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医验录全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11 17:05:44

点击下载

作者:吴楚,李鸿涛

出版社: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吴氏医验录全集

吴氏医验录全集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吴氏医验录全集/(清)吴楚著;李鸿涛,张明锐,贺长平校注.—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1.2

ISBN 978-7-5132-0051-6

Ⅰ.①吴… Ⅱ.①吴…②李…③张…④贺… Ⅲ.①中案-古藉-中国-清代 Ⅳ.①R2-52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0)第128007号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北京市朝阳区北三环东路28号易亨大厦16层邮政编码 100013传真 01064405750北京泰锐印刷有限公司印刷各地新华书店经销∗开本880×1230 1/32 印张10.625 字数213千字2011年2月第1版 2011年2月第1次印刷书 号 ISBN 978-7-5132-0051-6∗定价 20.00元网址 www.cptcm.com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本社出版部调换版权专有 侵权必究社长热线 01064405720读者服务部电话 01064065415 01084042153书店网址 csln.net/qksd/校注说明

本次整理以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所藏康熙甲子(1684年)畹香草堂刻本为底本,以北京中医药大学所藏本为主校本,以北京图书馆藏本为参校本。尚有几点,需附加说明:

1.《医验录》初集卷首所录“畹庵吴楚(天士)著,族弟元度(坦公)氏授梓,同学诸子评阅,男若栴(香林)氏、贯宗(芳洲)氏同校”;《医验录》二集卷一卷首所录“歙西畹庵吴楚(天士)著,祁邑后学汪宽(佩韦)授梓,严镇郑捷甲(念堂)评阅,次男贯宗(芳洲)校订,孙日熙(文企)、日蒸(霞起)编次”;卷二卷首所录“歙西吴楚(天士)著,浅溪汪树琪(玉依)、梓琴(修况)、梁玳(禹裁)授梓,海阳任允文(公鲁)评阅,次男贯宗(芳洲)校订”,均略之。

2.底本留有随版刻印,或不同点读者手录的旁注或眉批,因其议论浅深参差不齐,且多系感慨赞誉之辞,于学术无补,故本次整理一律删去,不予收录。

3.此次整理将底本版心所刻各案标题,如“不食”、“伤寒”、“喘嗽”等,增列于正文中每案之首,以方便读者检索查阅。 

4.底本与校本文字互有出入,而文意皆通,或意可两存者,以底本为准,不再出注。

5.凡底本残损、脱文及衍误、错讹之处,一律订补、更正,不再出注。

6.凡底本出现的异体字、古今字、通假字,一律改为现行通用简化汉字编排,不再出注。

7.古今对于“症”、“证”二字皆有混用现象,现一并统一。若当“证候”、“病证”讲,为“证”;若当“症状”讲,则为“症”。径改不出注。

8.为便于读者阅习,顺通文意,对于书中生僻字和词语出注释。

9.《医验录》二集原书只将医案分为“伤寒(中寒合入)”、“内伤”、“虚劳”三类,未示明每案标题。为方便读者阅习和检索,现根据校注者的理解冠以标题,以示区别,其标题或源自原案,或为校注者据案自拟,间或不当之处,望请读者酌之。

总之,因整理者水平有限,点校过程中难免出现疏漏差错,敬请读者批评指正。校注者《吴氏医验录》研究

一、作者简介《吴氏医验录》作者吴楚,字天士,号畹庵。据《中医人名辞典》,吴楚为清代康熙、乾隆间安徽歙县澄塘人,名医吴正伦之玄孙,吴崑之侄孙。他初攻举子业,兼习医术,后因专致力于科举而废医,康熙二十年(1681年)复操业,除著有《医验录》四卷外,还有《宝命真诠》四卷、《前贤医案》一卷,均刊于世。

二、背景回顾

从《医验录》初集自序中,亦可见其从医治学经历,吴楚家学渊源有自,高祖春严公系当时名医,医效颇佳,堪称神验,因此遭到太医妒忌而受谤,子或孙辈受其影响,于医致意者,代有其人。吴楚本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受封建科考举仕的影响,初视医为小道,而不屑于顾,潜心攻修举子业。

康熙十年辛亥(1671年)之夏吴楚祖母病伤食,关格不食,食入即吐,病情危笃而群医束手,正当举家彷徨无措之际,吴楚竭一昼夜之力,将先高祖所遗诸医书翻检殆遍,自谓“稍解药性,粗知脏腑生克之理”,毅然循证立方,药尽而沉疴立起。从这一亲身经历、险处逢生的治验机缘,吴氏改变了往日对医道的偏见,于是治举子业之暇,常留意于岐黄之术。上至《内经》、《伤寒》,下至崔嘉言、李士材历代名家,及高祖、叔祖所遗,无不悉心探究,而其中于脉学犹多致力。虽自认:“诸脉之呈象,主病洞然于心,而了然于指。试一按脉询病,如取诸其怀,辨证用药如桴鼓之应。”然未敢以医名。

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年)吴楚秋闱再次落第,懊恼与羞愧令其无颜面对妻儿,因而退隐于山村野舍,发奋苦读,友人汪子闻之,即以善言劝导,鼓励吴楚穷则思变。在亲友的支持与激励下,吴氏兼以医行业。初出道即以其深厚的理论素养,果断精细的医风,而屡起大症痼疾,名扬乡里,成为当时一名远近闻名的大医。

三、内容概要《吴氏医验录》所辑的病案,即是吴楚兼以医行世二十余年来的部分疑难危重症的记载。包括初集和二集两个部分。《医验录》初集,初刻于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年)秋日,是吴楚自辛酉至癸亥(1681~1683年)两年的临证治验实录,从中择选出多为世俗误治而疑难者,分上、下两卷,计90余案,共涉及内、儿、妇、五官科疾病约157种。《医验录》二集系吴氏自康熙乙丑(1685年)至癸未(1703年)十余年间临证奇验之案中所精选,大多为疑难危重之症。吴氏自认:“大半皆追魂夺魄,与阎君相抗拒者,其余皆为易讹易错,与群医若相反者。”缘其家境不丰,无力尽梓。今仅见畹香草堂本三卷。卷首医医十病、破俗十六条及卷二内伤、虚劳刊于康熙三十九年庚辰(1700年),卷一伤寒直至乾隆癸酉(1753年)始由其子芳洲之门人汪宽授梓,而卷三、四杂症,终未剞劂,惜不得见。卷一、卷二共计97案。涉及伤寒52案,内伤24案,虚劳21案。

因辑案的初衷非为立案以示人,乃吴楚暗自考验所记,故其不仿前贤医案加以分门别类之程式,而以治验先后为序,汇成一编。吴氏省病问疾,独具慧眼,辨证精准,胆大心细。案中字里行间体现出其既不因循苟且于窠臼俗套,又不献媚承顺取悦于病家,实不卑不亢之大医风范。总之,全书编年纪案,案中夹叙夹议,每多独到精辟。

四、版本介绍

1.版本及收藏情况续 表

2.畹香草堂藏板行款特征

初集:9行,行22字,左右双边,白口,版框18.8cm×12cm,无界栏,上黑鱼尾,版心下镌“蘭丛”,栏上刻有评语,天头有朱笔批注,文内有朱笔批点。

二集:8行,行24字,左右双边,白口,版框18.3cm×11.8cm,无界栏,上黑鱼尾,版心下镌“畹香草堂”,栏上刻有评语,天头有朱笔批注,文内有朱笔批点。

五、吴楚辨治特色

吴氏临证,喜用温补,尤其对真假寒热能精思明辨。百病莫急于伤寒,而又莫危于伤寒,而伤寒寒热真假之证往往势急病重,差之毫厘,危祸立至。因此在二集伤寒门所辑52案中,多为寒热难辨,真假难断之疑难危重症,或因治疗不及时而迁延,或因前医认证不准而误治,以致寒热虚实错综复杂,若治疗不当,危在顷刻者。而吴氏对于寒热真假,虚实互见,乃至败坏危重之病证,每能于千钧一发之际,独出机杼,力挽狂澜。现将吴氏辨证论治寒热真假证之经验特色整理如下,以飨读者。(一)寒热真假辨

1.阴寒之证反见小便黄

一般认为阴寒之证,小便当清长。 《素问·至真要大论》也认为:“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属于寒。”是指患阴寒之证的病者小便一般既清白而且量相对较多。而吴氏临证认为并不尽然。他指出:“大凡阴症,小便必黄赤色,甚者如墨水,盖寒水入少阴,肾不化气,故小便停蓄不利,所出无多,必是黄赤色,医家每以小便黄白分寒热,杀人多矣。”说明不能单纯以小便的白、黄来定病证的寒热,阴寒之证亦可见小便黄赤。否则,执泥于成见,一意孤行,便会误导治疗,铸成大错。

2.阴寒之证反见发热、面赤、唇紫裂

一般认为发热、面红赤、唇紫裂为火热之证,然而吴氏认为面赤亦可见于阴寒之证,可有“身热燔灼”,“发热烦躁”,“面赤放光”,“脸若涂朱”,“面上红光,两眼如水”。吴氏认为此病病机为:“戴阳证,阴寒在下,孤阳受逼,而浮戴于上。通身发热却不觉其为热,而喜近衣,则热是外边,假热可知。外有假热,内有真寒。”即疾病之本在于阴寒内盛,而阴寒逼迫虚阳浮越于外所呈现的种种阳热证候皆是病之标,是假象。吴氏指出:“此种证皆人所误认为火,而以寒凉杀之,我认为寒而以热药生之。人既错误为火,必以我之不错为错矣,此人所以议余好用桂附也,彼绝不知此证之当用桂附,余独断然用之无疑,故以余为好用桂附也。我明告子,子所治者,皮毛也,我所治者,脏腑也。如脉洪大身有热,面红唇赤紫裂,皆火也,皆皮毛也。脉虽洪大却按之无力,身虽有热而畏寒喜近衣;面虽红唇虽紫裂出血而舌苔灰黑滑润,则皆寒也,皆脏腑也。子治皮毛故见热药而畏,我治脏腑故热药多多益善。”由此可见,吴氏从脉、舌、色、症等细微之处精细的审查分辨,临证不为假象所惑,阴阳寒热真假之判,皆已了然于胸。

3.阴寒之证反见头面、颈项肿痛

头面为诸阳之会,以阳从阳,故风、火多袭之、攻之,常见肿痛之症。而吴氏认为并非如此。临证所见“头面肿如瓜,颈项粗大锁住咽喉”、“头面肿大如斗,紫赤色起粟粒如麻疹状,口目俱不能开”、“头痛如破,痛处如有炭火在头上燔灸”,阴寒之证亦可出现以上病状,是因下焦阴寒极盛,虚阳不能内守,为阴寒所迫而浮越于上,上部火热之势虽重,但不可一见便云是火,而误以苦寒之品清泻之。因此,在其医案中谆谆告诫医者,不可轻易滥施寒凉,“奉劝医家,认证未明万不可开手轻用黄芩,此病犹是寒中入经,故重用参附犹救,若直中三阴虽百斤附子亦不能救……岂可轻易任用寒凉而不加猛醒哉!”

4.阳热之证反见手足厥逆、脉沉

阴寒之证见手足逆冷称之为“寒厥”,但特殊情况下,阳热之证亦可见到四肢厥逆,此时就当与“寒厥”相鉴别。吴氏指出:“以通身热手尖冷,辨为阴证固矣,然阳证亦有手冷,且过腕者,何以辨之?又当辨之于舌色,辨之于脉。阴证之身热手冷者,脉必浮大而空,以通身之热是假热,内有真寒故外发假热,热是假热则脉亦现假象,而反浮大,但按之甚空,此假不掩其真,而知其为阴证也。若阳脉反沉者,以表邪去而里邪急也,热邪在里故脉反沉。人皆谓阴证脉当沉,阳证何以脉亦沉?殊不知阴证不发热之脉则沉,沉而无力,阳证热在里之脉亦沉,沉而数且有力也。阴证虽热而舌色必白或黑或有滑润黑苔,阳证虽手尖冷而舌苔必黄,或焦紫有芒刺。盖手尖冷者,阳极似阴,其脉沉者,热极反伏也。”又言道热厥“乃热邪入里,为阳明证,热极似寒,阳极似阴,故而发厥,酷似阴寒之证也”。对于寒热真假之辨切中要害,言简而意赅。(二)寒热真假证治

1.真寒假热证

所谓真寒假热证,是指阴寒内盛为疾病的本质,但由于格阳于外,在临床上出现面红、烦热、口渴、脉大等假热之象,又称之为格阳,阴寒之邪壅盛于内,逼迫阳气浮越于外,使阴阳之气不相顺接,相互格拒的一种病理状态。这种特殊的病理状态或由久病迁延,虚阳不潜;或由素体阳虚外感,误发少阴之汗;或由暑月中寒,误用苦寒等等,以致真龙飞越,虚阳贯顶。

此证外虽现发热、面赤放光、目睛红赤、烦躁、人事昏乱、汗出如雨、唇紫裂出血、头面颈项肿痛、头痛如裂、喉痹咽肿、口腔溃疡、小便黄赤,但必有阴寒之症可察,如“脉浮大有出无入,按之细如丝”,“脉浮大无伦,按之豁如”,“身虽热而喜近衣”,“脉甚细,舌灰黑”,“浮候有力而数,沉候无力而细,舌中心一块黄,周围灰色”,“脉浮大数疾无伦,重按全无,舌苔黑而滑”,“六脉全无,细细寻按,绝无丝毫脉气”,“两手脉俱浮,舌纯黑”,“脉浮乱无根,舌黑如煮熟猪肝”,“面色手指俱黑”,“脉若有若无,举之不起,按之不见,视其舌黑如墨”,此时则当细心体察,切不可孟浪而投以凉药,雪上加霜。心欲救人,反成杀人,可不悲乎!

吴氏对于此证拟定驱阴回阳,敛阳归根之法。粗略统计,二集所载37个真寒假热证中,用到加减附子理中汤34次,麻黄附子细辛汤3次,加减八味地黄丸7次。阴盛格阳证一般首选加减附子理中汤,太少两感伤寒选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当阴盛格阳,面赤火升,脉躁症燥,而攻逐阴邪又必须选用辛热燥烈药物时,吴氏灵活变通,而采用八味地黄丸,从阴以敛阳即所以从阳以驱阴。案中附子最多每日用至一两,人参用至四两,最多的附子前后共用六斤,方得脱险。此外,对于阴盛格阳极重之证,由于盛阴格拒,热药服入顷刻便吐出者,吴氏选用生附子一两,力峻效宏,直捣阴窟,破阴回阳。服驱阴回阳之药后,假象逐渐溃退,水落而石出,即可见“热退汗止”,或“大热退反觉畏寒”,或“小便由赤而黄,由黄而淡,致十日后小便清而长”,或“头面颈项之肿尽消,口亦不渴”。吴氏处方用药后,且可预见阳回病转之期,诚经验之谈,非老于临证,厚积薄发之人,而不能为也。

2.真热假寒证

所谓真热假寒证,是指阳盛于内为疾病的本质,但由于格阴于外在临床上出现四肢厥冷、脉象沉伏等假寒之象。又称之为格阴,系指邪热内盛,深伏于里,阳气被遏,郁闭于内,不能外达于肢体,阴阳之气不能相互维系,而格阴于外的一种病理状态。这种特殊的病理状态或由伤寒邪气在表发汗不当,过汗损伤津液,以致邪气内传,入里化热,热邪与肠中糟粕郁结在里,阻碍阳气,不能达于四末而成。《伤寒论》里称之为“热厥”,并认为“热深者厥亦深,热微者厥亦微”。

此证虽外现“昏晕倒地,手足冰冷”、“手尖独冷,脉极沉”、“额前常有冷汗,手冷过腕”,“手足冷如冰,战栗昏晕”,但必有阳热或腑实之证可察,如“扪其腹甚坚硬,重按蹙额似有痛状,抉口视其舌,有黄苔,诊其脉果沉,按之确有力而数……八九日未大便”,“烦躁,胸膈胀闷,浑身壮热,脉虽极沉,然沉而有数,数而有力,视其舌有黄苔,有芒刺,问其大便有八九未解”,“脉果沉,然沉中带数,数中有力,舌干燥有黄苔”,“脉沉实而滑,舌有黄苔”,“病后七八日未大便,作渴之极,饮水多而小便少,不惟渴而且消,病人声息虽觉无力,然卧床上不住转侧,烦躁不宁”。此时则当细心体察,切不可见厥治厥,便云阴证,而妄投四逆辈,犹如抱薪投火,祸不旋踵。

吴氏对于此证拟定清泻存阴之法。二集所载6个真热假寒证中,用到加减承气汤2次,大柴胡汤2次,加味白虎汤2次。阳盛格阴证若为无形之热,可与白虎汤辛寒清解;若无形之热与肠中有形之糟粕相结,则当用下法,可选用承气汤类峻下热结;若兼有寒热,表证未解,里证又急者,当用大柴胡汤表里双解。案中大黄最多每剂用至五钱。服清泻存阴之剂后,邪热退却,阳气运转,手足自温暖如常矣。(三)小结

综上所述,寒热真假证临床上并非鲜见,真假混淆,扑朔迷离,若不加细心体察,一时间真伪确难分辨。吴氏以亲身体会现身说法,于伤寒门极力阐发寒热真假证辨析关键,对于一些疑似症状与细微鉴别之处议论精深,发蒙启悟,妙语连珠。如能细细体味吴氏所著《医验录》辨治真假寒热证经验,握定金针,胆大心细,坚毅果断,还是可以从错综复杂的表象中去伪存真的。诚如吴氏所言:“可见治病需细心寻着病之真处,不可为假病所哄。”总之,《吴氏医验录全集》是一部非常实用的医案医话医论专著,愿君多采撷,获益定多。医验录初集序一

盖尝观史册所传废兴成败之故,虽曰天意,莫不有人事出乎其间,洵古今得失之林矣。而好学之士犹取古人处事之切当,而得其宜者,眉列而分析之,或以刚胜,或以柔胜,或决之一日而成数百世之功,或需之数十年而收一旦之效,机之所乘,间不容发,汇为一集,以赠后人。曰:此古人之明验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无定之中,卒归一定,殆确乎其不易。惟医之于病亦然,显者、隐者、虚者、实者,似易而实难,似是而实非者,明者见之莫不各识其所以然,而投以当然之善药。若轻风之移云,甘泉之泽物,抑何验也!而不明者方且伥伥于病者之侧,自西乎?自东乎?首鼠两端,了无所是。其始也,举天下之病,皆可治以笼中之药;其既也,举笼中之药,不足以治一人之病也。夫人之为病,正患其少,医之为道,正患其多。噫!其于业也,不亦大废人也哉!而欲求其明验也,余不之信。

余友吴天士先生,读书知大义,不落小儒章句,所为诗与古文辞皆超卓近古,不入时趋,而于岐黄之理,性尤与合。悯时医之愦愦,而病人之多为所误也,于是出所学以治人病,病者立愈。未几,于乡、于邑、于郡、于郡邑以外之遥远者,无不以病求治先生,先生不惮烦劳,[1]悉治之,效俱奏。病者喜曰:“先生能赠人以年。”趾益相错也,而习于其业者,辄时时往窥其治病,视其所用药不必如其意中之所欲用者,窃非议之,及见夫病者之多验也,则又惊且异曰:“何为其然也?”先生闻之,莞然曰:“是有其所以然者,精其理以行之,平其心以治之,非是则死生判,初非有异也。”善乎!扁鹊之言曰:“臣非能令死者而致之生也,但生者不致之死耳。”死生,数也,而死于死,死于生,其孰为之?将历验诸案录成示余,或谓余曰:“先生医世其家,名振京师,其克绍也固宜。”或曰:“医出于儒,见理不惑,先生儒者,医固当善。”余曰:“不然,父书徒读,至今齿冷,世业不足凭也。若夫儒医菜薤之说,余得而折之矣。儒为明儒,斯为明医,其下焉者,名焉而已。若先生之儒之医,其亦可知矣。读斯集以见先生,亦犹夫古人处事之切当而得其宜也乎?”

时余坐高秋,饮天士先生酒,喜其集之将付剞劂,而十指酒气之正出也,谓先生曰:“古诗云: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肝而能语,[2]医师色如土。先生之有是录也,何俟肺肝之语乎?弟恐色之如土者不少耳!”醉为之序。时康熙癸亥季秋,潜溪岸舫弟汪舟拜题[1]趾益相错:形容人数之多。亦作“趾踵相错”。[2]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肝而能语,医师色如土:语出明代杨慎编辑的《古今谚》所录方回《山经》,引《相冢书》,意为:山川若能言语,看墓穴的风水师则一定会丢掉饭碗,人的脏腑若能言语,医生则必定会丢掉面子。形容庸医误人,致人夭亡,不易觉察。序二

吾儒非乘势位,功不能及三户。其有不藉势位,功能被乡国者,道莫如医药以济众。然有说于此,挟方而弹疾者,期乎验也。故良剑期乎[1]断,不期乎莫邪;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今有人传其名则甚彰,求其医则无效,可以谓良师乎?如有人同是疗,问其方与众异,服其剂甚有功,可不谓良师乎?夫寻名不如责实,操是术也,能生人亦能杀人。其有胶柱而鼓瑟,执方以疗疾者,虽生人之术也,而其害与杀人等,拘执者当亦自悔其方之不验矣。

吾友吴天士以精思敏妙之才,试宫墙,屡冠军。高曾春岩公,曾以医显名穆庙,子孙世其家学,天士亦尝精是术,蓄善药以利物。余尝惊问之:“君儒者,文章经术自足为公卿,何甘自贬损与方技伍?”天士曰:“吾惧夫为匹夫,而功不能被邦族也,且家有阳庆,述其方以济众,若陶都水、皇甫士安之所为者,岂非儒者所有事乎?”因出其《医验录》示余。余读之,作而叹曰:“幸哉!危疾之赖有吴子也!人持一方,共疗一[2]病,挟方储药,卒无一验,君投之匕剂立效。多亲党男女旄倪,不择贵贱,证有疑难,精思详审,独出其学识以发药,卓卓乎不随庸众之见。以起疾,无不效,吾因君之诊验而有感乎古人操行之不如今也!”夫医门多疾,人之称病而来者,何贵何贱?何汉帝诏问仓公所治验,意以所治对,皆诸侯王、王后、大臣、王子、美人、阿母、王姬、兄王侍者,及中尉、中大夫、中郎、中御府、司空、司马、舍人之属,而下里男女子,仅一二见焉?多专治贵人,岂位高多金,足相夸重,百姓庶民无足混吾业欤?若此者,道似乎专治势位,而穷乡老羸、癃疾之贫且贱,皆在所轻。今来求吴子治者,无贵贱,治之无不诚。而又皆从时医所技穷气索,濒危殆者,吾有以救其后,活笃困甚众。盖天士治疾,神明变化不泥陈方。余尝诘医者:“有言曰:治三代而下之民,不可以三代而上之法治也;治一人之疾独可以治诸人之药治哉?”余不知医,特以儒理浅测之,宣尼答及门之问,如问仁智,问孝之类,各因人施教,如对症发药是矣。若一人而屡问,如樊迟之问仁,三问而三告各不同,岂非因时施教,屡告而屡异乎?若必执一症以施药,则初所标示,使终身服之可矣,何为三问而三异也?由是言之,虽一人之病,而主疗之方亦有先[3]后次第之不同,不可诬也。善乎庄生之言曰:“桔梗也、鸡壅也、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桔梗、鸡壅、豕零,君之各以其时。如必执一方,使人见其方而知为某所治疗,不亦泛泛无当,如宽大帽子,不人人可戴乎?盖时医之药难瘳疾者,总起于爱名,亦由识不足。意谓骤投之峻剂,恐病者瞑眩而身丛怨谤,故试之以宽缓不切之剂,虽无益也,亦无损,而我两收声利于其间。吾服膺吴天士,视名利二者皆边事,胆生于识,以为当是时,非是药断不能起是疾。详为之审,诊合色脉表里有余不足顺逆之法,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乃独抒所见,坚持是剂,以休养元气,入肌肤肠胃无不切中。

尝闻天士之治疟矣,见时医方,笑曰:“是治疟方,而非治兄疟之方也。”吾甚服其名言当理,盖一人之病亦各有一人受病之处,而谓以治疟方,通之为人人病疟之方可乎?吾愿君刀圭不倦,使郡邑之男女老稚,其贫者、贱者,病时皆有所仰赖,多全活民命。士大夫之居官行政,泽未必能苏危困及邦族者,天士能生之、续命之,其仁声义闻,种德已不可称量矣。甲子才春月,同学弟汪溥撰[1]:良马之号,亦作“耳”、“绿耳”。传说为周穆王八骏之一,见《穆天子传》。[2]旄倪:老人和幼儿。《孟子·梁惠王下》:“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赵岐注:“旄,老耄也。倪,弱小倪倪者也。”[3]鸡壅,豕零:鸡壅,即芡实,亦称芡鸡壅。豕零,即猪苓。自序

寒家自先高祖春岩公,以医术之神,致太医之嫉,嗣是子若孙世读儒书。虽不复专以医为业,而明于医者代有其人。独不肖于制举艺外一无所知,尤不解医理。曩年,诸先伯间以医理语不肖,茫然罔辩。[1]耳之亦不甚经意,盖忽之为小道耳。迨康熙辛亥之夏,家祖母撄重疾,时年七十有四,遍延诸医,日益增剧,一息奄奄,彷徨无措。乃竭一昼夜之力,将先高祖所著诸书翻阅一过,微会以意,自投一匕,沉疴立起。始叹医之为道,系人死生,岂可目为小道而忽之乎?适见张长沙有云: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术,上疗君亲,下救贫贱,中以保身。卒遇非常,身居死地,百年寿命,委付凡流,岂不殆哉?又见元晏云:人受先人之体,有七尺之躯而不知医,此谓游魂耳。虽有忠孝之心、慈惠[2]之性,君父危困,赤子涂地,何以济之?两贤之言,恰似为余勖者。

由是正业之暇,即捧读先高祖所著《活人心鉴》、《脉症治方》、《虚车录》,及一切家藏未梓行世等书。乃知医之为道,通天地,明阴阳,变化无穷,神妙莫测。体上天好生之德,同君相造命之功,其为道至大而其理尤至微也。既而读家藏先叔祖鹤皋公所著诸集,益欣然有得。更思《素问》、 《内经》为医学之大原,遂竭五月之力,息心静气,专志探讨,得其微奥。再读历代诸贤,及近代名公所撰述,遂觉头头是道,别其醇疵,辨其得失,弃短取长,纂辑成帙。而于古今医学宗派,囊括无遗矣。独是微妙在脉,问难无从,仍研究《内经》之《脉要精微》、《平人气象》诸论,并参究王氏之《脉经》,崔真人之《举要》,及家鹤皋先生之《脉语》,李士材先生之《诊家正眼》。静夜思之,思之不得,尝达旦不寐。如是月余,忽觉鬼神来告,而于诸脉之呈象、主病悉洞然于心,而了然于指。试一按脉询病,如取诸其怀,辨证用药,如桴之应鼓。亲友见之,且信且疑,初亦不敢尝试,往往有疾日就危,医穷气索者,召余治之,辄霍然起。屡试皆然,始相叹服。有客询余曰:“医之证治方药或可得之于书,无俟师传?若脉理微茫岂亦无师可得?”余曰:“其他一切可藉师传,独脉理不易,有是师,亦非师所可传。夫脉之为言神也,神则当以神遇。即一切证治方药,中多变化,亦须神而明之。若执师说陈言,是刻舟求剑耳,其不夭枉人命者几希矣!”然不肖之究心此理,不过鉴于家祖母之几受医累,故藉兹以事亲保身,或不得已而应亲友之命,初不敢以之问世也。[3][4]

无何,辛酉之秋,文战又北,冬归里闬,羞对妻孥,野馆栖迟,[5]闭门岑寂,卧雪饮冰,硁硁自守。友人汪子过而问之曰:“奚为至于斯?子有神技,曷不出以济人?人之济即君之济也。《易》曰:穷则变,变则通。今所遇穷矣,何弗变而通之?况良相良医皆吾儒事也。”余谢曰:“医关人命,尚未敢自信也。”汪子曰:“子之明效大验,已无不共信,乃犹不自信耶?”固劝之,乃勉从之。[6]

自辛酉冬杪至今癸亥孟冬,两年以来自揣未误认一证,未误用一药。即前此间为亲友诊治亦复如是,方案具有,可数而知,此心无愧,实可指天日而质鬼神。匪曰矜功,聊免罪过耳。但余之治病,悉遵古昔圣贤之正法,不肯堕入时趋。必确然辨其为实、为虚、为寒、为热,或大实似虚、大虚似实、真寒假热、真热假寒,人见其似者、假者,我必审其真者而治之,是以立方用药多不当人意。然余只欲切中病情,不必求当人意也。使余不顾病情,仅仅迎合人意,夫亦何难?不过效时趋通套治病之法,只用和平轻飘之药数味,不补不泻,不燥不寒,无论虚实寒热,轻重缓急,处处可投,人人可服,多服不见功,即误用亦无损。因自命为王道,服之者亦无所疑畏,犹且交口誉之曰:某方与某名医无异。既得美名,又邀厚实,岂不甚善?然而寒热不明,虚实不分,轻重不知,缓急不计,病有千般,药唯一例,势必使病微增剧,病剧致死,医中乡愿,造孽殊深,我辈心存利济,断断不忍为此。故遇一病,必以对证之药投之。其凶险危急者,必以重剂挽回之。必不肯模棱两端,含糊塞责。故余之方,俗不经见,见之必骇。及反复辩论,强之使服,必无不验。及既验矣,好事者以方案质之诸各家,必交相诋毁,吐舌摇首,谓某药有害,某药不可服,余闻之滋惑矣。夫药,所以疗病也,所以救死也,今病已疗矣,死者生矣,犹曰某药有害,某药不可服,则必如彼服之终不疗而生者且死,斯其药乃为无害耶?乃为可服耶?不肖苦无师授无从印证,又不能起轩岐、扁鹊、仓公诸医圣而问之。闻诸君之言不胜疑惧,因将历验诸案中录其疑难,而为医家昕错误者约存十之一二,其中所用之药大率皆所谓有害而不可服者,辑成一帙,请政高明。仍当投其所谓有害而不可服者,以生人乎?抑宁投其所谓无害而可服者,以杀人乎?孰得孰失,何去何从,惟高明进而教之,幸甚!康熙癸亥小春,上浣畹庵吴楚天士识[1]撄:接触,触犯。撄疾:患病。[2]勖:xù,勉励。[3]闬:hàn,乡里。[4]孥:nú,子女。[5]硁硁:kēngkēng,坚确貌,坚定貌。[6]杪:miǎo,指年月或四季的末尾。凡例

——是集不曰医案,而曰医验录者,录之以自考验,而非有意立案以示人也。余自辛酉岁暮,始兼理医事,并前此间为亲友诊治,皆随时笔之日记簿中,亦犹了凡先生之功过格,暗自考验,务期有功而无过耳。兹于其中选其病之疑难而易错误者另录一册。因非有意立案,故不仿前贤医案程式,分别门类,但照日记中年月为次第。录毕质之诸友,一友笑谓余曰:“编年纪月其医史乎?”又一友笑曰:“是是非非,不少假借,史则其春秋也。”余亦笑谢曰:“如斯隆比,愧何敢当?但知我罪我则诚有之耳。”

——凡治一病,只注明立某方、用某药,似亦可矣,一切闲语尽皆削去岂不简捷?殊不知闲处却是最吃紧处。盖不详载其病之原由本末,及问答辩驳等语,则理之似是而非者不明,而理之至是者亦不出,故宁使繁琐,无取简捷。

——凡答问之言皆质直笔之日记簿中,类多粗率谚语,非不能点窜文雅以饰观听,然稍一更易,反失本来面目,且有类于造作文字矣。此事不过欲人共明白此理,以期无误人命,原与文字殊途,故宁本色粗理,无贵人工文饰。

——俗见谓余好用温补,兹集中所载用寒凉而验者十之三四,用温补而验者十之五六,则诚如所谓矣。然有说焉,一以人多治假病,而余独治真病故也。盖真虚寒者,偏有假火,人但见其为火而清之,清之不愈,又更一医,医又清之。必历数医,始转而就余,余直审其真者,而以甘温投之。人不问其投之果效,而第见大反其从前之寒凉,遂以[1]为此好用温补也。一以人多治新病,而余多治久病故也。世俗耳食,趋名如鹜,一任清之、泻之、攻之、消之,苦不自知其害。日深月久,医穷力竭,真元耗尽,几无生理矣,始索救于余,若再不以甘温回其元气,病何由疗?而人何由活乎?此用温补之所以较多于寒凉者,实诸君有以成之也。盖群好清降,若特留一温补地位,以待余救其后,此余不得不用,而非好用也。好则必不验矣,验则定非好矣。故俗见谓余为好用,而识者则谓余为知用,为当用,为能用,为善用也。世之吠声者固多,而知音者亦自不乏,此亦无庸置辩也。

——人之品行文章,其美恶只在本人,与他人无与,吾置之不论不议可也。若医之为道,一言之得失,即系人之死生,岂亦可不论不议,以为全吾厚道乎?若不论不议,而竟听人之受误致死,又何厚道之有?故凡一言之得,吾师之;一言之失,自不得不谆谆乎辩之。辩之者,诚欲著轩岐之理以冀人之生,非欲表一己之长,以形人之短也。孟子曰:杨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盖大不得已也,识者谅之。

——是集录自癸亥初冬,因科试后即辞谢医事,温习旧业。故将从前经验诸病总结一案,择其稍别庸常者,录存一册,请政诸友,以告无过,初未尝有意付梓也。次年春,家坦公之尊堂病困笃,强嘱余治,治之效。遂索是集代付剞劂,以申酬报之意。此出自家坦公之盛心,在楚实深惭歉。自揣原非专家,学识未能精到,其中或有偶然幸中,而于理未必尽当者,惟祈高明直削教我。畹庵 吴楚识[1]耳食:比喻不假思索,轻信所闻。见《史记·六国年表序》:“学者牵于所闻,见秦在帝位日浅,不察其终始,因举而笑之,不敢道,此与以耳食无异。”兰丛十戒

欲奏医中之功,当先去医中之弊,约略计之,其弊有十。闲中一一拈出,榜之卧侧,以便朝夕警戒。偶为家坦公见之,欲附入《医验录》中。余止之曰:“此余暗室自矢,不可以告人也。”坦公曰:“使人同守此菩萨戒,即同证无上菩提,岂非灭度无量无边之大愿力,奈何秘之枕中,而犹存人我相耶?”余曰:“诺。”遂录一通授之,亦愿与同志者共戒之。如非同志,则听其吐骂可也。畹庵 吴楚识戒贪吝

自炎帝尝百草,轩岐阐发精微,历代圣贤,穷极理要,著书立说,皆苦心救世,而非有自利之见也。故凡业医者,当仰体往圣之心,先存济人之念,不可专藉此为肥家之计。若专藉此以肥家,则居平必不求其术之精,临证必不念夫命之重,惟是较量锱铢,操约取盈。其所需药料,只以土产贱草,采割充囊,千方一例,糊涂应付,一切贵料,概置不用,即间一用之,必令病人自备,力有余者,能自备矣,若属贫寒,力既不能自备,而我又吝不与,不将坐视其毙乎?况猝急之病,命在呼吸,病人力即能备,一时措备不及,亦与无力者同归于死矣,岂不重可叹哉!此贪吝之心,与圣贤救世之心全相反者也。此余之所痛戒也。戒粗疏

人生他事犹或可率意为之,独至医之一事,必须细心考究,临证倍加战兢,然后能审脉辨证,用药无讹。若心粗气浮,不耐思索,病中疑似,错误必多,至于倥偬稠杂之际,尤须细心检点,不可苟且草率,若只图收尽末利,打发一空,诊脉时如拈子着棋枰,指一落便起,人众则如走马看花,一览而过,不究病原,厌人琐告。口干便云是火,发热即谓有风,便闭即攻,泄泻即涩,胀满即宽胸,喘嗽即降气,遇痛即云无补法,失血遂恣用清凉,夏令必云伤暑,冬月定拟受寒。致一剂之误,十剂难回,一时之失,百法难挽,此孟浪鲁莽之流,直以人命为戏者也。此余之所痛戒也。戒偏执

医人用药,最贵灵通,最忌偏执。灵通则头头是道,不但圣贤之书可触目会心,即舆人仆隶,闲言冷语,皆足以悟医事而通病情。若偏执,则虽前圣至正之言、至当之理,待其摹样而行,偏又倒装逆挈,无一是处。总由学不圆通,性多执滞,或泥某书之一字一句,而不知曲畅旁通,或守一成之方,而不知揆时度势。或因一时之偶效,而终身守之不移,或因一味之偶乖,而终身置之不用,或牢记从入之师说,而一切名言俱置罔闻,或坚持一定之方法,而百种病状一例施行。又或偏于学东垣而执定升补,或偏于学丹溪而执定清降,或偏于学仲景而执定峻重,或偏于学守真而执定苦寒,偏则不全,执则不化,胶柱鼓瑟,误事必多。此余之所痛戒也。戒势利

人生有贫富之殊,贵贱之别,至于性命则一也,故医人之视病人,无论贫富贵贱,当如释氏之作平等观,不可稍存势利之见,分别高卑。窃怪庸流恶习,势利迷心,遇富贵人则加详慎,即学识止此,无可详慎,亦必故为迟徊思索,闭目点首,手势推敲,曲作慎重之态,使富贵人感其慎重之意,而主顾不失,取利必多。至贫贱人索诊,则轻忽之,或此告而回答他人,或屡问而视向他处,或无资而吝解药囊,或哀求而凶言唐突,使抱病而来者,反增病而去,此势利之徒,存心最毒者也。此余之所痛戒也。戒妒嫉

今有医者焉,见理明而用药当,吾称之颂之,重其道之能活人也。有医者焉,见理未明而用药鲜当,吾辩之,必详辩之,恐其道之误伤人也,皆非有私意存乎其间也。若夫妒嫉之流,道既不高,惟恐人之高于己,非恐人之道高于己,恐人之利不专于已也。故见他人用药,必加诽议,其于不当者,议之固宜矣,其于至当者,亦必创为不经之论。谓某药不宜,某药有损,欲病人必舍彼以从此而后快,甚至服药已效者,犹必巧言恐吓,谓效于今,必贻害于后,使愚夫愚妇,惧不复服,将既奏之功转败,已活之命复倾,其意不过欲取尽人之利也,遂尔不复顾人之命。此嫉妒之流,造孽至深,而人品至下者也。此余之所痛戒也。戒托名王道

古人用药,无论轻剂峻剂,总以君臣佐使配合得宜者为王道。若矜奇走险,于药性相反,而相为用以奏奇功,如甘草、甘遂同行之类,乃为霸道,以其虽奏效于一时,而不可为法于后世也。今人不知“王道”二字之解,但以药性和平轻微无力者,推为王道。服之不效,则解之曰:“王道无近功。”至药力峻重,君臣佐使配合得宜,实能起死回生,救危疴,活人命者,反视为霸道,谬之甚矣。如仲景,医圣也,《伤寒论》一百一十三方,其中非大发表,即大攻里,非大苦寒,即大辛热,非大泻实,即大补虚,且一味数两,岂《伤寒》一书皆霸道乎?何为后世宗之不易也?近以医家不能认证,恐药味稍厚,与病不对,遂显弊端,以致失名失利,故宁以轻缓不切之药予之。若轻病原不必服药者,服之而愈,则遂认为此药之功。若重病服之而死,则曰此种药岂能杀人,又可谢为非药之过。于是守为秘诀,父以是传诸子,师以是传之弟,但期保守身名无失厚利足矣,岂曾一念夫人之性命所系非轻,病之生死攸关甚重乎?故今之所谓王道,非谓其能生人也,谓其能牢笼俗眼耳。盖轻飘之药,医人可不用担心,病人又无所疑畏,旁人执方又[1]无可斑驳,更一医视之,又无从诋毁,非之无可举也,刺之无可刺也。孔圣所谓德之贼也,而奈何尊之为王道哉?噫!如是之谓王道,窃恐病人其鬼道矣。此余之所痛戒也。戒选药误病

医人之视病,当如明镜之鉴形。明镜之在台,未尝预存一形于其中也,惟随物赋形,斯形无不肖,故医人亦不可预存一成见于胸中。惟随病施治,随证用药,则药之和平者可用,药之峻烈者亦可用,总期于中病而止。缘医家认证不真,又因缪氏《经疏》述药性之过劣,遂不待见病用药,先选药以待病,不遵古法,不按古方,惟恐药性与证不对,致服之不安,招人訾责,遂将气味厚重有力者尽同毒草,一概删除不用。如六味丸,补阴药也,今则动云地黄滞膈不可用;八味丸,补阳药也,今则动云桂附辛热不可用;补中益气汤,气虚下陷之要药也,今则动云参芪助火不可用;六君子汤,治脾虚生痰之圣药也,今则动云白术、半夏性燥不可用;即至四物汤,乃养血之常药也,又曰当归辛温不可用。凡味厚有益人元气者,尽皆不用,惟选极轻淡清降者二三十味,如石斛、百合、扁豆、二冬、二母、二皮、花粉、黑参、桑皮、白前、苏子之类,无论中风、中痰、伤寒、虚损、久困、猝发之病,皆以此投之,初莫不谓和平无害也,而不知其大害存焉。以云补虚辅正,则如一线而挽千钧之鼎;以云泻实攻邪,则如寸草而撞万石之钟,欲其鼎之举,而钟之鸣也,此必不得之数也。以故养瘿为患,使病轻者渐重,病重者顿死,犹之治国者,初未尝见其操刃以屠民也,然而大寇不为民除,大荒不为民救,酿成祸乱,忍视死亡,不杀之杀深于杀也。此余之所痛戒也。戒恣用寒凉

甘温之药,如行春夏之令,生长万物者也;寒凉之药,如行秋冬之令,肃杀万物者也。故常服甘温之味,则气血充盈,日进寒凉之味,则气血衰耗。前圣云:人身赖气血以生,惟气血充盈,则百邪莫御,病安从来?气血衰耗,则诸邪辐辏,百病丛集。可见司命者,当常以甘温益人气血,不可恣用寒凉以耗人气血,即有大实大热,当用苦寒,亦惟中病则已,不可过剂,病去之后,即须以甘温培补,如国家不得已而用兵,平定之后,即宜抚恤残黎,休养元气,若穷兵黩武,好战不休,其国未有不亡者。奈何近日医家,语以温补药,则云不敢用,至于大苦大寒,如黄连、苦参之类,则信手轻投,并不萌一不敢之念。岂其不敢于生养,而独敢于肃杀,不敢使人气血充盈,而独敢使人气血衰耗乎?推其故有三焉:一则误信六气火居其二之说,而不得其解;一则认证不真。凡虚人偏觉火炎,内真寒者,外偏显假热,不能审其火之为虚,热之为假,但就外貌治之,故信手用清,似对证而实与证相反也;一则用清不见破绽,盖温补药设一不当,其弊立见。前贤所谓温补药如阳明君子,苟有过,人必知之也。寒凉药投之不当,不即见其害。不惟不即见其害,初服反见其利,如虚炎无津液,口舌干涩,得清润之味,亦觉暂快一时。信用不已,遂至于元气日削,而不可救。前贤所谓寒凉药如阴柔小人,至国祚已移,人犹莫知其非也。所以皆视温补为鸩毒,爱苦寒为灵丹,相习不觉,伤命实多。姑就耳目所经见闻者,屈指计之。有停饮吐食反胃等证因于火衰胃寒者,日用黄连,致火益衰、胃益寒,粒米不能入而死者矣。有痨伤虚炎,日用花粉、黑参、知母、黄柏,致真元愈虚,虚火愈炎,则加黄连大苦寒以折之,致肺绝失音,胃败泄泻而死者矣。有吐血因于气虚不能摄血,亦用犀角、黄连,致气愈不固,血渐脱尽而死者矣。有三阴下痢,概以治热痢之法治之,用黄连、黄芩一剂而死者矣。有三阴久疟,仍用柴胡、鳖甲、黄芩、花粉而死者矣。有黄疸属阴,亦用山栀、黄芩、灯芯、黄连而死者矣。有脾虚腹胀,反用黄连、童便,致脾衰不能进食,气衰便闭而死者矣。有中风脱证,亦用牛黄以引邪入里,且用花粉、黄芩、黄连,重损其真气而死者矣。有臌胀脉细,由命门火衰不能上蒸脾土,直用黄连、苦参灭其真火而死者矣。甚至有阴证似阳,用黄芩汤致不可救,用石膏白虎汤而立死者矣。如此死者,非死于命,死于药也。亦既目击心伤,不能匍匐往救,若犹[2]不自加警惕,倘偶一错误,伤在他人,孽在自己。此余时刻懔懔,倍加痛戒者也。戒趋时希利

俗人耳食,谁辨贱良;病者志昏,何知高下。况曲高者和必寡,道[3]高者谤偏多。齐人之傅无二三,楚人之咻盈千百。若悔卞和之鲜人[4]知,羡碔砆之易见售,遂舍夫往圣之所期,而思为流俗之所许。群尚轻浮,我亦如之。群尚清降,我亦如之;群尚平守,我亦如之。俗见动云是火,我亦固然;动云不可补、不可攻,我亦曰然。卑词媚语,趋附时流,逢迎俗见,何患名之不至,而利之不归?然而病之真者弗问,病之重者弗问,病之猝急难缓者弗问。如是以图利,窃恐利盈而孽亦盈,利散而孽不与俱散也。此余之所痛戒也。戒自满

戴叔明曰:医以活人为务,与吾儒道最切。则凡起一病,活一命,乃医人分内事,亦即吾儒分内事也,何足夸诩?况此中道理极精微,极变化!学问原无终穷,工夫不能间断,若因屡试屡验,辄自满足,不复研究探讨,虽得手于今,安知不失手于后?故须愈得手,愈读书,愈细心研索,兢兢乎以人命生死相关为念,庶无愧为司命。若曰吾道已高矣,技已售矣,利已归矣,吾更何求?而仍终日苦心役忐,博求无已耶?若萌此一念,即堕地之因,戒之!戒之!切勿犯此。[1]斑驳:引申为不纯、瑕疵。[2]懔懔:严肃,可敬畏的样子。[3]齐人之傅无二三,楚人之咻盈千百:出典《孟子·滕文公下》:“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齐也,不可得矣。”“一傅众咻”比喻学习或做事时受扰,不能有所成就。或环境于人之影响甚大,常用此语。[4]碔砆:wǔfū,碔,古同“珷”,似玉的美石。砆,古同“玞”,像玉的石。上卷 医初验录集不 食

不肖楚幼攻举子业,初不解医理,因家祖母于今上康熙辛亥岁仲夏月,忽撄重疾,时年七十有四。初缘食后怫郁而起,渐胸膈不舒,不能饮食,每日只啜饮汤半碗,粒米不能下咽,舌苔绿色。遍延名医治之,咸谓火结在胸,舌苔色绿,较甚于黄,其热为更深。所用药皆黄芩、黄连、栀子、花粉之类,又有用人中黄者,愈服愈剧。七日未进粒米,饮汤到口,反加呕吐,体渐软倦,人事昏沉,举家惶惧无措。家君远客汉江,舍弟公左急欲束装上汉,换家君归省,亲族私议,虑不及待家君归。不肖无策,因将先高祖春岩公所遗诸医书,倾箧翻阅,穷一昼夜之力,稍解药性,粗知脏腑生克之理。因思此证由食后怫郁而起,即所谓食填太阴,压住肝气,肝性上升,致食不得下者也。又思老人脾胃本弱,前药悉用苦寒败胃之剂,重伤脾土,究竟不曾制倒肝木。土益虚,肝木益肆其虚,所以服药后,不惟不能使进饮食,而且更加呕吐也。舌苔色绿者,绿为胆之色,肝与胆相连,肝气逆则挟胆气而俱逆。总之,为木乘土位无疑,理宜扶脾制肝为主,纵有食滞,七日不进粒米,亦无复行消导之理。况养正则滞自消,如兵戈之后,只以抚恤残黎为要,一切督责之法,俱不宜行。再四审顾,遂用白术为君,以辅脾之正气。虑肝火上炎,则以白芍之酸寒者敛而抑之。计肝性劲急,则以肉桂之辛得金气者柔而伐之。且桂味甘温,既足制肝,又能扶助脾土,兼救从前寒凉之过,一举而三善备焉。再佐以香附、陈皮、藿香,使之顺气快膈。略用柴胡以疏少阳之气,加姜枣以和中止呕。煎服一剂,自午至暮,即共进粥二碗,不复呕吐。次日一日共进粥五碗,舌苔尽退,人事清而精神爽,顿有起色。再除柴胡,每剂少加参数分,调理数剂而痊。维时见有起机,遂阻舍弟勿复冒暑远涉,以增老人忧。舍弟待秋应试,遂得入泮。家祖母迄今癸亥年,八十有六,犹健饭,皆藉当日一匕挽回之力也。为子孙者,不可不知医,岂虚语哉!不肖之究心医理,盖自此始。食 厥

丙辰年八月,里中一女人,年三十二,忽尔倒仆无知,口流涎沫,胸仰,目睛上窜,厥冷,手足抽掣,症状如痫如痉,救醒后一二时,又复如是。醒时自云,适才死去,见某人某人,某人则恨我何事,某人则骂我何语,盖皆既死之人也。未几又复如是,如是者五日,每一昼夜,发五六次,饮食不进,亦不能卧倒。初延医视之,认定是痰,用利痰之药不效。次日更一医,云是风,用天麻、僵蚕、钩藤、秦艽、防风等药不效。又更一医,云是火,用芩、连、花粉、山栀、贝母之类,更剧。第四日又更一医,云此乃血虚之故,血虚不能养筋,故筋脉抽掣,非痰非火非风也。咸服其高见,谓此理确不可易矣。服养血药两日,究亦不效。举家及邻人俱谓鬼祟作祸,非药可疗。至第六日,始邀余往诊视,六脉和平,正如无病脉更奇,心窃异之。不滑不浮不洪数,又并不涩,则所谓痰也、风也、火也、血虚也,举非是矣。细一探讨,惟右关脉稍沉滞,按之有力。余思此岂得之伤食乎?因问:“病起之先,可曾食冷物否?”旁人答云:“病发之前一日,曾食一冷粽。”又问:“仍食何物?”云:“下午时吃北瓜索面亦冷了。”余曰:“是矣,此食厥也。”遂用厚朴、枳壳、枳实、陈皮、半夏、木香、砂仁、草果、煨姜一大剂。服下觉胸前气顺,是日遂不复发,晚间亦能卧。次早觉胸前高起一块,扪之甚痛。余曰:“此食积方现耳。”仍令照前药再服一剂。次早高处亦平,痛亦减十之六七。仍照前药,倍炮姜,加大黄少许。微利一二行,胸腹泰然,诸症顿失。可见凡治病,须得病情。欲得病情,必须审脉。如此证极能惊人,审得病情,不过消导药一剂立效,再剂顿愈,易如拾芥,何其轻快也!然非从脉上审辨,不但猜痰、猜风、猜火、猜血虚,再猜百十件,亦猜不到食上。每见医人诊脉时、手指一搭便起,果遂已审脉无差,神异若此乎?是未敢信也。伤 寒

丙辰年九月,梅村叶兄(字兰友)患伤寒,经九日矣。更历七医,日益增剧。九日以来,饮汤不进,大热不退,昏沉谵语,未得闭目一睡,呕哕不止,鼻珠煽动。歙中名医,俱已延遍,绝无寸效,举家彷徨为不治矣。仍有望八老堂,更加忧虑。时王子赤山,晤其长令兄孟亢先生,道及见余立起数危证,因肩舆来迎。余往为诊之,其脉浮洪数实,舌苔黄厚。阅其从前所用诸先生方,初一剂只用羌活三分,次日即用石膏三钱,不觉惊叹曰:“此病之所由深也!”此后则有用二陈汤者,有用苏子降气汤者,有用清热化痰药者,有用消导者,有用小柴胡汤加竹茹者。其最后一名医方,因热久不退,用青蒿、地骨皮、丹皮、贝母、麦冬、旋覆花之类以退热化痰,不觉欲笑破口颊。余曰:“诸方中惟小柴胡一方稍近似,然亦似是而非。此病却非半表半里之小柴胡证,乃表证未除,里证又急之大柴胡证也。为今之计,仍宜用大柴胡两解表里,病可立退。”然余非久著名医,且病人十日未进粒米,见有大黄下药,宅中必不信用,可奈何?无已,作一变通之法,不必照定古方用药。正如作文用先辈文章,只用其意,不必用其词可也。遂定方,用:半夏、苍术、陈皮、茯苓、枳壳、枳实、厚朴、柴胡、前胡、香附、黄芩、黄连、木香、槟榔、生姜三片。两令兄持方沉吟,似不甚当意,又以名医尽皆治过,再无他法,姑用试之。余坐俟其照方备药一剂,煎服下始辞归。归未至中途,而病者便已得睡矣。醒后吐出浓痰碗余,呕遂止,下边不住失气,胸膈顿舒,遂索粥食,食后又复睡。是夜睡三回,食粥三回。次早又迎余至,备告夜来见效情状。诊其脉,脉已稍平,舌苔与身热俱退其半,精神清爽。谓余曰:“昨妙剂下咽后,顿觉此身坠下在床,从前数日,总如在云雾空中,且浑身手脚俱如被绳索捆住,服药后,觉尽解其缚,手足展舒,不胜快畅。非独安卧、进食、吐痰、止呕等项而已,何神效若此也?”余仍照前方,倍苍术,加薄荷,再一剂。是夜一睡直到日高,醒后大汗一身,臭不可闻,复迎余视之。六脉尽和平,身凉,舌苔尽退,腹中知饿。余为称贺,十日来,如许重证,立地冰释矣。毕竟大便燥结未通,越三日,每日能食粥七八碗,胃气已大回,渠家已放心矣。仍用大黄钱余,通其大便,遂平复如初。其四令兄明楚兄询余用药之意。余曰:“此病虽愈,方实可笑。最不可解者,用木香、槟榔。然余实费苦心,因大黄不肯用,故用此以代之。夫木香、槟榔,何能代大黄?抑知有说焉。盖邪热入胃,用芩连以折之是矣,然终不能驱之使外出,故用木香、槟榔以坠下其气,服药后果不住失气,则腹中之渣滓虽存,而邪热之气已尽驱出矣!余观其呕逆之声中有湿痰胶结,故用姜半苍陈,以燥去其痰,痰去则胸膈宽而呕逆止。上去其有形之湿痰,下泄其无形之热气,胸腹中不泰然舒畅而思得饮食者乎?又思身热头痛,一团表邪全然未解,原意大柴胡汤中仍加羌活以解表,然病已十余日,若用羌活,犹之大黄,均为宅中所畏,故代以苍术,使开其腠理,初剂服后,即进饮食,则正气已渐回,正气一回,而邪气自不能容,其在表之邪已跃跃欲出。次剂再倍苍术,又加薄荷,虽云去舌苔,实佐发其汗。故次剂服后,而十日在表之邪,遂乘势尽出,臭汗一身,而里外两解矣。此以意为之,伤寒门中无此汤头,病虽愈,此方不可予名医看,彼必笑为不通。”越一月,复晤明楚兄,谓余曰:“先生之言,果然不差,日前见某名医,询舍弟之恙如何得愈。余道及赖先生之妙手,并以尊方示之,某先生只是摇头。”余戏语明楚兄曰:“名医若不摇头,令弟之命摇头矣!”相与一笑。喘 嗽

丙辰年十月潜溪一仆人(名来助),年四十有六,患病半年矣。时余适过其主人馆中,其仆逡巡欲进不进,揣知其意,欲向余索诊也,即呼为诊之。六脉洪数有力,右寸更甚。问其病因,云今年五月内发热咳嗽起,越数日,吐血碗余,随向某处讨药,服药三月,毫忽无效,至今发寒发热,咳嗽吐痰,日甚一日成痨病矣。余问:“彼方可是百合、石斛、山药、扁豆、麦冬、贝母、葳蕤、百部、丹皮等项否?”答曰:“正是。近日又见某相公讨药四剂,只服得二剂,嗽热更甚,又加气喘。行动怯力,仍二剂不敢再服。”余问:“此方可是白前、桑皮、苏子、丹皮、地骨皮、百合、天冬、麦冬、花粉、黑参、桔梗、贝母,再加枇杷叶半片乎?”答曰:“正是。”令取二方视之,果如所拟。余为定方,用:柴胡、黄芩、山栀、白芍、生地、麦冬、橘红、贝母、茯苓、薏苡。友人问曰:“虚损半年,尚可用柴、芩乎?”余曰:“此本非虚损,将欲医成虚损耳。彼脉弦洪而有力,初起发寒热咳嗽,后复吐血者,明系从外感起。风寒入肺,则闭而成热,热嗽出血,遂用通套治痨之果子药治之,病邪不除,久则害正,而真痨将成矣,此养瘿为患。近所服二剂,如白前、桑皮、苏子,又一味泻之降之,徒损其正气,而肝部上冲之邪、肺中久据之热究不能除,所以嗽益甚而更加以气喘也。其发寒热者,乃原病少阳之根尚存,非同阳微恶寒、阴微发热之虚证也。”遂照余所定之方服二剂,喘定、嗽减十之六七,寒热亦退其半。复来索诊,右寸脉平,左寸与右关脉仍洪实,照前方,去黄芩,加黄连二分,再服四剂。饮食多进,寸关脉已平,惟两尺洪数,又去柴胡、黄连,加黄柏,倍生地,再服四剂。六脉尽和平,寒热全退。再用一派养阴健脾之药,调理月余而痊。时医尽好用清,如此证有此脉,乃可清耳。若果已虚矣、损矣,而仍然清之、泻之,安有复生者乎?伤寒下痢

丁巳秋月,潜溪友人汪虚老(讳舟,号岸舫)清晨来馆,促余为其尊嫂诊视,即同往为诊之。不觉惊咳曰:“何沉重至此,经几日矣?”答云:“前自秋社日,吃羹饭稍冷,又穿夏衣,风起怯寒,夜遂发热头痛,迄今九日矣。初请医视之,因自乳子,恐体虚,使用参数分,热不退,更加泻痢,云是脾虚,又用白术,痢益甚。前请教某先生,用肉豆蔻、砂仁、扁豆等药,愈不能饮食,作呕。至今身痛,热不退,一昼夜痢二十余行,而食粥不过半碗,危甚,故烦酌之。”余视其舌黄、苔积厚一分,毫无津液。余曰:“此伤寒中挟热下痢证也,脾得补而邪弥炽耳。太阳挟热痢,亦有用人参桂枝汤者,内有人参、白术,然彼以表未除而误下,以致脾虚,故当用参术。此因停滞起,并未用下药,则脾实可知。实而补之,是谓实实,害莫大焉!愚意当遵仲景用葛根连芩汤,以清解为主。”遂用葛根、黄连、黄芩、甘草,加茯苓、泽泻、薏苡、木香、生姜、神曲,服二剂而痢减,进粥食。第三日因邻家接某名医,乘便迎视之,用花粉、苦参、青蒿、泽泻、扁豆、谷芽、旋覆花,云舌上不过是白苔,不必用黄连。服二剂,又复不进饮食,下痢又甚,且觉烦闷。仍邀余视之。余曰:“如此黄苔满舌,且干燥之极,奈何云是白苔?因问名医来已晚否?是灯下看舌色否?”曰:“然。”余曰:“是矣。凡物黄色者,灯下视之都成白色,此所以错认真黄苔为白苔出。以苔之黄白,辨热之轻重,所关不小,安可草草忽略?愚见谓此证,当以黄连为清挟热利之主药,无此一味,病势必增。”仍照前方,加厚朴五分。服五六剂,粥食渐增,利渐少。时余过吕村贺寿,稽阻二三日,归复为诊之,脉又变矣,惊究其故。答云:“因某云黄连不可多服,某虽知医,亦未可过信,故两日未服黄连。”余笑曰:“我知医者,固不可过信,彼不知医者,又可轻信乎?”仍复加黄连,服五六剂,一昼夜只大便二三次,舌苔渐退,脉数渐平,惟身热未尽退。余曰:“利少食多,则正气自旺。正气旺,则邪气自不能容。日内当得大汗一身,而羁留在经之邪始出,身热始尽退。”是日药内倍苍术,加柴胡,使邪还于表。服后至五更时,果大汗一身,臭秽不可闻,热退身凉,舌苔尽去。腹内空虚,喜用饮食。再用白术、山药、扁豆、茯苓、甘草、当归、白芍、薏苡,仍用姜炒黄连二分。调理十剂,而后大便如常,饮食复旧。药中用黄连,虽前后加减轻重不同,共计服过三十余剂,始收全功。可见有一病,必有一病之主药。如作文之有题旨,始终不可失也。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