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太阳”(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13 00: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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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向思宇,罗鸿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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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上的“小太阳”

废墟上的“小太阳”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废墟上的“小太阳”作者:向思宇,罗鸿排版:辛萌哒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4-01ISBN:9787541150579本书由四川文轩在线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震后重组再生育家庭大体可分为XX型、XY型、YX型和YY型四类。

XX型,是指男女双方在地震中均丧偶失独,然后重组再生的孩子家庭。X表示矛盾交叉集中于一点,这个点便是再生育的孩子。

XY型,其中的X指男方丧偶失独,Y指初婚女方。

YX型,Y指初婚男方,X则指丧偶失独的女方。

YY型则是男女双方属于原配,子女在地震中遇难后再生(领养)的家庭。

北川羌族自治县老龄工作委员会主任贾德春,根据遗传学观点,将“5·12”大地震后重组再生育家庭进行了分类。——采访手记篇一YY型家庭(上)绵阳北川又来北川了。这是距“5·12”汶川地震九年之后再次进北川。记不得进北川的准确次数了,但清楚地记得,“5·12”地震发生后第二年,为采写报告文学《筑巢》我在一个多月内连续六次进入北川。事隔八年之后,重新踏上这片曾经满目疮痍,而今却焕然一新的土地:眼前整个一新北川!建址是新的,房屋是新的,连河流也是新的——不再是湔江,而是安昌河。笔直宽敞的道路,道路两旁站立着迎风摇曳的行道树;富丽堂皇的各家银行;夺人眼球的羌族文化旅游景点……最耀眼的亮点则要数融大英(英国)图书馆风格和羌族民俗特点于一体修建而成,获得国家一级图书馆(区县级)荣誉的北川图书馆和与此相邻的北川羌族民俗博物馆。对,就是图书馆,原北川县图书馆馆长、县作协秘书长李春约我在这儿见面,对约好的受访对象进行采访。第一章 不期而至降临的孩子周弟芬说给儿子报了他喜欢的绘画兴趣班,但儿子不去,问为啥不去他也不说。我替母亲问面前的儿子。小弟弟告诉爷爷,你为什么不去呢?他看我一眼,又看旁边的妈妈,然后低了头,小声说道:“怕花钱。”——采访手记

刚醒来不久的新北川,清晨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朗。空气中混合着露水的湿润和树木的清香。歇息了一晚的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显得倍儿精神。摩托车轮碾压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好听的“哧溜”声。一路上,行人稀少;车过十字路口,挂在那儿的红绿灯显出少有的慵懒。那忽闪着的半亮的灯光,像是没有睡好觉的夜猫子眼睛,好在早晨的车辆不多,片刻的慵懒和半亮的灯光对早晨县城的交通倒也无大碍。绕城流淌的安昌河,伴随我们一程之后,在通往图书馆的小桥这头停了下来,在哗哗声中与我们“话别”而去。“就是这儿了,”北川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贾德春手指前面,“那儿就是图书馆,你采访完了给我打电话。”

告别贾德春,我径直往几步开外的图书馆走去。远远的,图书馆门口那儿站着一个头不高的中年女人,那是李春,为我约好了访谈对象的原北川图书馆馆长。相互招呼后,我随李春进了阅览室。

在阅览室坐下不一会儿,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沥的雨声愈发衬托出阅览室里的静谧与安宁。清晨阅读的人不多,一对母子坐那儿看书尤其引人注目,孩子大约六七岁,在专注地看着一本动物图案的画册,母亲面前也放着书,但她几乎没有看,只是慈爱地看着孩子,目光温馨而充满爱意。

李春跟我说,母子俩每周日都会早早地来到图书馆,母亲是来陪孩子的。“噢。”我打量着这对母子。“是这样,”李春看着我,“我在图书馆门口碰到她,问她们那儿有‘5·12’地震后再生育的孩子没有?她说她就是。我说那好你跟我来,这儿有个作家要采访你。”“噢?”我喜出望外之余也有点担忧:但愿这一个能讲出些有特点的东西,不像事前约谈的一个基本上没能说出有价值的东西。我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周弟芬。”中年女人说。“呃,这样吧——”我看着周弟芬,“你就讲你怎样怀上这个娃儿,娃儿出生后你怎样带他和教育他。嗯,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拉拉杂杂就可以了。”

周弟芬眼睛一亮:“就这样讲噢?”“就这样讲。”“我叫周弟芬,今年46岁,北川漩坪人。我们母子俩来北川新县城居住已经五年了。”

现在,孩子上小学二年级,一天三餐在家里吃,当妈的每天去接送。除了在家里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外,周弟芬还去小区周边的空地上栽种了几类小菜,每天去地里侍弄一会儿。在地里劳动时,她会密切注意时间的变化,什么时候该做饭,什么时候去接孩子。周弟芬把家里、地里、学校连成了一条线,这条线的中心便是孩子。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虽然他的不期而至曾经令周弟芬焦虑和担忧,但当他降临人世后,周弟芬就全心全意地扑在了孩子身上。向思宇在新北川图书馆采访周日带孩子来看书的母亲周弟芬和她的孩子

这是一个地震后重生的孩子,原来的孩子遇难时正上初二,学习自觉性很强,成绩非常优秀,每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原本在漩坪老家上学,周弟芬夫妇希望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2008年初,他们把孩子转学到北川老县城。姐姐在那里开了铺子,正好可以托付给照管孩子。夫妇俩则去了山东青岛打工,他们想多挣钱,以便今后供孩子上大学。

5月12日当天,他们从电视里知道了地震,北川老县城垮塌的消息让周弟芬心里一下子冰凉!想到孩子所在的学校在山脚下,她忍不住哭了,这大灾难里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啊。

他们打工的厂里,有很多四川人,大家忧心忡忡,不知所措。

山东老板是个好心肠的人,他主动包了一辆大巴车,在车上备了几大箱方便面和矿泉水,反复叮嘱司机一定要把四五十个四川民工全部送回家。临行的时候,他还给每位返乡者发了几百块钱,说是带着钱回去好办事一些。看着豪爽的山东老板,周弟芬和几位女职工都感动得流泪了,车厢里一片唏嘘声。

车窗外,好心的山东老板眼含热泪,朝大家挥着手,祝福他们“一路平安”!“谢谢老板!谢谢!”“二天到我们四川来耍!”“来绵阳耍!”

车内车外一片感动。

感动声中,司机左脚踏下离合器踏板,右手将变速杆挂入低挡,汽车朝前慢慢开出。

车里的一车四川民工焦灼的心情却似离弦的利箭,早已抢在徐徐发动的汽车前面,“嗖”的一声发射了出去。

任是再焦灼,从山东青岛到绵阳,一千八百公里的路程,自驾车也得两天一夜,大巴车就更慢一些。

紧赶慢赶,他们十五号赶到了北川,但儿子已经遇难了!沉重的打击令周弟芬瘫软在地上,泪如雨下。“牵肠挂肚的儿子啊,你去得太匆忙!”

这该死的地震!这不开眼的老天爷!

当时老县城里十分危险,不允许进入,受灾群众被安置在绵阳九洲体育馆。体育馆内愁云惨淡,一片凄凉。夫妻俩在九洲体院馆待了几天后,回了一趟漩坪老家。

一路上,余震不断,山体滑坡,到处有滚动的巨石落下,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家里的各种物件被震得七零八落,打碎的物品遍地都是。好在有政府派专人把米和面等食品运送到乡下,分到各家各户。

周弟芬咽不下任何食物,晚上想起孩子,夜不成寐。夫妻俩相拥而泣,悲痛欲绝。

七月份,他们再次外出打工。这次去外面打工,主要目的已经不是为了挣钱,只是想着,走出去躲得远远的,不看见与地震有关的事物,心里会好受一点。这一次,他们去了陕西榆林市的一个小乡镇,在镇上的一家砖厂干活,用劳累疲乏去占据每一天漫长的时间。

这家砖厂离城区很远,但每天会有一趟往返城区的面包车,砖厂的职工可以坐车进城办事。

七月份的陕西,毒辣的太阳光灼烤着砖厂,仿佛要晒干一切。正在干活的周弟芬顾不上早已被汗水浸得透湿的衣衫,忽然弯腰低头呕吐起来。丈夫担心她中暑了,她却觉得自己是有孩子了。他们去城区的医院检查,果然怀孕了。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但她感到非常不安。她担心自己长时间处于巨大的悲伤之中,奔波劳累,没吃好没睡好,这个不期而至的孩子能健康吗?万一出现畸形、脑瘫……她不敢细想下去。

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回老家漩坪去。山上的房子砖木结构,稍微翻盖一下还可以住,那里毕竟是自己的家,待在家里总比外面方便些。

回到老家后,她跟姐姐倾诉,说着自己的疑虑和惶恐,姐姐安慰她,一切还是要顺其自然。丈夫也不断宽慰她。

那时候,在老家的山上住着,到外面去,要翻山越岭,要走七八个小时的山路。从漩坪到北川需要乘船,每天只有一趟,一旦赶掉了,就得等到第二天。地震后要办各种手续,他们每个月至少要往返北川三四次,天没亮就要出发。买什么东西都要走很远的路,水果也没得吃,面对这种情况,周弟芬又有了新的不安,怕孩子营养不良。

直到第二年春天,孩子出生了,身体健康,周弟芬才松了口气。为了这个孩子,真没少吃苦啊,可是,有了孩子,就有了最大的幸福,哪里还怕吃苦呢。夫妇俩搂着孩子,百看不厌,多乖的孩子啊,白白胖胖的,健健康康的,小黑豆似的眼睛瞅着父母,像有千言万语。这幸福感终于把周弟芬心头的阴霾给赶走了。

他们请人给孩子起名字,那人翻阅了书籍,说他缺木缺水,就根据笔画和意思取了“李柊沄”。这确实是个稀有的名字,每次都有人问,怎么写的?甚至让派出所户籍科的人都感觉意外,太偏了。但夫妇俩对这个名字却很满意,他们觉得要缺什么宁可自己缺,但孩子可千万别缺了。

小柊沄出生以后,一直是周弟芬带着,她没有再去打工,就一门心思陪着他,小心谨慎地呵护他成长。

李柊沄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周弟芬在新北川租了弟弟的房子,屋里没有什么家具,但电器总得有,就自己掏钱置办了部分电器。为了让李柊沄受到更好的教育,她才选择了绵阳。她当然知道,住在城里成本高,用乡下人的话说“住在青石板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花钱。而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所有的生活来源,全靠丈夫在广东打工的所得收入,每月仅有三千块,这三千块钱,除了日常的生活花费,要支付孩子的各种开销,要付水电费,物管费,确实很艰难。她瞅着附近有很多空地,趁着还没有开发使用,便自己开辟出来,种上小菜,够娘儿俩吃,也送一点给姐姐和弟弟,还能卖一点补贴家用。为了孩子,周弟芬觉得自己吃点苦不算什么,吃撇点穿撇(方言:孬的意思)点不算啥,只要孩子能受到好的教育,她也就开心了。

今年秋天开学,李柊沄就上小学三年级了,每年都被评为“好儿童”——班里五十六名学生,只评四名。孩子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周弟芬感到很欣慰。

若是在老家,孩子得住校,学校离家很远,得请人用摩托车接送,周日下午去,周五返回,要120元。一个学期下来,就得480元。有乡邻包了面包车接送孩子,每学期要六七百元。花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周弟芬担心安全问题,那么陡的山坡哦,她不敢想象。她宁可在城里陪着孩子,让他接受好的教育,每天自己亲自接送才放心。她会骑自行车,但城里车子多,自己反应不够快,怕出事,于是宁可走路,只是每天早一点出门。

李柊沄周六在家做作业,周日和妈妈一起到图书馆看书。他喜欢动物一类的书籍,自己照着画,画得很生动。

周弟芬想把李柊沄送到少年宫学画画,但孩子坚持不去,说自己在家里画就行。每次说到交学费让李柊沄读美术培训班,孩子就固执地说:“你交了钱我也不去。”周弟芬感到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我很纳闷:“他既然喜欢画画,为什么又并不愿意去少年宫呢?你叫他过来,我问问他。”孩子在一书架旁找书,母亲过去给他说了几句话,他跟着过来了,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

我抚摩着柊沄的脑袋:“想爸爸吗?”“不想。”“噢,为什么呀?”“爸爸每天都打电话。”“你为什么不去画画呢?”

这次,李柊沄停顿了一会儿,看我一眼,又看旁边的妈妈,然后低了头,小声说道:“怕花钱。”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龄就已经懂得父母挣钱的艰辛,真乖。

2017年清明节,周弟芬带孩子一起回了漩坪老家。老家山上,种的有茶树,那是能卖到七十块钱一斤的高山茶。周弟芬采茶,孩子也跟在一旁学。晌午的阳光洒下来,低矮的茶树不能遮阴,李柊沄焦灼的目光看看四周,跟妈妈说:“太阳好晒哦。”

周弟芬听了,嘴角不经意地掠过一丝笑容:知道晒就知道当农民的辛苦了。她对李柊沄说:“你知道太阳晒啊,农民可是经常背着太阳干活的呢!要想不晒太阳,就得好好学习!”李柊沄点点头,开始继续采茶。

一天下来,李柊沄采来的茶可以卖上二十多块钱。但这钱周弟芬不给孩子,她告诉他:你采茶卖的钱和你的压岁钱,放我这儿一起给存着,用来买学习用品和课外书。虽然钱拿不到手,但辛苦一天可以挣二十多块钱,李柊沄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自己劳动所获嘛。

从漩坪回新北川,坐船过了河,还有一段路程,周弟芬为了节省钱,常常选择走路。李柊沄走着走着,走不动了,就说:“我们可以乘车吗?”

周弟芬耐心地告诉他:“没有多远,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走路既可以锻炼,还能省钱。”妈妈这么一说,李柊沄便不再说什么了。母子俩在路边坐着歇息,不一会儿,妈妈站起身来跟孩子说,你再坐一会儿,我先走,你后头来撵我。李柊沄答应着,看着妈妈朝前面走去。很快,妈妈走远的背影越来越小,孩子只得起身,朝着走远的妈妈撵去。

李柊沄知道有个哥哥。

周弟芬在他懂事以后,曾经告诉过他:“哥哥在北川遇难了,你要懂事,要听话。”李柊沄有时候听妈妈说起哥哥的好,也会不服气,他撇嘴道:“哥哥什么都好,我啥都不好。”周弟芬耐心地劝说道:“所以你要努力啊,要比哥哥做得更好。”

地震发生后那几年,周弟芬每年都带着李柊沄去老县城祭奠,现在却很少去了。她说每去一次就伤心一次,自己伤心都不说了,怕现在这个孩子伤心,伤心多了会影响他的成长。第二章 儿哪,你就是妈妈的亲生儿“妈妈我长大后要当官,要挣一火车的钱,让你用都用不完。”你说什么?可以花钱买到医院出具的孩子出生证明?买这样的证明是为了将来告诉孩子,不要去信人家说你是领养或捡来的。北川有人买了吗?——采访手记

后来才明白,那天在北川羌族自治县采访,选择在禹龙社区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导致我在整理录音资料时好几次对这份难以辨听的录音失去了固有的耐心——把音量开到最大,耳朵凑近电脑音响,慢慢地仔细地听,听一会儿,停下;回头重听,再停;再重听。反复停,反复听……终于,耐着性子,花费了大半天时间,第二天,又一个半天,疙疙瘩瘩整理出来不到三千字的录音资料。要说也不是选择,我所采写的选题,通常情况下,采访时间和地点我都会请受访者定。这次在禹龙社区采访捡拾婴儿的闻瑛,得益于北川县图书馆馆长李春的牵线。闻瑛便将受访地点安排在了离她家近的禹龙社区。坐在人声嘈杂的社区大厅采访效果实在太差,差得来几乎听不清楚对方说话。这份录音整理出来后,我破天荒地将资料搁置一边,去改弄其他资料——我要将使劲辨听这份录音的坏心情调适过来后再来进行仔细梳理。“我开始打算领养一个,就是从人家手头抱一个来养。无意之中,捡了一个。属于捡啊,不是领。”说明来意后,四十多岁的闻瑛开门见山地跟我讲起她捡拾婴儿,以及与此相关的故事。

那是地震后第二年,2009年11月份,初冬的一天,在北川医院路边的一个垃圾箱旁的地上,一件破旧衣服包裹着,小脸冻得通红,挂着鼻涕。就在这时,这可怜的孩子突然冲着闻瑛笑了。他居然会冲着她笑?缘分哪!闻瑛在心头对自己说。于是伸出手臂把他从地上给抱了起来。抱起来他还在笑!这笑容在闻瑛看来,既像春天的花儿般绚丽,又似冬日的阳光般温暖。那一刻,四十一岁的闻瑛怀抱着这“绚丽的春花、温暖的冬阳”,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突然从外面抱回家来一个孩子,在家闲着的老公忙问怎么回事。待她跟他说清后,先前当警察——十八年的合同民警一直没能转正的老公也没说啥。闻瑛的老公也是个善良人。

这捡来的娃儿在家吵了三天三夜,脑壳都给吵晕了。开始准备给请个保姆,但由于经济不是那么宽裕,就没请。如果放到现在,闻瑛说自己就不会捡了,因为这娃儿身体不好,过敏性哮喘。在北川县中心医院门口捡的,估计是个病儿,那家人生下来就丢在路边了。三岁半前,每年几乎一个多月就要住一次医院,刚开始只认为是感冒咳嗽。住了几次医院,医生让检查,就逐项检查,光检查肺一项就花了一千六百元,检查结果:过敏性哮喘。鼻子也有毛病,叫啥子过敏性鼻炎。医生根据病情叫看中医,打针,吃中药治疗。这捡来的孩子磨人,磨得多了,心情也平复下来,觉得这也是命。再说了,有个娃娃有个奔头,没得娃娃就觉得没有奔头。

要过日子呀,在家闲了一段时间的闻瑛的老公,后来去建筑工地干活。长年在建筑工地打工的老公回家次数少,一年就两三次。寄钱也少,因为他挣得就不多,每月就两三千元,自己还要开销。

没工作的闻瑛跟我说,老公不在家,身边又没有一个娃儿,这日子,那得有多寂寞哦!

在捡这个娃儿前,侄娃子要过继给她,她老公那边亲戚的孩子,叫她姑姑。她没答应。为啥?当时刚刚经历地震不久,失去孩子的伤痛还没有平复。“等一下,”我打断了闻瑛的讲述,“地震后,你没想过再生育吗?”我观察着她的表情,“是觉得再生育有难度呢,还是,有其他原因?”“噢,是这样的,”闻瑛没有觉察到我的小心翼翼,“我做过子宫瘤手术。手术前医生告诉我说,做了这个手术就不能再怀孕了。不做呢,又担心日后转成恶性瘤。”当然,去国外,西方发达国家做手术还是可以怀孕的。闻瑛把目光转向我,“去国外?想都不敢想!这笔费用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手术是2005年做的。”末了,她把话题扯回来。侄娃子,不,是侄女,侄女是大山里的,十二岁。之前,她妈和她老汉都得病死了。虽然没有答应过继,但觉得她可怜,就花了一千八百元把她从大山里面转到北川这边来上初中,2008年秋季开学转的。她在这边读了一年书,住在亲戚家,却没有到家里来过。这期间闻瑛带信给她,让过来见个面,她没有来。闻瑛说自己的想法是,你来北川这边同我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看看你的表现,再决定办或不办这个过继手续。可那娃子始终没有来。对这一点闻瑛意见就大了,她说让你过来见面你都不来,你说我怎么可能就给你办过继手续?唉!那女子由于没有监护人,缺乏家教,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也是啊,买个猫儿狗儿的,我也得看看吧,不可能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掏钱是吧?”我插话说。

闻瑛看我一眼,对呀。虽然不打算过继,认个干女儿也可以呀。我打电话跟她讲,你不上课的时候来家里玩,我们吃啥你吃啥。就这,她还是没有来。在她或许是真不懂礼节,但在我们看来,实在觉得用不着花钱费力还讨气怄!不过,这狗日的女子命还好,有个叫“完美春天”的志愿者群体,噢,那个时候我也在这个群体中当志愿者。这个志愿者群体给她找了一个资助者,是中铁七局的一个老板,这个老板资助了她两年,直到她考上大学。这期间,老板打电话叫她下来一趟,见见面。她在电话中跟人家说她搞不赢,推了。你说她多不懂事!人家资助你读书,让你过来见一见,你竟然说搞不赢?

在打算认领侄女之前,有人就建议闻瑛领养一个,她没干。原因嘛,老北川的一家邻居老太婆的娃儿在地震中遇难,老太婆在妹妹介绍下,领养了一个,结果娃儿的身体不好,经常得病。老太婆怪妹妹。结果两姊妹因此结了仇。这件事对闻瑛触动比较大,心想可不能随便领养噢。

侄女子的事之后半年多,闻瑛在路边上碰到了这个人家丢弃了的病儿。冬天哪,虽然不是最冷的时候,可这娃儿小脸都给冻紫了,关键的是,她一抱起他来就朝着她笑,你说这不是缘分吗?捡到孩子是缘分,老得病送医院看病就是命了。捡来三个月后就住院,拉肚子就得输液,一输液就住院。一年都要住三四次,少的时候三次,多就是四次。中医院、县医院,北川的所有医院几乎都住遍了。只是昨年子,2015年吧,满了六岁以后才好些了,没咋住院了。慢慢吃药调理,中药、西药,吃了好多哦,要是把他吃的药堆起来怕是有上百公斤了,看着头都晕!现在得病少些了,再要每年得病住三四次院,闻瑛说她就不晓得该咋个办了。

上学?上了呀,上小学二年级了。学习成绩在班上算中上。孩子得病少了,闻瑛心头也空(念“控”,轻松的意思)了。虽然是捡来的,可她一直把他当成亲生的养,平常总是变着法子给他弄好吃的。今年端午节,她问他想吃啥,他跟她说,妈妈我从来没有吃过扑鸽子。“啥?扑鸽子?”我问。“就是天上飞的鸽子呀,北川这边叫扑鸽子。”闻瑛说,“我先打算弄鱼给他吃,他说不吃鱼,想吃扑鸽子。从来没吃过嘛。”闻瑛看我一眼,“估计这娃儿是听人家说的扑鸽子可以补身体吧。就给买了,蒸给他吃。吃了,咳嗽,咳得很凶。一看不对头,赶紧送去医院。”“娃儿的学习成绩中上,字写得好。喏,这是他写的字。”闻瑛把手机递过来,那是几张她拍的孩子在小学生作业本上写的字,字写得中规中矩,很认真。娃儿跟她这个当妈的说,老师说选班干部,其中有个条件要字写得好,平常老师经常夸他字写得不错,可选干部的时候却不提他的名,这对孩子打击很大。那天放学回来,他气得都不吃饭。问他才说了这件事。她这个当妈的能说啥子呢?她只能鼓励他,让他表现再好些(老师说他上课爱讲话),再得一颗小星星。孩子有九颗小星星了,十颗小星星就可以换一朵红花,三朵红花就可以申请加入少年先锋队。他不服气,跟她说,班上某某同学还打人呢,老师还叫他当班干部。她一下子被孩子顶得开不了腔。隔了一阵,才说,老师总是不知道吧?我们不去管人家,管好自己就可以了。那个打人的同学如果不改,今后肯定会被批评的,即使老师不批评,学校也要批评的,学校批评就严厉了。你呢,还要争取更好的成绩——顺便说一下,他上学期期末考试,语文100分,数学98分。哦,这是孩子画的画。闻瑛在手机上找到拍的图画照片给我看。“这是你儿子吗?”我问,“长得眉清目秀的。”孩子的画多是些树呀,鸟呀,房子、天空和河流,是他这个年龄段画的画,笔调稚嫩,意向清新、亮丽,充满美好的少儿的向往。“你这个儿子有啥理想呀?”“他呀,”闻瑛看我一眼,脸上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满意,“他说他要当官,当了官后要给妈妈挣一火车的钱,用都用不完。我对他说这是你的梦想吧?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才不是呢,是理想。’‘都差不多。’‘妈妈不一样哦,老师给我们讲过,理想是可能实现的呢!’娃儿说的很严肃。‘好好,就算是吧。但梦想实现了也就叫理想了吧?’‘这个——老师没给我们讲。’”闻瑛又看我一眼,“我是逗着娃儿玩呢,那会儿真的被他长大后要挣一火车的钱说高兴了,心想这娃儿真是没有白养哦。”停顿一下,“我跟娃儿讲妈妈不指望你当官,只希望你身体好,学习好,将来有份稳定的工作,过得快乐就好。那些钱挣得再多的,还不是只吃三餐饭。房子再多再大,睡觉也只能睡一张床。”闻瑛把话题拉回来,“娃儿读书读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吧。读得出来最好,读不出来今后就去学门手艺,过去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对于老百姓来讲,现在也是这样啊。你看啊,现在在外面打工挣钱稍微多一点的还是有技术的,那些凭劳动力打工的又苦又累挣钱还少。”

我被闻瑛领养的儿子长大后“要挣一火车的钱给妈妈用”的理想打动的同时,记起贾德春在谈到北川一些领养孩子的家庭时说的“因为年龄或者其他原因,无法再生,于是采取了领养的方式,但真正能够领养成功的微乎其微。没有领养成功的,对抚养子女问题,是一个敏感而忌讳的话题。”与这些家庭相比,领养孩子,不,捡拾孩子并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的闻瑛算是幸运了,她毕竟由此看到了希望。“看来你这个捡来的儿子算是捡对了哦。”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倒也是啊。闻瑛说。这娃小时候虽然让我费心不少,但还懂事。他爸在外打工,他现在经常跟他爸打电话。在电话中问他爸吃饭没有?下班了呀?如果是晚上就说,爸爸你早点休息,不要太累了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可以花钱买到医院出具的孩子的出生证明?买这样的证明是为了将来告诉孩子,不要去信人家说你是领养或捡来的。北川有人买了吗?

我告诉她我也是来北川采访时听人讲的,讲这件事的人也是你们这些再生育家长。

听我这样一说,闻瑛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她说尽管这捡孩子的事儿子目前不知道,也永远不想让他知道。但不敢保证万一哪天被他晓得了——天知道有一天他会从什么人那里听说到——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你们现在还是每年的“5·12”回老北川烧纸吗?

回呀,每年的“5·12”,还有清明节,都要回老北川给遇难的儿子烧纸。鬼节(每年阴历七月半),过节就在新北川烧。儿子遇难的时候十六岁,北川中学快班的学生,如果不遇难,今年二十五岁了。肯定工作了。顺利的话,都成了家了。说到这里闻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问带不带现在的儿子去,本来是要带他去的,考虑他身体不好,就没带他去。等他满了十二岁再带他去。人家说的小娃娃火眼矮,怕挡不住。十二岁以后就会好一点。虽然没带他去,但我们给他讲了他有个哥哥,在地震中遇难了。他呢,现在就盼着早点满十二岁,好去老北川给哥哥烧纸。

通常来讲,少年是指十岁至十六岁这一阶段的孩子,但在大多数老百姓眼里,孩子满了十二岁才算少年,之前只能算儿童。闻瑛现在的儿子八岁了,还有四年就是少年了,就上初中了。上初中的儿子的志向,肯定已经超越了四年前上小学二年级的“长大后要当官,挣一火车的钱,让妈妈用都用不完”了吧?至少,除了挣钱,还会想得更多更丰富,比如,报答和孝顺妈妈爸爸。比如,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等等。反正,一个花季少年的梦想肯定比幼稚的儿童的梦更多一些亮丽的色彩。(中)德阳红白四川德阳市什邡红白镇是“5·12”汶川地震的重灾区。红白镇的称谓来源于《什邡县志》(民国十八年版)。前清时,此地有祭太阳的红墙宇和齐天宫(现红白中学)的白墙宇,四周百姓常来此朝拜和贸易,所以习惯上称此地为红白二场,后来称为“红白镇”。红白镇地处蓥华山麓,位于什邡市(县级市)西北部,距什邡市区37公里。红白镇上的小院人家妈妈的微信名叫“一笑而过”,儿子的学名叫“魏一笑”。这不是巧合,是为了生活得快乐专门取的名字。张小芸说在这个太阳升起的小镇上过日子总该感觉有希望才对。不是吗?——采访手记

德阳什邡红白镇是“5·12”汶川大地震重灾区。红白镇五桂坪村妇女主任张小芸,在这场地震中失去了三位亲人,公公、自家的儿子和兄弟的儿子。就读红白中学的十五岁的儿子魏其林,地震时被埋入废墟,张小芸跟丈夫魏小明在学校围墙周围,把砖瓦刨了好多遍,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儿子。

九年前发生的这场灾难,让失去爱子的张小芸和丈夫魏小明至今悲痛异常。“再是悲痛,生活总得继续啊。”张小芸说她和老公能够挺住,主要原因是因为有了现在的孩子。张小芸停了说话,眼光从农家小院望出去,外面是连绵起伏的高高的山峰,巍峨的山峰在夜幕下显现出粗犷的轮廓。“这儿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有太阳,就有新的一天。”

红白镇,寓意太阳升起的地方。清朝时,镇上有祭太阳的红墙宇和齐天宫的白墙宇,四周百姓来此朝拜和贸易,故此地称为红白二场,后称“红白镇”。“太阳升起的小镇,这我知道。”我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失去了一个‘太阳’,终于又有了一个‘太阳’,是这样吗?”“是这样的。”张小芸说。

讲述新“太阳”出世前,两夫妇简要跟我讲了他们去外地打工的经历。

地震过后,魏小明夫妇和一帮朋友结伴去了甘肃、四川凉山州等地打工,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有时去一个矿上干了几天,就没活干了。“我们出去打工,年龄大了,别人也不得要。给一台电脑,不会弄,眼睁睁看到一份工作却做不来。”魏小明说他地震前就在外面干活。地震过后,省外的甘肃、省内的阿坝、凉山都去过,主要去矿山、煤矿等,地震前在磷矿厂干过,活路熟悉。工钱一百多元一天,但都干不长,一个月就那么四五天、五六天。一年出去五六个月,一个月干五天,半年加起来才一个月。就这样,还得出去,不然就没法生活呀。通常是朋友介绍,说那个地方还可以,赶忙坐车过去,去了干几天又没活路了。哎,现在到处都不好找活。挣点钱就够路费,有时候路费都不够。“地震前,红白镇这儿有磷矿,挣钱虽然不多,但干得久,又能照顾到家,钱还不分两处用。”张小芸插了话。

灾后重建,政府给的政策,包括鼓励再生育,检查费、治疗费都由政府出。尽管有政策,张小芸还是很犹豫,自己年龄已经超过四十了,怕生下的孩子身体不健康,甚至担心智力方面出问题。那时候,婆婆跟她讲,无论如何得要个自己的孩子,不能耽搁,往后年龄再大点,就更不能怀上了。姐姐也不断给她打气,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配合医生,该检查的检查,该治疗的治疗,不会有太多问题。她这才得以增加信心。

他们去成都生殖医院,去省华西医院,也去当地人民医院,各项检查下来,没得问题。

2009年8月份,张小芸终于怀孕了,一家人特别高兴。遗憾的是,肚里的孩子不到三个月就掉了,一家人再度陷入悲伤和沮丧中。

又过去了大半年,2010年3月,她再次鼓起勇气,又去成都生殖医院检查。金秋10月,终于再次怀上了!这一次,张小芸更加小心。再是小心,担忧还是难免。孩子出生前,她每天去医院做胎检,检查到九点几分就开心,就觉得正常,一旦检查得分七点几,心里就开始打鼓。所幸这个起伏不是很大,但总是战战兢兢,生怕发生意外。如果晚上娃娃在肚子里不动了,她就整夜睡不着觉,惴惴不安地熬到天亮。

娃娃40周的时候,张小芸就给什邡保健站曾站长提出想要剖腹。

曾站长说:“你好大的肚子,不用担心,不要剖腹,再输两天营养液。”

怀孕六个月时,张小芸去德阳人民医院做B超检查,医生说孩子已经脐带绕颈一圈了,这可把张小芸给吓了一大跳。医生安慰她说不用紧张,绕一圈不用怕,有时候孩子自己就退出来了。向思宇在什邡红白镇采访再生育家庭魏小明夫妇

要生之前,她去什邡人民医院,检查到娃娃的脐带绕颈两圈了。曾站长依旧宽慰她说,以前接生的时候,脐带绕几圈的都有,你不要太担心。但她实在忍耐不了,就去跟主治医生廖医生说了:“我不敢冒险啊,不敢再坏掉了。”医生看她实在焦急,就给她做了剖腹产。

长相清秀的魏一笑像个女孩儿。

看着面前女孩模样的儿子,妈妈由衷地说道:“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这个孩子身体健康,一切都好。”说这话时,张小芸脸上绽放出明丽的笑容。历经大难却能笑对人生,难怪她的微信名叫“一笑而过”!“这个娃娃来之不易,他是在什邡人民医院剖腹生的。别人说我们这么艰难才得到孩子,肯定会惯孩子。但我从来不惯娃儿,对的就是对的,错的肯定要处罚。比较之下,婆婆就很宠爱孩子,老人说已经失去一个了,这个必须得对他好些。但在教育孩子问题上,只要我坚持原则,婆婆还是会支持的。”“现在不惯,是因为以前惯过。”张小芸说。带第一个孩子魏其林的时候,就有点惯。那时候二十多岁,没有经验,也不晓得怎样带,以为无条件满足他的要求就是爱他。不过,那孩子倒也懂事。以前做副食批发,有时候朋友约起晚上打麻将,那时,魏其林也不过十多岁,他就帮我们守铺子,卖一点东西。晚上九点过,拉上铺子卷帘门,关上门睡觉。

张小芸一提到走了的魏其林便再度陷入了悲伤。缓过气后,她跟我说,从另一个角度讲,正是这个遇难了的孩子教会了她重新思考:只有让孩子早些学会独立,树立自信和自强,日后才可能成材。这个成材不是非得要挣多少钱,而是自己养活自己,能够同人和谐相处。当然,在饮食方面,张小芸承认自己还是有点惯孩子。附近别的同龄孩子已经不吃奶粉了,一般都买盒装牛奶。但魏一笑喜欢吃奶粉冲的牛奶,张小芸就给他买了最好的奶粉。看着孩子冲牛奶喝时,她会在含有馨香的牛奶味道里吧咂出生活的甜蜜,她相信这种能吧咂出甜蜜的奶粉能让儿子的身体好。而更能吧咂出生活甜蜜的是孩子的大姐姐的奶水。

魏一笑吃母乳吃到八个月,断了。前两年,四五岁了,张小芸一个表嫂的儿媳妇生了娃娃,奶水多,吃不完,就挤出来,装进碗里。这家亲戚离他们近,张小芸就过去端回来,热给自己孩子吃。刚开始孩子不太喜欢吃,后来习惯了,觉得好喝。有时候还主动给妈妈说,大姐姐回来了,有奶吃了。孩子喜欢吃,又有营养,当妈的还说什么呢,就每天去亲戚家端呗,这样不嫌麻烦坚持了三个月。张小芸为此认为,孩子身体素质好,与小时候吃母乳和好奶粉有关。“别看我们在生活上将就他,可他要是无理取闹,我们根本就不会理睬他。”张小芸加重了语气。

丈夫魏小明丝毫不隐瞒对妻子的敬意:“我爱人比我有文化,她是高中毕业,我只上了八年学,初中都没有毕业。爱人的字写得特别好,工作努力得很。她不只管妇女工作,保管现金,连人家的家事也要去管,操心得很。”像是要证明,魏小明的话音刚落地,张小芸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嗨,就是跟她这个妇女主任说家里的琐碎事,婆媳闹矛盾啦,妯娌不和啦,没别的。哪有啥子上班下班哦。”讲完,魏小明“嘿嘿”一笑。

魏小明这一“嘿嘿”分明表达出一个丈夫对成天瞎忙的妻子的宽容和欣赏。在魏小明看来,当妇女主任的妻子能够有那么多人找,证明妻子是个能干人。妻子从地震后的2009年3月任妇女主任到现在,当了八年多,说明她这个主任能够为村子里的人排忧解难,否则就不会连任。“孩子的作业我没有办法辅导,一般都是他自己做,自己检查。如果孩子的作业都要由我帮助考虑,那就没有意思。每次跟老师交流,老师都说他乖。邻居也说你家那个老幺儿还是很懂事。魏一笑自尊心很强,上幼儿园时,没当上值日生,回来都要哭一场。他当上值日生的时候多,他觉得当值日生很光荣,他非常在乎这个‘职务’,把它当成一种荣誉。他跟小朋友的关系也好。他从来不得欺侮比他小的孩子。”魏小明停顿了一下,“灾难后的孩子比没遭过灾难的孩子更能理解大人。魏一笑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洗脸,刷牙,洗脚。两岁多就自己单独睡觉。孩子毕竟是孩子,他刚上幼儿园住校的时候也哭。他一哭我们心头就难受,难受但还得忍着。要培养他的独立能力呀。到了冬天,我们担心孩子感冒,晚上还是要把他接回家住。红白镇的冬天比外头冷得多。”“魏一笑他们那个班三四十个娃儿,有时候他的生日就在幼儿园过,给他买个生日蛋糕,送到幼儿园,一个班的孩子围着给他过生日,那气氛比在家里好。自从在幼儿园过生日后,他总要问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我们一般不得给孩子零花钱,不想让他养成乱花钱的坏习惯。只有过年才给他100块钱,但他舍不得用,他会把我们给的钱,还有亲戚给的压岁钱,全部都交给他妈,叫他妈给锁在一个小箱子里。有时候上街,他找我们要钱买作业本,偶尔买玩具,但他不会用自己的钱,他说他的钱是要存起来上大学的。有时候,我们跟他开玩笑,说你把你的零花钱带上,到街上去买东西,他直摇头说不干。”

张小芸在旁边插话说:“我给他说,我们店里来了客人就能赚钱,赚了钱就可以给你交学费和生活费了。他听了总是很懂事地点点头,然后就一个人到一边玩耍去了,这一点很像他遇难的哥哥魏其林。”“魏一笑的作息时间呢,夏天早起晚睡,冬天晚起早睡。”魏小明说,“我们给他规定了作息时间,就让他自己看时钟,早晨自己起床。家里没有电脑,我们不会用,也不打算现在买。他看电视只看动画片。每天吃了晚饭,我们都要带着他出去扔垃圾,散步。这个时候呢,就让他讲幼儿园的事,也给他讲一些开农家乐的事。”“等一下,”我伸出指头示意魏小明暂停,“你先跟我讲讲你们这个农家乐。”“要得。”魏小明说,“这农家乐呢,是地震后在宅基地上扩建的,有200个平方米,200个平方米不全是我们一家,还包括我兄弟一家。前不久兄弟才搬出去。灾后重建政府给补助了3.6万元,当然不够,不够部分找人借呀,找农信社贷款呀。”“你们的农家乐生意还好吗?”我问。“算不上好。”张小芸插话说,“我们的农家乐只能算是小规模的。红白镇有6个村,大大小小的农家乐(包括民宿)有一百多家。仅我们五桂坪村上规模(客房10间为小规模,20间为中等规模,30间以上算大规模)的就有二三十家。我们算小规模,只有10间客房。每年生意最好的是夏天,七八月份两个月,月纯收入二三千元。其余季节,只有一点零星生意,就是双休日过来住上一两个晚上的零星客人。这些客人多数是成都、广汉那边的。”张小芸停顿一下,“农家乐生意好的时候,正赶上我这个村妇女主任最不空。是这样哦,每年的夏季(五月份至九月份)山里的地质灾害发生最频繁,这期间规定必须24小时开机。说个笑话,我们家农家乐生意最好的旺季也是我这个村妇女主任的‘旺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家农家乐的旺季你基本上都帮不上忙,是这样的吧?”我说。“对呀。”张小芸说。

旺季一年就两个月,一个月收入二三千元,也就四五千元。加上淡季的双休日(一个月四个双休日,一个双休日接待两三家游客,每人每天吃住/120元,扣除成本,一家两口240元,净收入140元,两个晚上240元)的零星生意,淡季一个月收入八九百元。全年收入约一万三四千元。我根据张小芸的讲述大致默算出这么一笔账。说得更直接一点,魏小明、张小芸夫妇的农家乐,真正让他们这样的“农家”乐的时候就是每年夏季的两个月,其余的季节和日子就清淡,就与“乐”不那么沾边了。所谓的“农家乐”更多的是乐在精神,乐在没有闲着。收入尽管微薄,可这一大家子却过得充实而知足。其主要原因恐怕跟他们有了新的“小太阳”魏一笑有关。这不,两口子讲起儿子魏一笑话就收不了口。“魏一笑在幼儿园爱向老师提问。同学关系也处得好。老师说这个娃娃性格好,懂得感恩。”魏小明说,“他妈有时候在外边培训,魏一笑就给他妈打电话:‘妈妈你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时候他妈总是耐心地告诉孩子:‘妈妈也要上学,也要读书啊,只有多学知识才能进步呀。’魏一笑就说:‘噢,知道了。妈妈明天回来,要记得给我买礼物哈。’”“孩子很喜欢画画,在家里的墙壁上到处画,寝室的墙上画得也很多,但我从来不干涉他。”张小芸说,“孩子有这个天性,做父母的就要支持。当然,”张小芸看我一眼,“他小气,爱哭,你还没开始说他,他就先哭起来了。他一个人哭,跑进屋里去谁也不理。这个时候呢,我们往往就不理他。等他想通了,他会主动出来道歉。”

魏一笑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是三岁那年。他和邻居一个小朋友一起玩,大概是弄坏了人家的玩具吧,那孩子的哥哥当面训斥他说以后不准来玩了。魏一笑回来后就很伤心,他问张小芸:“妈妈我怎么没有哥哥。”

张小芸看他情绪低落,忍不住说了:“你也有哥哥,你哥哥读大学去了。”

孩子就自己在家里翻看照片,找到哥哥的照片后又问:“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张小云和他爸相互看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说道:“哥哥要等你长大了才回来。”

渐渐地,孩子懵懵懂懂地知道他哥哥不在了,这以后魏小明夫妇去山上祭奠在地震中遇难的儿子,会带着他一同去。第一次带他去的时候他才四岁,他心里没有“死”这个概念。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是地震。从山上祭奠哥哥回来不久他又忘了,又会不时问起哥哥在哪里读大学去了嘛?(他们跟他说过你哥哥到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去了)张小芸只好跟孩子说去天堂读大学了。

孩子又问天堂远吗?妈妈说很远很远。你长大了考上大学就能去找哥哥了。孩子就说那我就快快长大,快快考上大学。

这些年,每到清明节,“5·12”祭日,还有过年,以及魏其林生日那天,魏小明、张小芸夫妇都要带着现在的孩子去先前的孩子坟前,祭奠死者,庇佑生者。

坐在魏小明夫妇的农家乐小院,听夫妇俩絮絮叨叨充满爱意地说着他们的两个孩子,直到深夜。

中午从郫县三道堰出发,转了两趟车,赶到红白镇,已是傍晚时分。在镇上开酒作坊朋友的引荐下,联系上魏小明,跟着他走进农家小院。与魏小明一大家(张小芸母亲,魏小明的两个妹妹)坐一起吃晚饭。然后,听他夫妇围绕孩子和家庭摆谈,这中间没有歇一口气,可这会儿躺在床上却入不了睡。大山里的夜晚原本就宁静,屋外夏虫的唧唧鸣叫愈加衬托出了这宁静。毕竟是累了,嘈杂的夏虫的唧唧声没能抵挡住蓦地蹿上眼皮的瞌睡虫。蹿上眼皮的瞌睡虫蛮横地将我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深到底后突然放手,像一根拉紧松掉的橡皮筋,待这橡皮筋再次拉紧时,绑在橡皮筋一头的我便“嘣”一下被弹了上来,这一弹就看见了晨光熹微……

一大早爬起来的我,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魏小明开设的农家小院坝子里,贪婪地呼吸着大山里湿漉漉的空气。

近旁的山林里鸟儿在欢快地鸣唱。不远处的河谷里流淌着哗哗的流水声。院落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大山。

对面山上,一轮初升的太阳,满脸粉嫩略带娇羞地从山巅背后冉冉升起……噢噢!太阳照耀下的群山,群山环绕下的红白镇。不,不只是群山环绕,也不只是太阳照耀,而是养在深山虽历经磨难却千年不老的红白镇。还有,面前这户人家,还有其他开农家乐和不开农家乐的太阳升起的小镇人家,他们年复一年生活在大山里,虽经大灾大难心头仍旧怀揣一颗滚烫炽热渴望明天的红白镇人。(下)汶川映秀映秀镇,隶属于阿坝州汶川县。“5·12”汶川大地震,起爆点在汶川县映秀镇西南面约10公里的牛眠沟(又名牛圈沟)一个叫莲花心沟的顶部。当地传说中这条沟每隔两千年会开花,故而得名为莲花心沟。绵阳市北川、阿坝州汶川、广元市青川,是汶川大地震中受灾最为严重的“三川”。“三川”的灾后重建,北川羌族自治县是唯一异地重建的县城,汶川县映秀镇则是原址上重建的乡镇。原址重建的映秀今天是个什么样子?以及搬迁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老百姓,尤其是他们震后再生育的孩子是个什么状况?第一章 映秀街上,丁字路口小超市考试考得不好下次再来,做人差劲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做人只有一辈子,所以做人必须品行端正。——映秀·藏族李泽翠

这个初夏的晌午,坐落在群山环抱中的阿坝州汶川映秀镇显出少有的安静:驶进小镇的汽车少有鸣笛,只有车轮碾在路面上发出的“哧哧”声;没有普通乡镇集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间或有客栈老板追着驶进小镇的车辆询问“吃饭不,吃饭到某某店”招揽生意的声音。最大且持续的声响是桥下那条穿小镇而过的哗哗流淌的渔子溪河。

街道两旁,一排排整齐的木阁楼精致漂亮,与石板铺就的几条小街相互映衬。如果不是乡音朴实,会让初次到映秀的外地游客误认为走进了欧洲某个风情小镇,眼前这疑似欧洲风情的小镇,却是“5·12”汶川特大地震的震中地带。地震发生时,映秀镇房屋垮塌,生灵涂炭。两年后恢复重建时,又遭遇了一场特大暴雨的袭击,从而让在大地震中罹难的小镇再次遭受了严重的洪涝、泥石流、山体滑坡等灾害。

如今的映秀镇,看上去静谧,温馨。

映秀镇委派的村主任和一名在有关部门工作的年轻人,将我们带到小镇最繁华的街上。此前,我们将省作协开具的采访震后少儿成长的介绍信,按照对方要求用原图发给甘孜州作协副主席,转县委宣传部备案后才有了映秀这边的接洽。负责为采访联系的村主任,指着位于面山朝北的丁字路口交接处的一家小超市,告诉我们这就是一家再生育家庭。罗鸿在映秀镇街上采访董德(右)

超市铺面不宽,但各种日用品、副食品在货架上摆放得井井有条。屋子后面是厨房和卫生间;地方狭窄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店主董德守着铺子。妻子李泽翠去了医院接受政府提供的免费体检。女儿上学去了。董德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在门口的小桌子前坐下。这时,一位刚扫完地握着扫把的环卫工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俩相互寒暄着。“生意好吗?”我们问。

董德摇摇头:“不好。我们这镇上也就四千人左右,却开了好多家这样的小超市。你看我店里都是些小的生活用品,价格低,赚头就更少。哎,也就是维持低水平生活而已。”他提着开水瓶出来,“发不了财的。”

我宽慰他:“这里环境好,天热了,游客多起来,会好一点的。”

董德还没有回答,环卫工大爷接过去话茬:“嗨,别说游客了!有些游客说话气人得很呢。他们说,这里上厕所都要收钱啊?我们给你们地震灾区捐了那么多钱,在这里来玩,你们应该欢迎,包吃包住嘛。”

董德看对方一眼,赶忙打圆场:“也不是所有游客都这样,说这种话的毕竟是少数嘛。”看得出,董德是个善于体谅他人的人。

董德竟然是我的同乡!他来自南充营山,离我老家南充市嘉陵区不过七十公里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何况这个董老乡的经历实在令人感伤!他没有兄弟姊妹,六岁时失去了母亲,与父亲相依为命八年后,父亲也病逝了。十五岁离开家乡,四处流浪,到处打工,老家一带戏称这种经历叫“跑江湖”。

董德一个人在广东打工,他没有文化,甚至不识字,在沿海一带吃尽了苦头。那几年,他想着得学一门手艺才好在社会上立足,经朋友帮忙引荐,回四川后,去了阿坝州的金川县学木匠,在那里认识了藏族妻子李泽翠。

他们结婚后去了成都,以补鞋、修自行车维持生计。董德的朴实厚道得到妻子娘家人的一致肯定。他努力挣钱,攒钱,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个小家庭的日子过得稍为像样一点。

女儿出生后,董德开始琢磨着孩子上学的事。

妻子家的姊妹很多,大姐在映秀安了家,姐夫建议他们也到映秀落户。经过再三考虑后,董德觉得可行。两年后,他们把户口迁到映秀,修了房子,又生了儿子。

自幼失去亲人的董德终于结束了奔波的日子。守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小家,幼年丧母,少年丧父,早早进入人世间吃够了苦头的男子汉,那种幸福满满的感觉瞬间像一股暖流注满了胸膛。“5·12”汶川大地震发生前,董德在映秀一家酒店做保安,妻子李泽翠在酒店里洗碗、打杂。酒店建在映秀通往卧龙的公路上,公路两旁山峰连绵,绿树成荫。每到夏季,外地来这儿消夏的游客特别多。平常夫妇俩住酒店的宿舍里,两个孩子住校,周末一家人才能团聚。

15岁的女儿在全年级一百五十多名初中生中排前十名,是深得老师信任的班长。儿子11岁,成绩不及女儿优秀,但乖巧、听话。

那个周末,读初三的女儿揣着两千多块钱的班费,回来与董德商量,毕业聚餐她打算将同学安排到爸爸打工的酒店。“好啊。”董德满口答应。精明的女儿既为自己打工的酒店揽来了生意,又考虑到了她的同学聚餐能打折。答应下来后,他又补上一句:“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早着嘛。”

女儿看着老爸:“不能抵拢了才去找老板,爸爸记得下周就去说。”

董德赶忙应道:“好好好,下周就说。”

5月12日。一个普通的星期一早晨,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赶往学校。孩子同往常一样跟自己的家长在校门口告别。“爸,你回去吧,不许忘记订餐的事儿!”女儿走出几步,回头对他挥挥手。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在借此向爸爸撒娇,阳光照在女儿白净的脸庞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

小姑娘个子长高了那么多,还是孩子气十足啊。董德在心头念叨,嘴上却朝着女儿方向:“爸爸记得的!”

儿子也冲他笑道:“爸,快回去了,妈妈还在等着呢!”

董德再次点头,他感到鼻子有点酸。

每个周一早上,他都会站在学校大门外,目送着两个孩子进校门:姐弟俩先是并肩走,然后分开,各自去初中部和小学部的教学楼,直到看他们进了教室,他才会转身离开。

谁承想,这个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星期一,随着他的这一转身离开,他与女儿,还有儿子,从此便成永诀!黑色的星期一!该诅咒的十恶不赦的星期一呀!

……几个小时后,山崩地裂,房屋垮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很多平日里熟悉的孩子,瞬间被废墟深埋于地下……

救援部队来了。

志愿者来了。

很多孩子被救援者救出后送往成都的医院。

还有的,救出来已经没有了呼吸。

地震后第二天早晨,夫妇俩一路摸爬滚打,从山里往外走,走到映秀已经是当天下午五六点钟。平常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整整走了十二个小时!

沿途,巨大的石头不断从山上滚落下来,路上到处是石堆,稍不留神,一脚踩空就会掉下悬崖;悬崖下边,岷江水奔涌着,像一群愤怒的狮子,瞬间便可把人卷入浪底,甚至听不见一声呼唤,就无影无踪。

从山里出来的人,越走越少。

路上遇到一群年轻的士兵,有一个小个子,看上去比他们的女儿大不了几岁,边走边哭道:“太惨了!”

夫妇俩赶到映秀后,到处打听孩子的去向。终于找到了儿子的遗体,两人悲恸得大哭!

女儿呢?有人说你们的女儿可能被飞机救走了,有人说地震后就再也没看见过。

学校的操场上,摆满了救灾物资,到处是伤者,到处是哭泣声……

再跑去成都的医院,依旧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挨着打听。

一个多月后,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惨烈的现实,女儿也不在了,两个孩子都不在了……

妻子早已经哭干了眼泪,成天失神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董德想起周一那个早晨,痛苦得无法呼吸,但他还得挺住,他要挺不住,妻子就更难挺得住了。

妻子的姐姐把他们接到彭州的军屯乡,度过了地震后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渐渐地,他们明白过来,必须要忙碌,忙碌才能暂时遗忘心里的巨大悲痛。他们去水磨镇打工,那家老板人好,老板一家对董德夫妇跟对朋友一样。

细心的老板姐姐,还建议他们去成都的医院免费看病,争取再怀上孩子。她说有了孩子就更容易走出地震的阴影。

李泽翠去医院检查后,说是输卵管堵塞。

医生给开了很多药。

他们检查回来继续在水磨镇打工,隔上一段时间又去医院检查。

苍天有眼,妻子终于怀孕了!但因长时间处于悲痛之中,体质急剧下降的李泽翠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那个时候,一边为了生计一边操心着妻子,那个累啊,董德说都不晓得咋个形容!总之,那段时间,一下子老了很多。

地震后两年,现在的女儿终于出生了!要说出生得也不顺利,生下来才五斤四两的女儿,被搁在恒温箱里,几天后才抱出来。

当妈的没有奶水,女儿只好吃奶粉,三百多块钱一铁盒的奶粉不够吃几天。女儿肠胃不好,随时都在生病,还爱哭,生下来整整哭了一百二十天。

董德原想孩子大点后,自己外出打工补贴家用,可每次收拾好行李,看好出门的日期,还没出门,孩子又病了。很多次,都在晚上生病,这个时候只有租车去医院了。租辆车去都江堰医疗中心,一般在一百五左右。保险起见,他们把当地司机的电话号码都存进了手机,遇到深夜孩子发烧,就挨着一个个地拨号。“娃娃药底子(即抗药性)太高了,一般的消炎药根本没有效果。”董德感叹道。

女儿两岁多的时候,一家人去金川外婆家,路上下大雪,怕孩子冻着,董德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捂在女儿身上。但孩子还是感冒了,一家人只得匆忙往医院赶。连续三四天,孩子一直不退烧,拼命地哭着,小胳膊小腿一个劲地动弹,弄得护士都无法给她扎针输液。无奈,他们只好将孩子按在床上,手和脚被强行固定着的孩子边拼命挣扎边哭闹着。

发烧是治好了,孩子却因哭得太厉害,受损的声带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现在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嗓子都会疼。前年找医生看,医生说孩子太小,无法治疗,只有慢慢养着,慢慢恢复。多喝点清热的水。”

那时候,常常有邻居看着他们搂着女儿从医院回来,包裹得严严实实,怕吹了冷风,怕遇到感冒的人被传染。邻居们感叹道:“这么个小不点,啥时候才能长大哦,这爹妈太操心喽。”

由于体质弱,女儿上幼儿园后,班上只要有孩子感冒她就跑不脱。周末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只要哪个孩子感冒了,不到晚上天黑,女儿就开始发烧。三岁前,常常是胃肠吸收不好;上幼儿园后,常常是扁桃体发炎,甚至化脓。每次生病除了吃药打针,还要接受雾化治疗,一治疗就是一个星期。有一个学期,在医院治疗和在家休息的时间比在幼儿园里还长。有好心的乡邻告诉夫妇俩,那个叫大柏树的地方,有个神仙婆灵得很,可以去找她给看看。他俩下午三点多去排队,轮到他们时,已经接近吃晚饭时间。那个神仙婆说要烧纸,要在树上挂红,说完给画了一道符,叠成三角形的,里头装上铁木屑、银屑,挂在孩子床头。看一次一百元钱,连续去了三次。每次回来后孩子照样生病。“有一个人还是说准了,说孩子要满了六岁就好了。确实,女儿去年终于没怎么生病了。”董德说。“孩子的舅舅从诺尔盖草原买来牦牛骨头,三天两头给孩子炖汤喝。听人说,红原的酥油吃了好,每次就买最好的给孩子吃。她爱吃,但消化能力弱,并没有吸收到多少。”从医院体检回来的妻子李泽翠接上了话头,“孩子上学以后,身体开始慢慢好了,现在倒是很少生病。”李泽翠看我们一眼,“自己没有像以前要求大女儿那样对待这个小女儿。那时候脾气火爆,对大女儿很凶,要她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考出去。一旦学习不够好,就会发火,会把本子撕了向女儿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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