了,您慢慢忙吧。”楚文杰打了个呵欠,径直回了房间。楚望廷眼里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光泽,他看着楚文杰进屋后,回到房间,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本子,沉思良久,然后歪歪斜斜地记下一些文字,方才入睡。

楚文杰刚睡下不久,就做起了噩梦,梦见小叶满身血污地站在他面前,向他求救……他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吓得心怦怦直跳。楚文杰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他想起那个噩梦,想起梦里的小叶,明明知道这只是个梦,却还是感到忐忑不安。当天空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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