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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1 21:3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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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C. S. 刘易斯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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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尼亚传奇2

纳尼亚传奇2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纳尼亚传奇2

作者:(英)C. S. 刘易斯

译者:韩姗, 杜艳芝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02-01

ISBN:9787550007031

本书由北京紫云文心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凯斯宾王子

1. 小岛

很久以前,有四个遭遇奇特的少年,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彼得、苏珊、爱德蒙和露茜。关于这四个孩子的神奇经历,被记载在另一本叫做《狮子、女巫与魔衣橱》的书中。在一次游戏过程中,其中的两个孩子躲进了一个古老的大衣橱里,没想到这个衣橱竟然通往另一个世界。一波三折后,四个孩子一起踏上了那片神秘的国土,来到了纳尼亚王国。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最终成为了受世人尊敬爱戴的国王和女王,在他们的统治下,纳尼亚王国一片祥和。然而,多年以后,他们又一次在无意中穿过那扇衣橱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久违而熟悉的地方,让他们如梦惊醒般地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一切都恍若刹那——他们仿佛是钻进了时间的裂缝,当他们再次回来时,还是当初那个地点,那个时间,那个场景——最起码,谁也没有发现他们曾经离开过。四个孩子相约保守这个秘密,只把这段神奇的经历讲给了一位博学多识的老人。

事情大概发生在一年前,而此时此刻,四个孩子正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候车,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两个硕大的箱子,里面装着平时穿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假期已经结束,孩子们也即将乘坐火车重返各自的学校。苏珊和露茜的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彼得和爱德蒙还要等上大概半个钟头。一路走来,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似乎这假期还远没有结束。然而现在,握手言别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孩子们这才恍然意识到假期已经结束了,等待他们的是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课堂生活。想到这里,大家的心情不由得感到些许失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只能无言以对。而对露茜来说,即将到来的寄宿生活是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第一次,她不禁既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

小镇车站里没有几个人,看起来空荡而孤寂,月台上的他们就更显得形单影只了。就在这时,露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尖叫,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怎么了,露茜?”爱德蒙连忙问道。说时迟那时快,来不及把话说完爱德蒙便也“哎哟”一声地叫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彼得想弄清楚状况,可才刚开口,却感到有一种力量在拼命地拉扯自己,便转而冲苏珊喊道:“苏珊,你在干什么,快放手!你拼命拉着我干什么?”“真是见鬼了,我根本就没有碰你!”苏珊说,“反倒是有人在拼命地拉扯我,到底是谁呀!啊……啊……快放手,这是要拉我去哪儿啊!”

此情此景,把孩子们吓得脸色煞白,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爱德蒙感到呼吸困难,气喘吁吁地说道:“天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拼命地拉着我?可恶!又来了!”“是啊,我也被什么东西拉住了,”露茜喊道,“糟糕的是,我想我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快!快点儿!”爱德蒙大喊道,“我们快拉住彼此,千万不要松手!直觉告诉我这是一种魔力,一定是这样,快,大家快拉住了!”“没错,”苏珊焦急地喊道,“我们必须拉起手来。天呐,一时半刻恐怕是停不下来了,哦哦……”

一时间,孩子们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随后,行李、长椅、月台、车站——眼前那个熟悉场景里的一切在刹那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这段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就在四个孩子喘息甫定的时候,他们紧拉住彼此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四周茂密的树林已让他们惊讶得目瞪口呆。这里的树木实在繁茂,不仅遮天蔽日,而且枝叶婆娑地压到了他们的身上,孩子们连伸展腿脚的空间也没有了。四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地揉起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而面对眼前这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他们只得以深呼吸的方式来承认并接受这一切。

最先开口的是露茜,她冲彼得喊道:“这是哪儿?我们该不会是又回到纳尼亚了吧?”“天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彼得无奈地回答道,“到处都是树,视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除了树,我什么都看不到。难道就没有块儿空地么?咱们必须想想办法,从这树丛里走出去。”

孩子们艰难地前行,粗壮的树枝一次次从他们的身上划过,将身上的衣服割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从那片繁茂无比的树丛中走了出来。摆脱了树木的遮挡,光线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们发现自己已置身于树林的边缘,眼前那一片温暖祥和而又神奇宏伟的景象让他们呆立在原地,驻足不前。就在离孩子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金黄色的细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湛蓝的海水满怀柔情地拥进沙滩的怀抱,细浪飞迸,而这一切都在上演着一场悄无声息的剧目。一眼望去,看不到田野,也望不见浮云,只有那一望无际的湛蓝海域壮美得令人目眩。根据太阳所处的位置,能大概判断出现在的时间——上午十点钟左右。孩子们依旧伫立不前,只是此时此刻,已经回过神的他们,俨然正在享受着这片湛蓝色的美好。“天呐!”彼得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多么美丽的风景啊!”伫立良久,孩子们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向海滩,动作利落地脱掉鞋子,然后一脚踏进清澈透底的海水中,微微泛凉的海水顿时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这样的生活可真惬意!”爱德蒙不禁感叹道,“我才不想在那闷热的车厢里煎熬上几个小时,然后回到学校里去上那些无聊透顶的拉丁文、法文和代数课!相比之下,我真想永远都待在这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再说话,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蹚水前行,仔细地寻找水中的虾蟹。过了一会儿,苏珊打破了沉默:“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计划一下,过不了多久咱们的肚子就会大叫起来。”“别担心,难道你忘了么?妈妈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一份三明治,让我们在路上吃!”爱德蒙说,“看,这是我的那份儿。你们的呢?”“说得不错,可惜我的放在小包里了,”露茜说,“现在,小包显然不在这里。”“是啊,我的那份也在小包里。”苏珊说。“幸好我把三明治放在了衣服口袋里。”彼得说,“可是,我们一共四个人,却只有两份午餐,根本就不够吃嘛!”“没关系,我现在还不饿,不过说真的,谁那里有水?我好渴啊。”经露茜这么一说,顿时间所有的人都感到口渴起来。想来也是,烈日当空,海水中虽然凉爽,但玩上一阵儿之后,免不了会感到口干舌燥。这时,爱德蒙又开口了,说起话的样子俨然像个小大人:“依我来看,咱们应该去岛上寻找泉水。那些在海上遇险的探险家都是这么干的。他们爬上一座荒岛,最终总能找到清甜甘冽的泉水。不如,我们也试试看吧!”“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再次回到那片茂密得可怕的林子中去?”苏珊问。“那倒未必,”彼得说,“无论是小河还是溪流,最终总要潺潺而下、汇入大海的。所以,我们不妨沿着海边儿找找看,我相信一定能找得到。”

说罢,四个小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走回岸边。到达沙滩后,彼得和苏珊迅速地穿上鞋袜,爱德蒙和露茜却站在一边儿发愣。原来,他们竟异想天开地想把鞋袜丢掉,像原始人类一样光脚踩着大地去探险。“天呐,你们难道疯了么!”苏珊及时阻止道,“要是把鞋袜都丢在这里,晚上天气冷起来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到时候如果你们想跑过来找回鞋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听了苏珊的话,两个孩子也立马把鞋子和袜子都穿上了。四个小家伙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前,他们的左边是湛蓝的大海,右边则是茂密的森林。这真是一个异常闲适而安静的世界,偶尔传来一阵海鸥的叫声,更是让人心旷神怡。枝繁叶茂、隐天蔽日的树林遮住了他们远望的视线,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树林里的细枝末节,就像茂密的原始森林;但与原始森林不同的是,林子里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声音,连清脆的鸟叫声、窸窣的虫鸣声都没有。

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比如贝壳、海藻、海葵,以及那些在岩石缝里玩耍的小螃蟹,这给孩子们带来了极大的乐趣。然而,当孩子们实在口渴难当的时候,再好玩的东西也无法唤起他们的兴致了。不仅如此,当他们从清凉的海水中走出来没多久后,炎热的天气让他们的双腿变得闷热而沉重,走起路来沉甸甸的,难以抬脚。苏珊和露茜手里拿着各自的雨衣,爱德蒙虽然没有把外套带来,却要时不时地帮彼得拿着大衣。

走了一会儿,海岸线不再笔直向前,而是渐渐地向右延伸。差不多又过了十五分钟,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石崖。这座石崖犹如一个急转弯,绕过石崖,刚才那片海域渐渐被孩子们抛在了身后。向远处望去,海峡对面也是一片林木茂盛的陆地,看起来像极了刚刚走过的那片土地。“看起来,对面也是一座岛屿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两座岛就会连在一起了。”露茜说。“谁知道呢!”彼得的语气里散发着懒洋洋的味道。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不语,每个人都只是拖着疲惫的步伐默默前行。

两条海岸线渐渐向一点汇聚。孩子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岬角,他们多希望能看到两片海域交汇的景象,但希望总是在他们走过岬角的那一刻落空。就这样走了一阵子,一块岩石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孩子们不费力气地爬上了岩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绵延通向远方的羊肠小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爱德蒙的脸上一副沮丧的表情,“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什么也没有!这儿原来是个小岛,要去到对面的树林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情况确实如爱德蒙所说,站在岩顶望去,两岸之间最窄的海峡也有三十多米,因此根本无法到达对面。又向前走了几步,海岸线依旧向右延伸,小岛与大陆之间的广阔海面展现在眼前。没错,几个孩子差不多沿岛走了大半圈。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露茜突然用手指向不远处惊呼道:“天呐,你们快看看那是什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个银色带状的东西映入眼帘,犹如一条横卧在海滩上的长蛇。“那是——小溪,我们终于找到一条小溪了!”孩子们不禁欢呼雀跃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早已忘记了满身的疲惫,一个个迫不及待地从岩石上跳下,满心欢喜地奔向那条小溪。到达小溪后,孩子们并不急着解渴,而是溯流而上,因为他们知道,上游的溪水甘甜清冽、更加好喝。树林仍就是枝繁叶茂,溪流自上而下,时日久了在水流的作用下便形成了一条通道;孩子们俯下身子,在枝叶搭起的天然隧道里,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到了水潭边上,他们跪在地上尽情地喝了起来。泉水甘冽,孩子们把脸和胳膊都浸到了水里。“真是太爽了!”爱德蒙抬起头来,做了一个深呼吸,“现在,我想我们应该把三明治拿出来吃点儿。”“喂,我们可没有太多的食物,最好还是省着点儿吃!”苏珊显然有些犹豫,“如果现在吃掉,以后怎么办?”“口渴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露茜说道,“但是却更加饥饿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喝水,那就不会感觉这么饿了!”

爱德蒙还是有些不甘心:“可你们就准备把那些三明治一直放在口袋里么?这里的天气这么热,那些三明治迟早会坏掉的,我想我们应该在它们坏掉之前就把它们吃掉,否则就浪费了,岂不可惜?”

大家认为爱德蒙的话也有些道理,于是便把仅有的两包三明治拿了出来,分成四份,每人一份。当然,这么一点儿东西根本无法填饱肚子,但总算是能缓解一些饥饿感。总归是要为食物的问题想想办法,于是露茜说道:“我们不如回到海边,到海里捕些海虾来吃!”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网,因此爱德蒙提议大家去岩石缝里找一些海鸥蛋,可谁也不知道哪里会有海鸥蛋,就算是找到了,也没人会愿意生吃海鸥蛋吧。彼得没有发言,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想:“在这荒岛上,如果真有生蛋可以吃,也算是幸运了。”当然,他并有把这话讲出来,以免让大家更加沮丧。苏珊有点儿后悔刚刚吃光了所有的三明治。没人知道到底如何是好,大家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最后,爱德蒙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静:“不如我们到森林里转转看?说不定会找到些吃的。我们总得碰碰运气吧!那些探险家、闯荡江湖的骑士和侠客,很多这样的古人都碰上过这种情况,他们总是会想到生存下来的办法——比如摘食野果、吃植物的根茎,总能找到用来充饥的东西。”

苏珊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植物的根茎?”“我一直觉得他们吃的是树根。”露茜回答道。“那就让我们出发吧,”彼得斗志昂扬地说道,“爱德蒙说得没错。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行动起来,傻站在阳光下就是坐以待毙。”

说罢,一行人站起身来,沿着溪流向森林深处探索。孩子们一路上走得十分艰难,到处都是繁茂的枝叶,因此他们只得时而弯腰前行,时而小心翼翼地爬过那些粗壮的枝干。他们在大片大片的灌木丛里穿行,一路上跌跌撞撞,衣服被刮得破烂不堪,鞋也被溪水溅得湿漉漉的。树林里依旧静得出奇,只有潺潺的溪流声和孩子们自己发出的声响。大家显然已经对这种探险感到不耐烦了,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阵清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四处寻觅,最后,他们发现右上方的天空中似乎闪烁着十分鲜亮的色彩。“天哪,快看!”露茜叫道,“我敢打赌那是一棵苹果树!”

正如露茜所言,那确实是一棵苹果树。他们一口气爬到陡坡上,一路披荆斩棘地踩出了一条通向老果树的路。树上结满了金黄色的大苹果,看起来饱满多汁、十分诱人。

爱德蒙早就迫不及待地摘下了一只苹果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看那边,还有那儿,这里的苹果树还真多!”“就是就是,放眼一望,最少也有好几十棵果树!”苏珊已经消灭掉了一个大苹果,她一边说着,一边扔掉果核,伸手从身旁的树上又摘下一个。“我猜,这儿以前应该是个果园。不过,那个时候,这些苹果树还都只是小树苗呢,在人们的照看下茁壮地成长。现在,它们长大了,但照顾园子的人却不在了。”“照你的意思说,”彼得想了想说道,“这个小岛上曾经是有人居住的。”

这时,露茜似乎看到了什么,指着前面惊呼道:“那是什么?”

彼得也大吃一惊:“那,那是——是一堵墙!一堵古老的石墙!”

从缀满累累果实的树枝间穿行而过,没走几步,他们便来到了那堵墙的跟前。从这堵墙的面貌上来看,应该是一堵很久以前修葺的石墙,由于年代久远,不少地方已经塌了下来。深绿色的苔藓和那种通常在墙上生长的小黄花随处可见。最引人注目的是墙面上那个高大的门拱,看上去似乎有一扇通向某个地方的大门,遗憾的是一棵最高的苹果树挡住了整个门拱。孩子们不得不帮这棵苹果树清理一下它那繁茂的枝叶,之后从那里爬了进去。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当孩子们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开阔的土地上时,满脸都是惊愕的表情。与墙的那边不同,这里没有枝繁叶茂的树林,只有一片平坦而柔软的草坪,到处盛开着美丽鲜艳的野花。向四周望去,爬满常青藤的灰色围墙映入眼帘。这个地方给人以明亮、宁静、神秘的感觉,同时,也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气息。不过,此时此刻,大家都感到十分高兴,快步来到院子中央,伸伸腰、抻抻腿、活动活动筋骨。走了那么久,孩子们终于可以休息上一阵儿了。

2. 古代的宝库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花园。”过了一会儿,苏珊说话了,“倒更像是个城堡,而我们现在无疑正置身于城堡的院子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彼得说道,“没错,喏,那边应该是塔楼的废墟,而那里应该是直通顶层的楼梯。大家再看看这儿!这些宽而浅的台阶,直通向门廊,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穿过那条门廊,我们就能到达城堡的大厅了。”“哇,这可真是个古老的城堡,看起来太破旧了。”爱德蒙说。“确实如此,”彼得接着说,“真想知道这古堡到底有多少年头了,还有当年住在城堡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十分奇怪么?”露茜说。

彼得转过身面向露茜,看着她说道:“是的,露茜。我也觉得这儿是一个很古怪的地方。事实上,今天一整天都挺奇怪的,而此时此刻无疑是最奇怪的一刻。但愿咱们能尽快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以及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四个孩子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一边从院子中央走向台阶,进入一个门廊。穿过门廊,眼前的景象与外面的院子十分相像,但可以看出这里原先是个大厅,不过时过境迁,如今连屋顶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杂草丛生、雏菊肆意生长的空地,又窄又短,四周的围墙比刚刚所见的院墙稍高一些。空地的另一端有一个高出别处约三尺的平台。“多么奇怪的地方,真不敢相信这儿以前竟是大厅!”苏珊说,“为什么要在大厅里设一个那样的平台?”“哦,你简直就是个笨蛋,”彼得的情绪显然变得有些激动,“那个平台是国王和贵族们坐的地方,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你的忘性可真大,我们曾经也是统治一国的国王和女王啊,那时候我们也坐在跟那个台子差不多的王宫高台上。”

听到彼得说起过去的日子,苏珊双眼放光、如痴如醉、如梦如幻:“是啊!坐落于纳尼亚大河入口处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我怎么能忘记那个曾属于我们的地方呢?”“真希望能重新过上那种生活!”露茜也感慨地说道,“我们何不就把这里当作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呢?这座大厅简直和我们以前举办宴会的王宫没什么两样。”“可惜的是这里可没有什么宴会。”爱德蒙的话把大家拉回了现实,“喏,从我们长长的影子上就能看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连气温也没有刚才那阵儿那么热了。”“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最好燃起一堆篝火,”彼得说,“我带了火柴,现在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了,大家四处找找,去搜集些干树枝来。”

彼得的决定显然是明智的,于是大家立刻行动了起来。想到果园里并没有多少枯树枝,孩子们不得不穿过大厅,通过一扇小小的侧门到达了城堡的另一端,期待着能在这里找到一些枯枝。这地方到处都是石堆和空地,看起来像个迷宫。孩子们觉得这里以前可能是些连在一起的小房间,只不过如今已是一副杂草丛生、满目荒凉的破败景象。又向前走了两步,围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他们从豁口处跳到围墙外,外面是一片不同寻常的小树林,树木异常高大,而且颜色都很深。幸运的是,这里确实有他们需要的东西。经过几次来回搬运,大量的干枝枯叶以及冷杉树的球果被他们运回了城堡的大厅,一捆又一捆地堆在了平台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大厅外面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口井,井水很深,而且清澈甘冽。随后,苏珊和露茜去果园里摘了些苹果,而彼得和爱德蒙在耗费了好多根火柴后,终于点燃了篝火。此时此刻,对这几个孩子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全世界最舒适温暖的地方了。为了填饱肚子,孩子们把苹果插在树枝上,然后试着用篝火烤,只可惜少了白糖,烤出来的苹果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刚烤好的苹果烫得没法儿吃,晾上一阵儿之后,却又变得一点儿都不好吃了。因此,即便有了火,他们还是得用生苹果来填饱肚子。爱德蒙不禁抱怨起来:“相比之下,在学校食堂里吃晚餐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儿了!真希望现在也能来上一片厚厚的奶油面包。”

当然,爱德蒙也就只是说说而已。与学校里的枯燥生活相比,冒险似乎更能让大家感到兴奋。

苏珊把最后一只苹果吃掉后,便跑到井边去喝水。没过多久,她手里提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回来了。“你们看这是什么?”苏珊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我刚刚在井边喝水时捡到的。”说着,她一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彼得,一边坐了下来。苏珊的表情和声音变得异样,似乎是要哭出来了。爱德蒙和露茜对她带回来的这个东西充满好奇,两人不约而同地弯下腰来,靠向彼得,仔细地打量着他手里的那个小东西。小东西亮晶晶的,在篝火的映照下发出鲜艳的光彩。“哇,这……这……简直太奇怪了!”彼得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说着,他把手里的小东西递给大家看。

这下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这闪闪发光的小东西是象棋里的马,与普通棋子同样大小,但却要比一般的棋子重得多,因为这是一颗纯金制成的象棋棋子。那闪闪发光的东西是镶嵌在马头上作为马眼睛的小宝石,不过两颗宝石如今只剩下一颗了,另外一颗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咦?”露茜惊呼道,“这颗棋子好眼熟。想当年我们还是凯尔帕拉维尔城堡的国王和女王时,也经常会玩象棋,这个与那时玩的棋子像极了!”

彼得发现苏珊似乎愣住了,便问道:“苏珊,你怎么啦?”

被彼得一问,苏珊回过神来,却仍旧有些神志不清似地喃喃说道:“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看到这颗棋子,我就又想起了……天呐,那是一段多么令人怀念的时光啊。那时候,我们和小矮人,和那些友善的巨人们一起欢快地下着象棋,海面上飘荡着水族朋友们动人的歌声,我永远不会忘记我那匹骏美的小马,还有……还有……”

彼得显然已经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听着,我想咱们需要好好思考一番了。”“可是,”爱德蒙一头雾水地说道,“我们要思考些什么呢?”“我们应该好好想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不是么?”彼得说。

露茜也变得急躁起来,她说:“从踏进城堡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十分神秘。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儿,你快说啊!”“是啊,彼得,你继续说下去。”爱德蒙说,“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了。”

彼得深深地吐了口气,坚定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凯尔帕拉维尔的废墟。”

爱德蒙对此感到不可置信,不停地眨巴着眼睛问道:“天啊,这怎么可能!这里看起来已经有几百年没人住了,也就是说在很久以前,这里就成了一片废墟。喏,你看看那些沿着大门向上生长的大树,还有遍地可见的废石头。无论怎么说,这片废墟算得上是有年头了,如果这里就是凯尔帕拉维尔,你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彼得说,“这是关键所在,但先别考虑这个了,我有太多可以证明这里就是凯尔帕拉维尔的证据。首先,从形状和大小上来看,这里与凯尔帕拉维尔城堡的大厅一模一样。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如果这个大厅也有个华丽的穹顶,而那些荒凉的草地变成了色彩斑斓的水泥地面,再在墙壁上挂起壁毯。想想看,我们现在已经置身于宴会大厅里了,不是么?”

听了彼得的话,大家实在无话可讲。“不仅如此,”彼得接着说下去,“凯尔帕拉维尔城堡里也有一个水井,水井的位置是在大殿偏南,而这里恰巧也有一个位置相同的水井,更巧的是两个水井的形状和大小也完全相同。”

其他三个孩子依然保持沉默。“还有第三点,就是苏珊刚才从井边捡回来的棋子,大家都看出来了,正是我们过去常常玩的象棋子。”

其他人仍旧一言不发。“最后一点,就是那片果树林。大家还记不记得——卡乐门国王曾派大使来我国,而在大使到来的前一天,我们种下了许多果树,就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的北门外,我们把那里变成了一个苹果园。我们邀请果树女神波莫娜前来为果园祈祷,整个森林里的精灵都以她为尊,我还记得那群衣着体面的小鼹鼠,所有的坑都是它们亲手刨挖出来的。它们的首领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名字叫做哩哩格拉唔。当时,它还靠在铁锨上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尊敬的陛下,我敢打赌,总有一天,你会看到这片果园的好处,它将给你们带去欢乐。’瞧,它说得太对了。”“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整个过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露茜拍手喊道。

爱德蒙看起来还是有些质疑:“可是,彼得,你看这儿,我们怎么可能把果树种到大门边上?这么做也太傻了。”“我们当然不会紧挨着大门种树,”彼得说,“这或许是果园慢慢延伸到这边来了。”“还有,”爱德蒙继续问道,“这里明明是个小岛,而凯尔帕拉维尔怎么会是个小岛呢?”“一点儿也没错,这曾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最大困扰。但现在想想看,凯尔帕拉维尔也可以被称为半岛,跟小岛并没有太大差别。或许是在我们离开以后,有人在那里挖了一道海峡,凯尔帕拉维尔半岛也就变成了现在的小岛。”“等一下!”爱德蒙打断了彼得,“你刚刚说在我们离开以后?但我们离开纳尼亚也就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曾经金碧辉煌的城堡坍塌成一片废墟,原来的小树林长成了巨大的原始森林,还有那些我们亲手种下去的小树苗转眼竟都变成了高大的老果树?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有办法证明这里到底是不是凯尔帕拉维尔城堡。”露茜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她情绪十分激动,“如果这里是凯尔帕拉维尔城堡的大厅,现在,就在我们的身后,应该有一扇通向宝库的门。我们大家都知道那个宝库,高台的这一端就是它的入口。”

听露茜这么一说,彼得站起身来望向身后高台的一端:“这里可不像有什么门的样子。”

高台一端的墙壁被垂下来的大片藤叶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或许我们应该找找看。”说罢,爱德蒙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小心翼翼地敲打着那爬满青藤的墙壁。棍子敲打在墙上发出了“嗒嗒嗒”的声响,声音坚实有力。爱德蒙四处摸索着敲打,突然,“嗒嗒嗒”的敲打声变得有些沉闷,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棍子敲打在木头上发出的。“仔细听听!”爱德蒙大吃一惊。“看来,我们需要先把这些藤蔓清理干净。”彼得说。“不,”苏珊阻止道,“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留到明天早晨做吧。今晚我们还要睡在这里,如果我们的身后有一扇敞开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并且时刻散发出刺骨的凉风和潮气,那也太让人担惊受怕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洞里跑出来!过不了多久,天就会彻底黑了,我想我们还是明天再来验证吧!”

露茜显然不愿意听到苏珊这么说:“嘿!你不应该说出这种泄气的话!”她边说边狠狠地瞪了苏珊一眼。而此时此刻,彼得和爱德蒙根本顾不上苏珊都说了什么,他们实在是太激动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兴奋呢。他们找到一把小刀,努力地清除着爬在墙壁上的青藤。不一会儿,高台上就被搞得凌乱不堪了,但他们对此并不十分在意。片刻之后,青藤遮盖下的门终于重见天日了。“这扇门应该被上了锁。”彼得说。“不碍事,”爱德蒙一副确保能把门打开的样子,“这扇门已经腐烂得不像样子了,不如砸开它,那些碎木块还能用来烧火。来吧。”

夜幕渐渐降临,几颗星星在夜空中时隐时现。彼得和爱德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门打开了,弄得高台上到处都是碎木头,一片狼藉。孩子们望向那漆黑一片的洞中,阴森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彼得吩咐苏珊和露茜去取两个火把来。

苏珊丝毫也不想下去,于是说道:“我看今天还是别下去为好,爱德蒙说……”

还没等苏珊说完,爱德蒙便打断了她:“那是刚才,现在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一切都搞清楚。彼得,你要和我一起下去么?”“当然。”彼得回答道,“事实上,我们四个都会下去。别害怕,苏珊。你可是纳尼亚的女王,怎么能像小孩子那样怕这个怕那个的呢!如果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想我们根本无法睡着。”

他们试图点燃一根树枝当作火把来照亮附近,但这办法显然不奏效。为了不让火苗熄灭,他们必须让燃烧的那一头朝下,可一旦那样做了,火苗就会烧到手上。此外,呛人的烟雾也熏得人睁不开眼。别无他法,他们只好用爱德蒙的手电筒来照明。这只手电筒是爱德蒙一个礼拜前收到的生日礼物,电池基本上是全新的。爱德蒙手持电筒走在最前面,露茜和苏珊紧随其后,彼得则走在最后。

爱德蒙随时向后面的人报告着行程:“现在,我们到了台阶跟前。”“数数看,一共有多少级台阶。”彼得说。“一……二……三……”爱德蒙一边数,一边摸索着向下走去,“十六……我们已经到底了。”他朝身后喊道,“一共十六级台阶。”“这么说来,这儿确实是凯尔帕拉维尔,”露茜说,“我还记得,宝库的台阶正是十六级。”大家都沉默不语。不一会儿,所有人都下来了,他们彼此紧靠在一起。爱德蒙慢慢移动着手中的电筒,在光柱的照耀下,宝库的内部结构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天呐!”大家一阵惊叹。

现在看来,这里无疑就是凯尔帕拉维尔城堡里的宝库。在他们还是纳尼亚国王和女王的时候,这座宝库曾属于他们。宝库的正中央是一条甬道,甬道两边林立着许多威武的盔甲,看起来像是守护着宝藏的卫兵。盔甲前面是两排长长的架子,分列在甬道两旁,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精美的项链、手镯、戒指,还有一套套纯金质地的餐具,洁白无瑕的象牙,钻石、红宝石、绿宝石、红玉、黄玉、紫水晶——这些尚未镶嵌的珍贵宝石如散落的石子般凌乱地堆满整排架子。孩子们的视线向架子下面转移,映入眼帘的是许多个钢片镶边的栎木箱子,被大锁锁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寂静而冰冷,孩子们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作为曾经统治过这里的国王和女王,往昔的一切历历在目。曾经,这些珍宝是那样地光彩夺目,可如今,厚厚的尘土让它们看起来面目全非,简直看不出来它们是珠宝。渐渐地,那种探险的刺激感与兴奋感慢慢消失了,孩子们越发地觉得伤感而惆怅,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情绪。这里曾经是一个多么辉煌的地方,而现在看来,它似乎已经被遗弃了很久很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孩子们缓缓走向前去,不时地捡起身边的东西拿到眼前仔细打量,仿佛看着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不觉发出阵阵感慨:“看呐!这不是我们的加冕戒指嘛——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把它戴到手上的情景——天啊,看我找到了什么!那枚胸针,当时我们还以为把它弄丢了呢!还有这件盔甲,你在孤独岛参加比武大会时就穿的它吧——没错,小矮人们亲手打造了这件盔甲——你一定还记得这只号吧,当时我们还用它来喝酒呢——你一定还记得……”

大家都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这时,爱德蒙倏地停下了脚步:“听我说,这里可没有给电池充电的地方。我们还是省着点儿用吧!所以,现在我们最好带上需要的东西,回到外面去。”“我想我们得把那些礼物带走。”彼得说。提到礼物,故事就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纳尼亚的一个圣诞夜,除了爱德蒙,其他的三个孩子都得到了一份意义非凡的礼物,对他们来说,这些礼物甚至比整个王国都更加珍贵。至于爱德蒙为什么没收到礼物,这就全怪他自己当时没和大家在一起。(你可以从另一个故事中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家都认为彼得说得没错,孩子们径直穿过甬道来到了宝库的另一端。那些东西像从前一样被挂在墙上。其中,有一个装有半瓶多神水的宝石小瓶子,这是露茜的礼物,它是所有礼物中最小的一个,但却有着神奇的功效,只要轻轻地滴上一滴里面的神水,任何创伤和疾病都能在瞬间被治愈。露茜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这只小瓶子,把瓶子上的背带斜挎在肩上。接下来是一张完好无损的弓和一只盛满了羽翎箭的象牙箭壶。这两个显然是苏珊的礼物,不过除此之外,苏珊还有一只号角,现在却不见了。“喂!苏珊,”露茜问道,“你不是还有一只号角吗?”“是的,没错!’苏珊仔细地想了想,“天呐,我知道了!真是太糟糕了,那天我带着它和大家一起去围猎那只白色牡鹿,后来咱们一起回到了人类世界,一定是那时候把它给弄丢了。”

爱德蒙惋惜地吹了声口哨。要知道,那只号角也有着神奇的魔力。当你吹响号角时,无论在什么地方,你都会得到帮助。“真是太可惜了,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它了。”爱德蒙说道。“不过,还好弓箭还在。”说罢,苏珊把弓箭从墙上取了下来。“但愿弓弦没有失去弹性!”彼得说。

或许这里的空气有什么特别之处吧,那张弓基本上和当初一样。苏珊最擅长的就是射箭和游泳,她毫不迟疑地把弓弦拉开,“嗡”地一声,就在苏珊松开手的那一瞬,弓弦弹了回来,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屋子里。听到这熟悉的响声,孩子们不觉又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时光。他们并肩战斗,他们在森林里狩猎、在宴会上唱歌跳舞……那欢快的一幕幕冲破记忆的闸门,浮现在脑海之中。

随后,苏珊整理好弓弦,一只手持弓,一只手挎上箭壶。

彼得的礼物是一个盾牌和一柄宝剑,盾牌上镶着一头红色的狮子。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自己的礼物,剑鞘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把灰尘轻轻吹落,并用地毯把宝剑擦干净,然后佩戴在身旁。接着,他又试了试手里的盾牌。彼得十分担心他的宝剑会生锈,那样他就再也无法把它拔出剑鞘了。幸运的是,当他轻拉剑柄时,宝剑很容易就出鞘了,银色的剑刃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柄宝剑显然给彼得带来了极大的勇气与自信,他不禁感慨道:“多么锋利的宝剑啊,当年我就是用它杀死了那只豺狼。”语气里满是自豪得意。此时的彼得再不是那个普通的男孩子了,俨然又变成了那个英气逼人的彼得国王。为了尽可能地节省电池,孩子们拿好礼物后便准备离开了。

拾级而上,很快他们便又回到了大厅的高台上,彼得和爱德蒙再次燃起熊熊的篝火,四个孩子相互依偎着取暖。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感到累极了,尽管这个地方很硬、很不舒服,但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3. 小矮人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便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了。睡在地面上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所以大家一睁开眼便起身了。当然,早餐依旧是苹果,一想到昨天的晚餐也是苹果,孩子们都觉得糟糕透了。不过,“这倒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露茜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句话简直再恰当不过了。“我们最好立刻动身离开这个小岛。”爱德蒙的话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

孩子们来到井边,大口大口地喝足了水,洗了洗脸,接着便沿着溪流而下,重新回到了海岸边。孩子们良久地注视着眼前的这道海峡,如果没有这道海峡,他们就能到达大陆了。“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游过去了。”爱德蒙说。“这应该难不倒苏珊吧,”彼得说,“但至于我们几个,就不知道能不能游过去了。”彼得所说的“我们几个”其实并不包括他自己,而是指爱德蒙和露茜。爱德蒙在学校的游泳池里从来没游上过一个完整的来回,露茜更是连爱德蒙都不如。“我们对这里的海水一点儿也不熟悉,”苏珊说,“要是有漩涡的话该怎么办。爸爸曾告诫我们不要在不熟悉的地方游泳,那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彼得,”露茜说,“我想你忘了一些事情。我在学校的时候确实不会游泳,但后来到了纳尼亚,我们学会了许多事情,比如骑马和游泳。或许我们可以……”“没错,”彼得说,“在我们治理纳尼亚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确实学会了许多。但那时的我们和现在不一样,如今的我们只是群孩子而已。”“嘿!”爱德蒙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彼得连忙问道。

爱德蒙的情绪有些激动,只听他说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啦。我们离开纳尼亚没有多久,最多也只有一年而已,而如今的凯尔帕拉维尔看起来却已经荒废了几百年——这无疑是让我们最为迷惑不解的地方!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么?仔细想想看,我们曾在纳尼亚住了那么久,可当我们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后,一切就像只过了几秒钟一样。”“没错,”苏珊说道,“继续往下说,我想我马上就能明白过来了。”“这就意味着,”爱德蒙接着说下去,“纳尼亚拥有自己的时间,一旦离开这片土地,我们所经历的便不再是这里的时间了。我们以为自己离开纳尼亚才只有一年,但这一年是对于我们那个世界而言的,对于纳尼亚来说,或许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太棒了,爱德蒙,”彼得欢呼起来,“我同意你的说法。如此看来,我们离开凯尔帕拉维尔已经有几百年了!现在我们再次踏上纳尼亚的土地,这让我想起了十字军的战士,或者盎格鲁—撒克逊人,或者古代的英国人,你能想象到他们重返现代英国的感受吗?”“嘿!还记得我们的那些老朋友吗?要是他们看到我们,会有多么兴奋,多么——”

还没等露茜把话说完,只听其他三个孩子悄声说道:“嘘!看!”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事情发生在海峡对面。在他们正对着的方向稍微偏右一点儿的位置,坐落着一片树林,而他们都觉得河口就应该在那片树林的另一侧。露茜刚才说话的时候,一条小船从树林后面缓缓出现,正朝海峡的另一岸驶来。仔细一看,船头船尾各坐着一个人,船头的那个人正在划桨,而坐在船尾的人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应该是活的,不停地挣扎扭动着。那两个人身上穿着盔甲,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一脸凶狠的恶相,应该是士兵之类的人物。为了确保安全,孩子们决定先躲到树林里,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小船在海岸边停下了。坐在船尾的士兵开口说话了:“我看就放在这儿吧!”

船头的士兵放下手中的桨,说道:“不如我们在他的脚上捆一块石头,头儿?”“你这个白痴,”船尾的人粗鲁地说道,“捆什么石头!我们到哪儿去找石头?别自找麻烦了,我们把绳子绑紧点儿就行了,肯定能把他淹死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船上站了起来,手中提着那被捆的东西。彼得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个手脚被困住了的小矮人,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停地挣扎着。彼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只听“嗡”地一声响,小矮人从船尾士兵的手中脱落,“咚”地摔到了甲板上。船头的士兵则一个没站稳,双手扬起,翻身落入水中,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后挣扎着游向对岸。彼得这才注意到,那个士兵的头盔被苏珊的箭射中了。他立刻转头望向苏珊,只见苏珊一脸苍白,迅速从箭壶里取出第二支箭搭在弦上。不过,这支箭并没有派上用场。划船的士兵眼看着他的上司被袭击,“啊”地大叫了一声,便弃船而去,跳入水中拼命地向对岸游去,上岸后一溜烟地跑进树林里了。“快去抓住那只小船!别让海水把它冲走了!”彼得一边喊着,一边跳进了水里。他和苏珊毫不费力地将那只小船拉回到岸边,接着又将小矮人从里面抬了出来。爱德蒙拿出身上的小刀,将捆绑小矮人的绳索割断了。虽然说彼得的剑要比小刀锋利,可在这种情况下,小刀比长剑更适合割绳索。得救之后的小矮人,立刻坐起身来,直了直身板,活动活动四肢,惊讶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无论如何,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妖魔鬼怪之类的。”

大多数的小矮人都是这副模样:又矮又胖的,身高不超过一米,还长着鸡胸,满脸都是红色的大粗胡子,整张脸看起来小得就只剩下那只挺拔的高鼻子和那双如夜明珠般散发光芒的黑眼睛了。“就算你们真是鬼,”小矮人继续说道,“我也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就没命了。”

露茜对小矮人的说法感到好奇,于是说道:“你怎么会把我们当成鬼呢?”“因为人人都说这里有鬼,”小矮人说,“大家一直传说海岸这边的树林里有不计其数的鬼怪。正因如此,这里也成了杀人灭口的最佳地点,他们只要把想干掉的人送到这个地方来,就像他们刚刚对付我的那样,剩下的一切就交给那些鬼怪去处理了。不过,鬼怪真的会把人活活淹死,或者割断他的喉咙吗?没人能说清楚这一点。反正,我是不太认可这种说法的,可刚才那两个家伙看起来对此深信不疑,明明是要把我弄死,他们却先被吓跑了!”“这可太好笑了,”苏珊笑着说道,“怪不得他们刚刚逃得那么快。”

听到这话,小矮人变得紧张起来:“你是说他们逃走了?”“没错,”爱德蒙说,“他们逃到对岸了。”

苏珊连忙解释道:“虽然我用箭射了他们,但却并不想伤害到他们。”事实上,她不想让大家误以为自己射箭技术很差。“原来是这样,”小矮人说,“事情有些难办了,希望他们足够聪明,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保守这个秘密,否则的话,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那两个士兵为什么要淹死你?”彼得问道。“因为我是一个罪犯,一个十足危险的人物,没错,就是这样!”小矮人的口气里明显有些自豪的成分,“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但我们现在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或许你们很想邀请我共进早餐?你们根本不知道,对于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没什么比吃东西更能让他感到满足了。”“遗憾的是,除了苹果,我们什么都没有。”露茜泄气地回答道。“只有苹果么?好吧,那也比饿着肚子强。只是,为什么不来几条鲜鱼做早餐呢?”小矮人边说边咂咂嘴,“看来还是让我邀请你们共进早餐吧。喏,他们的船上好像有一些钓鱼的工具。不过,我建议大家先把这艘小船拉到小岛的另一边去,要是让对岸的人看到就有麻烦了。”

彼得惭愧地答道:“没错,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于是,大家来到岸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小船推进水里。等所有人都上了船后,小矮人像个老船长一样指挥起来。小矮人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操起船桨。因此,他也就只能来掌舵了,而彼得则负责划桨。在大家的配合下,小船沿着海岸缓缓向北驶去。没过多久,他们便划到了拐角处,然后绕着小岛转向东方。孩子们向远处眺望,整个海湾以及对面海岸的土地都尽收眼底。他们渐渐发现,纳尼亚再不是从前的那个纳尼亚了,在他们离开后的几百年里,树木茁壮成长,把一切都搞得面目全非。

小矮人在小岛东岸的海边上钓起鱼来。这里最常见的是一种如彩虹般美丽的鳟鱼,他们钓了许多鳟鱼。面对此情此景,孩子们的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以前生活在凯尔帕拉维尔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他们就经常吃这种鳟鱼。当他们钓了足够多的鳟鱼后,便逆流而上,将小船划进了一条小溪,并找到了一棵大树拴在上面。这个小矮人是个干活的好手(小矮人里面有好有坏,但却一顶一地聪明机智),他利落地完成了剖鱼、洗鱼等所有过程,然后对孩子们说道:“现在就差一堆篝火了。”“不如到城堡去吧,那里有现成的火堆。”爱德蒙说。“我就说这里一定有个城堡!”小矮人得意地吹起了口哨。“不要想得太好,”露茜说道,“不过是一堆废墟罢了。”

这让小矮人疑惑不已,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群小家伙。“难道你们是……”说这话的时候,小矮人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话说到一半便马上换了个话题,“没关系,没关系,大家还是先吃早饭吧。不过,在吃早饭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下面,我希望各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对着我连说三遍‘你现在确实还活着’。你们确信我没有被淹死,并且能保证你们确实不是一群鬼吗?”

孩子们用尽各种办法向小矮人保证,最终他才放下心来。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那些鱼,小矮人钓了太多的鱼,他们得想个办法把它们拿走。如果有些铁丝或者有个笼子的话,事情就好办了,但实际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大家四处搜寻可用的工具,最后他们把目光落在了爱德蒙的帽子上。爱德蒙似乎有些不情愿,试想一下,谁会愿意用自己惟一的一顶帽子来装鱼呢!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他法。大家都饿极了,爱德蒙也只好答应这么办了。

到达城堡后,小矮人变得有些奇怪,看上去坐立不安。他先是像间谍一样地四下打量,然后又用他的鼻子嗅来嗅去,嘴里还一直嘟囔着,“简直太奇怪了,多么神秘的地方。这里闻起来散发着一种鬼穴的味道。”不过看到熊熊燃起的篝火后,小矮人算是恢复正常了,他兴致勃勃地指导起几个孩子,教他们怎样用炭火烤出新鲜美味的鳟鱼。刚烤好的鳟鱼十分烫手,这里也没有叉子,大家只能轮流用爱德蒙的那把小刀切鱼,还没等吃完饭,五个人的手指都被烫坏了。即便如此,饿了好久的孩子们早已无心顾及那小小的烫伤了。吃得差不多后,大家去井边喝了些水,最后又吃了个苹果,这顿美味的大餐就到此结束了。酒足饭饱后,小矮人做了一个大烟斗,这根大烟斗差不多跟他的胳膊一般粗,他在里面装满了烟丝,然后凑到篝火边上点着了烟斗,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接着缓慢地吐出一口清香的灰色烟雾,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发自肺腑地感叹道:“真是太棒了。”“我们想听听你的故事,怎么样?”彼得说,“之后,我们会给你讲讲我们的经历。”“当然可以,”小矮人说,“要不是你们,我连命都没了,既然你们开口询问我的事情,我理应满足你们的要求。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先说说我的身份吧,我是凯斯宾国王派来的信使。”“凯斯宾是谁?”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道。“准确地说,是凯斯宾十世,他是纳尼亚的国王。”说到这里,小矮人虔诚而庄严地做了个祈祷,“祝凯斯宾国王统治长久!”然后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希望凯斯宾国王能成为整个纳尼亚的统治者。可惜的是,现在也只有我们这些纳尼亚旧臣把他当作国王。”

露茜打断了小矮人的话,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叫做‘纳尼亚旧臣’?”“哦,我们就是所谓的‘纳尼亚旧臣’,”小矮人说,“土生土长的纳尼亚人,如今却被冠以‘叛贼’的罪名。”“难道说,”彼得猜测道,“凯斯宾曾经是纳尼亚的统治者?”“没错,也可以这么说吧,”小矮人抓了抓头发,“不过,凯斯宾国王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纳尼亚人,事实上他是一个台尔马人。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听懂我的话?”“说实话,我确实搞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爱德蒙说。“天呐,我被搞得一头雾水。”露茜说。“哦,朋友们,”小矮人向大家表示歉意,然后继续说道,“非常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叙述者。不如从最开始讲起吧——不过这个故事实在太长了,要追溯到凯斯宾国王的童年,那时候他生活在他叔父的王宫里,直到后来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他完全站到了我们的阵营里。这之间的故事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的。”

听到这里,露茜兴奋地喊道:“我们最喜欢听故事了,越长越好。”

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小矮人决定给他们讲讲关于凯斯宾国王的故事。如果按照小矮人的讲述,原封不动地把整个过程复述下来,那真需要大费笔墨。加上四个孩子在听故事的过程中数不胜数的提问和插话,篇幅就会显得冗长多余。正因如此,接下来,我会抓住故事的要点,为大家讲述最为精彩和重要的部分。

4. 凯斯宾王子的故事

凯斯宾王子曾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城堡里,城堡位于纳尼亚中部。他由叔父和婶婶抚养长大。他的叔父弥若兹是纳尼亚的国王,而那个长了一头红发的普鲁娜普瑞丝弥尔婶婶则是纳尼亚的王后。在凯斯宾王子还身在襁褓之时,他的父母便双双去世,照顾他的保姆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凯斯宾王子有很多玩具,那些玩具是那样地精致奇妙,它们唯一无法做到的事情可能就是讲话。凯斯宾王子喜欢那些玩具,但却更迷恋每天的睡前故事,慈祥的保姆总是有讲不完的有趣故事。

对于照顾小凯斯宾王子,叔父做得一点儿也不好。他只是会在每周挑两个时间叫上凯斯宾,一起去阳台上散步,每次大概半个小时。这一天,又到了叔侄俩散步闲谈的时间,叔父对凯斯宾王子说:“孩子,你也是时候学学骑马和击剑了。我和你的婶婶没有孩子,你是纳尼亚王国唯一的王子。因此,等到我百年以后,这个国家就得交给你治理了。我想你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的,是吧?”“我不知道,叔父。”凯斯宾回答说。“不知道?”凯斯宾王子的回答让弥若兹十分意外,国王于是说道,“你难道不想成为国王么?据我说知,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抵挡住权力的诱惑。如果你不想要这个,还会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叔父,我确实有一个想要的东西。”凯斯宾的表情十分认真。“哦?那是什么?”“我想要过去的生活。”(这时的凯斯宾王子还只是个小孩子。)

听到凯斯宾的回答,国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十分犀利的眼光望向凯斯宾。之前的对话里,弥若兹一直以一种成年人的姿态来对待凯斯宾,他那令人讨厌的腔调,表现出他对谈话的不屑一顾。“嗯?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什么叫做过去的生活?”“叔父,你难道不明白么?”凯斯宾疑惑地瞪着大眼睛说道,“过去的生活与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时候,所有的动物都会讲话,善良的水族仙女和林中仙女常常和我一起玩耍,还有那些小矮人和小羊怪,他们可爱极了,当然……”

没等凯斯宾说完,国王便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派胡言乱语,那些都是用来骗小孩子的!也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小娃娃才会信以为真!听着,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别再讨论那些胡说八道的事情。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把精力放在战斗和探险上,不要再想那些无稽之谈了。”“但是,在那个时代里,也可以探险,也可以战斗!”凯斯宾显然很不服气,“在古老的年代里战斗和探险,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样的生活更美好的了!当时,纳尼亚被一个自封为女王的白女巫统治着,她用魔法赶走了阳光明媚的春天,让整个纳尼亚一直沉浸在冬季的寒冷之中。后来,两个叫做彼得、爱德蒙的男孩和两个叫做苏珊、露茜的女孩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们战胜了一切邪恶力量,把女巫除掉了,最终当上了纳尼亚的国王和女王。在他们的统治下,纳尼亚人民幸福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当然,所有的这一切还要归功于阿斯兰……”“阿斯兰是谁?”弥若兹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遗憾的是,凯斯宾当时实在是年少无知,他根本无法从叔父的语调中意识到什么。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闭上嘴巴,而是天真地继续说了下去。“叔父,你连阿斯兰都不知道么?它是一头伟大的狮子啊,象征着正义和勇气。”“你从哪里听到这些无稽之谈的?”

国王勃然大怒,一把抓起凯斯宾的手。这下子,凯斯宾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了,他吓得不敢出声。“亲爱的小王子,”弥若兹轻轻地放开了凯斯宾的手,“看着我,告诉我这些鬼话都是谁说的?”“是……是保姆。”凯斯宾吞吞吐吐地说道,眼泪瞬时间奔涌而出。“听着!”弥若兹抓紧了凯斯宾的肩膀,使劲地摇了一下,“不许哭!还有,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更不能胡思乱想!你说的国王和女王,根本就是骗小孩的愚蠢故事!根本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国王、两个女王!还有那头叫做阿斯兰的狮子,天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动物也不可能说话。你给我牢牢地记住了!”“知道了,叔父。”凯斯宾呜咽着答道。“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国王把恭候在阳台另一端的侍从叫了过来,然后厉声吩咐道,“把王子殿下带回到他的房间去,叫保姆过来见我。”

这个夜晚,凯斯宾王子没有了睡前故事。第二天,他才知道保姆已经被送走了,可他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此外,国王还为凯斯宾王子找了一位家庭教师。

自从保姆走后,凯斯宾王子就变得十分悲伤。一想到慈祥的保姆,他便会黯然落泪。尽管国王告诫凯斯宾不要再想那些事,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关于古老纳尼亚的传说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几乎每天夜里,小矮人和林中仙女,以及那些会说话的动物都会出现在凯斯宾王子的梦中。凯斯宾有些不甘心,他每天白天都会想尽各种办法试图让城堡里的小猫小狗们开口说话。结果却不尽人意,那些摇头摆尾的小狗只会汪汪地叫,而小猫们也只会冲着他发出咪咪的叫声。

在家庭教师还未到来之时,凯斯宾便已经认定他十分讨厌。可当一个礼拜后,那位家庭教师站在凯斯宾面前时,他出乎意料地喜欢上了这个胖胖的小老头。凯斯宾的家庭教师叫做克奈尔斯博士,在凯斯宾的印象中,再没有比他更矮更胖的人了,而且他还长了一脸直垂到肚子上的长胡子。克奈尔斯博士长着一张棕色的脸,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丑极了,但从他的眼神里,你能感受到一种和善与智慧。他说起话来声音里透露着几分庄重,眼神里却闪烁着幽默和笑意。如果你想弄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那可要花上好一阵儿去了解他。

凯斯宾最喜欢克奈尔斯博士讲授的历史课。事实上,凯斯宾对纳尼亚的历史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那点就是从保姆的故事中了解到的。克奈尔斯教授讲述了整个皇族迁移到纳尼亚并成为统治者的全部过程,凯斯宾对此感到十分震惊。“第一个征服纳尼亚的人,正是殿下的祖先——凯斯宾一世,”克奈尔斯博士细细道来,“当他成为国王后,便把整个民族都带到了这里。事实上,你们是台尔马人,你们的台尔马国远在西部大山深处。在凯斯宾一世成为纳尼亚国王后,人们尊他为征服者凯斯宾。”

凯斯宾对纳尼亚的历史充满了好奇,一天,他向博士问道:“亲爱的博士,我想知道过去的纳尼亚是什么样子的。我的意思是说,在台尔马人到来之前,这里住着什么人呢?”“台尔马人大概是第一群来到纳尼亚的人类,在此之前,这里极少有人居住。”克奈尔斯博士回答道。“那也太奇怪了,如果是这样,凯斯宾一世征服了谁呢?”

克奈尔斯博士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了,立刻换了个话题说道:“尊敬的王子殿下,我们现在应该学习语法了。”“哦,拜托!”凯斯宾虔诚地恳求道,“您就再给我讲一点儿吧!既然我的祖先被称为征服者凯斯宾,就说明曾经一定发生过一场战争,不是么?”“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几百年前的纳尼亚基本上没有人类居住。”博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凯斯宾王子。

博士的回答让凯斯宾满头雾水、更加不解。但他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在思考片刻后,他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说,纳尼亚的土地上居住着其他的生灵?正如故事里讲的那样?有……”“嘘!”没等凯斯宾继续说下去,克奈尔斯博士便打断了他,他把头凑向凯斯宾悄声说道,“我们最好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难道你忘了你的保姆为什么被赶走了么?就是因为她给你讲了不该讲的故事。古代纳尼亚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一旦国王发现我把这些秘密透露了,我们两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弄不好他会杀了我,而你呢,也会受到鞭笞。”“可是为什么不能说呢?”凯斯宾问。“现在,我们必须要学习语法了,”克奈尔斯博士提高了嗓门说道,“把书翻到第四页,今天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是语法园地、趣味语法点滴以及语言的结构和妙用。”

随后,克奈尔斯博士讲起了名词、动词等有关语法的内容,直到中午,到了吃饭时间,小凯斯宾才终于下了课。不过整整一上午,凯斯宾满脑子里都是对古老纳尼亚的遐想,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克奈尔斯博士早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的!”凯斯宾心中这样想着,对此,他深信不疑。

事实也确实如凯斯宾王子所愿。没过几天,克奈尔斯博士便对他说道:“今晚,我们将会有一堂别开生面的天文课。据我观测,今天夜里会出现一种两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行星塔瓦和阿拉姆毕尔将在今夜相遇,它们会在差不多相距一度的位置擦肩而过。这么壮观的景象,王子殿下今生也就只能看见这一次,所以,你今晚应该早点休息,快到点的时候我会来叫醒你的。”

当然,这听起来和古代纳尼亚没有丝毫关系,凯斯宾更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关于古代纳尼亚的事情。不过无论如何,这也是他这辈子仅此一见的奇观,为此,凯斯宾特别开心,早早地爬上了床,尽管兴奋,却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凯斯宾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推他。

凯斯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屋子,床边站着一个披着大斗篷的人,手中还提着一盏灯,不用说,这人正是克奈尔斯博士。凯斯宾立刻就清醒了,他动作利落地从床上爬起,然后穿好衣服。一阵凉意袭来,博士拿出一件同样的斗篷披在了凯斯宾的身上,接着又递给他一双看起来温暖而轻便的高筒靴。凯斯宾把鞋子穿好后,两个人便静悄悄地走出了屋子。穿着博士带来的高筒靴,凯斯宾发现走起路来没有任何声响;而那身黑斗篷则把两个人变成了黑夜里的隐形人,很难被发现。

凯斯宾跟在博士的身后,一路上不知穿过了多少个走廊,爬了一层又一层的楼梯,最后来到一扇门前。门是通向塔楼的,两个人通过这扇门来到了外面的平台上。从塔楼上向下望去,城堡花园尽收眼底,散发着一种幽暗阴森的气息。抬头向上望去,明月当空,满天的繁星流泻出汩汩皎洁。博士并没有停在这里,而是快步来到另一扇门前。克奈尔斯博士把门锁打开了,沿着塔内的旋转楼梯一直往上走,没过多久二人便到达了城堡中心的巨大高塔上。在刚刚爬楼梯的过程中,凯斯宾异常兴奋,因为以前他可没有这个权力。

楼梯又长又陡,当凯斯宾气喘吁吁地站在塔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忘记了刚刚的疲惫:极目右望,重峦叠嶂的群山在朦胧的夜色里展现出极致的轮廓;而在左边的视野里,一条蜿蜒的大河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这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时刻,四处一片安静,就连一英里外海狸大坝的水声都清晰可辨。他们抬头望向天空,寻找着那两颗他们想看到的星星。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就在南方天空中发现了两颗距离很近的星星,这两颗星星十分明亮,就像两个小月亮一般。

神秘无垠的宇宙引起了凯斯宾的遐想,他有些担心地问道:“要是它们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怎么办?”“哦,亲爱的王子,当然不会了。”博士说话的声音很轻,“天空是那么地浩瀚、伟岸,那些星宿了解彼此的节奏,所以它们是不会相撞的。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这是一次预示着福兆的聚会,它将唤醒沉睡在苦难之中的纳尼亚,为这片土地带来巨大的幸福。看啊,它们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到距离最近的位置了,哦,那是胜利之神塔瓦在向和平女神阿拉姆毕尔致敬,多么神奇的时刻!”

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克奈尔斯博士如一尊雕像般矗立在那里,他深情地凝望着那两颗最明亮的星星,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活动了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转向凯斯宾说道:“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观啊!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是王子殿下的幸运。不过,接下来,我要说说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凯斯宾想抬头看看博士此时的表情,可博士身上那件硕大的斗篷的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

克奈尔斯博士继续说下去:“这个地方还是很安全的。塔楼下面是六间空房子,我们爬了那么久的楼梯才到达上面,而现在,在我把小门锁上后,任何人都没法偷听我们的谈话了。”

听到博士的话,凯斯宾瞬时间激动不已,连忙说道:“我想您一定是要把那天不肯讲的事情告诉我,对不对?”“没错,”博士答道,“但你必须向我保证,除非是在这个塔楼上,否则无论在其他什么地方,都要对此事闭口不提。”

凯斯宾立刻答应了,他真怕再过一会儿,老博士就要后悔。“不过,您为什么终于决定要告诉我了呢?”凯斯宾问道。“我想应该有两个原因吧。首先,这些秘密在我心里藏了好几十年了,你知道有秘密压在心底却不能说的感受吧!那实在是太痛苦了!要是不向你倾诉出来,恐怕我会憋死的!其次,你虽然是个台尔马人,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对过去那种生活的向往与热爱,而且终有一天你会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能给我们以帮助,纳尼亚人将感激不尽。”

凯斯宾对此再赞成不过了,连连点头说道:“当然,我一定尽我所能去帮助你们。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亲爱的王子殿下,你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小矮人家族等幸存者,他们是那么地可怜,你应该仁慈友善地对待他们;你可以以国王的名义召集那些有学问的魔法师,这样我们或许就能找到唤醒树神的办法了;我想在这片国土上或许还有一些幸存的羊怪、会讲话的动物以及小矮人,你可以派士兵们到处搜寻。”“你确定他们还活着?确信我们还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凯斯宾对此十分热心。

博士却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很多时候,我像你一样很想知道他们是否还存在,我也曾怀疑过,也曾失望过。不过,我会穷尽一生地寻找他们的踪迹。我曾经隐约听到小矮人们在山中敲鼓的声音;也时而在夜里的森林中,仿佛看到了羊怪和林中仙女正翩翩起舞。可惜的是,每当我走近时,一切空如一场梦境。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我心中的希望之火一次次熄灭,又一次次被点燃。我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还活在世上,但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代明君,就像古代纳尼亚的彼得国王,千万不要像你叔父那样残暴。”“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前保姆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啦?她说纳尼亚曾有两个国王和两个女王,她们勇敢地打败了白女巫,这一切都是真的,对么?”凯斯宾问道。“确实如此,那些都是真实的故事,”博士说道,“对纳尼亚来说,那是最为璀璨辉煌的黄金时代,四个国王和女王的名字将永远被铭记于这片土地之上。”“亲爱的博士,他们当时也住在这座城堡吗?”“不,他们不住这里,”老博士回答道,“事实上,在他们统治纳尼亚的时候,还没有这座城堡呢!我们住的这座城堡是由你的曾祖父修建的,而他们住的那座城堡叫做凯尔帕拉维尔。他们是亚当的两个儿子和夏娃的两个女儿,想当年,阿斯兰加封他们为国王和女王,他们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举办了盛大的宴会。那是一个十分神圣的地方,不过没人知道它到底在哪里。现在,恐怕连它的废墟也找不到了。我想,那座城堡或许是在遥远的大河入海处。”“啊!”凯斯宾惊叫了一声,“你是指那个传说中到处都是鬼的‘黑树林’?”“哦,亲爱的王子殿下,看来你是被别人的谎话蒙骗了,”博士解释说,“我猜‘黑树林’不过是台尔马人编造出来的用来阻止大家靠近大海的谎言。我们这里曾流行过一个有关过去的传说:传说中象征正义、惩恶扬善的阿斯兰将会从海外归来拯救这片土地。正因如此,历代的凯斯宾国王都十分惧怕大海,他们从不靠近大海,并且希望所有人都能远离大海。他们从不在那一带活动,日久天长,森林长得愈发茂密,人民也就很难再穿过树林到海边去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曾与树神发生过冲突,这使得他们对森林产生了恐惧感,于是编出了树林里到处都是鬼魂的谣言。喏,事实上,这些谎言源于历代国王和大臣们那仇视与惧怕的心理,他们以为只要没人跑到大海边去遥望阿斯兰的土地以及东升的旭日,一切就都安全了。”

接下来是一阵沉寂,两个人默默地站了好久,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克奈尔斯博士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王子殿下,聊了这么久,我想咱们应该回去睡觉了。”“就要走了吗?”凯斯宾显然对这场谈话感到意犹未尽,“真希望我们能再多聊一会儿。”“快亮天了,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万一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那可就糟了。”克奈尔斯博士说。

5. 凯斯宾的探险

后来,只要一有机会,凯斯宾王子和克奈尔斯博士就会来到塔顶进行密谈。凯斯宾从老师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古代纳尼亚的事情,这些神奇的传说和那个神秘的古老国度让他深深地迷恋并向往,他希望有一天纳尼亚能重返它过去的好时光。不过,随着课程的增多,凯斯宾出来听故事的时间越来越少。国王为他安排了一系列正规的教育课程——例如击剑、骑马、游泳、潜水、射箭和狩猎等体育项目,以及包括宇宙结构学、修辞学、文学、诗体韵律、历史、法律、物理、炼金术、天文学等在内的五花八门的课程。博士还给他上了几堂关于占星术的基础理论课,但并没有教王子如何进行实际操作。他向王子补充道:“事实上,连我自己也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占星家,不过做些最简单的试验倒还是可以的。”博士说航海是一门高尚的学问,而且极富英雄主义色彩,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开设这门课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弥若兹国王禁止大家提到船舶和大海。

凯斯宾机智敏锐、善于观察,正因如此,他掌握了不少知识。凯斯宾从小就不喜欢婶婶——普鲁娜普瑞丝弥尔王后,现在他渐渐发现,那是因为她对自己并不好,而她也很讨厌凯斯宾。他越来越觉得,苛刻的税收和严酷的刑罚让纳尼亚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国王弥若兹则是那样地残忍可怕。时间飞逝,转眼又过去了几年。这段时间里,普鲁娜普瑞丝弥尔王后似乎是生病了,整个王宫都慌乱起来,每天都有好多医生在城堡里穿行,全国上下议论纷纷。正值初夏的一个夜晚,凯斯宾躺在床上昏昏睡去,可是没过多久就被不知什么人摇醒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克奈尔斯博士。

凯斯宾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问道:“我们今晚要去夜观天象么,博士?”“嘘!”博士示意凯斯宾要保持安静,“你先不要说话,听着,你要相信我并按我说的去做。现在,把衣服穿好,这次你要出趟远门了。”

凯斯宾对他的老师深信不疑,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还是按照老师的吩咐去做了。等他把衣服穿上后,老师把一个袋子递了过去,并说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旅行袋,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到隔壁房间的餐桌上取些吃的放进袋子里,你要带上充足的食物。”“可要是碰上仆人该怎么办,你知道,他们时刻都在看着我。”“不必担心,我敢保证他们现在正做着美梦呢,”博士说,“对于我这个魔法师来说,使人昏睡的小魔法还是难不倒我的。”

于是,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隔壁的房间,正如博士所说,两个仆人鼾声如雷地睡着了。餐桌上放着吃剩的凉鸡、几片鹿肉、几片面包、一只苹果,此外还有一小瓶好酒。老博士把满桌的食物和酒都放到了那只旅行袋里,装好后帮王子背在了身上。“别忘了把宝剑带上!”博士问道。“放心吧,带着呢。”“来,我帮你把斗篷披上去,这样就可以遮住身上的宝剑和旅行袋了。接下来,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讲,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到塔顶再说。”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塔顶,此时已是夜深时分,四处一片漆黑,阵阵寒风吹过,让今夜的城堡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氛,跟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看塔瓦星和阿拉姆毕尔星相会的那个晚上完全不同。克奈尔斯博士叮嘱道:“亲爱的王子殿下,你也是时候离开这座城堡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了,你会在那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被人陷害而死。”“为什么这么说呢?”凯斯宾一脸惊愕。“你应该知道真相了。事实上,你才是真正的纳尼亚之王。你是凯斯宾九世唯一的亲生儿子和继承人——凯斯宾十世。陛下万岁——”说到这儿,克奈尔斯博士单膝跪地,在凯斯宾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吻,这让他感到十分震惊。“亲爱的博士,我完全被你搞糊涂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哦,王子殿下,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博士说,“你身为凯斯宾国王的儿子、合法的继承人,但却没有当上纳尼亚的国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弥若兹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他想尽办法想要篡夺王位,整个王国上下尽人皆知,只有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一开始,他自称是国王的保护人,帮助年幼的殿下打理政事,但这不过是他图谋不轨的手段而已。你的母后是一位贤慧善良的王后,母仪天下,她与其他的台尔马人不同,仁慈友善地对待百姓。只可惜,还没等把你抚养成人,她便去世了。在她去世后,弥若兹就开始实施起颠覆朝纲的策划:他首先把罪恶之手伸向了那些刚正的大臣以及所有对你父亲忠心不二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奇死去,还有一些人失踪了,这一切都是弥若兹一手策划的。有一次,伯力沙和犹威拉思跟随弥若兹去森林涉猎,可他们却再也没回来,弥若兹说他们是被误伤致死;后来,北边疆域发生了战争,伯萨瑞德所有的名门望族都被派去打仗,要知道我们的对手可是强大的巨人,他们就这样战死疆场、无一生还;还有阿康和艾瑞蒙等十几个人,他们对你的父王忠心耿耿,可弥若兹却给他们安了个莫须有的叛国罪,并将他们满门抄斩;接着,他又制造谣言说海狸大坝的两兄弟都是疯子,这样他就可以把他们关起来了。弥若兹一步步地除去了几乎所有的政敌,最后就只剩下七位爵爷了,他们是仅有的不惧怕大海的台尔马人。弥若兹借此为由,派他们出航东海,到彼岸去探索新大陆,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七位爵爷最终也失去了音信。在除掉所有政敌之后,他设计了一场戏,让那些阿谀奉承的家伙出面恳请他做纳尼亚的国王,统治整个纳尼亚。这样,他便可以顺水推舟地坐上王位、当上国王了。”“所以说,您觉得他现在是想把我也除掉吗?”“当然。”“可如果他想除掉我,以前就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迟迟未动手呢?再说,我对他不存在任何威胁啊!”“没错,一开始他并不想除掉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在两个小时前,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你的命运也将因此被改变。”

凯斯宾显然没搞清楚这两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一脸疑惑地问道:“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天呐,难道你还不明白嘛!”博士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之所以每天教给你历史、政治,是想让你变得聪明一点儿!仔细想想,以前他没有孩子,等到他去世以后,王位必然要由你来继承。即使他不想把王位传给你,也别无他法。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动,他刚刚有了儿子,还会想把王位传给你么?当然不!事实上,对他来说,你变得很多余,甚至有些碍事,难道不是吗?只有把你除掉,他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这真让人难以相信!您真的觉得他有那么坏吗?”凯斯宾大吃一惊,“您真的觉得他会那样对我吗?”“毫无疑问,因为你的父亲就是死在他的手上!”克奈尔斯博士回答道。

凯斯宾顿时感觉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胸口,他实在太难受了,站在那里沉默了良久。“听着,来不及了。我现在没有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你,”博士说,“但我保证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的。不能再迟疑了,你必须立刻出发。”“您会跟我一起走吗?”“恐怕你得一个人走了。如果我和你一起走,你就更容易被发现,我不能冒这个险。哦,我亲爱的孩子,王子殿下,尊敬的凯斯宾国王,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不要再犹豫了,快走吧!出了城堡后,一路向南,想办法越过南部边境,并找到阿钦兰国的国王奈恩。他是个仁慈的君主,一定会帮助你的。”“那您呢?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您了?”凯斯宾声音颤抖地说道。“亲爱的国王殿下,永远不要放弃希望。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次重逢。”博士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悲伤,“世界是如此之大,可我却只有你这一个知心的朋友!我会的法术并不多,但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眼下一定要抓紧时间。另外,我这里有两件微不足道的礼物要送给你。其中一件,就是这一小袋金子——如果不是弥若兹那个坏蛋,整个城堡里的所有财宝都应该是属于你的。另一件礼物,你要好好珍惜,因为它是个无价之宝。”

克奈尔斯博士把这件东西递给凯斯宾。凯斯宾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是一只号角。

博士继续说道:“整个纳尼亚,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手中的这件宝物更加珍贵神圣了。这是一只神号,她曾经属于苏珊女王,后来不知为何流落民间。我也是在受尽种种恐怖的折磨、历尽千难万险之后才找到它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年轻的帅小伙,为了找到这只神号,念了不计其数的咒语。但我想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传说中,这只号角会给吹响它的人带来神灵的帮助——当然,没人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或许当你吹响这只号角时,露茜女王、爱德蒙国王、苏珊女王以及至尊无上的彼得国王就会重返这个世界,将这片土地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或许,它还可以把阿斯兰召唤回来。总之,把它带在身边,凯斯宾国王!不过你要谨记,只有到了紧要关头才能使用它。现在,一切都交代完了。高塔底层那儿有一扇通往花园的小门,那扇门没有锁,你可以从那里出去。我会送你到那里,往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下去了。”“我带上戴思特里尔吗?就是我的那匹马。”对凯斯宾来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放心吧,我已经把它带到花园边上了,它就在那儿等着你呢。”

他们从塔楼上下来,走过长长的旋转楼梯。一路上,克奈尔斯博士又悄声嘱咐了许多。此时此刻,凯斯宾的心情十分复杂,但他仍尽力记住了博士所有的叮嘱。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到花园了,这里的空气很新鲜,不远处戴思特里尔正摩擦着蹄子并发出了亲热的嘶叫声,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凯斯宾看着眼前这座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堡,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城堡、他唯一的家,可如今他却要背井离乡、浪迹天涯。一步,两步,凯斯宾忍不住回过身做最后的道别,只见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他知道那是在欢迎新王子的到来。

凯斯宾谨记博士的叮嘱,日夜兼程地奔向南方。起初,他在小路和便道上行走,不过走了那么久却没发现任何追兵,于是便大着胆子在大路上纵马奔驰起来。一开始,凯斯宾还在为与博士的分别而感到悲伤,可一路走下来后,他变得信心十足,就连戴思特里尔也表现得十分激动。凯斯宾头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就像传说中热爱探险的游侠骑士一样,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为此,他感到兴奋和快乐。

黎明时分,天上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凯斯宾停下马,准备四处打探一番,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树林里,林子里到处都是长势茂密的野菊,远处的青山排闼而来。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辽阔宽广的世界,凯斯宾深深地意识到自身的渺小,因此也就感到了些许紧张。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大亮。白天的时候凯斯宾一般不会在大路上行走,他来到森林里,挑了一块舒适柔软的草地,就此歇歇脚。他先把戴思特里尔身上的马鞍卸掉,这样就可以让他的马在一边自由自在地吃草,之后,他该解决自己的早餐了。凯斯宾将背包里的冷鸡和酒拿了出来,随便吃喝了一点儿,填饱肚子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休息了。赶了一夜的路,他疲惫极了,没过多久便睡着了。等到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稍微吃了点儿东西后,便又快马加鞭地赶往南方疆域。

凯斯宾穿越了大片大片荒芜的原野,最后到达了一片山地。山地的道路异常崎岖坎坷,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又得往下,不过凯斯宾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往山上爬。就这样,他登上了一个又一个山脊,前方重峦叠嶂的山峰变得愈加密集,山的颜色也由青翠变成了深绿。

夜色渐渐拉下帷幕,他走在一座大山的山坡上,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是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戴思特里尔摩擦着蹄子,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凯斯宾拉着戴思特里尔来到了一个松树林,这里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凯斯宾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系列他曾听说过的关于树林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树林里的精灵或妖怪十分讨厌人类,对人类很不友善。他又想起自己的家族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他们四处砍伐树木、滥杀无辜,与所有的山林家族为敌。尽管凯斯宾和他的族人们不一样,但那些树木却对此一无所知。

风依然猛烈地刮着,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整个树林“呜呜”地咆哮着。凯斯宾步履维艰地前进,突然,一声震天巨响在他的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去,只见一棵大树被雷击倒在地。“别害怕,戴思特里尔,安静点儿!”凯斯宾抚摸着马的脖子以此来安抚受到惊吓的戴思特里尔,可他自己却早已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凯斯宾感到前所未有的幸运,要不是他们快走了两步,一定会惨死在那棵大树之下。

天气并没有好转的征兆,电闪雷鸣依旧继续着,横空劈出的道道闪电让人头晕目眩,震天的巨雷似乎要把天空劈成两半。戴思特里尔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没命地奔跑起来,尽管凯斯宾十分擅长骑马,但此时此刻,他甚至都无法拉住缰绳。戴思特里尔俨然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凯斯宾知道这样疯狂地奔跑对自己有多么危险,但除了紧紧地贴在马背上,他别无他法。在这个黑漆漆的松树林里,借助闪电的光芒,凯斯宾看到两边的大树以风一样的速度一棵接着一棵地从他身边飞过。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自己的前额突然被某种棍棒之类的东西猛击了一下,他感到一阵眩晕,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凯斯宾再次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脑袋上巨大的疼痛。接着,他环顾四周,发现身边有一个明亮温暖的篝火堆。此外,他还发现自己不仅头部受到了袭击,胳膊和腿上也到处是伤。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语。

一个声音说道:“那个孩子就要醒了,我们最好立刻想出一个处置他的办法。”

另一个声音答复道:“当然要把他除掉!如果让他活下来,他一定会出卖我们的。”

接着,又传来了第三个声音:“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把他杀了或者放了?现在,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他带回来,又给他处理伤口,悉心地照料他,要是又把他杀了,这该有多愚蠢!”“先生们,”凯斯宾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由于受到重伤,他说起话来声音微弱,“无论你们怎样处置我,我都没有意见。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能放过我的那匹马,并且仁慈地对待它,它已经够可怜的了。”

三个人先是一惊,然后,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一个沙哑但却十分憨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看见什么马,当时只发现了受伤的你。”“别被那小子的甜言蜜语给骗了,”第二个声音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尼克布瑞克!”第三个人高声喊道,打断了第二个声音,“你难道不觉得那是种可耻的行为吗?还是让特鲁佛汉特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第一个说话的家伙,大概就是特鲁佛汉特吧,他提议先给受伤的凯斯宾喝点儿水。于是,只见一个黑影缓缓地走向床边,凯斯宾依稀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猜想可能是谁的胳膊,但却有些不太像。那个黑影将脸慢慢俯下来,离凯斯宾越来越近,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张脸毛茸茸的,正中央似乎还长了一只长长的鼻子,两颊就更奇怪了,好像长了许多古怪的白斑。凯斯宾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可能带着一种特殊的口罩,要么就是自己烧糊涂了,产生了幻觉。不过无论如何,嘴边这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让他感到温暖,凯斯宾一口气把杯子里的东西全喝光了,味道很甜。

篝火越燃越旺,光线也就愈加明亮,借着篝火的光亮,凯斯宾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那张脸,他顿时失声惊叫起来。因为给他喝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獾。凯斯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獾,它看起来友善而聪明。凯斯宾断定刚才就是它在讲话,他还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山洞里,躺在一张用石南草铺垫而成的床上。而其余两个说话的声音,无疑是来自火堆旁边的两个小个子,他们看起来比克奈尔斯博士更矮更胖,但却同样长着满脸的长胡须,不过他们的毛发更加浓密粗硬。凯斯宾意识到眼前的这两个小个子就是传说中的小矮人——真正的纯种小矮人。这让凯斯宾异常兴奋,因为这说明了古老的纳尼亚并未消失。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凯斯宾感到有些眩晕。

相处几天后,凯斯宾渐渐对大家有所了解:给他喂水的那只獾叫做特鲁佛汉特,是三个伙伴中年纪最大最为忠厚的一个;想要杀掉凯斯宾的是一个叫做尼克布瑞克的小矮人,他长着黑色的头发和胡须,就像黑色的马鬃一样,看起来又粗又硬,据凯斯宾所知,他的脾气坏透了;还有一位名叫杜鲁普金的红色小矮人,他长着一头火红的长发。

凯斯宾的病情一天一天好转,眼看就能坐起来了。这天晚上,尼克布瑞克与其他同伴商量道:“不管怎样,我们得想出一个处置这个人的办法。既然你们不让我杀他,那就说说到底要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一辈子都囚禁在这里吧。反正,我坚持认为他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一旦他回到自己的同类那里,一定会把我们住在这里的秘密全都泄露出去,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嘿,兄弟!尼克布瑞克!”杜鲁普金皱着眉头说道,“你说起话来真是太粗野了!这个小家伙不小心把头撞到了我们洞外的树上,难道这能怪他吗?而且,我看他并不像什么坏人,更不像个奸细。”

这时,凯斯宾插嘴道:“先生们,你们难道不想问问我的意见么?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想走,我根本不想离开这里。我希望你们能允许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生活。知道吗?这么多年以来,我四处寻找你们,能见到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全都是花言巧语,”尼克布瑞克愤怒地喊道,“作为一个台尔马人,作为一个人类,你会想留在这里,而不是与你的同类生活在一起?”

凯斯宾想起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顿时有些感伤,于是说道:“唉,就算我真想回去,也没办法回去了。我之所以会撞到你们的树上,是因为我急于逃命。纳尼亚国王想把我杀掉,如果他知道我被你们杀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孩子,你不必担心,”特鲁佛汉特安慰着凯斯宾,“我们这里是很安全的,所以用不着害怕!”“嗯?”杜鲁普金对此似乎很感兴趣,“你这个小家伙说了什么错话或者做了什么错事,会让弥若兹那个坏家伙起了杀心?”“其实,我是他的侄子。”还没等凯斯宾继续说下去,尼克布瑞克便暴跳如雷地拔出了他的宝剑。“这真是太好了!”他叫道,“原来你不是一般的台尔马人,当今的纳尼亚国王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而他竟然是你的叔父,也就是说,你将成为纳尼亚王国的继承人。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再犯傻了!这个家伙非杀不可!”

獾和杜鲁普金连忙将他拦下,费尽力气才把这个小矮人推回到篝火旁边的座位上去。凯斯宾为自己刚刚险些丧命的一幕感到十分害怕。

杜鲁普金显然对尼克布瑞克感到气愤,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尼克布瑞克,你这个粗鲁的家伙!我最后警告你,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不然我和特鲁佛汉特一定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尼克布瑞克的做法引起了伙伴们的愤怒,他只好悻悻地坐回到座位上。在獾和杜鲁普金的要求下,凯斯宾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给了他们。故事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山洞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杜鲁普金先开口说道:“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怪事儿!”“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故事,”尼克布瑞克说,“我讨厌人类谈论我们的传说,他们知道的实在太多了。都怪那个多嘴的老保姆,要是让我看见她,一定会绑住她的舌头,让她再也没法说话!还有那个狗屁博士,可恶的混血小矮人,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糟糕!我憎恨人类,可更恨这些出卖我们的人!我们走着瞧吧,留着这些人类,一定会后患无穷!”“你知道什么呀,尼克布瑞克?你什么都不知道!”特鲁佛汉特说,“你们这些小矮人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你们都善于遗忘,而且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我虽然只是一只动物,一只獾,但却一直坚守着一个信念,从不会朝三暮四。如果事情能这样发展下去,对我们来说将会是件天大的好事。这个孩子才是纳尼亚真正的君主,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是真正的国王。他将带领我们重返真正的纳尼亚,我想你们小矮人大概是把那句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作为动物的我们从未忘记过:当亚当之子成为国王时,纳尼亚就会重得安宁之日。”

杜鲁普金有些不高兴了,冷笑道:“我说,特鲁佛汉特!难道你也要背叛我们,把纳尼亚王国拱手相让于人类?”“当然不是,”獾回答说,“无疑,纳尼亚不属于人类。对此,我心知肚明,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清楚。但是能够统治纳尼亚,给纳尼亚带来希望的是人类。作为一只獾,我的记忆力好着呢,我记得清清楚楚,至尊王彼得就是人类,我说的不对么?”“天呐,那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别傻了!”杜鲁普金感叹道。“不,那是古老的纳尼亚!我们动物对此深信不疑,我们动物,”特鲁佛汉特提高了嗓门,“是永远不会忘记过去、不会背叛历史的!我们坚信至尊王彼得并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居住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治理纳尼亚的国王和女王一定存在,就像阿斯兰也并不只是一个传说,我们从未改变过这种信念!”“请您原谅我的无知,”杜鲁普金的话听起来有些尖酸刻薄,“但是我真不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相信阿斯兰!”“我,我相信,”凯斯宾看起来十分激动,“要是在以前,或许我还对阿斯兰的存在表示怀疑,不过现在来看,我相信它一定存在。很多人曾告诫我不要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会讲话的动物和小矮人这些荒诞的传说,还嘲笑着说根本没有阿斯兰,事实证明了他们是错的。必须承认,我也曾为此感到迷惑不解,我无数次地问自己世上到底有没有阿斯兰,有没有你们这样的生灵。现在看看!你们不就坐在这里吗?”“没错,”特鲁佛汉特说,“说得太对了,凯斯宾国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如果您热爱并忠实于古老的纳尼亚,那么您就是我的国王,国王陛下万岁!”“天呐,真是太肉麻了,獾。”尼克布瑞克仍旧是没有好气地说道,“话虽如此,但眼前的这个家伙和至尊王彼得兄妹们可不是一类人,他是个可恨的台尔马人。我们都曾是他们围猎屠杀的玩物。”说着,尼克布瑞克猛地转向凯斯宾,“你是不是也这么做过?老实交代!”

凯斯宾极其诚恳地回答道:“没错,我确实这么做过。但那些动物只是些不会讲话的普通动物。”“根本就是一回事儿!”尼克布瑞克恶狠狠地说道。

特鲁佛汉特始终坚信凯斯宾是个好人,并为他争辩道:“不,这完全是两码事!尼克布瑞克先生,我想你一点儿也不了解动物。现在生活在纳尼亚的大多是一些不会说话、没有灵性的动物,与我们这种动物是截然不同的。那种动物基本上遍布世界各地,无论在卡乐门还是台尔马,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都能找得到。这类动物个子比较矮小,长相和颜色也各不相同,与我们这种会说话的动物相比,差别可大了。就像你们与混血小矮人之间存在的差距一样,我们之间的差距更是大得多。”

之后,三个伙伴又争论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正如凯斯宾所期待的那样,他留了下来。小矮人和獾答应凯斯宾,只要他的身体完全好起来,就会立刻带他去见见森林里其他的“自己人”。这是凯斯宾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知道,古老的纳尼亚还存在,那些土生土长的“纳尼亚人”至今还躲躲藏藏地生活在这荒山野林之中。

6. 隐居者

在这里,凯斯宾感受到了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快乐。这是一个夏天的清晨,青草地上散发着露水的清香,凯斯宾、獾和两个小矮人起了个大早出门了。他们穿过树林,爬上了高高的山脊,最后到达了南面的山坡上。这里阳光明媚,向下俯瞰,眼底一片翠绿,这里就是阿钦兰了。“不如先去找那三个大胖熊吧?”杜鲁普金建议道。

凯斯宾跟着大伙儿来到森林中的一块空地,一棵空心栎树引起了他的注意,树的四周长满了青苔。特鲁佛汉特举起爪子敲了几下树干,但却没有任何反应。特鲁佛汉特只好继续使劲儿地敲,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抱怨声:“讨厌的家伙,快走开,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特鲁佛汉特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继续使劲儿地敲着。敲了一阵后,住在树里的家伙实在忍不住了,凯斯宾听到了起身开门的动静。不一会儿,树干上开出一扇门来,三只硕大无比的大棕熊从里面缓慢地移动着身子走了出来。它们不停眨巴着小眼睛的样子,还真是憨态可掬。它们的对话围绕着凯斯宾的经历展开了,当大棕熊们听完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后,它们不约而同地表示支持亚当的儿子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并以它们独有的方式给了凯斯宾一个表示敬意的吻——不过,凯斯宾并不太喜欢这种湿乎乎的抽鼻子式的吻。大棕熊还拿出了它们珍藏的蜂蜜来招待这几个贵宾。出于礼节,凯斯宾不得不伸手接下这些蜂蜜,但事实上,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把蜂蜜当作早餐。后来为了弄干净手上那黏糊糊的蜂蜜,他可是花了好长的时间。

与大棕熊告别后,他们一路向前,特鲁佛汉特在一片山毛榉树林中停下了,并大喊道:“佩蒂威格!佩蒂威格!”叫了两声后,只听见树枝上似乎有什么动静,仔细一看是一只十分漂亮的红色松鼠,正一蹦一蹦地在树枝上来回穿梭,最后在离他们最近的树枝上停了下来。凯斯宾立刻意识到与自己在城堡花园里见过的松鼠相比,眼前的这只松鼠长得大多了,而且看起来既聪明又懂事,不用说,这肯定是一只会讲话的松鼠。确实如此,佩蒂威格不仅能说话,而且还十分健谈,以至于一说起话来便很难停住嘴。它对凯斯宾国王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欢迎,并询问他是否需要吃些坚果。凯斯宾欣然接受了它的好意。于是,佩蒂威格又蹦蹦跳跳地穿过树枝去取果子了,特鲁佛汉特趴在凯斯宾的耳边悄声说道:“现在我们最好把脸转过去。你知道,在它去仓库取东西的时候,如果你盯着看,会被认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片刻之后,佩蒂威格便带着美味的坚果回来了。凯斯宾几乎吃光了所有的坚果,这时,佩蒂威格问道:“不知道尊敬的国王是否需要我为什么人带个信?我想你已经看到了我的本事,我可以脚不沾地地到达任何地方。”它显然对此感到十分骄傲。特鲁佛汉特和两个小矮人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便写了好多张一样的请柬,具体内容是要邀请对方来参加三天之后的在跳舞草坪举办的一场午夜盛宴以及政务会,他们让佩蒂威格把信送到许多动物的手中,这些动物的名字听起来都十分稀奇古怪。最后,杜鲁普金再次叮嘱道:“千万别把那三只大棕熊落下了,我刚刚就忘记跟它们提这事儿了。”

他们与松鼠作别后,启程赶往下一站——萨德森林七兄弟的家。杜鲁普金对这里的路尤其熟悉,在他的带领下,大家翻过山脊,爬上了北山坡,一路向东而行,最后停在了一棵松树和一块岩石相邻的地方。这里看起来有些昏暗,但又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突然,大地似乎受到了铁锤的敲打,凯斯宾感到它在不停地颤动。只见杜鲁普金走到一块扁扁的大石头上,用尽力气跺了跺脚,然后站到边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很久,不知什么人从地下把刚刚那块石头挪到了一边,看来杜鲁普金确实是在等人。凯斯宾发现那里原来是个洞口,洞口中飘出一股热气和一缕青烟,紧接着一个小矮人的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小矮人长得很像杜鲁普金。两个小矮人站在那里说了半天,他显然不像松鼠和棕熊那样容易相信别人,不过终究还是决定让大家“进屋说话”。洞里很黑,凯斯宾一步步探索着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往下走,走了很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火光把四周照亮了。他发现是一只炼铁炉发出的光亮。洞里住着很多小矮人,其中,有两个正卖力地拉着风箱,还有一个在用钳子夹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第四个小矮人则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铁块。没错,这里是一个铁匠工厂。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矮人,他们看到有客人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计,拿了一块油腻的布擦了擦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走上前来跟大家打招呼了。

特鲁佛汉特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可小矮人似乎仍有疑心,他只好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最后,他们俩终于相信凯斯宾是友非敌了。确认了凯斯宾的身份后,小矮人们齐声高呼:“国王陛下万岁!”然后双手捧上三套盔甲和三柄宝剑作为礼物送给大家。

小矮人本来要送给他们四套装备的,但獾坚持不要,因为它认为自己是一个长着尖利爪子和牙齿的动物,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于是,其他三个人各自得到了一套精致的战斗装备。凯斯宾也曾在王宫里见过各种先进的军械装备,但眼前的这些无疑要好很多。他原来的那柄宝剑,现在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武器,倒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像根粗糙的棍子。凯斯宾很高兴能得到这些礼物。而那七个红色的小矮人兄弟也答应了他们的邀请,承诺会准时去跳舞草坪赴宴。

一行人继续前行,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一个到处都是岩石且十分干燥的沟壑,这里也有一个山洞,住在里面的是五个黑色的小矮人。他们刚见到凯斯宾时,一直用一种充满戒备和疑虑的目光打量他。不过,后来兄弟中的老大先开了口:“如果他真的反对弥若兹,无疑,他就是我们的国王。”

随后老二也开口了,态度十分友好:“我想我可以提供给你们一些帮助!不远处的山崖下面住着几个食人怪和一个巫婆。要是你们想结识它们的话,我可以做你们的介绍人。”“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凯斯宾说道。“没错,大可不必了,”特鲁佛汉特说,“我们可不想与那些家伙混到一起去。”

尼克布瑞克反对这种说法,但在杜鲁普金和獾的一致劝导下,它还是被说服了。凯斯宾原本以为故事里的那些牛鬼蛇神只存在于远古时期,现在听说它们的后代也还活着,不由得大吃一惊。

四个伙伴告别了黑色小矮人,从山洞里走了出来,特鲁佛汉特说:“我们怎么能和那些坏蛋成为一伙儿呢?要是被阿斯兰知道了,它就再也不会把我们当成朋友了。”

尼克布瑞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他说道:“哼,什么阿斯兰!我说你们最该珍惜的还是我这个朋友,要是没了我看你们怎么办!”“你难道不相信阿斯兰吗?”凯斯宾向尼克布瑞克问道。“哈!我相信,我当然相信!”尼克布瑞克提高了声调,“事实上,不管是谁或者任何东西,阿斯兰也好,白女巫也罢,谁能把那些可恶的台尔马暴徒赶出纳尼亚大地,那么我就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知道了吗?”

尼克布瑞克的话激怒了特鲁佛汉特,他顿时愤怒起来:“愚蠢的家伙,快闭上你的嘴!完全是一派胡言!你知道白女巫是什么人物么?她比弥若兹和那些台尔马人更加危险,重要的是,她是我们的敌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哦,她是你的敌人,可我们小矮人可不把她当成敌人。”尼克布瑞克说。

接下来,他们又向下一站进发。一路沿着山坡向下走,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幽谷,一条湍急的河流从谷底奔腾而过,河边的空地上长满了毛地黄和野玫瑰,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地奔忙于其中。“格兰斯托姆!格兰斯托姆!”特鲁佛汉特高喊道。

声音落下没多久,一阵马蹄声从灌木丛中传来,越来越近,连河谷都颤动起来。突然,他们看到几个动物冲开灌木丛跑了出来。这是凯斯宾平生见到的最珍奇、最高贵的动物——人头马格兰斯托姆,后面跟着它的三个儿子。它那强健的马身发出栗色的光泽,高贵的人头潇洒地扬起,一绺金黄色的胡子在宽阔的胸前飘扬。它是位预言家,又是位占星家,完全了解客人来访的目的。“国王万岁!”它呼啸而来,声如洪钟,“我和我的儿子们随时准备参加战斗。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直到现在,凯斯宾和其他几个人还都没有认真想过打仗的事儿,他们只有一些仍然是模糊不清的设想。比方说,袭击农夫和猎人——假如他们胆敢到这片野树林中来骚扰的话。他们只希望隐居在森林中、洞穴里,建立起一个隐蔽而传统的纳尼亚,别无奢望。格兰斯托姆的这句话,使大家茅塞顿开。“你是说,发动一场正义的战争,把弥若兹彻底赶出纳尼亚?”凯斯宾问道。“对!”人头马说,“陛下身穿盔甲,佩挂宝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能成功吗?”獾将信将疑。“时机已经成熟,”格兰斯托姆说,“我们看过了星相,獾老弟,观察星相是我的本行,正如牢记历史是你的本行一样。塔瓦和阿拉姆毕尔两颗行星在天空的大殿里相会了,而在大地上,亚当的儿子将重整旗鼓,召集并指挥纳尼亚人民,为自由而战。听啊,时钟敲响了,我们在跳舞草坪举行的会议,就是这场战争的动员大会。”它的话里充满了信心和勇气,使凯斯宾和其他的朋友都跃跃欲试。他们意识到,这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正义战争,而且胜利一定属于他们!

中午时分,他们坐下来与人头马父子共进午餐,人头马请大家吃的是燕麦饼、香草和乳酪。

下午去拜访的地方虽然不远,但他们不得不绕一个大弯,以避开有人类居住的地区。他们来到河岸附近一个洞口前,特鲁佛汉特又呼喊起来。喊声未落,从洞里突地一声跳出个什么东西来。凯斯宾怎么也料想不到,原来那是只会说话的老鼠。毫无疑问,它比普通的老鼠要大得多,后腿站立起来,足有一尺多高,两只大耳朵和兔子的一样长(而且要更宽一些),它叫雷佩契普,是个快活而又英勇的小家伙。只见它的腰间佩戴着一柄小巧锋利的宝剑,不时捻动着自己脸上那寥寥可数的几根长胡须,神气十足。“我们一共十二员鼠将,陛下。”它毕恭毕敬,迅速而优美地鞠了一躬,“我的全部人马将无条件地听候陛下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凯斯宾看它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直想笑,雷佩契普和它的全部人马,可以亳不费劲地被放在一只菜篮子里,让随便什么人拎回家去。

整整一天,三个伙伴带着凯斯宾去见了许许多多的朋友——有擅长打洞的鼹鼠,长着一口尖利牙齿的獾家族,野兔卡梅罗,以及刺猬豪格尔斯道克等等,我们这里可没有时间对他们一一进行描述了。完成了一系列的拜访后,他们来到一口井边,大家都有些疲惫了,便决定停下来休息片刻。水井附近有一块柔软的草坪,四周长着一片榆树林。夕阳渐渐落山,把树木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夜晚将至,雏菊收拢了它的花瓣,白嘴鸟也拍打着翅膀向着它的巢穴飞去。他们舒服地坐在草坪上,拿出了带在身上的食物,晚餐时间到了。杜鲁普金并不着急吃东西,而是先把他的大烟斗点着了,大口大口地吸着,好不惬意。

特鲁佛汉特开口说道:“此时此刻,我真希望咱们能把这里的树神唤醒!要是能和树神聊上几句,咱们今天就算是圆满了。”“这对我们来说很难吗?”凯斯宾问道。“当然,”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相当难,事实上,我们根本就办不到。几百年前,人类迁移至此,占领了这块土地,大片大片的树木都被砍光了,河流也遭到了严重的污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知道树神和水神的消息了,它们归隐山林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以及何时会再次显灵。如果树神们还在的话,我们的力量就强大多了!因为台尔马人最怕的就是树林和大海,那些愤怒的树神会把他们吓得疯狂四窜,连滚带爬地逃出纳尼亚。”

杜鲁普金却认为这些故事都是獾自己杜撰的,只听他说道:“多么丰富的想象力啊!可惜的是你只说到了树和水,怎么不继续讲讲石头之类的?或许它们愤怒起来就会自己飞起来砸向老弥若兹呢,多么神奇啊!”

对于杜鲁普金那些讽刺的话,獾只是“哼”了一声,无意与他争辩。接下来,大家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走了一天,凯斯宾感到十分疲惫,甚至刚躺到软软的草地上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凯斯宾好像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音乐,那音乐大概是从后面的树林里传来的。可是怎么会有音乐呢?凯斯宾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便翻过身去继续睡。就在耳朵靠向地面的那一刻,一阵敲打声传来,虽然微弱,但却十分清晰。他确定这不是梦境,微微将头离开地面,便能感受到那打击声变弱了。刚刚那阵低沉的音乐声又在耳边飘荡起来,声音愈加清晰,听起来是笛子的声音。此时,特鲁佛汉特突然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敏锐的眼神在树林里来回扫荡。夜色已经渐渐拉开了帷幕,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皎洁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凯斯宾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他用力地摇了摇头以保持清醒,然后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音乐声还在,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那粗犷而奇妙的旋律让人精神恍惚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阵轻捷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翩翩起舞的身影,它们从漆黑一片的树林里来到了如水的月光下——对于凯斯宾来说,这些身影既陌生又熟悉,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忘记。它们只比小矮人稍微高一点儿,但却有着苗条柔美的体态。在它们卷曲的头发里长出了两只神奇的角,借助淡淡的月光,凯斯宾看到它们赤裸的上身,同时还发现了它们长着山羊的腿和脚。

凯斯宾立刻意识到眼前的是什么了,他激动地叫出声来:“羊怪!”羊怪们来到凯斯宾身边围成一圈,把他和其他几位朋友围在当中。凯斯宾和这些友好的羊怪一见如故,他们似乎深知彼此的心意,虽然没说几句话,却给予了对方充分的理解和信任。没过多久,羊怪们便郑重其事地宣布,尊凯斯宾为纳尼亚的国王,说罢又欢快地跳起舞来。在皎洁的月光下,羊怪们尽情地热烈舞蹈着,凯斯宾和他的同伴被羊怪们的认真劲儿打动了,不由得加入到了舞蹈的队伍中。杜鲁普金移动着沉重的步子,跟随音乐缓缓起舞,特鲁佛汉特也不停地蹦跳着、摇摆着,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唯独尼克布瑞克,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大家的表演,让人觉得有些不合群。羊怪们个个都长着一双纤细的脚,它们围着凯斯宾欢快而优雅地舞动。凯斯宾看着那一张张古怪的面容,时而觉得它们十分快乐,时而又从它们的表情中感到些许悲伤。和羊怪们一起到来的还有几十个小矮人——曼蒂犹斯、奥本蒂纳斯、达姆纳斯等等,他们与羊怪是邻居,因此也都一道前来向这位新国王致敬。

次日清晨,凯斯宾一觉醒来,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欢快跳舞的场景历历在目。可他仍然感到不可置信,直到看到了随处可见的羊脚印,他才敢确定那确实不是一场梦。

7. 危险笼罩着古老的纳尼亚

三个伙伴告诉凯斯宾,这里就是著名的跳舞草坪,即将到来的盛大宴会将在这里举行。一番商议过后,四个伙伴决定留在这里等待这场聚会的到来。他们渴了就喝井水,饿了就吃些野果,夜晚来临的时刻,躺在舒适柔软的草地上仰望满天星斗,直到进入梦乡。凯斯宾从未感觉到生活是如此地新鲜有趣。以前,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卧室里挂着毛绒绒的壁毯,床上铺着丝质被褥,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所有繁琐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奴仆去做,可那样的生活却不曾让他感受到如此的快活。在这里,他睡得那么香甜,胃口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凯斯宾已经学会坚强地去面对一切,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君王应有的高贵气质。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激动人心的宴会终于拉开了帷幕。那些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臣民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跳舞草坪。凯斯宾为这和谐融洽的一幕感到欢喜:那么多的朋友把酒言欢、纵情歌舞。这里面有很多是他拜访过的——大棕熊、红色小矮人、黑色小矮人、鼹鼠、獾、兔子和刺猬,当然更多的朋友是凯斯宾没见过的——五个长着火红毛发的大猩猩,猫头鹰,以及一群渡鸦。喇叭声中走来了全副武装的老鼠大军,它们队形整齐、步履铿锵,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巨人韦姆布威热和人头马一道前来,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巨人高大魁梧的身材远远超出了凯斯宾的想象,让他十分震惊。仔细一看,巨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大筐,里面装满了小矮人。由于小矮人容易晕船,所以巨人想出了这个办法,一路把他们背了过来。可当小矮人们从筐里出来的时候,一个个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们没想到一路上会这样颠簸,早知如此,他们宁愿选择自己走来。

宴会上,大家各持己见。贪吃的棕熊们当然是想以宴会为重,主张大家尽情玩上一两天后再商议政务;雷佩契普带领的老鼠大军则迫不及待地想要推翻弥若兹政府,它们提议立刻攻打城堡,等到凯旋之时,再举行盛宴和会议;以佩蒂威格为首的松鼠们却认为应该边吃边谈,这样还能节省时间;鼹鼠们谈起了防御的问题,它们觉得当务之急是围绕跳舞草坪挖一条防御沟,以免敌人来犯;羊怪们建议大家应该先一起跳一次集体舞;老渡鸦赞成狗熊们的说法,兴奋地喊道:“开完会议再吃饭,这是最好的主意!”显然,它实在太兴奋了,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而且,老渡鸦还希望大家能允许自己在饭桌上首先致辞。

对于以上的提议,凯斯宾、人头马和小矮人们不太赞成,他们觉得应该立即召开会议,商议战事。在他们的坚持下,大家最终被说服,围坐在草地上。这场面混乱极了,佩蒂威格跑来跑去,不停地叫着:“安静下来,请大家保持安静!国王要开始战前演讲了。”殊不知整个会议中,最不安静的就是它了,大伙儿费了好大工夫才让它把嘴闭上。在大家的期待之中,凯斯宾站了起来,他显然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我亲爱的臣民们!”凯斯宾刚说了一句话,便看到兔子卡梅罗朝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有人来了。接着,其他的动物立即把鼻子转向卡梅罗所指的方向,如雕塑般地静止在那里,仔细地闻着四周的气味。

不一会儿,特鲁佛汉特轻声说道:“闻着像是个人,不过,好像不是纯种的人类。”“他往我们这儿来了。”卡梅罗边说边跑起来,旁边的小矮人把它拉住了。

这时,凯斯宾发出了备战的命令:“两只獾,三个小矮人,你们拿上弓箭,轻轻地走过去探个究竟。”

一个黑色的小矮人拿出一支利箭,搭在弓弦上,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这就去把他干掉!”“看看对方有几个人,要是只有一个,就先留他一命,”凯斯宾说,“把他活捉回来。”“为什么不杀了他?”小矮人问。

还没等凯斯宾说什么,格兰斯托姆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的任务就是执行命令!”

于是,两只獾猫着腰,和手持弓箭的小矮人,快步走向跳舞场西北部的那片树林。不一会儿,树林里传来了小矮人的喊声:“站住,不许动!”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子里传了过来:“别!别那么粗鲁!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哦,可敬的獾老弟,你可以咬着我的手腕,但千万别把我的手咬破了。我要求见你们的国王。”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凯斯宾激动万分,他高兴地叫道:“克奈尔斯博士!”然后两步并作一步地赶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老师,大伙儿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呸!”尼克布瑞克说,“原来是一个混血小矮人,真是玷污了我们小矮人的血统!我真想一剑杀了他!”“尼克布瑞克,把嘴闭上吧!”杜鲁普金说,“我们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血统。”

随后,凯斯宾将克奈尔斯博士郑重地介绍给大家:“他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样还是我最真诚的朋友。我希望大家能像尊敬我一样地尊敬他,否则的话就请立刻离开我的部队。”说完,凯斯宾向老师询问道:“天呐,真的是您么,博士?能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对了,您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陛下忘了么?我会些小法术。”因为刚刚走得太着急了,博士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被出卖了,弥若兹正率领军队朝这里赶来,在这里被包围之前,你们最好赶快离开。”“是谁出卖了我们?”凯斯宾连忙问道。

还没等博士开口,尼克布瑞克就没好气地说道:“一定又是哪个血统不纯正的小矮人,他们就爱干这种勾当。”显然,尼克布瑞克对博士仍旧没有任何好感。“是你的那匹马,”克奈尔斯博士说,“当日,你摔倒在地后,那匹马自己回到了城堡的马厩。之后,你逃走的消息不胫而走。我连夜从城堡里逃出来,就是想来告诉你们弥若兹要来抓你了。我夜观星象,算出你们的大致方位。而那个时候,弥若兹的搜索大队已经出发了。昨天,军队的探子报告说已经查到了你们的踪迹。你的部下,尤其是那些纯种小矮人,它们一无所知,而且粗心大意,它们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这彻底将你们的行踪暴露了,还让弥若兹意识到,古老的纳尼亚原来并没有彻底灭亡。这下,他准备要将你们斩草除根了。”“哼!”说话的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尽管让他们放马过来。国王陛下,请您允许我带领众将士赶往前线,将敌人一举歼灭!”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博士对此十分疑惑,于是问道:“请问,这是谁在说话?”克奈尔斯博士随即又转向凯斯宾,问道,“陛下,您的队伍里难道还有把蚂蚱或蚊子之类的东西么?”博士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四处寻找,他正了正眼镜,仔细地寻觅了一阵儿,突然大笑起来。“以阿斯兰的名义起誓,”他发誓说,“你看起来像是一只老鼠。没错,我敢肯定。尊敬的老鼠先生,不知道能否和你交个朋友,你是一位侠肝义胆的勇士,能和你成为朋友,我荣幸之至。”“当然,博士先生,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听到博士对自己赞誉有加,雷佩契普非常高兴,立刻用它那尖尖的嗓音回答道,“从今以后,你就是队伍中的一员了,要是有人敢对你不敬,我手中的这把剑是不会放过他的。”“得了吧,少说这些废话了!”尼克布瑞克说,“现在应该立刻想个对策。要么合力奋战,要么就各自逃命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了。”杜鲁普金说,“不过,敌人来得太突然,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这里易攻难守,恐怕对我们不利。”“可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逃跑吧。”凯斯宾说。“没错,坚决不能!”三头棕熊赞成凯斯宾的说法,一起响应道,“我们还没有吃饭呢,怎么能就这样跑掉?就算是吃完饭,我们也不能干出逃跑那种事。”“冷静一点儿,这可算不上是逃跑,应该叫做主动撤离,根本就是两码事。”人头马说,“请大家冷静地想一想,作战是要讲究地形和时机的,我们应该主动争取有利于自己的地形条件,再伺机与敌人决一死战,您说呢,陛下?”“没错,陛下,这才是明智的选择。”特鲁佛汉特觉得人头马分析得很透彻。

这时,几个声音不约而同地问道:“可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撤到哪里?”“尊敬的陛下,以及在场的各位朋友,”克奈尔斯博士说,“我有一个办法——众所周知,沿着河流向东走,海岸边上有一片大森林,台尔马人仇恨这片森林,森林旁边就是大海,他们害怕大海,以及大海对面的那片土地。为了彻底与大海隔离开来,他们让那片树林长得有如茂密的原始森林,成为了阻挡大海的自然屏障。或许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一方面台尔马人讨厌那里,对那里的地势也并不熟悉;另一方面,我们在那个地方有许多朋友,他们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帮助。最重要的是,阿斯兰堡垒也在附近。”“阿斯兰堡垒?”许多个声音齐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说来话长,不过那儿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那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就在森林的边上。很久以前那里本是一个大土丘,土丘中心放有一块巨石,被叫做大石桌。后来,生活在那里的纳尼亚先民们在土丘上挖了很多甬道和洞穴,洞穴很大,我们可以带上足够的食物藏在里面。平常的时候,大家可以在森林里活动,像鼹鼠之类的喜欢隐蔽或者习惯于地下生活的伙伴们,可以安心地在洞穴里居住。而一旦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土丘那儿的洞穴也足以容纳我们所有人,不过巨人阁下是个例外。只要我们准备好充足的粮食,就一定能摆脱所有的危险。”

特鲁佛汉特对这个方案十分满意,他说道:“克奈尔斯博士,你真是太博学多识了,有你在,我们都放心多了。”

不过,杜鲁普金却一直在小声嘟哝着:“这个老家伙!我们可不想听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当务之急是想想看从哪儿能弄到那么多的粮食和武器。”经过一阵商议后,大家一致决定采用克奈尔斯博士的建议。队伍准备了约半个小时后,便踏上了行程。

他们到达阿斯兰堡垒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博士所说的小山丘坐落在一座小山顶上,翠绿的植物覆盖着整个山丘,看起来像个绿色的馒头。这里十分幽静,树木枝繁叶茂,浓密的树荫下有一条羊肠小道,径直通向土丘的中心。正如博士所言,阿斯兰堡垒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复杂的结构让那些不熟悉的人晕头转向,仿佛步入了一个迷宫。堡垒里的四壁是用光滑的石头堆砌而成的。里面的光线暗极了,凯斯宾四处打探,在石壁发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上面还刻着许多蛇形花纹以及有关狮子的图画。凯斯宾觉得这些一定和古老的纳尼亚有关,他更加坚定了那个信念——神秘的纳尼亚一直存在着。

凯斯宾率领大家在堡垒安顿了下来,可没过多久,敌人的探子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弥若兹的军队很快便追随至此。敌军接踵而至,凯斯宾没料到敌人的兵力会如此雄厚,他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弥若兹的士兵虽然害怕这片树林,但他们哪敢不服从残暴的弥若兹。弥若兹指挥士兵们向森林深处进军,战火甚至蔓延到了堡垒大门前。凯斯宾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带领部下向对方所处的平原发起了多次反攻,可结果大多以失败告终。战斗通常发生在白天,有时晚上也打。从总体上看,凯斯宾的部队处于劣势。

这天,大雨从早上一直下到傍晚,雨停之后气温突然下降,天气变得寒冷起来。第二天早上,凯斯宾准备向敌军发动最猛烈的一次进攻,他把这场战斗看成是整个战役最后的希望。黎明时分,大部分小矮人在他的带领下冲向弥若兹军队的右翼,与对方进行殊死搏斗,与此同时,巨人韦姆布威热、人头马以及动物中最凶猛的一部分已经事先埋伏在半路上,他们冲杀出来,切断了敌人的增援部队。遗憾的是,凯斯宾的大军再次战败了。巨人韦姆布威热虽然秉性憨厚,但却有些愚钝。作为一个真正的巨人,他像狮子一般勇猛,可由于选错了进攻的时机与地点,他的勇猛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敌军没有丝毫损伤,而他的队伍以及凯斯宾所在的主战场都吃了败仗。凯斯宾的军队伤势惨重,战斗力最强的一头熊挂了彩,人头马也伤得不轻。黄昏时分,这场战斗才终于告一段落,整个部队狼狈地挤在大树下面,他们只剩下一点儿少得可怜的食物了。透过浓密的树叶,冰冷的雨水一滴一滴地嘀嗒在他们的身上。战士们饥寒交迫,一个个垂着头,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

巨人韦姆布威热在心中不停地责怪自己,他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有考虑周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可眼泪却如雨点般落下,一滴滴地溅落在老鼠们休息的地方——经过一天的战斗,它们疲劳极了,刚觉得暖和一些,便打起了盹,却被巨人的眼泪搅醒了。老鼠们暴跳如雷,使劲儿地甩掉了身上的水并把它们的小毯子拧干,然后冲着巨人愤怒地喊道:“我们已经湿透了,你还想干什么?”

尖锐的叫声吵醒了其他人,大家纷纷责备道:“现在可不是唱歌的好时间!再说,你们是侦察兵,不是合唱团!”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老鼠们总算是安静下来了。韦姆布威热觉得更加悲伤了,他不想打扰到大家,准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上一会儿。就在他蹑手蹑脚往外走的时候,只听“啊”地一声,它一不小心又踩到了狐狸的尾巴,狐狸十分生气,立即转身咬了他一口。大家再次被吵醒,脾气暴躁地大吵了一顿。

而此时此刻,国王凯斯宾、克奈尔斯博士、獾、尼克布瑞克以及杜鲁普金并不在这里,他们正在堡垒中心的隐蔽洞穴里开会呢。洞穴的屋顶被几根坚实的大柱子支撑着,这几根大柱子看起来有几百年了,而一张石桌模样的大石头突兀地放在屋子的正中央。这张石桌奇怪极了,它的中间有个裂缝,将桌子一分为二,桌子上还刻满了奇怪的文字,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语言。加上它曾经历过长年的风吹雨淋,字迹更是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大家都觉得这张石桌是无比神圣的东西,因此他们并没有使用这张桌子,而是坐在了不远处的木头上讨论了起来。木头中间有一张制作粗糙的桌子,上面只放了一盏简陋的泥灯,在灯光的映照下,他们的面容显得十分苍白,墙壁上映着他们长长的身影。“尊敬的陛下,我们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特鲁佛汉特说,“或许是时候吹响那只神奇的号角了。”几天前,凯斯宾曾向大家提起这件宝贝,现在看来,它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了。“没错,我们现在迫切需要援助,”凯斯宾说,“可是真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么。如果我们吹响号角,避过了此劫,以后再次陷入紧急关头的时候,该怎么办呢?”“是啊,”尼克布瑞克说,“我们不能轻易就动用这只号角。我看还是再等等吧,不到最后一刻先不要用它。”“没错,我同意尼克布瑞克的说法。”克奈尔斯博士说。“杜鲁普金,说说你的看法吧。”凯斯宾说。

红色小矮人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姿态,听到国王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便回答道:“尊敬的陛下,在我看来,那只传说中的神奇号角也好,那块断裂的大石头也罢,还有你们无比坚信的至尊王彼得和雄狮阿斯兰,这些东西全都像水中月镜中花一样虚无缥缈,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我不在乎陛下要在什么时候吹响号角,因为我并不觉得吹完之后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我只希望陛下能对这件事保密,一旦让我们的士兵知道了,他们势必会对此抱以极大希望,到时候如果这只号角真没什么用处,就会让士兵们大失所望、自乱阵脚。”“好吧,那我现在就以阿斯兰的名义吹响苏珊女王的号角,让我们一起期待奇迹的降临吧。”凯斯宾说。“慢着,陛下,”克奈尔斯博士立刻阻止道,“在吹响号角之前,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吹响号角后会发生什么。或许,当号角声响起后,身在海外的阿斯兰会前来相助,可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把纳尼亚的先王彼得呼唤过来,他会给我们以帮助。但是不管是谁,他们都不太可能直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没错,说得很有道理。”杜鲁普金插了一句。“所以,”博士继续说了下去,“咱们应该弄清楚他们会降临到哪里——我想极有可能是纳尼亚的某个圣地,比如咱们脚下这个极富魔力的地方。号角的援助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也可能降临在其他两处地方。其中一个是位于河流上游、海狸大坝西边的灯柱野林,另一个则是在河流下游的出口处。传说中,彼得先王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就是从灯柱野林来到纳尼亚的;而河流下游出口处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则是他们当年居住的王宫。无疑,那里是迎接阿斯兰的最佳地点。作为传说中最伟大的海外皇帝,它将横渡大海来到纳尼亚。因此,灯柱野林和河口极可能是救星降临的地方,我们应该派使臣前往迎接。”“天呐,”杜鲁普金嘟哝着,“这种想法真是太愚蠢了!这只会让我们白白失去两个战士,没有任何的好处。”“克奈尔斯博士,你觉得谁能担当此任?”凯斯宾问道。“我推荐松鼠,它们可以在树枝上行走,能轻易穿过敌人的封锁区,却不被敌人发现,它们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特鲁佛汉特说。“要说那些松鼠,尽管它们并没有几只,”尼克布瑞克说,“但并不是谁都合适的。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太浮躁,而且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这次行动容不得半点闪失,在所有的松鼠中,佩蒂威格是最值得信任的。”“既然如此,就派佩蒂威格前去迎接我们的救星,”国王凯斯宾说道,“不过,光它一个可不够,我们还需要另一个有胆有谋的使臣。特鲁佛汉特,你虽然长着尖锐的爪子,可你的速度实在是有点儿慢。还有克奈尔斯博士,你也不太适合做这种事情。”“可别让我去,”还没等凯斯宾点到尼克布瑞克,他便拒绝道,“我想和大家待在一起,你知道,小矮人和动物们需要我的保护。”“你这个混账家伙!”听了尼克布瑞克的话,杜鲁普金十分愤怒,“你竟然用这种语气跟国王说话!陛下,让我去吧!”“可是,杜鲁普金,你刚刚还说不相信那只号角会有什么魔力。”凯斯宾说。“是的,陛下。就算是现在,我也依然那么觉得。可这并不重要,死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嘛!作为您的臣子,我有义务向您提出忠告,同时也应该义不容辞地执行您的命令。既然我已经说出了我的忠告,接下来就是我该执行命令的时候了。”“亲爱的杜鲁普金,我将永远记住你说过的这番话。”凯斯宾十分感动,“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吹响号角?”“我主张等到黎明,陛下,”克奈尔斯博士说,“这是号角发生效力的最佳时刻。”

几分钟之后,佩蒂威格应召而来。凯斯宾简单扼要地给它布置了任务。佩蒂威格一如既往,浑身充满了勇气和活力,国王的话音未落,它就急于出发了。凯斯宾派它去往灯柱野林,而杜鲁普金的旅程近一些,到河口去。他们两个随身带了些吃的,还带着朋友们的感谢、祝福和期望,同时上路了。

8. 神奇的号角

“就这样,”杜鲁普金说(读到这里,你该知道了吧,坐在荒芜的凯尔帕拉维尔大殿的草地上给四个孩子讲故事的,正是小矮人杜鲁普金),“就这样,我往口袋里塞了两片面包,卸下身上的武器,只带一柄短剑,便踏着朦胧的暮色,向林子深处走去。我低头向前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一种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那令人难忘的声音,响彻天空,经久不息。它明快优美,像拂过水面的春风,但又强烈得足以震撼森林。我对自己说:‘假如这不是那号角的话,就叫我变成一只兔子。’我纳闷,他为什么不早点儿吹……”“那是什么时候?”爱德蒙问道。“大约在九点到十点之间。”杜鲁普金说。“那时候我们刚好在火车站里!”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请讲下去!”露茜对小矮人说。“好吧,听到号角声,我立刻感到信心倍增,便继续奋力向前走去,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后来,在破晓时分,我做了件蠢事——我觉得从河道那儿绕过去实在太费事了,于是冒险抄了一条近路,结果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被他们发现并捉住了。我本以为自己被弥若兹的军队捉住了,事实上,我很幸运,那不过是一个高傲的老傻瓜而已。他所驻守的小城堡是通向海岸的最后一道防线。我真不是自夸,他们询问我的时候,我守口如瓶,一句实话都没说漏。即使这样,作为一个小矮人,我已经犯罪了。不过,哈,谢天谢地!那个老傻瓜并没有把我杀了,而是派人把我送到了‘鬼’那儿,他觉得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被这位年轻的小姐救下了(说着,他向苏珊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只可惜,那群家伙没收了我身上的那套盔甲。”说完,杜鲁普金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重新装上了一斗烟。“好家伙,”彼得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昨天早上我们在站台里等火车,却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儿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那只神号,真让人难以置信。”“没什么不可思议的,”露茜说,“这是一种神奇的魔力,它可以把人们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去,用不上一秒钟,这就是很多故事中提到的魔法。就像我们看过的《一千零一夜》,里面的法师一念咒语,魔鬼就会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我想咱们之所以突然回到纳尼亚,也是被魔力召唤而来的。”“没错,”彼得说道,“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谁也不知道‘魔鬼’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现在我们算是清楚了,就和那句咒语一样,”爱德蒙笑了起来,“只要有人吹响这只号角,我们便不可拒绝地被呼来唤去,这可真让人有些不爽。”“幸好这是我们大家都喜欢的地方,对吧?”露茜说,“也许是阿斯兰让我们来的呢!”“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小矮人说,“既然已经见到你们了,我最好还是立刻回去禀告国王并没有什么援助,还需要想想其他办法。”“怎么会没有援助呢?”苏珊说,“那只号角把我们召来了,我们当然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这……这……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小矮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的,他低下头清理了一下堵住的烟斗,然后继续缓慢地说道:“不过,唉……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说……”“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们的身份?”露茜叫道,“真是个笨蛋。”“事实上,我已经猜到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那四个孩子了,”杜鲁普金说,“能见到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而且,这其中的经历也是相当有趣的。可是……请原谅我的冒昧,希望你们不要生我的气。”说到这里,杜鲁普金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这让爱德蒙有些不耐烦了,他着急地说道:“真快急死我了!你还是快说吧!”“既然如此,但愿你们不要生气才好,”杜鲁普金看起来有些不安,“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国王、特鲁佛汉特以及克奈尔斯博士他们……嗯,他们都指望我能搬回救兵——我是指一些强有力的帮助,或者可以这么说,我们都以为救星应该是高大健壮、骁勇善战的勇士。但事实上,却是一群孩子,我们能从你们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呢……你们应该能明白,我们不能指望你们什么。”“所以,你认为我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爱德蒙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哦,亲爱的小朋友们,我希望你们别生气,”没等爱德蒙继续说下去,小矮人就打断了他,“要知道……”“‘小朋友’?天呐,你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吧!”爱德蒙暴跳如雷,“我不是在向你彪炳战绩,但我们确实打赢了柏卢纳战役!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知道……”

还没等他说完,彼得便开口说道:“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我想咱们应该先去找几套盔甲武装起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还是先商量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做吧。”爱德蒙说道。

这时,露茜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还是先听彼得的吧,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再说,彼得是我们的首领,我们理应按他说的做。”听罢,爱德蒙点了点头,他拿出了手电筒,在他的带领下,包括杜鲁普金在内的所有人,再次进入到那个又冷又黑、到处都是灰尘的宝库里。

来到宝库之中,小矮人被这一屋子的奇珍异宝吓了一跳,他踮起脚尖,双眼放光地看着这些宝贝,嘴里不停地说着:“要是让尼克布瑞克看到这些宝贝,那可不得了了!”很快,大家为小矮人找到了一套专门为小矮人们量身定制的装备——合适的锁子甲、一顶头盔、一柄宝剑、一块盾牌、一张弓和满满的一壶箭,这些装备都是用上乘材料制成,做工十分精良,小矮人穿在身上十分合适。铜质的头盔上镶嵌着精美的宝石,纯金铸造的剑柄握在手中很有分量。杜鲁普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珍贵的东西,更不要说拥有它们了。

孩子们也穿上了各自的盔甲。彼得和苏珊把各自的宝物配挂在身上;爱德蒙拿上一柄锋利的宝剑和一块皮制盾牌;露茜为自己挑选了一张用起来十分舒适的弓。收拾停当后,一行人沿着台阶向外走去,锁子甲叮叮当当的声响营造出一种气势,他们再不是贪玩的小孩子了,俨然成了全副武装的纳尼亚勇士。彼得和爱德蒙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没过多久,他们便想出了一套行动方案。“还是先让我试试吧,”爱德蒙说道,“要是能取得胜利那自然很好,如果我输了,也不会显得太丢脸。”“好吧,爱德蒙,就按你说的办吧。”彼得回答道。

当他们再次沐浴在阳光下时,爱德蒙转向小矮人,彬彬有礼地对他说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和我来一次剑术比试。你是无比伟大的勇士,而像我这样的小朋友能见到你这样的人物实在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们应该比试一下,这样才不枉此行。”“不过,年轻人,”杜鲁普金说,“这些锋利的宝剑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要慎重!”“没关系,”爱德蒙说,“我相信你的剑术,你一定能轻而易举地把我的装备解除下来,同时又保证我毫发无损。”“可无论怎么说,这么做都是有一定危险的,”杜鲁普金说,“但你既然那么想试试,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立刻拔出了宝剑,而其他的三个孩子则从高台上跳下来,站在一旁观战。我们曾看过戏台上打木头人的表演,这与那种给人观赏的花架子完全不同,这是两个战士之间真刀真枪的较量,就连运动会上的击剑比赛,也没有这场比试更让人惊心动魄。

爱德蒙和小矮人用宝剑去劈对方没有防护的腿和脚,这是整场比试中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时刻。要想顺利地从对方的宝剑下逃脱,就一定要掌握好对方进行进攻的时间,并及时地跳跃起来,这样才能保证不被对方劈到。相比之下,爱德蒙的个子比小矮人高很多,他要想展开攻击,就得蹲下身子,这对爱德蒙来说,十分不利。幸好,他们来到岛上已经有一天的时间了,爱德蒙回想起曾经在纳尼亚战斗的岁月,这带给他无尽的力量和高超的技艺。现在,他俨然已经变回当初的那个国王爱德蒙了,也恢复了从前的好身手。就这样,他们战斗了几个回合,苏珊很是担心(她不喜欢这种较量),不停地提醒爱德蒙要小心,突然,爱德蒙翻转手腕使了一个花剑,小矮人的剑一下子就被打飞了。杜鲁普金看着飞出去的剑,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右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爱德蒙把宝剑插进剑鞘,微微喘着气地来到小矮人面前,对他说道:“我亲爱的小朋友,你还好么?但愿我没有伤到你。”

杜鲁普金有些不服气:“我根本就没学过这个花招。”“没错,”彼得插嘴说道,“再好的击剑手,如果不了解对方的招数,或者对某些绝招不熟悉,就很有可能被对方击败。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或许我们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样吧,这次我们换个武器比试一下,不如你和我的妹妹苏珊比赛射箭,射箭不像击剑那样能耍花招,你看怎么样?”“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小矮人说,“今天早上是她射了一箭救了我,显然,她的箭术十分高明。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尝试一下。”杜鲁普金看上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可要是仔细看看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他为此感到十分欣慰,他现在已经不再小看眼前这几个强有力的援兵了。

于是,大家转移到了院子里。“我们得先找个靶子!”彼得说。“不如就选树枝上挂的那只苹果吧?你看怎么样,杜鲁普金。”苏珊说道。“当然没问题,”杜鲁普金回答得很痛快,“不就是靠近树杈的那只金黄色的大苹果吗?”“我想你搞错了,我说的是上面更高处的那只红色的。”

小矮人不由得失落起来,嘴里嘟囔着:“那么小的苹果,看起来根本就不像苹果,倒像个樱桃!”

通过投金币的方式,最终决定由杜鲁普金先射(杜鲁普金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他兴奋极了)。大殿到花园有一段台阶,其间的距离不算短,要想射中苹果,一定要掌握好角度。小矮人显然是一个射箭的行家,这一点从他选择的位置和拉弓的姿势就能看得出来。“嗖”地一声,杜鲁普金的箭射了出去。这是十分漂亮的一箭,但很可惜与那只小苹果擦肩而过,倒是打落了旁边的一片树叶。接着是苏珊表现的时刻了。苏珊其实并不想和小矮人比试,因为她实在太善良了,不想再让杜鲁普金受到伤害。可此时此刻,她只得走到台阶上,然后拉开弓,将箭杆拉向耳边。只听“嗖”地一声,然后“啪”地一响,再看的时候,苹果已经掉落在草地上了,正中间插着苏珊射出的那支箭。“干得漂亮,苏珊!真是太厉害了!”三个孩子不禁欢呼起来。

苏珊看上去并没有多高兴,而是走到小矮人面前,安慰他说:“其实,我们射箭的技术都差不多,只不过你射的时候好像有一阵风。”“不要再安慰我了,根本就没有风,”杜鲁普金很诚实,“不得不说,你们已经把我彻底打败了。不过,我刚刚不好意思跟你们明说,我的肩膀受伤了,现在痛极了……”“天呐,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们的,”露茜问,“快来让我看看。”“算了吧,小姑娘,你看了能有什么用呢。”话刚说出口,杜鲁普金便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出言不逊,立刻向大家检讨说,“抱歉,我又说了这么愚蠢的话。我们这里有出色的击剑家,伟大的射手,当然应该还有一位了不起的医生。”说着,他坐到了台阶上,把锁子甲解开,把贴身的衬衫脱掉,在那如水手般多毛而又肌肉发达的胳膊上绑着一块绷带。露茜把那包扎得马马虎虎的绷带解开,一条深深的刀口展现在眼前,小矮人的伤口异常红肿,显然已经发炎了。“可怜的小矮人,”露茜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伤口几乎要烂掉了。”露茜打开手中的小瓶,小心翼翼地将瓶中的药水滴在他的伤口上。“喂,你刚刚在干什么?”杜鲁普金边说边转过头来。就在他转过头的一霎那,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极了,“天呐,我的伤口不见了!”他捋了捋胡子,眼睛在肩膀上扫了一遍,在几乎把胳膊上的各处都摸了个遍后,他确认伤口确实愈合了。

杜鲁普金兴奋地舒展着胳膊,活动起肌肉来,他太激动了,不禁跳了起来,大叫道:“嗨!快来看看吧,我的伤口不见了!天呐,我的胳膊就像没受过伤一样!”杜鲁普金大笑着说道,“唉!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的大笨蛋!我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才好,现在,请允许我向各位陛下致以我微不足道的敬意。你们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把我的伤也医好了,并且让我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说道:“那点儿小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如今,”彼得说,“我想你应该对我们没有任何质疑了吧?”“没错,我当然知道你们的本事。”小矮人说。“那事不宜迟,大家立即动身,我们应该尽早与凯斯宾国王会合。”“是的,兵贵神速,我们要尽快,”杜鲁普金说,“要不是我太愚蠢,现在我们已经在路上了。”“按照你来时用的时间来看,我们要到达那里大概需要两天时间,”彼得说,“我们没办法像你们小矮人那样日夜兼程地赶路。”彼得边说边转过身去,望着他的弟弟妹妹说道,“我想,他们所说的那个阿斯兰堡垒就是大石桌那儿。我记得从那儿到柏卢纳渡口差不多要走上半天。”“事实上,我们管它叫做柏卢纳大桥。”杜鲁普金说。“要知道,我们统治纳尼亚的时代,那里还没有桥呢,”彼得说,“而从这里走到柏卢纳大概要花上一天的时间,以前的时候,我们一般是在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能到家。我想如果大家加快步伐,一天半的时间差不多就够了。”“我想大家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杜鲁普金说,“这里如今到处都是森林,而且说不定哪里就有敌人的关卡。”“我说,”爱德蒙讲话了,“难道除了这位亲爱的小朋友走的那条路,我们就别无选择了吗?”

小矮人瞬间被说得脸红了,于是说道:“尊敬的陛下,您就别再和我开玩笑了!”“这样吧,”爱德蒙说,“我想管你叫DLF,你觉得怎么样?”“喂,爱德蒙,”苏珊说道,“你就是这样,总抓住人家的小错误不放。”“没关系的,小姑娘——不,应该说是陛下,”杜鲁普金笑着说,“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从这以后,DLF就成了孩子们对小矮人亲切的昵称,到后来,基本上没谁记得为什么要这么叫了。)“言归正传,”爱德蒙继续说,“我刚刚是觉得我们不一定非要走那条路。如果坐船的话或许更快。我们可以先乘船向南到达清水湾,之后逆流而上就能直接到达大石桌的后山。而且,走水路也会比较安全一些。这样一来,我们将在天黑之前到达清水湾,明天一早就能和凯斯宾见面了。”“可这需要解决很多问题。首先,我们对沿岸的情况可能不太熟悉,”杜鲁普金说,“即便是走水路,我们也应该尽量掌握一路上的地形和敌情才能保证安全。”“还有食物问题,我们要怎么解决?”苏珊问道。“我们不是有很多苹果么?”露茜说,“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吧,已经过去两天了,我们也该做点儿什么了。”

随后,他们找了件雨衣做成袋子用来装苹果,由于一路上没有淡水可喝,他们便到井边痛快地喝了次水。之后,大家终于登上小船,恋恋不舍地与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告别。虽然如今的城堡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可对于孩子们来说,它就像他们的第二故乡,有一种不言而喻的亲切感。“DLF,现在由你来掌舵,”彼得说,“我和爱德蒙负责划桨。我想我们做好还是先把这身锁子甲脱掉吧,否则一会儿划着划着就会热得受不了了。露茜和苏珊,你们两个坐在船头,告诉DLF怎么走,他对这条路不太熟悉。”

就这样,一行人渐渐远离了那被密林覆盖的绿色小岛,小船在大海上随着海浪上下颠簸着前行。从海边向深海区驶进,周围的海域变得愈加辽阔,极目远眺,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湛蓝海域,小船所到之处荡起层层碧波,浪花时而拍打着船舷,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海水的咸味。一路上,海面是如此地宁静,浪花拍打船舷和船桨拍打水面时发出的声音十分清晰,桨架也时不时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坐在船头的露茜和苏珊,一路上欣赏着海上的风光,十分开心。两个人时而弯下身,伸手触碰海水,时而安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观赏。可是她们的胳膊实在不够长,因此只能遗憾地望着水中那一块块紫红色的海藻,以及海底纯净的乳白色沙子,那景色真是美极了。“这又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露茜说,“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乘船去特里宾西亚的情景……我们还去过卡尔马、七群岛,当然还有孤独群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怎么会忘记呢,”苏珊说,“我们还有一艘被称作‘辉煌海尔兰’号的大船,我们在它上面巧妙地镶了一只天鹅,它的头部就是船头,顺着它的翅膀,能到达船的中部。”“没错,船上的风帆是用绸子做的,船尾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灯笼。”“是啊,我们在甲板上举办盛宴,技艺精湛的乐师为我们奏乐。”“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一个爬到帆缆上吹笛子的乐师,笛声缓缓地从天边飘来,十分优美。”

一路上,他们沉浸在过去的点点滴滴里。差不多走了一大半路程时,苏珊到船尾处代替爱德蒙划桨。海岸线越来越近,记忆再次把他们带回到过去的时光——很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他们经常会与众多好朋友在这里相聚,而如今却已杂草丛生,看起来十分荒凉。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孩子们感慨万千。“天呐!这活儿可真不轻巧。”说这话的时候彼得已累得汗流浃背了。“不如让我划一会儿吧?”露茜说。“算了吧,你太小了。”彼得实在太累了,甚至没有力气说话了。

9. 露茜的奇遇

绕过最后一个海岬,清水湾终于出现在大家眼前,这个时候苏珊和两个男孩儿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可他们还是得坚持着逆流而上。另一方面,露茜一直在观望海景,波光粼粼的海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露茜不觉有些头疼。杜鲁普金也希望能赶紧到达目的地,因为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坐的船尾本不是为小矮人准备的,因此坐在那里很不舒服,两只脚悬在半空,无法着地,根本使不上劲儿。人在疲劳的时候,情绪就会变得低落,大家现在正是如此。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想立刻与凯斯宾汇合,好进一步做好反攻的计划;可事到如今,大家似乎都产生了怀疑,毕竟他们的对手是一支由成年人组成的军队,而他们只有一些小矮人和森林里的动物而已。

大家从清水湾启程的时候,夜色已经渐渐笼罩了海平面,他们与海岸的距离越来越近,暮色也渐渐加深,孩子们时不时地被河岸上伸出来的树枝碰一下,不由得吓了一跳。进入清水湾后,奔流的海水声渐渐在他们身后消失,四处一片安静,从森林流向清水湾的溪水声清晰可辨。

没过多久,大家终于在清水湾靠岸并登陆了。这时,所有人都累得没有力气了,谁也不想去拾柴点火,更没力气去捕猎充饥,虽然他们已经吃了好多苹果,但无奈之下,也只好继续吃起苹果来。几个小家伙找到了四棵高大栎树,在树下厚厚的枯叶上坐了下来,沉默不语地吃了一会儿苹果,便躺在叶子上睡着了。

小矮人和孩子们一个个睡着了,最后只剩下了露茜。露茜没有其他人那么累,她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很不舒服。而且让她更苦闷的是,杜鲁普金睡起觉来鼾声如雷。既然睡不着,露茜也不打算勉强自己了。于是,她干脆把眼睛睁开,漫无目标地向四周望去。正对着露茜的是一片树林,透过树枝的空隙,河道里清澈的河水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着银光。她翻了个身,浩瀚的星空映入眼帘,露茜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往事。对她来说,纳尼亚的星空是那么熟悉而迷人,在她还是纳尼亚女王的时候,无论她何时睡觉都是可以的,没人管得了。露茜躺在那儿,看着夜空中的三个夏日星座:轮船星座、铁锤星座和猎豹星座。“哦,我亲爱的猎豹。”她轻声感叹,那种语气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意味深长地呼唤着彼此的名字。

这下子,露茜更睡不着了,她感觉自己甚至比平时更精神——那种如在梦境般清醒的感觉十分奇怪,只有在夜里你才能感受得到。茂密的森林将空中的明月遮住了,尽管露茜看不到,但亮如白昼的海湾仍能让她感受到月色的皎洁。此时此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在呼唤着她,那是整片森林在渐渐苏醒的声音,与此同时,她也一下子苏醒过来。露茜像是着了魔一样,迅速从草地上站了起来,静悄悄地走出了宿营地。

夜色撩人,凉爽清新的空气里,散发着阵阵幽微的花香。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莺的歌唱,露茜闲庭信步,慢慢向前面光线比较明亮的地方走去。不久,她来到一个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在月光的映照下,树木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刚刚时唱时停的夜莺,似乎终于找准了调子,开始高声歌唱起来。

待了一会儿,露茜对这里的光线渐渐适应后,便开始观察起身边的花草树木来,这更加深了她对过去那段日子的思念与向往。在古时候的纳尼亚,所有的树木都会说话,不仅如此,它们个个都是能说会道的。露茜心里依然觉得这些树木都是很有灵性的,她甚至认为它们可以化作人形。先说说那棵棕色的银桦,那细长的树干,看上去就像一位苗条的姑娘。她长着棕色的披肩长发,而且,这位姑娘一定有着优美的舞姿和清脆圆润的音色。接下来是一棵老栎树,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它一定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粗糙的双手青筋毕现,但看起来却充满智慧,而且十分慈祥。旁边还有一棵山毛榉,就像一位美丽、端庄、高贵、安详的森林女神!“哦,亲爱的,我的树神老朋友们!”露茜显然有些情不自禁,“林中仙女,水族仙女,你们睡着了么?快醒来吧!难道你们不记得我这个朋友了么?我真是太想念你们了,快来看看我吧!”

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如泣如诉,露茜身旁的树一齐摆动起来,可这林子里根本没有风。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夜莺的歌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它似乎也在侧耳倾听着什么。露茜以为自己能够与树木对话,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又过了一会儿,树叶的沙沙声消失不见了,夜莺也再次引吭高歌起来,露茜彻底绝望了。她站在那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不停地责问自己——难道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又或者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无论如何,她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折腾了这么久之后,露茜有些疲惫了,她转身返回营地,躺在苏珊和彼得中间,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阵阵凉风将大家唤醒了。从草地上坐起来,大家都感到浑身酸痛没有力气,也提不起精神。灰蒙蒙的晨曦透过树枝照到林子里(现在太早了,太阳还没升起),四处都是一片潮湿和脏乱的景象。“我说,大家快来吃苹果吧,香脆可口的大苹果!”杜鲁普金怪里怪气地喊大家来吃苹果,他自己先拿起一只,可却不知道怎么放进嘴里,最后只好皱着眉头把它放下了。

孩子们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副软绵绵的样子,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们使劲地摇了摇头。接着,他们四处打量了一下,可望不到多远,茂密的树林便把视线遮住了。“你们应该对接下来的路程很熟悉了吧?”小矮人问道。“不,反正我是不知道怎么走,”苏珊说,“事实上,我觉得咱们应该沿着河道向上游走,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些树林。”“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晚吗?”彼得的心情糟糕透了,说起话来语气有些尖锐。“算了,别问她了,”爱德蒙说,“反正她也不知道。彼得,我记得你有一个袖珍指南针,现在我们得指望它了。好,只要有它就没问题了。我们应该径直朝西北方向走,穿过那条叫拉什或者什么的小河,你们是这么叫的吧?”“你说那条小河与大河交汇的地方吗?叫柏卢纳渡口。”彼得说,“不过,DLF管那儿叫柏卢纳大桥。”“没错,就是那儿。从桥上过去,顺着山麓向上爬,那里离石桌,也就是DLF说的阿斯兰堡垒已经很近了,九点左右就能到达。我猜凯斯宾国王一定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在等待我们!”“要是那样的话可太好了,”苏珊说,“不过,我对这里的地形没有任何印象,你确定要那样走吗?”“瞧瞧,我总说女孩子就是这样,”爱德蒙对彼得和小矮人说,“她们一点儿也不记路,脑子里根本没有放地图的地方。”“那是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记在脑子里。”露茜反驳道。

在爱德蒙的带领下,大家出发了。起初十分顺利,他们都觉得爱德蒙领大家走的路是正确的。不过,对森林有些基本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么一条道理,很多时候,在森林里行走的人们会被自己想象出来的道路所迷惑:他们总以为自己走的路是对的,可没多久脚下的路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这时,他们会望向其他的出路,并把这条路当作刚才那条的延续。可走了一会儿后,这条路也到头了。最后,当他们发现已经无路可走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幸运的是,彼得、爱德蒙和小矮人都习惯了在森林里行走,在他们的带领下,大家并没有绕多少弯路。

走了约半个钟头,大家都气喘吁吁了。尤其是两个男孩和小矮人,他们昨天划了一天的船,现在还十分疲惫、浑身酸痛。就在这时,杜鲁普金突然小声对大家说了一声:“停!”大家立即停了下来,气氛有些紧张。

小矮人继续低声说道:“我觉得咱们被跟踪了,或者可以这么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我们平行前进——就在左边的林子里。”孩子们顺着小矮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良久,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大家都十分紧张。“不如让我和DLF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以防万一。”苏珊提议道。大家都很赞成这个办法,于是两个人把箭搭在弓上后,才又安心地上路了。

尽管这样,他们一路上还是十分警觉。大家小心翼翼地走过一片较为开阔的林子,进入了一个枝叶茂密的灌木丛里。就在这时,一个恶狠狠的咆哮声从灌木丛中传了出来,紧接着一只野兽猛地扑向他们。事发突然,露茜来不及闪躲,一下子被扑倒在地上,滚到了一边儿。就在她跌倒的一瞬间,只听“嗒”地一响,传来一声弓弦弹动的声音。等到露茜再次清醒过来时,首先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只面目狰狞的大灰熊,它的尸体躺在地上,大脑袋上插着一支杜鲁普金的箭。

大家显然都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彼得强笑道:“哦,苏珊,这次可是你输了。”“我……我应该早点儿放箭的。”苏珊一副窘迫的样子,“可是,如果那是一只,我是说,如果——那只熊是有灵性的,如果是一只会讲话的熊。”苏珊说得吞吞吐吐,但大家都看出来了,她太善良了,不想伤害任何一条生命。“这可不好说了。”杜鲁普金说,“现在确实还有一些古代纳尼亚的后代存活于世。但绝大多数的动物都是不会说话的,我们是很难分辨出到底是敌是友。”“还记得老布鲁恩么,”苏珊说,“或许那是布鲁恩呢?”“哦,”那小矮人说,“亲爱的苏珊,我敢保证它不是你口中的布鲁恩。你难道没看到那张凶狠的脸,没听到那可怕的咆哮声么?它只是想把露茜吃掉。或许,把这头熊杀死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刚刚你说希望凯斯宾国王为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现在我不得不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们:事实上,营地里根本没有多少肉了,士兵自己都吃不饱。朋友们,我猜熊肉的味道一定相当不错。不如我们带回去一点儿熊肉,耽误不了多久的。想想看,我们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哦,原谅我,应该说是国王陛下——我猜,他们一定知道要怎样剥熊皮。”“我看,咱们还是到别处坐坐吧,”苏珊对露茜说,“接下来的一幕太血腥、太恶心了。”

听苏珊这么一说,露茜不禁打了个寒战,马上站起身来跟着姐姐走了,随后说道:“苏珊,我刚刚突然冒出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什么想法?”“等我们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或许也会有一些人像刚才那只野兽一样野蛮地扑向你,可他们却长着人的模样,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人是兽、是敌人是朋友,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省省吧,我们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麻烦,”苏珊可不太喜欢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瞎想了。”

没过多久,彼得和爱德蒙就剥好了熊皮,于是大家就又上路了。他们割下了许多熊肉,并用新鲜的树叶包好放在口袋里。根据以往的经验,等他们走累了、肚子饿了的时候,这些又湿又软、令人反感的东西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前进的路总是格外艰难。朝阳渐渐升起,林子里回荡着小鸟清脆的歌唱,大家停在了一条小溪旁,彼得、爱德蒙和小矮人,来到溪边把沾满鲜血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此时此刻,伴随着日出,整个队伍的情绪又振奋起来,昨天划船的疲惫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咱们没走错方向吧?”走了一个钟头后,爱德蒙问道。“我觉得没错,我们没往左边走多少。”彼得说,“只要不是太往左就好,就算有点儿偏右,我们也不过就是过早地靠近河边而已,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再往河湾走,虽然之间的路有些难走,但也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

说罢,大家继续往前赶路,为了保存力气,谁也不再说话了,一路上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走起路来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走了一会儿,爱德蒙又抱怨道:“怎么还没到!真该死,河口到底在哪儿啊?”“按理说,现在应该到了,”彼得说,“可到底怎么回事谁也搞不清楚。眼前,除了继续向前走,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时,小矮人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们,彼得和爱德蒙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一行人又开始不停地往前走,他们感觉身上的盔甲越来越重,空气也越来越闷热。

这时,彼得突然停住了,惊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悬崖,从悬崖边上向下望,一条宽阔的峡谷以及谷底的河流尽收眼底。悬崖对面的峭壁比这边高出很多。彼得、露茜和苏珊从没有过攀岩的经历,爱德蒙倒是在岩石上攀登过,至于杜鲁普金,他或许也攀爬过吧。“这下可完了,”彼得说,“我想我们是迷路了,我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的印象。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小矮人吹了声口哨,没有说话。“我觉得咱们应该返回到原地,换条路试试,”苏珊皱着眉头向大家提议,“这地方的树林实在太多了,一开始我就觉得咱们会迷路。”“苏珊!”露茜用责备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能那么说呢,彼得也没想到会这样啊,他已经尽力了。”“那你也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对苏珊讲话吧,”爱德蒙为苏珊打抱不平,“再说,她也没说错啊。”“唉!”杜鲁普金也发起了牢骚,“我们已经迷路了,想要沿原路返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就算我们又回到岛上,不还得从头再来么——要真是那样的话,等我们到达那里,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弥若兹一定已经把凯斯宾给打垮了,事情就都给耽搁了。”“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继续走下去?”露茜问。“那我可不知道,”杜鲁普金事不关己似地耸了耸肩膀,“彼得陛下,你确定我们确实走错道了?你认定这里不是河口吗?”

彼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回答道:“我记得河口不在峡谷里。”“陛下,你说的只是过去的情况,”小矮人仍想确定一下,“几百年前的纳尼亚是那个样,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它的地貌有所改变呢?比如经历了一次大塌方,那样的话,整座山就会被削去一面,露出光秃秃的岩石,正如我们刚刚看到的峡谷那边的峭壁。而我们脚下的悬崖也很可能是被后来湍急的河流日积月累地冲击而形成的。或者,这里曾发生过地震什么的。”“我倒是忽略了这点。”彼得说。“不管怎样,”杜鲁普金接着说,“就算这地方不是河口,可看它的流向,也是往北方的那条大河奔流的。我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或许是我来的途中走过。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朝下游走,之后再向右拐……”

还没等杜鲁普金说完他的计划,露茜突然尖叫了起来:“天啊!你们快看!快看啊!”“看哪儿啊?发生什么了?”说着,大家都转向露茜手指的地方。“狮子,”露茜激动得两眼放光,“难道你们没看见么?那是阿斯兰啊!”“什么?阿斯兰?”彼得顿时也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又开始幻想了,你觉得它在哪儿呢?”苏珊有些不相信。“不是幻想,”露茜急得直跺脚,“那确实是阿斯兰!没错,就是它!”“它在哪儿,露茜?”彼得问。“你们看那山顶上,长着桉树的地方。看这边,往上向峡谷的这一边看——我猜它是在为我们带路,你刚刚选择的方向是错的,我们应该到阿斯兰那里去。”“可那只是你的猜测。”爱德蒙说。“可……可是……无论如何,”露茜说,“它就是这个意思,我从它的表情中能看出来。”

大家对此十分迷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谁也不讲话。

这时,杜鲁普金插话道:“或许,露茜女王确实在那山顶上看到了一头狮子,树林里有狮子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且应该不止一头。可问题是,我们没办法确定它是一只友好的、会讲话的狮子,要是它跟刚才那头熊一样,我们岂不是太危险了。”“哦,我可没你那么笨,”露茜说,“我当然认得阿斯兰!”“哦?是么?如果它真是你认识的那头狮子,那现在一定很老了,”杜鲁普金说,“而且就算是它,过了几百年,它或许像许多其他动物一样,变得又野又蠢,这谁知道呢?”

小矮人的话激怒了露茜,她满脸通红,正要扑向杜鲁普金,却被彼得一把拉住了。“别这样,露茜,DLF只是不了解阿斯兰,阿斯兰当然不会变成那样。”彼得一边安慰露茜,一边转向小矮人,“杜鲁普金,你根本不知道阿斯兰是什么样的,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了。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阿斯兰是否真的在那里。”“我敢以阿斯兰的名义发誓,它刚才确实在那儿。”露茜说,泪水夺眶而出。“也许你说得是对的,露茜。可是毕竟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我看不如举手表决吧?”爱德蒙说。“好吧,”彼得回答道,“DLF,你是我们中最年长的,你先来,你选择往上,还是往下?”“当然是往下,”小矮人一点儿也没有迟疑,“我可不相信什么阿斯兰。而且,我敢保证,如果我们向左拐顺着峡谷往上走,再走上一天也未必能找到一个可以过河的地方;往下游去的话就近多了,用不上两个小时准能到大河。另外,你们大家想想,要是那里的狮子不是你们认识的阿斯兰,麻烦可就大了,所以咱们最好还是避开狮子吧。”“你呢,苏珊?”“希望你不要生气才好,露茜,”苏珊说,“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往下游走,我真的太累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片可恶的森林。我能理解你想见阿斯兰的心情,我们大家都很想念它,可是,毕竟只有你看到了,我们连个狮子的影子都没看见。”“爱德蒙呢?”彼得说。“嗯,怎么说呢,”爱德蒙的脸色有些发红,说话的速度也变快了,“咱们第一次来到纳尼亚的时候,大概是一年前——哦,按这里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一千年以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那个时候,也是露茜一个人先发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她跟我们说的时候,没人愿意相信她。尤其是我,表现得最差劲,对于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可后来,事实证明我们都错怪了露茜,因此,我觉得这次露茜很可能也是对的,就算是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也理应支持露茜。所以,我选择往上游走。”“亲爱的爱德蒙,谢谢你!”说着,露茜激动地抓住了爱德蒙的手。“该你了,彼得,”苏珊说,“我想你——”“停,住嘴!就不能让人家自己思考吗?”苏珊刚想说什么,被彼得喊住了,“要是这样的话,我最好还是弃权吧。”“作为至尊王,你怎么能弃权呢。”杜鲁普金说道。“那就向下吧。”彼得思考了好一会儿,“或许,露茜这一次也是对的。可……可面对这个艰难的抉择,我必须做出慎重的选择。”

结果定下来之后,大家便出发了,他们沿着右边的悬崖向下游走去。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露茜,她实在太伤心了,一路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10. 狮王归来

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小杉树丛,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孩子们只好俯下身子,一边不停地把周围的树叶扒开,一边缓缓前行。没过多久,他们便觉得这样走实在太慢了,走一里路要花上两个小时。最后,大家决定沿原路退出丛林,之后绕道而行。他们从丛林出来后向右方走了很远,以至于峭壁和峡谷里的流水声都渐渐消失了。走了很久,谁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只觉得天气格外炎热,大家都愈加害怕走错了路。

终于,他们走了好久才又绕回到峡谷边上(在他们出发地点的下面,大概有一英里的距离),这时,他们觉得这里的地形似乎有些变化——脚下的峭壁看上去低了很多,但是也变得更加陡峭了。在仔细搜索了一番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条通向下游峡谷的路,大家一路默默地前进,谁也不再提和凯斯宾共进早餐的事了,事实上,连共进晚餐似乎也成了一种奢望。

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古老的森林,之所以说它古老,不仅是因为林子里的树都枝繁叶茂的,而且林中鲜有人迹,根本没有能行走的直路。到处都是大片大片难以踏入的荆棘,倒在地上的大树,茂密而低矮的树丛,不时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有时他们还会碰到一片沼泽地。他们本就急着赶时间,偏巧走到了这么一个寸步难行的地方;要是换做来这里郊游的人,走累了便停下来歇歇脚、吃顿午餐,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林子里到处都是美丽的风景:大瀑布水声轰鸣,小瀑布银光闪闪,水潭清澈纯净犹如深色的琥珀,旁边的岩石上长满了碧绿的苔藓,岸边的泥沼坑很深,要是不小心踩进去,整只脚都会陷到里面。不仅如此,还有各种野生植物和野生动物。植物中最常见的是蕨类植物;动物就更多了,小到随处可见的宝石般的蜻蜓,大到偶尔从头顶上盘旋而过的鹰隼。不过,对于这一行人来说,他们更希望能尽快看到大河的河口,看到柏卢纳大桥,之后找到通向阿斯兰堡垒的路。

向下行进的路愈加陡峭,走起来也变得更艰难,前进的速度大大地放慢了——有时他们还得在长满青苔的岩石小心翼翼地攀行,身下是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湍急的河水奔流而过。

他们别无他路,只得这样仔细地在脚下的峭壁上寻找,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落脚的缝隙,艰难地攀爬而行。道路实在太艰险,大家一路上紧张而烦闷,但却都毫无怨言地咬紧牙关坚持着,他们只盼望能快些走出峡谷,然后走过前面平缓的山坡,尽快与凯斯宾汇合。

就在大家都十分疲惫的时候,彼得、爱德蒙和小矮人提议先休息一下,找个稍微平坦的地方,点燃篝火,烤些熊肉来吃,以填饱肚子。但苏珊并不想停下来,事实上,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只听她说道:“我们不能停下来,这个地方太可恨了,我们最好赶快离开。”

疲惫不堪的露茜不想说话,她什么意见都没有。最后,大家还是继续走下去了,因为走了很久,他们也没看到什么平地和干柴,根本没法点篝火、烤熊肉。彼得和爱德蒙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他们甚至开始觉得生肉或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脏,也许味道还不错。“哇!终于从那个鬼地方走出来了!”苏珊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是啊,真是太好了!”彼得也兴奋极了。

他们来到了峡谷的尽头,河水转了个弯奔流而去。站在崖顶向下望,眼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一眼望去,平原消失在天地相接的地方。平原与他们所站的悬崖只有一河之隔,蜿蜒的大河像一条银色缎带,湍急的河流在这里变得缓慢下来。孩子们望着不远处一片河面极宽、河水极浅的地方,兴奋地叫着:“柏卢纳渡口!”

当然,这里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河面上架起了一座长长的多孔桥,桥的对岸是一个小村落。“我还记得那场柏卢纳战役,”爱德蒙说,“我们打得太漂亮了!”

男孩子们此时此刻精神振奋、情绪昂扬。他们回忆起曾经在这里取得的巨大胜利,那真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战斗,时至今日面对着此情此景,他们心中不由得感到非常骄傲,勇气倍增。谈论着过去的事情,彼得和爱德蒙一下子精神起来,旅途劳累和浑身酸痛一下子被抛到脑后,他们甚至不觉得身上的盔甲有多么沉重了。小矮人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听得出神,从他的表情中,你能看出他对两个王者的钦佩崇敬之情。

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大家又加快脚步往前赶路。这里的道路好走多了。他们的左边依旧是峭壁悬崖,但右边却渐渐出现了开阔的平地,没过多久,一行人便走进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只听“嗖”地一声,他们头顶上不知有什么东西飞过,然后重重地撞到了树干上,听起来就像啄木鸟在啄木头。孩子们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但却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时,杜鲁普金喊道:“大家快趴下!”说着,他迅速地把站在自己身边的露茜按倒在了地上。彼得以为是松鼠发出的声音,于是抬着脑袋四处寻找,最后却发现在自己头顶不远处,有一支十分锐利的箭射在树干上。不由分说,他立刻把身边的苏珊按倒了。就在彼得也弯下身的一霎那,眼前飞来了另一支箭,箭与彼得擦肩而过,射到了他身边的地上。“快!大家快往后撤!快卧倒!”杜鲁普金气喘吁吁地喊着。大家调转方向爬进了一片灌木丛,四周到处都是嗡嗡叫着、令人厌恶的苍蝇,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能从这里往山上爬。“砰”地一声,苏珊的头盔被箭射中,迸出了火星。他们快速向前爬行,没过多久,全都累得满身是汗。爬行实在太耗费体力了,走了一会儿,大家还是觉得应该站起身来,于是他们开始猫腰向前跑。彼得和爱德蒙手持宝剑,跑在队伍的最后面,以阻止敌人的进攻。

大家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向上坡跑去,全都累得气喘吁吁。后来,他们实在没力气再跑下去了,于是几个人在瀑布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过了好久,他们才算是歇过气来,大伙向四处观望了一阵,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山崖高处。

杜鲁普金侧着耳朵仔细地听了半天,确定敌人并没有跟上来。“太好了,”他松了口气,“看来不过是几个哨兵而已,他们没进林子里可真是件大好事。不过,现在看来,那条路上已经被弥若兹设下了前哨阵地,真是太可恶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大家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彼得不禁自责起来。“尊敬的陛下,这可不能怪你,”小矮人眨了眨眼睛说道,“是爱德蒙国王说要顺着清水河走的。”“没错,DLF说得不错。”在小矮人的提醒下,爱德蒙想起来这确实是自己的主意,不禁有些内疚。“不过,事情也不完全是那样的,”杜鲁普金继续说,“换个角度想想,我们总算是逃过一劫,要是走我来时的路,或许也会遇到类似的麻烦,甚至可能被抓到。所以,现在看来,这条路还是最有利的。”“这么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反而是福不是祸了。”苏珊说。“没错,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仔细想想,确实也算幸运了。”爱德蒙说。“这样的话,从上游走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露茜说。“你说得没错,露茜!”彼得说,“我们当初就应该听你的!现在,让我们向上游方向出发吧。”“等到了上面的森林里,”杜鲁普金语气十分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也要架起篝火烤熊肉吃。当然,前提条件是我们现在就动身离开这儿。”

刚刚逃跑的路上,大家都累极了,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情绪高涨起来,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信念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后来,大家走进了一片杉树林,见林中有一块空地,队伍便在此停了下来,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露营地。天色还早,大家决定先解决肚子的问题。他们从树林各处拣来一些枯枝残叶,然后点燃了篝火,大伙都兴奋极了。接下来,他们拿出了一些熊肉,那些湿乎乎油腻腻的东西,要是让那些整日坐在家里锦衣玉食的人们看到了,准会恶心地吐出来。小矮人是个优秀的厨师,他发明了一种苹果馅饺子——先把苹果切成苹果丁,然后用熊肉当作饺子皮儿把苹果丁包在里面——并把这些饺子插在一根削尖的树枝上,放在篝火上烤。做出来的食物美味极了——香嫩的熊肉上沾满了清香的苹果汁,就像涂了一层苹果酱。熊肉大致可分为两种:食肉熊的肉一般较粗,吃起来味道和口感都很差;但还有一种熊,因其把蜂蜜和水果当作主要食物,所以它们的肉细嫩可口,美味极了。大家口中吃的熊肉正是后者。这顿晚餐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十足的享受,更让人开心的是饭后还用不着洗碗。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就只管找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树干,将疲惫的四肢伸展开来,惬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说,杜鲁普金当然是要拿出烟斗痛快地吸上几大口,几个孩子则漫不经心地望着烟斗里冒出的缕缕白烟,闲聊了起来。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格外好,一致认为明天一定可以和凯斯宾国王汇合,而击败弥若兹更是一件指日可待的事情,每个人都莫名地充满了信心。

过了一会儿,大家渐渐地都睡着了。

一开始,露茜和大家一样进入了梦乡,但没过多久,她便从睡梦中惊醒了,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亲切的呼唤声。她想到了可能是爸爸的声音,但感觉不太像;于是,她又想到了彼得,可在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后,也放弃了这个想法。于是,露茜干脆不去猜想了,“管他是谁呢!反正这呼唤声让人觉得是如此地快乐和舒服。”她这样想着,然后转了个身朝天上望去,一轮皎洁而硕大的明月挂在空中,点点繁星与之交相辉映,这夜色是如此令人陶醉。“露茜。”就在她醉心于夜色之时,呼唤声再次响起,她确定呼唤她的不是爸爸,更不是彼得。露茜从草地上坐了起来,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出于一种激动的心情。明月将林子照得亮如白昼,她清晰地看到森林四周一片荒芜的景象。此时此刻,露茜站在一片杉树林的前面,向右望去,峡谷对面的峭壁险峰耸立在远处,向前望去,她的目光在前方约三十米处停了下来,那是树林中的另一片空地,空地向林外延伸,与开阔的草地相连。“真是太奇怪了,我怎么感觉那些树在移动呢?”她一脸惊讶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难道它们长了脚?”

露茜太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站起身来。尽管她的心怦怦直跳,但她还是决定要到那里看个究竟。她在那片空地上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树叶也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但林子里根本没有风。当然,这沙沙声与我们平时听到的风吹树叶发出的声响也是绝对不同的。这片林子里的沙沙声中似乎隐藏着一种旋律,具体是怎样的旋律,露茜也说不清楚,就像前天夜里,她也曾试图想听明白那些树的窃窃私语,最终却还是失败了一样。不过,无论如何,露茜还是听出了一定的节奏,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跳舞的冲动。与此同时,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下来了——那些树确实是在移动,往来交错,看上去就像在跳着一种复杂的民间舞蹈。露茜几乎站在了那群跳舞树的中间。

她首先遇到了一棵长得像巨人的树,这棵树看起来像是长了粗乱的胡子和蓬松的头发。露茜没有丝毫的恐惧,倒是多了几分老友重逢的喜悦。那棵巨人树跳起舞来显得有些笨拙,它的脚,也就是它的树根,并不是露在地面上的,而是踩在土里,跟人类行走在水里差不多。露茜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树也是一样。一切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这些树一会儿是友善可爱的巨人模样,一会儿又变回了本来面目。当它们变回树木时,看起来也像是人的形状;而当它们变成人形时,身上却还长着枝叶。伴随着那奇异的节奏,到处都是一片欢快的沙沙声。“它们正在苏醒。”露茜喃喃自语道。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十分清醒,前所未有地清醒。

露茜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径直走到它们中间,和这些树一起跳了起来,只有跟着它们的步子跳起来,才能避免被那些高大的伙伴碰倒。不过,露茜并不是真的想留在这里跳舞,她只是想从这些婆娑多姿的树群中穿过去,因为在树林的另一边,那亲切的声音依然还在一遍一遍地呼唤着。

很快,露茜就从那群树中走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或许是一路用手臂把树枝推开的,也可能是借助那些高大的向她弯下腰来的舞蹈家的手越过了树林),同时也走出了那不断交替的光和影所打造出来的迷幻气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平整的草坪,向四周望去,一些深颜色的大树在不停地舞动着。就在露茜环顾四周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天呐,那是阿斯兰!没错,就是它!皓月之下,那头威风凛凛的巨狮屹立在大地之上,巍然不动。

它的站姿是那样地挺拔,如果不是看到了它那摆动的尾巴,你一定会认为那是一尊雕塑。露茜想都没想,立刻朝阿斯兰跑去。她实在太激动了,拼尽全力向前奔去,只怕再晚一点儿那颗炽热的心脏就会从胸腔里一跃而出。露茜已经兴奋到不知所措的程度了,她毫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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