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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1 11: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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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族

出版社:同心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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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

雪豹试读:

前言

边疆有着独特的美景。黑龙江位于中国最东北部,冬季漫长而严寒,鄂温克人带着他们的狗在茫茫林海中游荡;新疆拥着金黄沙漠,环着茫茫戈壁滩,洁白的羊群在草原上自得其乐地徜徉;西藏地处高原,风景瑰丽,鹰在雄伟雪域上默默地盘旋飞翔……这些别样的美景不仅孕育了风格各异的风土人情和宗教信仰,也孕育了独具一格的边疆文学。

新疆著名的作家李娟,原是一个普通的牧民女子。有人评道,李娟的文字,是从阿勒泰的土地上长出来的。她简单地生活,纯粹地观察,再用诗一样的优美语言抒写牧区生活的趣味与纯净,文字轻松而活泼。由于长期在游牧地区同游牧人生活在一起,李娟看待生活中的不同事物也带上了游牧人特有的淳朴直接而别样的眼光。蝗虫的精巧和被本能驱使而犯下的罪恶,雪兔的勇敢和对春天的渴望,初生羊羔的温暖和乖巧,骆驼的别扭和辛苦,索勒的快乐无忧和它们面临的未知命运……在李娟的周围,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独特、温暖而浪漫,处处充满了和谐的气息。

同为新疆著名作家的王族,则用深沉浑厚的笔触剖析着动物与人的关系。不同于李娟的观察者角度,王族笔下的动物是充满灵性的,他淋漓尽致地展示着动物的灵魂与情感。高贵的

雪豹

被猎人追至崖边,宁肯纵身跳下也不愿让猎人得到自己的皮毛;大雪掩盖了一切,饥饿的大熊却用尽生命里最后的力气,为同样饥饿的小马抓下树皮果腹;数九寒天,

旱獭

日复一日地来到河边,试图挖掘自己早已冰冻在里面的同伴……这些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令人难以分辨,草原上不为人知的故事原本太多。可是它们一旦被写出来,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了,剩下的只是阅读者对生命和灵魂的敬重,以及无尽的感动。

还有乌热尔图哪,这位著名的鄂温克族作家。由于长期受到鄂温克民族游猎生活的熏陶和感染,他的创作也是立足于本民族生活上的。虽然鄂温克族多以打猎为生,但动物对他们来说并不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大犄角的公鹿,那才是好样的,它就是死也不会向你屈服的”,动物的坚忍和勇敢早已融入人们的血液中,从乌热尔图的笔下流出来,便发而为对民族文化和生活的思考,更融入了少年人的成长和对不同民族间文化碰撞所产生的思索和茫然,感染力极其浓郁。如果说李娟客观展示了人与动物的关系,王族展示了动物的灵魂与情感,乌热尔图就是通过描写动物而展示了人的灵魂——那古老而独特的鄂温克人民的内心世界。

再看边疆吧,那广袤的、奇特的地域,那浪漫的、孤独的生活,那热情的、坚强的人们,还有那自由的、充满灵性的动物。它们交织成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各种各样的故事便随时都在这里发生,有的被埋没,有的成为传说,有的则被记录或发挥成优秀的文学作品,收集到了你正在看的这套书里——

边疆动物小说。雪豹精神的上升

大雪终于落下来了,满天的雪花像无数小精灵似的飘落向大地。在这个季节,上苍会对无数这样的小精灵发出让它们飘落向大地的命令,它们虽然不知道最终会飘落到什么地方,但却都很乐意地上路了。

它们踏上的是一条从上向下的道路,最后落到了大地宽大的胸怀里。大地在沉睡,它们经过一丝阵痛后,自身的光芒渐趋暗淡,慢慢进入了睡眠之中。但它们中间的一些兄弟姐妹却没有到达地面,在一阵风中歪歪斜斜地落到了山顶上。它们无法选择命运,所以只能静悄悄地躺在山顶上。山顶上的风很大,它们被吹得一片紧挨一片,直到彼此间再也没有空隙了才安静下来,它们因此获得了一个名字——积雪。

雪豹在这时候到达了山顶。冬天对雪豹来说是一年中的黄金季节,它必须到高山上去实施它的一系列梦想。它从低处向高处慢慢爬行,地上的雪踩上去是那么舒服,以致让它有了几份欣悦之感。雪豹的内心是浪漫的,只有在大地被大雪覆盖之后,它才喜欢出来走动;走在雪地里,它觉得那是一种无比抒情的行走。当然,它最终的目的是爬到一座高山上去,它不光浪漫,而且还高贵,它必须到一座又高又冷的雪山上去体验高贵。于是,在月亮出来时,它开始上路了。下雪的夜晚很安静,攀登使它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它有了一丝去年曾有过的快感。

一只雪豹到达山顶纯粹是为了实现一次精神的上升。它站在一块石头上向远处眺望,那块石头本来处于最高的位置,它站上去便站在了众山之上。远处的山逶迤成一片,所有的山犹如是一座山。它望了一会儿,又转头去望刚刚升起的太阳,此时的太阳犹如刚刚出炉的一个红色钢球,正被云雾中的一双无形之手慢慢托起。雪豹内心的某个感念被激活了,它对着朝阳发出了呼啸。它的呼啸很短,但却很有力,像是有一把刀子从它身体里穿梭而出,刺得空气发出几丝颤动。喜欢高处的动物都具有刚烈的心性,大自然中的许多景象影响着它,让它的内心有了超凡的力量。对于它们而言,大自然是一面镜子,经常会让它们从中看见自己更具力量的一面。

除了站在最高的石头上向远处观望外,雪豹还将进行一次对山顶的巡视,它由此将计划自己接下来数月的生活。雪豹走得很慢,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每一条可以通行的路,它都一一记在心间;它的选择往往都在一瞬间,所以它必须熟知每一处的地形特点。雪豹的记忆力很好,任何地方只要它看上一眼后就再也不会被忘记。直到所有的地方都被它牢记在心间后,它才会选择一个地方卧下,望着将陪伴自己度过冬天的这个山顶,它内心一定有了一丝欣悦之感。

几天后,一个问题摆在了雪豹面前——它的肚子饿了。它这才想起在冬天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捕食。这对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它将复制往年的经验,从山顶稍稍向下走一截路就可以完成这件事。

据牧民讲,雪豹从来不伤害比它弱小的动物,它一直把那些内心骄傲、在冬天也喜欢爬到雪山上来的动物作为征服的对象。有许多山羊在大雪天喜欢到高山上来。山羊具有在山崖间飞跃的超凡能力,差一点成了动物中的空中飞行者,但它们身上的脂肪太厚,加之臀部太过于丰满,所以便不能飞起来。它们其实在秋末就上山了,但它们没有雪豹高傲的心性,所以它们总是爬到半山腰后便随意选一个避风的地方待着,再也不想走动一步。

也许正是山羊超凡的飞跃能力刺激了雪豹,所以雪豹将把它们作为捕杀对象。雪豹悄悄潜行到山羊们留下蹄印的地方卧下身子,任大雪一层又一层地将自己覆盖,它必须要让大雪掩盖住自己,才能出其不意地袭击山羊。它为此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大雪将它掩盖得不露一丝痕迹。早晨,山羊们纷纷向这边走来。山羊们有洁癖,在一场大雪后必须要找到干净的水才肯饮用。雪豹对山羊的习惯熟烂于心,所以要利用这一时刻达到它的目的。山羊们从雪豹身边走过,雪豹看中了一只肥硕的山羊,一跃而出将它按倒在地。山羊们惊吓得四散而逃,雪地上留下了混乱的蹄印。很快,就有鲜血喷到了这些蹄印上,绽开成几朵骇目的红花。雪豹咬死了那只山羊,拖着它向山顶走去。雪豹很节食,即使有再多的食物也只吃个半饱,总是要将食物留下以待下顿。

整个冬天,它将如此重复捕杀山羊,黄金季节的辉煌和幸福就这样被它们一点一点地享受着。柔软的尊严

一只母雪豹到了分娩的时候。它向四周张望,很快便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它认为自己的孩子在冬天降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大雪是让一只雪豹接受生命洗礼的最好方式。很快,小生命降生了,一天天长大,在母亲身边跑来跑去。

豹像猫,在这一点上一只小雪豹也不例外,它长得非常像猫,以致人或其他动物往往把它误看成猫。误看的结局往往是惨烈的,当人或其他动物想戏弄这只“猫”时,它的母亲会从石头后面一跃而出,用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去咬被它认为是想伤害它爱子的人或其他动物。人或其他动物被吓得迅速跑开。其实雪豹是不会真的咬人或其他动物的,它只是采取了一种较为有效的恐吓办法而已。小雪豹躲到母亲身后,看着刚才把它吓了一大跳的人或其他动物,眼睛里有了一丝不解,它不明白人或动物为何逃跑得那么快。但它却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到了作为雪豹的高贵和宽容,同时它也明白自己所在的物类的生命是十分强大的,没有什么可以轻易伤害自己。对小雪豹来说,一次险情变成了一次教育。

雪豹不会随便出击,除了与别的动物决斗和捕食外,它从不给别的生命制造死亡。它也许在内心懂得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易,所以很多时候它只是呼啸几声把人或其他动物吓走而已。据见过雪豹的新疆牧民们说,雪豹似乎对人情有独钟,只要人不伤害它,它从来都不伤人。人有时在雪山上即将与雪豹打照面时,雪豹会发出声音并远远地避开。有的人不知道雪豹的习性,见到一棵树上挂着半只山羊,便要上前取下,这时雪豹躲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它看清了人的意图,便大吼一声把人吓走。其实,人很难见到雪豹,就是隔着山望见了它的踪影,它马上便像有感应似的潜身而去。雪豹隐藏甚秘,几乎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它们不光走动时不发出声响,连空气中也不留下呼吸的气味。食草动物们的嗅觉都很灵敏,但它们从来闻不到雪豹的气味,也从来不知道雪豹的行踪。雪豹对自己有一种近乎残酷的要求。

但雪豹的性格中却有一种极为感人的柔软,它甚至在维护自己的尊严时也会显示出这种柔软。同样是一只母雪豹,但它却一胎产下四子,一下子成为一位多子的母亲。它的负担由此加重了,每天要让四个小生命吃饱肚子,就必须捕获足够的小动物。整个冬天,一只母雪豹十分忙碌,以致它不知不觉地瘦了很多。

四只小雪豹慢慢地长大了,它们在母亲的带领下到处走动,学习捕获食物的本领。走到一个悬崖的半道上,它们与一群狼相遇了,狼发出急躁的嗥叫,像是随时要发起进攻。狼是凶残无比的,它们从不轻易放过可以进攻的机会,但雪豹却显得很平静,它用一种示意着什么的目光看着狼,让狼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少顷,狼慢慢地明白了雪豹并不想与它们搏斗,其示意的目光是要它们让道。狼似乎被感动了,雪豹——这雪山上的勇士,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它要是发怒的话,顷刻间就可以像闪电一样扑过来一口咬住自己的脖子,现在它能够如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己真的该知趣地让路。狼一一让身子贴到悬崖一边,给雪豹们让开了路。一大四小五只雪豹从狼跟前缓缓走过,悬崖上只有它们的爪子踩出轻微声响。

走过悬崖后,母雪豹回过头向狼低低地呼啸了一声。绝境中的生命

夏天的雪豹是流浪者。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只雪豹走进了牧场。西边还有些霞光,将草叶照得泛出了明亮的光,牧民们都已将牛羊收拢,有几户牧民的帐篷上空已升起炊烟,空气中传动着一股奶香和羊肉的香味。那只雪豹从山上走了下来,径直向牧民们走来。它长得很高大,通体泛白,被夕阳一照,便闪闪发光。

牧民们都很惊讶,一只雪豹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向人走来?而它呢,似乎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一直将头扬得很高,迈着稳健的四只爪子走到了一条小河边。牧民们以为它要停住了,而它却一跃而起越过了小河,又继续向人们走去。慢慢地,人们便感觉到了这只雪豹的某种态度,它像一个勇敢走向战场的士兵,尽管知道前面有危险存在,但却毫不胆怯,要冲上去奋力一搏。

牧民们感到这只雪豹在示威。他们今年赶着牛羊进入牧场前,牧场是雪豹、野鹿、野猪等动物的生存之地,人和牛羊进来后,喧闹的声音把它们赶走了。野鹿性情温柔,爬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河,就又找到了草场;野猪力气大,随便选一个地方用嘴拱开草地,就可以找到吃的;只有雪豹性情高傲,而且对饮食的要求极高,不找到好的草场不随便对付自己。牧民们想,这只雪豹可能去了很多地方,对那里的水草均不满意就又回来了。而现在,白花花的羊已撒满山坡和草地,高大壮实的牛更是分布于草场的角角落落,哪里还有它的立足之地。

更重要的是,它是雪豹,而牛和羊是家畜,它们无法融到一起。但牧民们从它高扬的头和迈得很稳健的步伐上断定,它要“收复失地”。这样一想,人们便觉得如果它与牛羊发生冲突,难免少不了一场流血事件,到时候,死的不是它,就是牧民的牛羊。而目前的事实是,它只是一只孤独的雪豹,而牧区有成千上万的牛羊,要是一拥而上足以将它踩成肉泥。牧民们对牲畜有很深的感情,对山上的动物也厚爱有加,是不情愿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它越来越近,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有人想朝它喊一声,把它吓走,但还没等开口,它却站住了,它望着牛羊,眸子里闪着复杂的光。有一只羊朝它咩咩叫了几声,它也回应着叫,声音急躁而又不安。牧民们想,如果它果真冲向羊群的话,就必须在它刚流露出意图的时候把它拦住。牧民们之所以这样想,主要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怕它把羊冲乱,使羊群受到惊吓,不好再收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出于对牲畜本能的一种怜爱,都是动物,何必互相伤害呢!他们不愿意看到牧场上出现死亡的事情。

这样想着,人们便屏声凝气等待着它冲向羊群的一刻,但它却并没有冲向羊群,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羊群出神。牧民们想,它虽然是一只雪豹,但与羊仍同为动物,说不定它们互相凝望就是一种交流或对话,它们的语言就是此时互相凝望的目光。过了一会儿,紧张的气氛慢慢变得轻松起来,牧民们似乎也感到正处于一种冥冥的对话之中。这种气氛在阿尔泰会经常出现,牛羊、大树、风、河流等等,时不时地都会给人带来奇妙的感觉。人的心思被这些东西吸引着,变得浪漫起来。这种时候,人便变得更快乐了,牧场便变得更美丽了。牧民们唱歌喝酒,大多都是在这种时候。

它望了一会儿牛羊,又望了一会儿牧民和帐篷,突然转身走了。它转身离去的动作像来时一样,稳健、坚决,而且还似乎夹杂着些许高傲。牧民们无言地望着它离去,牛羊也默不作声。一只雪豹只是这样走进了牧场,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但一匹马却被它激怒了,刚才,它望了牛羊,也望了人和帐篷,唯独没有望这匹马。这是一匹还没有被骟的儿马,性烈气盛,忍受不了它对自己的漠视,尤其是它离去时流露出的高傲。它长鸣一声,腾起四蹄向那只雪豹追去。牧民们大惊,但却已经无法阻挡,只好看着它冲了过去。雪豹回头看了一眼马,也倏地腾开四爪跑了起来,它边跑边回头向后张望,似含有挑衅之意,马更愤怒了,加快速度向雪豹追去。牧民们都围了过来,刚才担心牧场上出现死亡,看来这会儿真的要发生了。它们跑到牧场边缘,雪豹一看马已经接近自己了,便飞速窜入林子,向山岩上攀去。山岩奇形怪状,几近无路可走,但它却闪转腾挪,非常灵巧地在山岩上跳来跳去,不一会儿便爬上了山顶。马只好在林子边停住望山兴叹。

马只能在平地上施展本事,在山岩上便寸步难行。很快,雪豹已在山顶没有了踪影,而马却仍在下面呆呆地望着。也许,它在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一些什么。少顷,它默默地转身而回。牧民们和牛羊都望着它,它低着头,像一个战败了的士兵。

这件事过去好几天后,又有一只鹿像那只雪豹一样走进了牧场。在短短的时间内,事情又像那天一样重复着上演了一次,那只鹿也是向牛羊和牧民望了一会儿后便又离去。结果那匹马又追了上去。那匹马也许是想借这头鹿雪耻前几天的屈辱,但它还是被鹿甩在了后面。那头鹿攀越山岩的速度比雪豹还快,它从几个石头上飞跃过去,转眼就不见了。

牧民们都责怪那匹马,说它像村里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村子里对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有严格的衡量方法,比如你长到现在吃了几只羊,骑过什么马,翻过多少座山,都是有多大本事的标志。牧民们说,这匹马明年无论如何得骟了,不然,它老是干傻事。比如追鹿,一般情况下,马都不会干这样的事情,鹿的灵活没有哪种动物能比得上。在牧区,人们曾亲眼见过一头鹿将一只狼一蹄子踢死。还有一次,一群狼将一只鹿围住,准备合拢后将它咬死,但它却从狼群头顶如流星般一跃而过,转眼就跑出了很远,狼群被惊得愣怔半天才有了反应。

过了几天,那只雪豹又走进了牧场。也许因为前面已经来过一次,加之又战胜了那匹马,它轻松自如地在牧场走动,毫无陌生感,就像羊群中的一只羊一样。那匹马也许已彻底服了它,对它消除了敌意。慢慢地,它和牛羊成了朋友,与那匹马更是显得亲近。它每天都从林子里出来,到牧场上吃草,并不时地发出长鸣,那匹马和牛羊一听到它的声音便遥相呼应,纷纷与它对鸣,牧场上出现了非常热闹的嘶鸣声。牧民们看到牧场上出现如此热闹的景象,也颇为高兴,他们觉得,一只雪豹与一群牛羊融到了一起,是牧场上的一种新的生机。

后来,一帮猎人来到了牧场,他们听了那只雪豹的故事后对它动了心思。牧民们警告他们,如果谁敢动那只雪豹,我们跟他动刀子;谁让那只雪豹流血,我们就让他流血。那些猎人不吭气了。但牧民们却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偷偷地下手。预料不到的事情,往往会导致可怕的后果。那天早晨,那只雪豹刚走到牧场中间,他们就把它围住了。它想钻入林子攀山岩离去,但那些人早已摸清了它的动机,派两个人死死地把守住了它的退路。无奈之下,它只有向另一个方向奔突,挡它的那个人没拦住它,它便冲出了包围圈。那些人在它后面穷追不舍,一直把它赶到了一个悬崖边。它站在悬崖边悲哀地嘶鸣着,牧场上的牛羊和那匹马都听见了,应和着发出躁动不安的叫声。那些人逼近,用枪瞄准了它,它停住嘶鸣,纵身跳入崖中……

我到牧场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了。牧民们时不时地仍要提起那只雪豹,牧场上的牛羊吃着草,不时地扭头向悬崖那边张望。那帮猎人早已经跑了,牧民们要找他们算账,他们怕流血,怕死,他们没有一只雪豹跳入悬崖的勇气。

一天,我走到了那个悬崖边,悬崖深不见底,黑乎乎的,似有什么鬼魅在游动。正要离去,却见对面的崖壁上有几朵花,红艳艳地开着。崖壁陡峭,不长一树一木,但这几朵花却选择绝壁而生,而且开出了鲜红的花朵。想着一只雪豹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心便沉了,它跳下去的一刻,是不是看到了这几朵花?电视中的一只豹子

一部有关豹子的专题片把豹子从视觉上向我们拉近,弥补了我们见不到豹子的遗憾。那个片子很美,把那只豹子从出生到老死全拍了下来,拍摄地是一个半沙漠半丘陵的地方,而且唯一的一条河流中还有淤泥。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为这只豹子上演生命悲喜剧提供了一个机会。

那只豹子出生以后吃尽了苦头,有几次差点活不成,但我注意到,在它很小的时候,目光里都有一种坚忍。战胜了困难后,它仍然不能平静,沿着河边的树林疾行,似乎灾难像毒瘤一样还没有散尽,它要彻底躲开灾难,又似乎它体内愤怒或激烈的火焰一经燃烧,就再也不会熄灭,它不能抑制自己,必须快速疾行。

我觉得只有在面临灾难的时候,它才会显露出性格的另一面——抗争。这种抗争是在愤怒和坚强的驱使下产生的,而在平时,它似乎时时都意识到灾难会降临,所以,总是保持着警惕。片子中拍了那只豹子许多闲暇的镜头。表面上看,它似乎无事可干,只是在随便走动,但我注意到,不论何时何地,它总是喜欢在高处行走,我不知道它这样做是不是在保持着随时出击的优势,或者说是它内心高贵的本能反应。树林的影子在它身上移动,有时候它的影子又映在河水中,一切都显得很和谐。这时候我注意到豹纹,那些豹纹的形状似乎代表着神的一个永恒的秘密,不可让人解读。

我想起博尔赫斯在一篇小说中曾写到:“我想象着时间的第一个早晨,想象着我的神把他的信息委化于豹子生动的皮毛上……”博尔赫斯因失明而打开了内心,他的作品中出现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神。博尔赫斯是特殊的作家,所以,他的思想和作品可看不可学。但我觉得他对豹子的皮毛的生动想象,是合乎大众心理的。因为在后来的片子中,那只豹子在远处出现时,我仅从它的形体上无法判断出它是一只豹子,但那些耀眼的豹纹却给我灌输了一个准确的信号。那个片子是分集的,我一集又一集地看着。那只豹子每天早上的出行和每一次捕猎食物,都牵动着我的心。

片子播到第二集的时候,在那只豹子面前出现了一只生病的山羊。我本以为,这只是摄像师在摇镜头时,随便选中的一个画面,不料整部片子从这里开始却叙述了一个极其生动的故事。

那只山羊已经病得很重了,趴在沙地上,诚惶诚恐地向四周张望。它也许跋涉至此已再无力气,而四周的动物,尤其是那只豹子让它为自己的处境害怕,它不敢吃那些长在嘴边的草,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时候,摄像师把镜头对准了那只豹子,从它的眼神中可以发现,它想吃那只山羊。事实上,在山羊周围的所有动物中,只有豹子是最强大的,所以,想必谁也不会与它争夺那只山羊。但豹子却做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它咆哮着,赶走了其他动物,只自己留了下来。接下来数日,它不再走近山羊。山羊终于吃上了草,而且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很快就能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去吃更嫩绿的草。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山羊恢复了体力,它把头高高地扬起,兴奋地对着天空发出“咩咩”声。

就在它吃完那里的草准备离开时,那只豹子大吼一声,从树林里出现了,山羊被惊吓得浑身发抖,它似乎明白,这么多天来原来豹子并未离去,一直在森林里等待着自己身体恢复后,才要吃掉自己。看到这个镜头时,我想起豹子是从不把弱者作为捕食对象的,它总是要用数倍的艰难征服那些强者。豹子的这种行为表明了它在满足肉体食欲之前,必须要满足精神食欲,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恰好证明了这一点,那只豹子走到山羊跟前,却并不扑上去,只是用一种威严的目光望着山羊,山羊浑身战栗,过了一会儿,山羊愤怒地大叫一声,扬起尖利的角向豹子刺去;豹子似乎就等待着这一时刻,它一跃而起,用两只前爪按倒山羊,一口咬住了它的喉部。一股鲜血喷出,山羊不再动了。

豹子开始吃山羊时,天慢慢黑了。拍摄那个片子的摄像师是个高手,他把镜头从豹子身上移开,落在了月亮上。等到月亮完全升起,变得又圆又大,他才将镜头摇到豹子身上。此时的豹子吃着羊,一副沉浸于幸福中的样子。下山

在西藏阿里的昆仑山,一群人在苦苦寻找着雪豹,高山反应已经使他们开始打退堂鼓了,但一只雪豹却慢慢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这群人隐藏得很好,以致连警惕性极高的雪豹都没有发现危险已经存在。“噗”的一声,麻醉枪射出一弹,中弹的雪豹不一会儿便昏倒在地。他们用绳子缚住雪豹的四肢,把它抬进了大卡车上的一个笼子里。雪豹醒来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着茫然的眼睛向四处张望。大卡车很快就动了,人们要把这只雪豹运到昆仑山下的城市里去。

无法想象一只雪豹被运下昆仑山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着它被关在铁笼子里可怜的情景,我的心忽然沉了。雪豹,雪山上的勇士,动物群中战无不胜的征服者,在人面前,或者说被人类发明的铁笼子轻而易举地征服了。谁愿意一只雪豹被征服呢?在很多时候,它其实是我们的某种精神寄托。我们虽然见不到雪豹,但我们对它的想象却是必不可少的,它丰富着我们的想象时,其实也在激励着我们的心灵。

雪豹在高原是力之王,美的化身,它的生命里一直充满着搏击和拼斗,这种运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可以说,在更多的时候它就是自己的敌人,它必须得不停地打败困难中的自己,才能保持高贵的信念,但不知为什么,它被关进了那个笼子。那个铁笼和那辆运它下山的汽车都是它命运中的黑布,此时正在与罪恶完成着一个残忍的口袋,将一只雪豹装了进去。它将被运到一个公园里去供人们欣赏,或者在商人的利益场上变成一枚棋子,被挪来挪去,为人赢取利润。

大卡车在中途停顿了一次,雪豹再次打量铁笼外的世界。显然,海拔已明显降低,这些地方很陌生,它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至此它的内心才有了一丝恐惧,它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变化,但铁笼子牢固无比,它无力将铁笼子冲破。它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身躯似乎一下子变小了。它的面孔不再斑斓,眼睛里已经没有阳光和火苗,而且闭上了贯以发出咆哮的嘴巴。一只雪豹的内心被残酷的现实粉碎了,雪山和峡谷从它眼前闪过,变成模糊的一团。

海拔越来越低,空气也越来越好,再过几个小时,这只雪豹就要被运到城市中了,雪豹总忍不住回头盲目地朝身后看上几眼。一只有着至高梦想的雪豹,不能在实现梦想的场所奔突,被一辆汽车运下昆仑山,它显得软弱无力。

到了城市中,一只雪豹马上引起了人们莫大的兴趣,长久地被围观着。它极不适应这样的地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从不走下高原、从不与人群接触的雪豹,在人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声音中觉得被暴露是一种耻辱,它的身子似乎缩得更小了。高贵的雪豹变得卑微了。高贵是属于极少数的,一旦普遍可见,必将变得卑微。

牦牛

在村庄附近伫立

牦牛在慢慢向雪线以下的地方走动。雪山上的空气中尽管仍充满寒意,但牦牛还是感觉到有一丝细微的温热暗暗传递了过来,它们开始向雪线下的地方张望,然后便向山下走去。每年春天,牦牛将走到雪线以下的地方吃草、交配、给人驮东西,在清爽的风中度过春夏秋三个季节,直到大雪又开始下时再回到雪线以上的地方。

牦牛的全身都是宝,但却怀才不遇,不被世人悉知。只有与它们同居高原的藏族人离不开牦牛,在衣、食、住、行、烧、耕等方面都与牦牛紧密相连,他们喝牦牛奶,吃牦牛肉,烧牦牛粪,穿牦牛毛做成的衣服。牦牛还有超凡的耐力,不光可用于农耕,而且还能成为高原运输工具,有超凡的识途本领,能避开险路、沼泽地、陷阱,并能理智地选择道路。牦牛本可以发挥出自己这些优势,成为最具克服精神的动物,但没有谁给它提供展现才华的机会,加之它似乎也不善于宣传自己,所以它的形象在人们心目中是模糊的。它虽然和雪豹、

、狼、野马、黄羊等同属于高原猛兽,但却不如这些动物有名。牦牛通常给人留下的印象是,除了在山坡上缓慢行走,便长久站在一个地方低头吃草。它似乎极不喜欢行走,在太阳出来的时候选择一个地方,往往一站就是一天。

在动物群中,牦牛很少出头露面,很少留下有关它们的传奇故事。导致牦牛的形象变得模糊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方面有三点。其一,牦牛生存的地方往往在高原的小山脚或某个大平滩上,与别的动物没有什么来往;其二,牦牛尽管是牦牛,但仍有牛的某些习性,常常甘于为人服务,驮上很重的东西往返于风雪之中;其三,牦牛的性格太过于温和,加之是食草动物,从来不会有捕杀猎物的行为,所以它便显得很平淡,不能吸引众多目光注视它。

其实,牦牛是一种很具耐力的动物,而且懂得把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与那些被人类驯服的动物在自然界都有尚未驯化的同类一样,牦牛是耕牛的兄弟,它最具劳动精神,只要人类需要,它马上抬起头向着前方走去。与其他动物相比,牦牛的智商显然要更高一些,它似乎明白自己接近了人就等于接近了文明,它同时也在证明,自己原本和人之间没有距离。牦牛对人有亲近心理,当人走近一群动物时,别的动物都会被人这种用直立起来的两条腿走动的动物吓跑,而唯独牦牛毫无惊恐,只是抬起头望一眼人后又低下头去。能抬起头望一眼人,对牦牛来说实属难得,它始终是低着头的样子,要不是对人有好感,它是不会望这一眼的。人们对牦牛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觉得它的存在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亲切地唤它。

牦牛本可以发挥出更大的才能,但除了为人驮东西外,再未被重用。据说牦牛的耐力很强,不管驮多么重的东西都从不停歇,上路后可以一口气走到终点。可以说,牦牛克服艰难险阻的才能是高原动物中唯一无二的。牦牛还有很强烈的家园意识,它在一个地方吃草时非常注重环境保护,从不践踏草木,从不随地大小便。受牦牛的影响,许多动物都有了很强的环境保护意识。但至今很少有人知道牦牛的这一美德,更不能对这动物中的“环保形象大使”给予准确的定论。不知牦牛长久地伫立在离村庄不远的地方,是否在等待人们随时召唤,动物们与牦牛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牦牛处在了与所有的生灵们若即若离的尴尬境地。

一次驮送结束后,牦牛仍将回到山脚下去。那里虽然水草丰美,但因为离人太近,是所有的动物从不光顾的地方,而人因为对那里的一切太过于熟悉,因此也便熟视无睹。尾巴的剧痛

一夜大雪,高原被涂抹得银装素裹。早晨,太阳刚刚出来,雪地上反射出一层刺眼的光芒,但一场大风突然刮了起来,所有低洼的地方在短短的时间内都变得平整了。大风是雪的好帮手,它可以让雪完成一次对大地更恣肆的占有。但有一些黑点却在雪地上显现了出来——是牦牛,它们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大雪在它们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将它们淹没了,现在大风吹走了它们身上的落雪,使它们显露了出来。牦牛被誉为“高原之舟”,毫不畏惧冬天的大雪。

因为这场大雪太过于凶猛,高原的有些秩序被打乱了,有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转场,和牛羊一起被困在了山谷里,寒冷和饥饿困扰着他们,但他们却无法走动,只能苦苦等待着营救。牧区的人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解救人和牛羊出来。“这场雪来得太突然了,他们就是长再好的脑袋,恐怕也想不到!”“就是,这雪就是刀子嘛,把人和牛羊要杀了呢!”

大家议论纷纷,对这场大雪表示出了一种恐惧。一位上了年纪的牧民这时候把话切入了正题:“怕什么,这样的大雪杀人杀牛羊杀了[1]多少年了,但我们的巴郎子都结婚生小巴郎子了,小巴郎子长大成了大巴郎子,又结婚生小巴郎子,快得很!现在我们要赶紧给人送吃的东西。”一番争论,大家决定组成牦牛队去送东西。

第二天,牦牛队出发了。它们是人们用了一天时间从雪山脚下赶到村庄旁的,有二十多头,人们把人所需的东西绑在它们背上,浩浩荡荡向牧场出发。牦牛们很兴奋,一上路便嗥叫着,四蹄把路上的石头踩得咣咣响。它们背上驮着救济人和牛羊的东西,一包又一包的显得很重,但它们却显得很轻松,边走边向四周张望。人跟在牦牛后面,因为路滑,便只能踩着牦牛踏出的雪路慢慢往前走。牦牛行进的速度比较慢,但这时候人也走不快,刚好和牦牛保持一样的速度。人和牦牛越往山谷深处走,雪越来越厚,牦牛懂得行进的策略,用四蹄把雪踢得飞溅开,给人开辟了一条通畅的道路。

走出山谷,便又开始爬坡。山坡上的雪尽管不厚,但人踩上去却往后滑,很难站稳身子。牦牛再次表现出了超凡的智慧。它们每向上走一步便把两只前蹄用力插入土中,插出两个深坑,以供跟在后面的人落脚。人踩着牦牛插出的深坑向上爬,顿时轻松了很多。高高的山坡上慢慢移动的牦牛和人组成了一个长队,

在他们上空盘旋,不时地向下发出一声鸣叫。

爬过山顶,便开始走下坡路了,但行之不远,一条悬崖出现了。窄小的路从悬崖半中腰通过,犹如一条起起伏伏的细线,人们把牦牛一只一只隔开,让它们缓缓通过。但危险还是出现了,一只牦牛一不小心一只蹄子踩空,身子向悬崖下歪斜着倒去,不过它的思维很理智,用另一只蹄子蹬住一块石头稳住了身子,但它却因为用那只蹄子蹬着石头而不能用力把身躯挪到路上来。它显然也紧张和害怕了,呼吸变得粗重,用茫然的目光望着人们。

一位牧民细细看过周围的环境后马上决定采取一个措施,他从腰间抽出皮夹克(刀子),狠狠地向牦牛的尾巴砍去。牦牛性情凶猛,人一般不敢轻易伤它,若伤了它,它会力量爆发,有时会疯狂地把汽车撞翻。果然,当刀子砍到那只牦牛的尾巴上时,它受到了疼痛的刺激,一跃跳到了路上。它的尾巴在流血,但它却似乎对砍它的人并不知恩似的怒叫了一声。队伍很快恢复了秩序,人和牦牛都顺利通过了悬崖。

两天后,被困在牧场上的人得到了解救。生命的加冕

从天山牧场往东行三四公里,就进入到了一个很大的草场。尽管牧民将其称之为草场,但里面却有水,密密匝匝在悄悄流淌,也有一些圆石分布其中,太阳一照便闪闪发光。吐尔洪说这里其实是牦牛自下而上的好地方,每年夏天都有成群的牦牛到这里来,吃那些一簇一簇疯长的野草,吃饱后便踩水嬉闹,很是热闹。

我等待着牦牛群出现,我已经在藏北阿里和帕米尔见过牦牛,我十分喜欢它们在高原上行走的姿势,那种稳健和强大,犹如是在检阅高原。曾经有一只牦牛挡住我们的车,任凭司机怎么按喇叭就是不让路。它很平静,既不愤怒,也不蛮横,似乎在它的观念里从来没有给别人让道这一说法。等了几分钟,我发现它始终在抬头凝望雪山,便似乎明白了什么,就让司机绕道而行。走远之后回头一看,发现它扭过头在望着我们。我对那只牦牛记忆深刻,它与雪峰一起在我的心头留下了久久怀念的感觉……

我爬上一座小山,还没有喘过气,就为眼前的情景大吃一惊,对面的山坡上正黑压压地走过来一群牦牛。它们似乎是一个排列得很有秩序的方队,潮水一般冲向坡顶,又漫漶而下进入坡底。进入草场后,忽然,它们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声的命令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太阳已经升起,草地上正泛起一层亮光,它们盯着那层亮光不再前进一步。静止的牦牛群,和被太阳照亮的草在这一时刻又构成了一幅很美的画。我已有些沉醉。过了一会儿,太阳已慢慢升高,牦牛群散开,三五个一堆,各自吃起了草。慢慢地,它们便一个一个独自去寻草。从远处看,依稀分开的牦牛犹如无数个静止的小黑点,而成群的牦牛又好像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我走下山坡静静观察它们,而它们却毫不在意我的到来,只是低着头把嘴伸向那些嫩绿的野草,嘴巴一抿一抿地吃着。有几头牦牛的角很长,以至于嘴还未伸到草跟前,角却先触了地。因此,它们就不得不把头弯下,歪着脑袋把草吞进嘴里。看着它们,我感到了大地上生灵无可避免的沉重,叹服于它们的笨重和沉默,但它们却别无选择,这似乎就是它们的命运。

我在它们中间走动。我想起吐尔洪的话,他说这块草地其实就是牦牛的天地,它们每天早上到这里来吃草,一直到下午回去,这里的草被它们啃了一遍又一遍,但似乎总是啃不完。我注意到了这些野草,它们是不懈的雨水滋润大地之后,大地对天空回报的崭新容颜。雨水冲刷着万物,一切都在生长,这就是大地的力量。这生动的大地,本身就是一个真理,它让任何用心的劳作都不会落空,都留下自己的足迹。

这时,一头牦牛走到了我跟前,它的巨大犄角上挑着一只不知毙命于何时的狼的尸架,由于时间太久,狼的尸架被完全风干,固定在了它的头顶。这只牦牛已完全适应了狼尸的重负,所以在行走和吃草时显得很自如。那副狼的尸架上下起伏,仿佛是一尊加冕于牦牛头上的王冠。后来,牦牛发觉我在观察它,便警觉地逃入牦牛群中去。当它把头低下,我便再也找不到哪一头是刚才享戴圣冠的牦牛。

返回乌鲁木齐后,我从一位野生动物学家处得知,牦牛将一只狼用角刺死后,狼尸被挂在它的角上,尸肉一片片脱落,最终只剩下一副骨架。牦牛在那一瞬间竭尽全力用角刺向那只狼,双角刺入了狼的骨头中,从此狼的尸架不再掉下。狼是高原上食肉类动物中的强者,但在那一瞬的灭顶之灾中,它绝望的瞳孔里会不会有一种古怪的驯顺呢?

第二天,我在那块草地上看到牦牛真正激扬的一面。那些高大健壮的牦牛正在吃着草,却忽然聚拢在了一起,冷冷地互相盯着对方,像是怀疑对方与自己并非一类似的。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哪头牦牛嘶鸣了一声,整个牦牛群马上变得混乱了。混乱之中,可以看出有的牦牛在努力向外冲突,而处在外围的牦牛却像不明事态似的在往里面冲。草被它们踏倒,水也被蹄子溅起,带着泥巴沾在了它们的身上。

我不知道这些牦牛要干什么,但从它们的架势上隐隐约约感到有一股杀气。我在内心祈求它们不要互相残杀,尽量地平静下来,像亲兄弟一样在天山上相处。我还想起,人类对牦牛的残害已经越来越猖狂,有一段时间,牦牛尾巴做成的掸子很畅销,有人便在牦牛身上大发横财,他们拿一把刀子悄悄走到牦牛身后,一手将它们的尾巴提起,一刀下去就将尾巴砍了下来。被砍掉尾巴的牦牛痛得狂奔而去,有时一头撞在石头上便死了。

我不希望这群牦牛相互伤害,但很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牦牛开始互相撞碰起来。它们先是用身体去撞对方,不一会儿便都恼怒起来,用角去刺对方。那些乌黑的犄角像一把把利剑似的在对方身上划出口子,血很快就从里面流了出来。这时候,我注意到牦牛都开始叫了,它们像是变得很兴奋似的,“呜呜呜”叫着向对方凶猛攻击。当然,在进攻中它们也不时地被对方的角刺中。渐渐地,有一部分牦牛因体力不支或受伤过重,退到了一边。血从伤口中大滴大滴地流着,使它们不停地战栗,但它们都不离开,仍像是很兴奋似的看着那些正在战斗的牦牛。

那些正在战斗的牦牛显然是这一大群牦牛中的佼佼者,它们不光身体敏捷,而且特别善战,也特别能忍耐。它们身上已经有很多伤口,血甚至已经染红了身子,但它们却丝毫没有要退下的意思。但战争毕竟是残酷的,它必须要求参战者全神贯注地投入,而结局无外乎只有两种,要么失败,要么战死。至于胜利者,则是这两者中的幸存者。很快,又有一批牦牛退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第三批失败者也退了下来,留在格斗场上的几乎都是胜利者。而正因为它们都是胜利者,所以紧接着的战斗就更激烈也更残酷了。可能是因为距最后的胜利已经不远,所以,它们再次兴奋起来。一阵猛烈的攻击过后,又有几头牦牛退下了。有一头很健壮的牦牛似是不甘心,要坚守住自己阵地,立刻,有两头已明显取胜的牦牛便一起向它发起了攻击。当四只尖利的长角刺进它肚子时,在“噗噗”的响声中,它如一座轰然倾倒的大山,趴在了地上。

战斗终于结束了,剩下的几头牦牛就是胜利者。它们高扬着头,长嗥几声,向伫立在远处的几头牦牛走去。这时候,我才发觉远处的那几头牦牛一直伫立在那儿,它们像我一样在观察着刚才的一场战斗。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加入战斗,从它们的体形上看,有可能是母牦牛。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它们中的一头牦牛叫了一声,我从它的叫声中听出它们的确是一群母牦牛。牦牛生活的地方随季节变化而变,冬季聚集到平原,夏秋到高原的雪线附近交配繁殖。那几个胜利者径直走到母牦牛跟前,母牦牛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似的,一对一地与它们依偎在一起。胜利者不时地发出喜悦的嗥叫,母牦牛用嘴舔着它们伤口的血,舔完之后,它们便头挨着头缠绵在了一起。

至此,我才知道了这群牦牛为什么奋战的原因,几头母牦牛在远处发出了信号,它们便为之奋争。这对于它们来说,是一份光荣,也是一次十分难得的交配机会。所以,它们都奋不顾身,几乎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经过血的代价换来的幸福,已使它们忘记了身体的疼痛。这与光荣和鲜血同在的幸福,是属于牦牛自己独享的美妙时刻。

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失败者,此时都悄悄地把头扭到了一边。沉默或坚忍

天刚亮,木那提叫醒了我们。他牵着一匹马站在帐篷门口,说:“附近的马都给租光了。我跟你们走。”

我抬头望了望博格达山,太阳已经把它照亮。由于太阳是从高处往下照着的,所以与低处尚未被照到的地方相比,它显得更为明亮和洁净。一丝喜悦漫上心头,看来,今天是一个吉祥的日子。大家兴致高涨,急急吃过早饭,背上背包就上路了。我走到山坡前时突然心生犹豫,从内心而言,这一脚迈上去,我是否可以接受一次真正的洗礼;从信念而言,我必须让自己发挥到极致,使自己变成几倍的自己,因为徒步穿越博格达,时时都会被巨大的困难阻挡。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再没有什么顾虑了,一脚迈出去就上山了,而内心也变得踏实了。

山坡上没有什么植被,只有一些稀疏的野草匍匐着,稍不注意就忽视了它们的存在。而这些野草,正是牦牛过冬时必不可少的食物。我慢慢往上爬着,心里怀念着身后的野草。不知道前面还会有哪些生命在微弱地存活着,新疆大部分地区都是靠大自然所能提供的脆弱生物链维持着人的生存,实际上,选择生存方式的不是人而是这一方水土,也偏偏是这一切,造就了牧民们的宽厚与从容。

博格达属天山山脉,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着它,觉得它除了显得高贵外,还有一种突兀的气势。天山从南而北绵延,到了这里却忽然耸立起冰清玉洁的一座雪峰。天山的延伸是沉缓而又幽静的,甚至是灰暗的,但到了这里,却像是伸出大手接住了天穹降落的一颗星星,顷刻间把自己也照亮了。所以即使在白天,博格达也有一种散发着光亮的感觉。我在想,莫非是它体内的光明太多,以至于白天在它眼里也亮度不够,因此要再次照射?

五个人在博格达的亮光里一直向上攀越着,雪线已经在视野之内,按现在的速度,估计黄昏前能赶到宿营地。转过一个弯,我们看到了几只牦牛。它们看见我们时,有三只忽然横在前面护住了卧着的一只小牦牛。我们走到它们跟前,那三只横着的牦牛只是低着头,用沉默的目光看着地面,那只卧着的小牦牛显然受了重伤,它的周围有几滩血,一些苍蝇在盘旋起落。我注意到了护着它的另外三只牦牛眼里的神情,估计它们见我们忽然出现了,怕伤了同伴,便围护起了它。但大家都不同意我的观点,他们认为几只牦牛没有足够的智力这样处理事情,并做出如此义勇的决定,而且我的猜想太拟人化,把几只牦牛想得过于庄重。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已经被那三只默默横在路上的牦牛的眼神感动了。我们围着它们打转,受伤的小牦牛眼睛里显出了惊恐,但它们三个都一直那么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似乎在与我们对峙着。

正在争论,从前面的转弯处蹒跚过来一位维吾尔族老汉。老汉反穿羊皮袄,白色的羊毛露在外面,使他显得很飘逸。待走到近处,才发现他一脸仓皇。他和几只牦牛几乎同时发出了喊叫:“我的小牦牛!”“哞!”

老汉扑上去抱住受伤的小牦牛,用双手把它托住,查看它受伤的地方。但由于这只小牦牛太过于肥壮,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也不能将它托起。木那提蹲下身,双膝合拢将小牦牛的后腿放在腿上,帮老汉将小牦牛托了起来。小牦牛的腹部在流血,伤口上扎有半截锋利的石片。老汉的双手颤抖着将石片取出,一股浓浓的血又流了出来。木那提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在掌心揉成土沫,撒在小牦牛的伤口上,血立即止住了。

老汉说,这只小牦牛受伤可能已经有三个小时了,可能是从山坡不慎滚下来的。它和另外三只牦牛在这里也至少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它们在等他,如果自己不来,它们会一直等下去。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三只牦牛已经默默散开,归入牦牛群中去了。我想从牦牛群中找到它们,但感到每一只牦牛都似乎很像刚才的那三只。

我说出自己的猜测,老汉激动地说:“就是的,就是的!牦牛都是这样,一旦同伴受伤,它们都会舍身相救,绝不会丢下不管。”我很感动,但我不明白牦牛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交流感情,传递内心,进而达成默契的。在生灵中间是不是存在着更奇妙的方式,被它们用来彼此示爱,赖以生存呢?

老汉扛着那只小牦牛,赶着牦牛群下山了。天已黄昏,我们决定就在四只牦牛停留过的地方扎下帐篷宿营。博格达仍在高处,但感觉低处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上升。维持圣洁

车子正在行进,我看见了那个牦牛头。我们下车,看见阳光在它上面泛起一层层强烈的光芒。这是一个很大的牦牛头,让人可以想象出它活着时在高原上行走是何等威风。

但它为什么被丢弃在路边呢?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庄,村头有好几[2]堆玛尼石,上面放着一些牦牛头,褐色的玛尼石和牦牛头上都有隐约可见的经文,远远地,一种圣洁的味道传了过来。

大家说,这个牦牛头可能是别人不要了的,要么就是放在路边,专门送给过路人的,我们把它拿走吧,这么美的一个牦牛头,要是带回去,真是一个宝贝。但我还是制止了大家。我觉得高原是牦牛的家,当它奔波一生,在高原上完成生命后,人们在它的角和额上刻下经文,它就变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神,人们向往它的生命,所以,它的头角就变成了一种象征,而我们把它拿回去之后,只能作为一种装饰品,不会像藏族人那样理解它的深刻和神圣。从佛的角度来说,对它又是一种亵渎。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喇嘛在村口念经。他看上去虽然一门心思,但我想他可能看见我们刚才的举动,而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仍在低声念着经文,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尊纹丝不动的佛。

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撞击着我的身心。

我说:“咱们把这个牦牛头放到那个玛尼堆上去,不管别人怎样对待它,我想我们应该这样做;做这样的一件事情,我们的生命里就有福了。”大家欣然听从。我们把牦牛头放在玛尼石上,无比虔诚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很圣洁的神色。

我们离去时,那个喇嘛举起右掌立在了胸前,口中念起了什么。[1]巴郎子:维语“小伙子”的音译。[2]玛尼石:藏族的传统民间艺术,刻有神像、吉祥图案等,以祛邪求福。在西藏各地的山区、路口、湖边、江畔,几乎都可以看到。熊迟钝的大力士

并没有刮风,树林却突然动了,像是有什么在撞击树干,使树枝发出一阵晃动。如果从远处看,树枝的晃动像一片波涛,在山林这片绿色海洋中不停地向下涌动,等到这片波涛涌到山林尽头,才会停住,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是一只熊。熊要到山下的庄稼地里去实施一次偷偷进行的夜餐,由于它的身体肥胖,加之行动笨拙,所以它行走时便撞击得树干乱晃。

熊是动物中的大力士,但它们不懂得宣传自身形象,遇不到可以展现大力士风采的机会,不像狮子和老虎那样以矫健著称,也不像大象和鹿那样以稳重著称。熊缓慢、迟钝,居住的地方又过于偏僻,所以在动物群中没有朋友,慢慢地便离群索居,不怎么与别的动物来往了。但它们似乎乐于如此,独自拖着笨重的身体翻过山脊,不论是树枝还是荆棘碰在身上,它们都毫不避让,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熊的居住地一般都有竹。人常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但熊在这一点上却占全了,它们不光吃竹,而且窝也由竹铺就,在大雪飘飞的寒夜,它们蜷曲在窝中呼呼大睡。也许由于它们长期蜷缩的原因,就是在行走的时候也给人一种蜷缩之感。熊身体缓慢的另一个原因是它们身上的脂肪太多了,它们已经有些难堪重负,但它们仍然很贪吃,在缓慢的走动中,常常会为几片鲜嫩的竹叶停留下来,用肥厚的掌把竹子揽到嘴跟前慢慢地吃。有时候它们会把竹子毁坏,甚至连根拔起。它们有口臭,吃完竹子后竹林里会经常留下一股难闻的气味,有好多动物就是因为这股气味而远离了熊。

熊对农业的破坏是永无止境的。在动物中,熊对农作物的喜好远远要比野猪、猴子、野山羊以及一些鸟儿等要大得多。它们在黄昏选择一个隐蔽的高地仔细观察农民们的玉米地,然后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潜入进去大饱口福。庄稼不光遭受了它们的吞噬,而且因为它们笨重的身躯会大片大片地倒下。它们的肠胃不好,或者因为太过于贪食,所以往往在离开玉米地没走几步时就屙下一大堆粪便。它们对此毫无愧疚之意。猎人们会根据它们的粪便和脚印对它们进行跟踪,虽然历经艰难困苦,但却寻找不到它们的居住巢穴,更不能轻易得手将它们击毙。

熊愤怒的时候会突然变成另外一副样子。如果是人或别的动物惹它们了,它们会大声吼叫着挥舞两只前掌扑过去。而要是惹恼它的人或别的动物要逃下山去,它们则一下子从山坡上向下翻滚,赶到前面去堵截。它们的掌力很大,一挥出便可击倒一棵树,人或小动物更是经不起它们的击打。

它们捕捉到猎物后,会做出一种令人忍不住发笑的举止——先把猎物打晕,然后一屁股坐上去把猎物的肉压扁,骨头压碎,才开始吃。它们挠痒痒的动作更是憨态可掬,把痒痒处对着一棵树使劲蹭,蹭舒服了便离去,如果不舒服了便使劲撞树,好像是树使它们痒痒了似的。一只熊如果直立起来挥舞两只前掌向你扑来,那一定是它愤怒至极要咬你了。人在这种时刻不敢和它们正面交锋,动物们更是逃之夭夭,再也不敢惹它了。

虽然熊在愤怒的时候显示出了大力士的风采,但它对此一无所知,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强大中陶醉过。冬眠与绝食

秋风慢慢地凉了,熊的身躯开始蜷缩。虽然熊不怕冷,但它显然避让着冬天,不想让自己在这样的季节太凄凉。但它的眼睛却变得更加明亮,只有在这个时候它才会开始打量世界。在春夏两季它是一个很蛮横的占有者,几乎没有什么不能被它占有,但现在清凉的风让它清醒地意识到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个过冬的安身之所。

它向四周巡视,树叶已经发黄并且不停地往下落着,树木悬空挂着稀疏的枝条,地上的草也已经枯黄,过不了多久,大雪便会将一切都改变了颜色。它边走边看,似乎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供它选择。它对自己冬眠的地方很看重,因为它将在那个地方长睡数月,把一年来在风霜雪雨中奔波的疲惫卸去,以待来年去更多的地方,吃更多的东西。它走过几座山后在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还是到去年冬眠过的那个山洞里去。经验是可以复制的,想起去年度过的那个幸福的冬天,它的心头升起一丝暖意,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到达去年冬眠过的那个山洞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时间的无形之手把洞口稍微改变了一下,有一些土堆在了洞口,它想伸出一只前掌把土推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刚好用来挡风雪。它试了试觉得可以钻进身子后,表情便变得欣慰起来。它并不急于进洞,而是爬到距山洞不远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看着这个山洞,它要在心理上慢慢接受这个冬眠之地,它会一直坐到天亮才进入洞中。

冬眠和绝食几乎同时开始。熊淡忘了以往的所有食物,随着气温降低,它的食欲已大大减低,几乎不想再吃什么东西了。熊将庞大的身躯蜷缩得更紧了,经过春夏两季进食,在身上堆积的脂肪足以使它避寒,而进入睡眠之后它不再需要食物补充。天越来越冷,每天的时光也似乎在缩短。洞内的光线暗下来时,一场大雪正在外面飘落下来,大地已经冻结,熊已经呼呼大睡。黄昏时,它会醒来,也许还会到洞外排泄,然后又沉睡过去。它的睡眠是一个甜蜜的深渊,一旦坠入进去便永不见底。

但它的睡眠并不是高高在上万无一失的,有时候它会受到干扰。一头路过此地的老虎闻到了它的气味,径直走到洞口向里张望。熊此时正在梦境中的天空飞翔,但一阵巨响像刀子一样刺向了它。它醒了,从甜蜜的梦境一下子回到了这个山洞里,它大吼一声吓走了老虎。熊讨厌老虎,觉得它因为浑身拥有金黄的斑纹而过于骄傲。老虎很快就没有了踪迹,熊也不能再进入甜蜜的深渊轻松地下坠了,它走出洞外,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后转身离去。它的冬眠之地被别的动物发现了,它不得不又去寻找新的处所。天之子

人是熊的天敌。虽然人在力量和形体方面远远不及熊,但人可以借助智慧和武器将熊置于死地。能打死熊的人因此被称为传奇人物。[1]

新疆阿勒泰地区图瓦村中,流传着很多打熊的传奇人物故事。

先说加巴泰。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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