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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5 19:5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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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景宏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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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望月

独望月试读:

望月行空

“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他来自江西的红色革命根据地,井冈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一阵阵掌声老老实实地被执行于韩老师话下。这鼓掌似对顾景恺有陌生之势,竟将他的紧张也给拍了出来。“顾同学,顾同学!”韩老师注视着景恺轻声地叫了几句。“呃!”一语惊醒梦中人,独辟蹊径地被景恺的一字之语赋予了新的内涵。“请你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好吗?”人怕出名猪怕壮,名副其实,景恺更惨,姓、名要一起出,惊得景恺不敢对壮猪的后路做憧憬,冷冷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顾景恺,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转到这里,今天能在这里和大家做同学是一种缘分,我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同舟共济,考上理想的大学。谢谢大家!”和刚才不同,这掌声对景恺有了“一回生,二回熟”的奏效,紧张感毫不拘谨退位让贤给了放松。景恺单肩背着书包在掌声的鼓舞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全班六十多号人都还遵循那“一概论”,男男女女一起坐,后张桌更自觉,中国的男尊女卑定论让她们主动坐到了最后一排,也不排除景恺的男同桌是这理论的牺牲者。“哎!你是江西的?我叫杨鸿,叫我鸿哥就行。江西来的读书应该很棒吧!我学习很差,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呃,呵呵!会的!”景恺勉强一笑,发现这自称兄长的家伙脸上的痘子犹如一盘散沙遍地都是,那沙的栖息处变了,自然也有连带关系——他那头就像个陆地生物,刺猬。身上长满了刺,仅留一张脸做形象供人类作参考。乍地一看,景恺挺不习惯这刺猬男,或说都是眼睛惹的祸。不过听他的刺语,景恺倒觉得这动物还不错,也没多大抱怨自己的同性不同类。就这样,顾景恺开始了他的高中生活。

开学的七天是军训。第二天清晨,景恺这群高一新生集体穿戴好军装到操场集合。九月的天气,跟它那季节的基数词是同一概念。此时热不死,九而久之,热死则会在时间的迁移中暴露出来,这便是大久不死必有后福。

教官是个胖子,是个正常人,因为他的职业与身型搭配地合乎常理。他一副神情严肃的样子站在操场的看台上吼道:“今天,站在这里的你们,再也不是那些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教官,昨天就不是了!”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在下面与他一唱一和,引得台下一片喧哗大笑。这久蛰思动后的群笑加重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的负担,温室效应发挥余威,热得温室下的花朵们都恨自己是在阳光下茁壮成长。而那教官的影子被身后建筑物吞并,凉意阵阵,学蟑螂一般在阴暗处茁壮成长。引得台下的人见了都油然而生一种踩死他的欲望。“都给我安静!”教官怒气三千丈往下一吼,二氧化碳的浓度坠加一等,压得全场顷刻寂静。“从现在起,凡是不服从教官管制的人,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到受罚的时候你就别再学刘嘉亮唱什么‘求求你给我个机会’。你们始终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明白吗?”“明白……。”台下的回应被他驳得有气无力。“我再说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听清楚了没有?”“清楚了!”怪学校空地太大,用地太小,教官以一抵千,回音却以千抵一,教官显然不满意,正巡视着台下。景恺对他无心用事,只顾自己娱乐,因为台下帅哥不少,但美女更多,相比之下,帅哥在教官眼中的存在率便黯然失色。作为帅哥中的一员,景恺秉以这一理论继而做小动作。“全体都有,听口令,向右转!”台下嘈杂声一片,各自以中国古代昏君为偶像——专政独行。人口流动的海洋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意。“沿操场跑十圈,谁要是敢废话,我就让他跑一百圈。”大家也用显然不满意回应他,但也不敢违抗。无奈地像是让姚明去跳水,让刘翔去举重,总有让人不爽的时候。于是,一场千人马拉松被教官一声令下开始了角逐。

过了半个小时,教官止住了这支逐日的敢死队,他替太阳同情他们,问道:“各位驴子,累不累啊?”

一队夸父人物被贬成了憃物,自是坚贞不屈,但又实不想再让太阳灼射屁股。坚贞为大家坚持了真理,齐道:“累!累死了,死掉了。”悲绝声惨如流离失所的灾民哀鸿遍野。“还想不想跑啊?”教官坐在椅子上仗着背后的太阳罩着他,悠哉语悦。“不想!”还真是不响,这气度怕是想也响不起来。“那就必须服从命令,听见了没?”

也不知道是怕那太阳还是怕它的前罩,顿时个个生龙活虎齐声喊道:“听见了!”“嗯……这遍我还比较满意!”他这满意便意味着台下一千人梦想成真。

杨鸿在景恺身旁低语道:“这鸟教官,废话可真够多的!”这年头,说大话是吹牛,说小话是吹嘘。在大话的领导下说小话那是吹浮,很明显,杨鸿就是最后者。

这天是军训开始。什么是开始?那即是未来的不可选择。什么是结束?那便是未来前的无法揣测。各班开始被教官喽罗带领进行集体的全民健身运动。

负责景恺那班的教官姓徐,人样被他母亲赋予了天生的帅气,唯一的不足就是他的父亲可能在非州晒过太阳间接导致徐教官的基因也向黑人看齐。他那黑不是单纯的黑,是纯白的黑,景恺见过能照亮黑色的白,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能反射白色的黑。他不禁暗自偷笑却不知教官人已站在了自己面前替自己把阳光给反射了回去。“你在笑个什么鬼啊!”教官瞪着景恺,把他所吸收的太阳辐射折射了回来。“呃,教官,我……”“你、你、你、你个屁啊!过去做一百个俯卧撑!”在这信息化高速时代,速度总是被黑色所领跑。比如说地球最快速度博尔特,还有那小觑牙买加人的生物——黑马,其变化的特性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夺榜首。景恺的行动再次慢于他的言语。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在黑人拥护者们冷嘲热讽的讥笑下找了块绝世好地接受了教官在刷新速度记录后,获奖语录的洗礼。在被汗水洗体时景恺自想自己弄了个年度受罚第一人,好歹占了个鳌头玩玩,只得认命了……

时间就像武大郎,又短又窄,走起来拖泥带水般将太阳推到了直射点的高度,景恺全身乏力被一束破窗而入的阳光爆头,一头栽倒在床上。“景恺,我觉得你挺倒霉的。”景恺的头在这话语的同情下挪了位,一见是舍长欧伟。“哎,听天由命吧!”他又一拍景恺的肩膀,脑袋被附属牵连又撇了过去。

欧伟是隔壁班的,由于景恺班的男生多出四个,于是把学习差的四个男生——当然,景恺的成绩还未知——与隔壁班学习成绩前六名的男生凑个十全六美的整数。景恺称他为小伟,理由很简单——他是跟在前人的箴言中走的。与他同班且同宿舍的还有杨鸿、姚健和易文雄。

下午,烈日当空。天气闷得大家都哀声叹气地抱怨,只盼能有久旱逢雨食。尽管天不尽人意,到最后还是得服从管教,因为教练比训练更可怕,好比吃饭要比食菜更难熬,尽管饭在菜前吃,享受亦有先后之分。可舌头长在胃前,像当今有权有势,人莫予毒!景恺也不例外,从小到大都未有这么好的食欲。但万不得已,此次食宴是“公益性”的,没有人会傻到要跟有权势的人作对,因此这次军训彻底推翻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之谬误。

晚饭后,景恺习惯性地拿出MP3戴上耳机漫步于校园的香径小道,一首首悠扬的旋律转着他青春的年轮。对于能懂音乐的人来说,音乐是种享受。对于略懂的人来说是种想受。而对于不懂的人,那便是响受,带给他们的只有音量的沉重,至于音律,只当是其附属杂音而罢。

景恺的脚步窸窣地在这前方荡漾着,陶醉声心。蓦然他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这柔情像是个女生,典雅得能把心水凝固。

景恺摘下耳机回转,果然是位女生。证明了他的第六感不至于偏向人妖,男女不分。那女孩秀外慧中的形象给景恺添上了第七感。“你是顾景恺吗?”“呃,是的!”景恺淡淡的言语回应了她的淡淡的触碰。

那女孩将“淡”字抹掉,开始大方起来:“你认识我吗?我们同班的。”

景恺还是一意淡行笑答她:“不认识!”“我叫杨雨馨,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她的话从大方被说成了大样,随手做了“再见”的手势便转身同另一个女孩走了。

景恺对她淡之若素,只应了一字“嗯”转身也朝教室的方向走了。

景恺的屁股坐得及时,刚一触凳,铃声便开始骚动,学生便停止骚动。由此看出,学校铃声专为他人屁股服务。“阿恺,你发什么呆?想女生啊!”

景恺再一次被那针言给刺醒,不满说:“去你的,没事别来惹我。”杨鸿被他一语挡下,对他畏惧得不敢轻易动声。

景恺翻开数学资料,开始学习。不知不觉,已过一时之久。回想今事,乏味得很。临近下课,景恺双手插胸往后一靠,环顾四周,蓦然定睛一看——好纯洁的一位女生。满头堆云砌黑的直发就像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在柳叶似的淡眉下勾勒出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有她那红润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乍一看,不觉“卓定深沉莫测量,心猿意马罢颠狂”。“叮铃铃……”下课的铃声再次把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回到宿舍后,景恺赶忙向杨鸿打听那女孩。得知她叫王雪萍,是本班第六名。所谓脑身合二为一,所以杨鸿的智商也和情商合并,互补的情力显然下降,丝毫察觉不出景恺这是爱意的询问。

深夜,景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对这个女孩看书的样子难以释怀。于是,孤枕难眠被他首次运用到实践中。间接导致景恺在第二天军训时孤整难言——教官又一次培养了他这个优质人才。

几次处罚下来,景恺感觉自己在同学们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全让教官屡次刷新的记录给打破了。“骑驴看剧本,走着瞧。”景恺这样的决心时常发生,特别是像他现在躺在睡觉前的床上。

今天是军训的第六天,教官要求每人写一篇字数长达一千五百字左右的军训体会,当这一噩耗刚被空气翻译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严重缺氧,通通抱怨教官不懂教师改作文的痛苦,能如此体谅教师工作的学生真不多。当下学生的文章颇具特色,议论文冗长得能当长篇小说读;记叙文言情漫漫,让琼瑶都自愧不如;最可悲的是散文,惨状重现当年张居正大卸八块之样,散得拼都拼不回来。这类文章明人读了会变盲人,所以只适合瞎子读。教官不解盲人的痛楚,非要体会一回。

写作向来是景恺的特长,他一人乐在其中。

布置任务当晚,他看着王雪萍那冰清玉洁的相貌,不禁思绪万千。涉笔文章一小时,一篇心得体会便在自己缕析的思考下脱笔而出。景恺眼观四周,他们文章的水平首当其冲被集体荣誉所暴露——尸首堆积,惨不忍睹。埋头率远高于低头率,进一步说,沉死者远多于沉思者,部分智者索性直接提前进入梦境时间,满心期待自己会是庄生再世,出梦后悟性大增,下笔千言。景恺得意着往雪萍那看了一眼,她正托着下巴不假思索地在纸上写着。景恺闲看美女不够,又扫了一遍,突然发现了杨雨馨。他对眼前的这个女生倍感好奇,便用笔捅了捅提前休眠中的一员——杨鸿。“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睡觉了!”景恺不由惊叹此君的作风,睡觉都睡出了名堂,竟把对老师的警惕也带进了梦中。

杨鸿一醒,变了河西狮吼,罗嗦个不停:“阿恺!人家正睡觉呢!别老打扰我的黄粱美梦。我知道你的文笔好,但至少也要等我睡到自然醒再来欣赏你的佳作啊!你打扰我睡觉,到时谁来评定你的作文?谁来……。”“够了!你真够罗嗦的!不就一顿觉吗?至于吗?”景恺比他叫醒更恼火,由此可见,这斥人就像吃霸王餐,自己吃得越多,被吃人的牢骚也囤积得越多。同样是用口,前者只是精神上的畅快,而后者却有物质享受,这就有力地证明了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思想。紧接着景恺打翻了他的物质说,反唇相讥道:“睡个屁啊!你是猪吗?白痴啊!”骂完甚觉精神得到了满足,于是开始拷问:“杨雨馨是个怎样的女孩?”

只见他随手拿出镜子,学做女人扮着发型反问:“你就不能问点别的吗?你对她很感兴趣吗?那你去问她好了,我这么优秀都没见你问过我的情况。”杨鸿这话形象地像在饱餐后仍不忘再挖景恺的钱,欣然得很。直挖得景恺无言以对。“我——。”“你什么都别说了。”景恺刚想撵出一句话来他却毫不留给景恺喘气的机会,帮他呼完了接下来的氧气:“你对她有意思吧!放心,包在哥们身上。一天饭钱,帮你搞定她,怎样?”

景恺再次无语了,原来这友谊不仅可以天长地久,亦能建立在金钱之上,却只抵一天的饭钱。所以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并非时间。不过这买卖有利可图,至少是互利的。

景恺猛抢过他的镜子,一本正经地说: “我帮你搞定她,一餐饭钱,要不?”“真的,不过看在同桌的份上能少点不?”景恺对杨鸿的回答低头叹气,在又一次无语的同时他又沉思了——原来“让世界充满爱”是有利益做先决条件的。“你别理他了,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成天想着钱。”景恺将那沉思变为升思。一看是前张桌的张凯,他这义愤填膺的口气像是在这利益中亮出一道光明,景恺喜新厌旧转向张凯。

杨鸿一听,“哼”地一声又装下女人的娇气栽进他的黄粱美梦中。“我来告诉你好了。杨雨馨是我们班升高中考试的第一名,我们这的规矩就是按学号排名。所以她是一号,你同桌呢,倒数第……。”“我才是倒数第一,我六十六号。”景恺抢在他前面把这“第一”的头衔归其名下,虽说是个垫底的,但好歹也是第一。好比吃米饭和吃谷粒,二者同属一类食物。一个是熟而另一个是生的,前者的利处大过后者,而后者也极力想成为前者。但最终后者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这给景恺的启示是:无论一个人的业绩有多差,总有一天他的成绩会与之成反比,只是看老天什么时候愿意把你这粒生米煮成熟饭的问题。

张凯又笑道:“呵,你是新来的,这种规矩不适合你,这家伙才是名副其实的numberone!”他对着正酣睡的杨鸿,把刚立起的大拇指又倒了过来。他这手摆的感觉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被男性同志说了“我爱你”后笑逐颜开,当被要求“你爱我”时,这模样便成了开眼逐笑。“不过……。”

景恺的好奇立即被张凯对杨雨馨的迟疑夺走,便问:“不过什么?”“这个女孩很活泼,说好听点就是交际能力好,说难听点就是太开放了。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我不中意,你要的话就去追吧!”张凯的话顿时将杨鸿的贸易转移到了景恺上。他的情商高到可与杨鸿互利,听风就是爱,听雨就是情。应证了“一切景语皆情语”的概论。景恺对杨雨馨的思考用时过多,索性等那下课铃声来接替自己的思考。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同往常一样,景恺昨晚深受惰性气体的影响,其懒散如同封建思想深远至今。肢体也被感染,加入到这一化学成分中懒在床上久不肯起。但一想到作文之事,他便把那惰性给挥发掉了,化学反应到此结束。

一到操场即让景恺一显身手。景恺受够了教官对自己培育的专利,因为这下他的特权将转型为民权,心中自是乐不可支。当然,在这种天气下,热不可支也占有一定分量。“你,怎么不交作文?”大概杨鸿早晨打了发蜡的原故,他那发根锋芒逼人。教官因为是个平头,只能用锋芒所向来弥补他发尖的不足。

杨鸿倒是有理,喋喋不休:“报告教官!写一篇文章不足以表达我内心对军训真正的体会,我觉得像这样重大的活动需要用心体会,而不是一支笔两张纸。这是历史,历史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铭记的。怎样铭记呢?就要——。”“够了,够了!你表演脱口秀呢!行啊!铁齿铜牙是吧!可以啊!哥们!”这两锋兵刃相接,将原来刺眼的阳光逼得更光亮。

杨鸿那胸襟立即衬映出同光一样宽广的博大:“谢谢,过奖,过奖。惭愧惭愧。”“你,去操场跑二十个圈,中间停一秒钟就做一百个俯卧撑。快去,要有废话就再多加二十个圈。”“可是教官,我——。”“四十个圈。”教官这话的速度具有通用性,继上次把景恺刷下去后,如今又向杨鸿发起挑战,结果仍顶破纪录。杨鸿像那胃痛之人,饥饿之下也拿食物无可奈何,只好在这热应俱全的环境下乖乖受罚。

景恺虽未受罚,但太阳对他的热爱让景恺深深体会到后羿射日时的悲愤。

教官有罚有奖,按其先后顺序接下来该表彰作文写得好的同学。可也不知此君是否同时间一样存在滞障,奖罚分明被他的智慧一拖再拖,直到下午才智力回复,道:“顾景恺,顾景恺是哪个?”

景恺为自己的名字暗喜,教官这锋头总算指向自己的风头了。忙自报家名:“报告教官!”“你就是顾景恺,没想到你这次能及时上交作文,值得表扬。”

景恺心中恼怒想说“不就受了你几次处罚吗?用得着这样讽刺我吗?”但一想到这是风头前的伏笔,也就无所在意。“你这作文怎么回事?啊?怎么写的?”景恺疑惑为何他会这样说,莫不是他这伏笔也得用上排比修辞,多加上几个反问才更能显示出其艺术效果。“谁叫你写这么好?为什么要写这么好?干嘛写这么好?”教官的三个排比与景恺互为表里,真让他这文章大书特书了一回。可又听这排比的弦外修辞又是三个反问,景恺不知该喜该悲。

只见教官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教官是没读书才当教官,写这么好应该去投稿,给我看太可惜了。”随着众人一阵颠笑,景恺的荣誉终被托上一个高度,教官一见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夕阳在时间的最后几刻碾去,景恺下午吸收了不少太阳能,热得他的胃饱富能量,胃口好得已没了胃口,对晚餐也便无所留恋。景恺性格孤僻,此时却不愿离群享受个人的安谧。也算是一番情趣!他将衣服撂在肩上,扭头转向身后的残阳,一绺余晖掠过他的侧脸洒在操场上。他仰起头接受这一幅青春的别致风景……

周末过后回到学校,景恺从未有过住校经验,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鸟,被抛弃后想飞也飞不起,想走也走不了。但学校对于景恺的家庭是大巫见小巫,景恺在校内倒是自由得多。

开学礼仪检查,景恺头发怕是深受中国古代书生意气影响,长得男女不分,因而被视为人妖登记扣分。景恺对他人给自己换了泰国籍无疑气愤,可对手是中国,中国人多,侧面反映出此国实际不讲人民平等。景恺辗想世风日下,人妖相比人要有魅力得多,也便无所再怨。被核实出是泰籍华侨的还有蝉联几届的卫冕冠军杨鸿、黎健、陈辉。陈辉是班长,若让此君光身子打个马赛克投影,定会有人猜测小马哥是否也会逛窑洞。

时间飞快,景恺一上午除了听得那同样身为卫冕冠军的杨鸿鼾声外也就只有大家自习时发出刀剑拼杀似的翻书声。两声衬托出景恺注定这一生将在这狂风暴雨中来回悉听一场又一场刀光剑影的对决。

晚自习是景恺一日中最向往的时段,因为他的身心能暂时憩息对白天同班英雄们的苦战,说直了就是舌战。在此兵荒马乱之期,他可以安静地欣赏雪萍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景恺触目难忘,景恺发现自己已对这女孩有喜欢的感觉,但这意象却如同婴儿的意识般朦胧,像被石子打破的温泉一般清暖、安静。所以说喜欢是初生,恋爱是次生,婚姻是晚生,死亡是结生,人这一生便是为爱而生。

一个星期朦胧而过,一回家中,电脑摆开一星期的寂寞,有人作陪,连开机都费多几时,为的仅是能多发一分光、多放一份热。网络已是景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对于他来说,它就是上帝,没有它就没有景恺的世界,没有景恺,也就看不清这世界。

顾父有家自主企业,为了更多盈利,于此地办理子公司,苦于景恺的学业为他多个盈利换了多个“此地”,中国大江南北,他只差没越国界来证明中国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顾父一向忙得不可开交,今晚又来电话说有客户要陪。父忙子不忙,景恺特借此机跑去网吧上了个通宵彻夜未归。

第二日早晨,景恺拖着精神了一夜的身体回到家中。像个败北的士兵逃了一夜才找回营地,入伍时已是泥泞不堪,困饿交加,被迫洗澡进食。

一切安妥好后,景恺卧在沙发,回想起初中时已患网瘾,日日通宵达旦,发展到今,受中国教育的封闭式管理略有缺憾,蜕变为周末通宵。

由于顾父一向爱子如财——,不,该说爱财如子。换句话可以这么说,无子不一定有财,但无财就一定有子。顾父与各老师协商一致,达成利益共识,条件显而易知,自然是以金钱买来景恺的束缚权,实现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大一统。像这鸟刚一放出鸟笼却又发现这鸟笼是在封闭室里放着,这间接地导致景恺本班班主任韩老师打来电话履行其利益义务问其学习状况如何,景恺对其好感一无,便谎说一切正常。班主任跟当局的中国教研学者一个样,对外来的事物十分看好,不仅文化制度全盘吸收,人才也更进挖掘为鬼才。因此,身为外地人的景恺便能在外地的庇护下肆意地说谎。

景恺起身来到阳台,倚在栏栅上,望着远自天空明净的蟾宫,他心潮起伏,落绪万千。皎洁的月光落下了他伶俜的影子。

涉世十七年,景恺一人的孤独总伴着望月成长,像是与生独来的特性。然则月亮不嫌麻烦,毫无怨言,景恺却苦怨无数,情形之下,只好数落自己的孤寂。

顾父这时惦念家财,不辞千里电话拨给景恺问他状况。景恺对其顾家意识小有叹服,便把圆老师那谎折成二手谎廉价转给他。但凡得顾父欣慰后景恺内心却亲味,感觉像被五味瓶打破,酸甜苦辣的痛苦由身一触而发。但事物的坏处总不能独当一面,在谴责自己时,景恺心中的励志被有缘有故地轰了出来。好比散弹枪,打多了总有一发能打中你的鹄的,前提是无论你多么不情愿把眼前的罪恶射死。

次日清晨,景恺早早起床,为的是将那散弹枪兑成狙击枪,弹无虚发,一枪完胜自己的志向。他又想起父亲,每当自己正对父亲,空气中就像弥漫了毒气,那口不能解决根源,只能自行解决从而转向心的紧张。

景恺回到学校,教室凡是到了的都是人类。这有两层意思,按逻辑说法即是:教室读书的生物属于人类;按中国逻辑说法便是:在教室读书的才是人类。景恺也不管自己是否人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中国,生不由己”。

上午英语老师小测一度。英语可属景恺的另一专长,从中华汉字的精妙便能看出,英语语文不分家,像是英语是语文的基础,语文是英语的后补。这叛国行为从教育中做起,可想其危害性不浅。而此次的测验则让景恺再一次为中国教育的肤浅作了验证。答卷完毕后景恺的目光又转向雪萍,她思索时锁眉的模样堪比西施,大概做此表情的难度系数和魅力指数过高,考试中没人敢做东施效仿,景恺又一次感叹她的美。要在“情人眼里出西施”前加个“梦中”,那便正好应验了景恺此时的状态。

隔日,英语老师的表情全让一堆试卷影响,道:“试卷很不理想,6个及格,5个女生。剩下一个男生!”老师边说边摇头,把那群自卑的男生摇震得摇摇欲坠,景恺唯有的自信因而被摇得飘飘欲仙,可见前者所吸白粉为假劣。“林静华71,杨雨馨60,李欣意70,吴玲64,王雪萍67,顾景恺67。”英雄总是最后一步登场,可谁都没注意英雄最后出场是因为在他前面有个美女。紧接着就是男性同胞重情义的欢呼迎送景恺回到座位。

景恺刚一坐稳,杨鸿屁话大发,发就发了,还要拍他人马屁,道:“不错啊!作家,以后就叫你B哥好了。”

景恺不厌其烦对首位献花者说:“给个理由来听?”“因为你牛B嘛!作文写这么好,英语又考这么好。哎,兄弟,你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很没有面子。我英语才6分,这样吧!我做你小弟,下次考试你可要罩我!”杨鸿献花不够,一激动,像投身于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身也给献上。这年代,小弟不比小妹,不是说说就能认的。黑社会里,好歹小妹能给快活,而做小弟的只盼你快死。嫡长子继承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景恺不悦,道:“白痴啊!要分数向老师要,我可没有。”“好啊!你这个家伙,同桌数年,这点小事也不帮,youhavekind!”说完他扭头就学猪,景恺见目的达成便停止舌战,更能证明杨鸿英语、语文水平大增,足以在他说完话后让景恺无话可说,这样的人才真是后生可畏。

经过两次“得意门”事件,景恺在同学们眼中的形象好比日趋强大的中国在国际中的地位。可惜强大的是中国,中国人只能沾强大的光,实力上得不到增长。身为中国人的景恺得意不了,便不了了之。

过了一个月,一天傍晚,景恺漫步于校园的香径小道上。百花林中,秋色宜人,桂花飘香,黄菊吐艳,馥郁芬芳,享受之际一只手却又不自觉地为景恺肩膀的魅力而崇向,拍了上去。景恺从那手指的柔和中便感觉那人要比杨雨馨专业得多,至少这一碰没让自己吃惊一度。“你好,是顾景恺同学吗?”说话的女孩的确不是杨雨馨,景恺也未吃惊,但却傻了。因为眼前这位女生——非一般的漂亮。明眸大眼,尖俏脸蛋,很是可爱。那软绵的声音真让人听后对绵羊产生错觉。景恺心旌摇摇不敢回问。“你怎么了?”景恺被她问了两次,第二次已促成心惊摇摇,便鼓足干劲,说:“没事!我是顾景恺!”“你好!我叫颜丽华,跟你同班,我能跟你一起散步吗?”

景恺实不知当今女孩如此开放,刚一认识就要与情侣关系搭上一角。景恺习惯了孤独,他那重心实现第三次转移至心禁摇摇,直逼中国历史上的三次工作转移,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一个人!”

颜丽华像是被男人拒绝惯了,未有半点失望,道:“噢,那我先走了。”随后眯眼一笑,这一笑更胜褒姒之笑,可怜了周幽王没有眼福,便宜了景恺享有艳福。

待她走后,景恺的想像陷入美色中,想这女孩兴许对自己有爱慕之意,可又念起王雪萍,景恺怨数学所涉范围太广,三角关系对生活的影响已到了“仁之至,义之尽”之地步。他抚掉这一幻想,回往教室。

回到教室,景恺并未向他人打听有关颜丽华的信息。虽然颜丽华和王雪萍一样,是女人,且都是美女。但两个美女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一来景恺得一美女足矣,够一辈子享用,二来他不想遭到孟子的批斗。更进一步讲,美女这东西就像一张考砸了的成绩单,自己知道就好,不必与他人共享。自然景恺对颜丽华也就逝去兴趣。正当景恺处于思索状态,不料——“阿恺,下星期月考,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景恺的背吸引力过强,专对背后之人开放,且他的背影仿佛散发着罗伯特·巴乔的忧郁气息,是女人都会忍不住轻拍一下。景恺的背被他人的手偷袭得麻木了,机械般转过身去。景恺一看,又是一位美女,半天之内,景恺巧遇三位美女。吓得他自以为世上的丑女都自卑地去见上帝了。

景恺于是道:“也就这样喽!你呢?”“还行吧!只是要考9门科目,想到都怕。”景恺笑着同她示和,便转身复习去了。

又至周末,顾父同样不在家,一张百元大钞被他抛弃在了茶几上。景恺拾起他的施舍,未有片刻犹豫,直奔网吧。

路上不巧,景恺人缘太好,以至于无缘无故就撞见杨鸿、姚健二人。一问之下才知二君也欲通宵。杨鸿一见景恺,搜刮之心四溅,开始上次未献完的身,搂着景恺,道:“恺大哥,我家经济比较落后,等下上网你就多照顾一下啊!”想这家伙要钱的方式可真与古时的鸨母有得一比。可至少后者能有窑姐陪你,前者收了钱,霸王餐反客为主,连句情话都不给,劫钱又劫色,这才谓人财两空。景恺可怜他的智商投错了胎,只好勉强答应。

窑姐没陪成倒赔给了刺猬男。当然,能为人与动物间的和谐作出此等牺牲,景恺之钱花不足惜。不过倒霉了他的耳净,整晚都被“B哥”萦绕着。

次日清晨,三人肩搭着肩搀扶着回景恺家。一路上,景恺才了解到他俩家住乡下,故意骗家人在校留宿而跑出来上网。景恺嘴上给予此二人儒家思想,可心里却排斥这古老的中国观念:当今时代,没点背叛,哪叫生活。没点叛逆,那叫白活。尤其是作为男人,不从背叛提升到背离那就枉对男人。不从叛逆升华到叛性那就枉对女人。所以,既为了男人又为了女人,三个叛贼就这样给自己判了刑。

回到家后三人倒地而睡,醒来时已是明月当空。景恺禁不住天气的诱导,不禁地打了个寒战。突然听得客厅门开。那一瞬间景恺的回忆一概停留在父亲的暴力中,可这毕竟在现实中是未来的想像,未想而已。顾父不见,杨姚二人拎着一些食物回来。

杨鸿边嚼着手中的薯片边把嚼完后的能量用人话的形式表现出来:“B哥!醒来了啊!我们买了东西吃。”

景恺看着杨鸿这退化成蛔虫的作息方式十分不解,干脆将其打回原形,问:“你们两个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哪来的钱?”

那蛔虫现形坐到沙发上蜷成一团,盘笑着说:“这是我们俩扣伙食费的成果,反正最后有人报销嘛!”说时他用眼瞅了一下姚健。

姚健接到指示,定位十分:“阿恺!钱这个东西嘛……。”“行了,行了,多少钱?我出!”

杨鸿一听到“钱”字,便不让姚健当马仔,亲自出马,马出狂言:“五十一!”

景恺一听,差点没把他打回马厩。叫道:“杨鸿,你也太大牌了吧!五十一哎!我一星期一半的伙食费!”

杨鸿一听此价卖不出去,恨不能学超市经营,概不还价,只好委屈地像开小卖部,能抠则抠,道:“那四十好了,剩下的我们两出。B哥,可怜一下吧!”

景恺见他那衰样,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这世上最殂动人心的面相,便摆摆手还他一副尊容,道:“行了,行了。我出了!”杨鸿一听,一连声“B哥”拍得景恺已分不清自己前世是马是人。

第二日清晨三人回到学校,良心还未能将他们遣责到发奋读书的地步,三人也就无所事事。

人生如梦,只是由于钱包失血过多,早餐便被景恺在进食的名单中略去。胃瘪得只能与肚子亲密地耳鬓厮磨。

上午考语文,景恺的肚子无地呻吟,只能在考试中肆乱抱怨找不到知己。但脑子不与它沆瀣一气,懂得“故天降大任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道理。它胃人师表,最后终于胃命是从,完成应试语文统一大业。

三天的考试闷得快要被这热天给蒸发掉。他人选择在这闷热中爆发,景恺则在这爆发中消亡,静静地等候时间留给自己的沉默。考试间,景恺因受到网络游戏持久性的影响,脑中思考已分不清问题和答案。总之,是问题那肯定是网络问题。或答案,那必然是虚幻答案。所以说,网络一无百用是废话,说它百无一用那是屁话。至少它能邂逅现实与虚拟,这便是精神享受与物质享受的最大不同。

好不容易挨到学校放的两天假,景恺找不到朋友,他那嘴巴恨主人没有人缘,气得两天未开口说话。眼睛更恨景恺没有女人缘,得不到养眼的它恨不得跨过鼻子的封锁线去和嘴巴做知己。嘴巴更恨不得一口吃掉鼻子,去和眼睛叙说苦衷。“哎,B哥!B哥……”“呃,怎么了?”景恺竟没想到这回忆亦能载入史册,随时从思册翻便能觅出其身影。“你紧张吗?明天就要发试卷了?”

景恺对杨鸿的紧张无所顾忌,道:“紧张如果能多加几分,我倒愿意,可惜这不是做梦。”“真不愧是B哥!真够牛B的,那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光荣事迹吧!”他满脸的好奇取代了他好学行使的职能。“好汉不提当年勇,说了有什么意思?”景恺这口是心非的造就不及成熟,但对付杨鸿这种生物却是绰绰有余。

前张桌的姚健也扭过头来与杨鸿同流合污,对低能生物情有独钟,说:“你就说下吧!让我们见识见识!”“就是,咱们兄弟之间还讲什么好汉不好汉的,我说你是好汉你就是。”杨鸿这一说,把景恺也给扯进了智障的行列。无奈,都是同类生物,还有何不可讲。景恺只好在明日或说末日来临前风光一回。好比一个罪孽深重的坏人临近死期,明知道自己要入地狱,反正是一死,不若在死之前来个痛快点的,将自己生平高德的善事公诸于世,以此乞求死后能安息长眠。于是,景恺便开始了死亡之叙:“初一的时候,我从广州转学回到家乡,偶然的一次机会,让我在校征文比赛获得一等奖,我于是一炮而红。接着我又被北京世教中心邀请,可惜被我拒绝了。”“啊!为什么要拒绝?”景恺眼珠一瞪,杨鸿那张嘴便被一切尽在眼中所堵。“由于我在广州受过华南理工大学英语教授的专门辅导,三年英语的底子好。在一次校听力竞赛中我又夺得第一。接着我的成绩便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从班上倒数第二一直稳升至年级前五。”说着景恺又瞄向杨鸿一眼,看他有无要言的冲动,得到否定后景恺又继续:“校运会时,我又崭露头角,还有我的书法和绘画也一度扬名。我的声望在学校迅速走红。上了初二我患上网瘾,经常逃课上网。尽管如此,我的学习依然保持在班级前茅,所以众多老师也拿我无可奈何。”“哇!B哥!你天才啊!”姚健受到景恺眉目传情的启发,也对着杨鸿东施效颦,结果被杨鸿反送秋波,景恺被他们眉来眼去的传情惹恼,突出眼睛的局限,扩大战略范围冲出一句:“继续讲,讲大声点。”顿时这场面违背了景恺的话语变得安静起来。

景恺将自己生平大多功绩都贡献出去,而自己小小成就在汪洋回忆中不值一提,干脆残留给自己回忆。杨鸿见景恺未提感情方面的造就,像是每个伟大的男人都要有毛泽东的风流,才够称伟人,于是问:“B哥,当时有没有女生跟你好过?”

景恺为了不再做被告,只好不可奉告:“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了,我要学习了!”说罢,景恺立即翻出几本资料晃过二人。二人也知情趣,自知原告做不了,一个继续倒头睡觉,一个扭头装睡……。

今晚的景恺很是高兴,因为总算有人能知自己的光辉事迹了。当然,这只是死前的陪葬品,景恺知道,明天他会为死而更高兴的……

第二天发试卷,当景恺拿到化学试卷时,脸已经被灰烬所埋,所以说面如死灰。杨鸿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他的试卷,用手遮住分数,学古人从右往左一一逐开惊喜。“9、5、哇!B哥,你159分啊!牛B啊!”杨鸿篡夺时间席位把景恺的脸定名为面如逝灰。姚健被惊抢过试卷,一看,诚实说出:“你白痴啊!总分才150,怎么可能化学满分还超出9分!最后一个数都没看完就胡说,又没睡醒啊!”

杨鸿的智障权被侵,法律却没明文规定这类行为犯法,自然很不服气,说:“你多少分。熊什么熊!”“比59多得多,我再怎么考也不会考B哥这么点。”显然,姚健要贬的不是分数,弦外之贬骂的是这分数的缔造者。景恺的情绪默不在意,想当年刘易斯破纪录时也诽谤万千,何况自己这个纪录非世界级别。这样一想,景恺的分数与心数间便平衡多了。

正当景恺的心绪被稳定在木板的一端时,一个熟悉的女生打断了这平静。“景恺,你化学多少分?”景恺在失落的废墟上抬头一看,不朽的希望全让杨雨馨张开的大口吃掉。这时颜丽华和其他几个同学也走来踩在翘板的另一头。“我——”景恺对自己的分数打不了保票,这天平板严重失衡,景恺的失落被一群无知者顶到了极端。“好了,好了,B哥今天心情不好,你们有事明天再来吧!”景恺高处一望,是杨鸿做了救世主。只见他一一劝说一帮女生,一边把自己从至高点扶下来。景恺感激不尽,却又不好刻意盗用他人献身主义,只好将这主义藏于心中缓缓品读。

试卷接二连三地被现实接受。景恺的个人纪录没有经验,结果没能保持多久,被后来居上者一一逐新,化学一科只得聊以自慰。可惜了英语对同仁略有怜惜,考了个七十问鼎倒数。景恺此时不知该喜该悲,或许该喜该悲。不幸的是,老天被景恺相中,被他在心中默默地将上天做与肉体性欲了一番,最终成为景恺自我安慰成绩的罪魁祸首。

大概是上天对景恺施以报复,景恺这成绩也不甘落后,硬是在一批积极分子的宣传下发展为全班纪录。这下可好,这纪录一被公布从有人问津质变到无人问鼎。景恺托成绩的鸿福,在班上居下临高,无人压敌。当晚便被班主任赦以特权,把他叫到办公室进行专题采访。也亏得韩老教语文,连做访谈的基本都被他捏造,答问全为他一张嘴所设。似乎做记者的核心内容就是未卜先知。不过韩老的卦算得不赖,连景恺的网络遨游事迹他也能算出。最后进入逢凶化吉一章,给景恺开下“不准去网吧”,“不准上通宵”,“不准谈恋爱”等诸多处方。罗嗦一大堆,主旨无非是把《宪法》的条文厚脸皮地搬到《校法》上缩小化加以阐明。景恺从来不搞迷信,自然对其约法也视为草芥。

一回到班,顿时众望景恺。景恺的脸早在韩老那儿给训得厚颜无耻。如今应对实战,已是镇定自若,神色不动。任凭他人眼中啧啧。从这以后,景恺再也不敢正眼看雪萍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班上七、八个男生为缓解月考压力——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说法,实际说法应是月考为缓解班上七、八个男生的压力。决定这周末晚去网吧上通宵。这谎言对景恺似有留恋之情,景恺对其也爱不释口,打电话给父亲谎言自己月考成绩不佳,要在校留宿学习。顾父经商倒亏,被欺诈了一回。景恺挂下电话后,愧疚万分,但那愧疚就像个报了杀父之仇的人,再怎么愧疚,也仅对他人而言,触及不到自己的良心。

好不容易挨到周六,上午照常上课,景恺照常被精神统治,下午刚回家,顾父的钱被主人习惯性地抛弃在桌。有其父必有其子,景恺效仿顾父慷慨之举拿起钞票就走,这忘恩负义首次被落实于钱上,也只能怪这钱生得时乖运蹇。

一日三时只剩晚上,似乎这夜晚才配得上行动二字,那按压轴的说法,在夜晚行动的人皆称英雄,因为英雄都是晚一步出场。景恺一直抱怨时间没有朱自清《匆匆》的风格,值日老师甘做第一任英雄缓缓执行了所谓的登名记录。景恺对这迟到的英雄一无好感,直奔校门后才找回些时光飞逝的感觉。那门卫给中国的教育家做了次代表,对学生的光明视若无睹,连询名都懒得牵动嘴边肌肉。由此看来,中国真正的教育只是个自私的团体,从不满足大众需求,一意孤行是它的原则,一腔热血是它的抱负,一无是处则是它的内涵。

景恺走在去网吧的路上,脚虽一直埋怨中国城市规划得不协调,但能踩在中国教育的头上,这心也就有消遣的余地。十分钟的践踏,景恺总算在娱乐功能区找到眉目了。众兄弟的心里在网络基地驻扎已久。见景恺来,好不自胜,拉他一起入伙。景恺一高兴,大发军饷,准备今夜奋战,通宵达旦。

正当鏖战间,景恺突然祸起萧墙,被他人后“捅一刀”,景恺不知究竟,一往后看,是此次战争的领导者,易文雄。只见易文雄对他斥道:“小顾,你有麻烦了!”“怎么了?”“你是不是登记了留宿?”“是!”景恺心跳不安,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易文雄这话在无意中又捅了自己一刀。“在熄灯查房时,教官见你人不在,现在值日老师、班主任还有好多老师都出来找你了。这是我们班同学刚给我电话说的。你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易文雄说着,像终于把刀给拔了出来,可景恺的心在这自相鱼肉后已经彻底死了。

易文雄倒有领导风范,临危不乱,振振有辞,最后把景恺也给辞了。

景恺立刻慌了神,易文雄也开始行动,收编部队,把这消息告诉了在座的诸兄弟。景恺的心被震得像拉空的弓,还没上箭已被开弓,后果可想而知。

最后的局面被景恺统筹,因为被统筹的只有他一人。那些自称兄弟的人早已让畏惧赶跑了。就这样,景恺单枪匹马开始了这场叛军混战。

过了一个小时,景恺陆续闻声旁边的包厢有人叫:“你干吗?”,“神经病”、“靠”……,总之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叫骂声发自一群空想主义者口中。这时,一打软皮鞋跟的声音在嘈杂中脱口而出,直奔景恺。景恺的第六感让他作出的第一反应是关掉显示屏电源,窜到电脑桌底。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开始停下,景恺的心跳被他的中断所肃杀。同样的一会儿,那脚步又开始挪走,将景恺的心率带活。景恺这时才放下心来继续上网。

又过半个小时,易文雄来信息告诉景恺:顾父已去过他所在的网吧并询问景恺所在。义气兄弟表现出来的无知发挥其效。叛军的行为能做到这份上也够考虑减其刑量。所以说,吴三桂当汉奸也不能完全否认其过,至少他能给后世提供勾引女性的蓝本,陈圆圆便是个绝好证例。而景恺那帮兄弟不搞异性,专讲义性,于是,便有罗贯中的话语——“亦义不容辞矣”。

第二日清晨,景恺换了一家偏僻的网吧。时间也被这隐所引,一晃便至傍晚,学校略有成就,纪律严明。景恺只好拖着被时间处理几十个小时后的身体回学校。

刚一进校,景恺还未来得及慰问他那张温馨的床,就已被杨鸿、姚健两人双手围问,像极商品销售者让下属向自己汇报销售工作。景恺早猜到这是闭目前的必备课目。毕竟他是个老手,怎会被这两人的二手困扰。因为当今时代对待商品的态度是:坚决抵制盗版,依法取缔二手。景恺秉以这一原则将他俩拒之度外。

晚自习时景恺不知为书床浪费掉自己几天的美梦,一个接着一个,像地震引起的海啸,断断续续地来。直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替他叫醒梦呓。他正想将那闲来之手无趣打发,哪知那手的力度的潜能被激发,猛一拍下将暴力显露在景恺肩上。景恺这时才梦醒十分,猛一抬头,他愣住了,是班主任。他揉了揉眼被韩老的手势引到了办公室坐下。

韩老语文水平不高,思想道德素质却略有浅造,他有礼之风请景恺坐下。景恺本来就累,身体没有客气的余地就坐下了。“累了吧!是不是很困?”韩老抿出的一丝笑意比他舌尖的茶还要浓。

景恺以淡还浓,回应:“是,有点!”

韩老这时才显现出语文老师的风范,李白的写诗风格被抖了出来:“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你昨晚到哪去了?”

论口才,论文笔,景恺自是不若诗仙,只好坦诚相告以博一丝宽容。韩老津津有味地品味那比景恺故事更淡的茶香。尾联余终,他叹下一口气,似乎为事所动。接着又托起桌旁刚放下的茗茶轻抚嘴角。这模样同之前样式环环相扣,更能说明韩老的蔑视。韩老问:“说完了?”

景恺对他的评味显不满意,像接着附文,道:“不说完会停下吗?”

韩老作出总结:“之前有没有跟你讲过不准去网吧?”景恺顿时哑口无言,不知是被讽刺得太深还是自取其咎。“玩得痛快吗?”

景恺对他不尊重自己的言论自由也表现出不尊重:“问这个做什么?不是开门见山吗?直接点吧!”“那你知道你这次的后果吗?”景恺不敢再说,怕他再在中途插话侵犯自己的权利。只是用头摆了摆以示“不知”。好在人身权益中没有摇头权,否则韩老又得自负了。“那我告诉你吧!十几个老师半夜提着瞌睡去找你。你这次绝对要受通告处分,配合不好会被开除!”他那“开除”惊得景恺的回忆直叫不爽,想自己初中时,天天逃课上网,校长也只能对自己施之以礼,不敢加之以法。如今只不过是得罪了自己那张床一晚的孤单,却计较如此。景恺气势磅礴,想中国教育仿佛在黑社会里长大,越来越不讲理。学生则像中国民警,天生假正义,比中国教育还不讲理。一旦双方产生纠纷,黑社会当然以武力解决,无奈中国民警没有以暴治暴的勇气和能力,学生只能聊以自慰。“顾景恺!顾景恺!”“呃,老师!”景恺这个时候还在发梦。没办法,人错了,就要改错,制度错了,就要改革。这一点正是中国教育所不能接受的。“你刚才在想什么?”“噢,没什么,在回忆那晚的经过。”景恺庆幸自己未把心底话说出来,因为这对于这些被中式教育腐化的人来说是可笑的。“那你说说那晚跟你一起活动的还有谁?”“呃,我想想……。”这下可难为了景恺,做保守派就是对自己不义,做革命派又会对兄弟不利。看来,做女人要对自己下手狠一点,做男人就要对他人下手狠几点。“杨鸿、姚健、曹伟林……”“好吧!你文笔不错!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写下来。”

景恺提笔将此次的罪行予以笔录洗礼,一把手转给韩老回到教室,那自愧在大众的目视下相形失色,立即转型为自傲。景恺大方地在人眼啧啧的注视下回到座位。他敢为天下先的预知能力立即被周围涌上来的人群应验,景恺也没抵制这一事件的发生,如实地把自己跟班主任的对话过程给招供了。话音刚落,姚健便骂了起来:“靠!干嘛把我说进去,那我不是死定了。”好在他话后独做一面把头扭了过去,将那范围缩成三面八方。剩下的三面倒不如说是散面,见有人带头撤军,军心涣散,这溃军立即被辐射开去,各自也就散开了。

晚自习后回到宿舍,景恺刚一进门就被易文雄拉到厕所。可怜景恺与床的困情被二次割舍,还是被一个叫厕所的地方代替其栖息职能。更可怜了中国教育,刚同床具拉上关系现又能与厕所茅坑一气,甚悲哀!

易文雄态度比厕所的环境还要恶劣,指着景恺的鼻尖道:“我告诉你,顾景恺,不要以为你家有点钱我就不敢动你。你活腻了吧!把我也给捅出去!”

景恺对活腻毫无兴趣,只当是他对自己生命历史的惊叹罢了,和言道:“那你想怎样?”“怎样?哼!我向你慎重说明。要是我也挨上个处分你就等着收尸吧!”说罢,易文雄气冲冲地走出这屎非之地。想易文雄这牛脾气蹲厕所都成不了气候,省去景恺赐他“牛蹲”称号,连牛站、牛坐都当之有愧。

景恺走出这牛也不蹲之地,见宿舍五、六个人围聚易文雄床铺,这情形分两种解释:一是想打易文雄,二是打易文雄想打的人。景恺愚想这几人的脑子加在一块也凑不出个牛顿,便没理会,忙乎自己的睡眠去了。

次日清晨景恺瞧见数人围着通告栏拼凑牛顿。看这受欢迎的氛围,想当今学生还是蛮重视政治时事,如此热衷于轶闻轶事,未来狗仔大有人选。好在现在是未来的前缀,身高是当前的优势,升高在以后变有势。景恺挺以一米七二的个头一望,看见了自己器物。景恺的通报处分为学校领导省了几滩口水,却浪费了不少墨水。足足两张十六开张,若真要换成口水面积,这废水比起墨水可成了名副其实的小污见大污。

早读,景恺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校长、顾父,三人按地位被景恺声心宣读出来。

韩老读懂景恺内心,便一把拉过景恺入伙卑微一队,只等上级指示进行拷问。

顾父威风自来,开口:“顾景恺!你不错啊!连我都骗得到。”现场的画面被顾父这话叫了暂停,时间被此刻的安静所凝固。“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辛苦把你调到这来读书吗?就是因为你太放肆了,以前你贪玩放纵你是因为你学习好,可你看你现在的成绩。像什么样子?”顾父博古通今,学识渊远。说完过去,立即把现在粘在其后,好不落伍。他说完现在,景恺的心却还在过去徘徊。他回想父亲往日对自己百般的呵护,那凌乱的白发,刻意显露的笑容和那望子成龙的迫切之心,宛如千万支利箭刺穿自己的心。所以说,现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过去,现在只是它的肿瘤罢了。一个没有现在的人,他的过去也是乌有的,就像此时的景恺。韩老在审视自己的卑微,觉得是时候也该出场了,于是便发挥了自己的唇在性:“景恺!大道理你都懂,我也不多说,只希望你能吸取这次的教训,下次不要再犯了。”韩老不与顾父志同道合,谈古观未来,绝有高瞻远瞩之明。便杀了个回马枪,对现在玩乎口中:“这样吧!你当着你父亲的面给个保证,以后不再去网吧上通宵。”

景恺只能打破十八年对认错的缄口,用现在最真的语言去面对未来最少的悔恨。说:“爸,这次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去网吧上通宵网了。”

顾父见他一反常态,父子情深,也一反长叹,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你先回教室吧。”最高指示发令,景恺顺从旨意拖着现在的脚步,走上了那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道路……

这件事并没有被景恺太多的愧疚刻烙在心。倒是他与易文雄的关系被时间的递进所演化。而被时间恶化的事也大厦将倾——顾母要来了。这无疑是时间再次遗留给景恺的肿瘤。要知道,顾母一来,景恺的自由便束缚得仅能囚在字典里翻得到,更狭的可能字典也翻不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名人创下“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醒世恒言,母亲好比母鸡,只有生鸡的义务,养鸡是养鸡人的职责,即使让母鸡又养鸡,那鸡至多也只能养成一只和她母亲一样只会生鸡的母鸡。

景恺已两星期没去上网,那网络少了一大客户,悲痛得不敢吱声,却在暗地操纵他人犯罪。杨鸿不幸,被网络轰出个代言人形象,对景恺的网瘾欲与说之:“B哥,这周末上网去不?”“呃,怎么了吗?”“没事,就是好久没和你一起痛快了。有两个星期了吧!这次你去我请客,怎样?”景恺一听有利可索,恨不得像吃黄豆,以大吃小要他数倍偿还,于是景恺答应了。

很快,周末取代了星期,景恺如约来到网吧。杨鸿的屁股早在椅上恭候多时,景恺的臀不落潮流,一直被他的钱从上午十点买到了下午五点。此事过后,景恺的臀价大增,坐了七个小时就能赚到一天的网费,想那坐陪小姐的招摇不过尔尔。这姐逗留于烟花之地也便“合乎情理”。这时代,男人主宰的世界永不泯灭。所以,永远只有女人作妓的份,男人做妓的份。

被模糊的记忆抹杀了一个淫秽的周末,到校后景恺又循环地做着往日的精神颓废。一想到母亲这个星期就要让自己的世界实现现实化的缩小,景恺只憾自己不是一只小小鸟,否然也能被歌唱一回。

又是周末,一回到家,久违的菜香便取代了以往的饭香,更进一步说,只有雄性动物的配偶才能做出令人大快朵颐的菜香。再近一步说,用法律维护,当今中国一夫一妻,景恺确认好父亲没有外遇便知母亲来了。所以说,女人是男人生活中的调味剂一点不假。

出于对女人唯一优点的感谢,景恺叫了一句:“妈,捷足先登啊!”

哪知顾母对景恺的好意不屑一顾,说:“我在炒菜,听不清楚你说什么,有什么事等下来说。”

景恺听到这话只盼开饭。

饭桌子,隔别已久的母子倒不如说久不进食的母子,同样是口,同样要开口,同样开不了口。景恺丢下面子不管,心疼肚子,夹进一块肉开动,“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母像火车的节厢,被带得开动:“刚下车就回家做饭,中间只洗了个澡,一直忙到现在,你说什么时候来的?”顾母向来注重教育,特为家庭教育,就连说话都不忘将景恺带进思考。景恺被她的教育观念驳得只能用吃菜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受家庭教育的嘴巴。“我来这里的目的你清楚吧!”“嗯,还行。”“什么叫还行,你说话认真点!”刚做完智力工作,现又加强道德规范。培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让她一餐饭就解决两个。照她的教育方式计算下去,景恺饭后便能成为合格的接班人。

景恺光顾着安慰胃和舌头,顶让嘴巴去冒险:“我不知道,还是你直接说好了!”

顾母搁下筷子,景恺漫不经心准备接受“体”的洗礼。“你听好了,我从江西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景恺一听母亲要对自己长舌了,想这效果比对牛弹琴中那只牛好不哪去,但后果肯定比对牛弹琴中的那个人痛苦得多。景恺于是将她的话压下去:“妈,拣重点说吧!”

顾母的话被他人打断,按往常都会不时地冒出一句“你父母怎么教你的,这么没教养”,不幸这没教养的如今换了角色,顾母的智商高不到喜欢间接骂自己,便把食物同废水一起咽了下去继说:“我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监督你学习的,为了让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放弃江西一份优越的工作来这里陪读,你要是再不好好读书你对得起谁?还有,你看看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这么瘦,说了要多锻炼,要多——。”“OK!OK!OK!”景恺挥挥手示意顾母来日方长,不必将几日的话放在此时一并花掉,景恺想着嚼完了最后一口,说了声“吃完了”便回房了。

过了一会,顾母端着饭碗门也不敲就进来了,给景恺的家庭教育抹上更深一层的道德规范。这房门开关都无所谓,在顾母面前,它只不过是比空气的透明度浓了点,进景恺的房间就同探监是同一性质,尤其是是在景恺未吃饱的情况下端着饭碗进来的。景恺的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指向移到了书桌上静躺着的一枚戒指。“这是什么?”顾母说时不禁调出了景恺的回忆——这戒指分明被自己放在书桌抽屉里的一个小木盒里,而这盒子的钥匙被自己藏在了书桌上的竹笔筒里。如今这戒指光明正大地出现,只能说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道理。

景恺说:“戒指呗!答非所问。”看来,景恺的书桌——不,把顾母的窥视权局限在书桌上不免小瞧了身为家长与生俱来的窥视能力,应改为整个房间都被她扫荡过了。“你的?”“不是我的是你的?”

顾母对戒指主人的第一人称不满,相信另有第三人称作幕后使者,又问:“又是哪个姑娘看上你了?”

景恺对她这无厘头的反问方式倍感不爽,若一枚戒指能证明一对情侣的产生,那珠宝店叫什么,媒介所吗?比较大型的珠宝店呢?他反驳:“你能不能正经点,这是我自己买的。”“自己买的,哼!你可真有钱,你还是个学生啊!要用到这个东西?摆脸吗?还是拿去送女孩子,你才多大啊?18岁都不到,整天搞这些东西,还有没有心思读书,我告诉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景恺其实并不讨厌母亲,只是讨厌她的嘴巴,而嘴巴长在顾母身上,厌乌及屋,顾母因此难逃景恺的厌恶——听起来仿佛是上帝的错,上帝第六日开始造人,无奈前五日所造之物占地太多,上帝被迫节约空间,将嘴和人体相结合,于是有了千奇百怪的人——不,应该是千奇百怪的女人。景恺将顾母同她的话一起推了出去。

顾母至死不渝,硬要吐完最后一口气才甘心:“还有,你少玩电脑,别惹我发火啊!”

景恺一叹倒在床上,想起那戒指的真实来源是因为它的艺术感让景恺从马路边带回家的,若将真相告诉顾母,她定会将这戒指与垃圾同视,一视同扔。景恺为保护自己的文物也为减少这场舌战的阻力,只得曲突徒薪。

景恺反来一想,自己的全部隐私也让她翻得一干二净,现在自己在她面前好比被油覆着的一层纸,水滴不进去,光却直射无阻。人活着还有何意义,全身被透明所掩饰,成了半个水母。无奈家庭教育就是这样,不真实就不叫家庭,不虚伪就不妄教育,二者合起来便是真伪——只待我们去辨别它。

景恺叹罢坐在书桌前翻起字典看,顾母无由又一次破门而入,景恺顺势瞄了她一眼,她正好也看着景恺,接着顾母又把目光的角度打了个负数往下看,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她即刻表现出虚伪的一面:“咦,我的护发素到哪去了?你看到没?”景恺继而翻着字典没理会她,因为虚伪之前是真实的,之后便是失真的。顾母几句废话在这虚伪的幕后滞留了一会儿就走了,走时为省去下次虚伪的麻烦索性门也不带上。景恺背倚着椅子笑道人生的渺小。

晚饭过后,顾母与邻友出门逛街,景恺用望月代替了从前的网阅……

倚在阳台的栏栅上,月亮已被时间烘托了出来。那银白色的光亮依旧惨淡,连同景恺的思绪一齐射印在地。景恺凝视着天空去追溯这光的尽头,品味这安谧的孤独——时间像孱潺流水般把这月光洒向未知的远方,往日稔知的回忆依稀清晰,一个人缄默地生活着,没有高山远水的知心朋友,更没有耳鬓厮磨的伴侣。景恺摇头叹息今后与母亲在一起的生活会被怎样囚笼,一切都被安排在所谓的恩典中。这样的无助,在他人看来只是虚无的,这世间,无人体会自己的存在。家庭、学校——教育。景恺被这一连串的失败压得昏昏欲睡,可一到床上实践却被孤独整得翻来覆去,在这难瞑之际,房门突然又被透明化。“顾景恺,你睡了啊!本来还想叫你早点睡的呢!”顾母说完略带礼节观念又将这透明暂时掩上。景恺大口呼吸着好示好处还未进入梦境,由此刻化,顾母的龌龊被现实接纳……

回溯过去

景恺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几星期的囚狱生活,一晃第二次月考也在囚牢下束缚而过。景恺感觉这时间对人实在不公,专为家长服务不替学生着想。只恨鸡毛掸子也参与其中,给家长服务,服务于学生。景恺也有幸加入一员,只不过所扮角色为学生,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就是此理。

果然,试卷发下来,成绩一概不理想,未能打破上届纪录,名次也有所下降,从班级六十五掉到六十二。语文成绩独领风骚在伯仲间混了个第一——八十九点五。可语文这小子嫌景恺所属为弱旅,激进时竟在年级不及格中强夺榜头。惜那些恰好九十分人士多他一分却在及格中却跑了个倒一,与景恺之分显成对比。景恺在欣悦获冠时不然发现自己的语文作文才三十八分,他被这史无前例的奇辱惊得愤世嫉邪。三十八比六十,这比例后吃亏的作文分数有愧于景恺那神来之笔的文章,更内疚于对评卷老师水平有限的同情。“哎哟,B哥,三十八分啊!我也三十八,咱们都是三八!”

景恺从杨鸿手中一把夺过离开自己数秒的试卷,骂道:“你懂个屁啊!那老师不懂文学。”“那你觉得能拿多少分?”

站在文学的立场上景恺果断立决:“至少要五十五分吧!”接着景恺觉得这五十五分需有个辉煌的历史才能使杨鸿的吃惊不够夸张,便又语:“我可从来都没下过五十分的。”

杨鸿的嘴像天生对一口一个苹果并不在意,他嘴所跨半径听景恺述完并未发生历史巨变,不足为惊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满分呢!不过这次的材料要审题立意,有点难唉!”“靠,不就是易中天说的话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你看看能拿五十五分不?”景恺顺手舍爱又将试卷递给之前对其抢身的人。“算了,B哥!你知道我能力有限,欣赏你的高作还是太——太那个——叫什么来着。”“小题大作!”“对,对,对,你看,还是你有才。”杨鸿对语气颇有兴致,刚对景恺用完感叹句又跳到反问句:“对了,你写的是哪个角度?”“角度,什么角度?”“那作文要求不是说任选一个角度吗?我记得第一个是‘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第二个是什么?”“怀才和怀孕一样,时间长了总能看得出来。”“对,对,对,这易中天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搞得老子才三十八分!”他把那三十八分归功于易中天的胡言乱语,像是易中天如果说话正常一点,他就不止这分数。“你三十八分没得商量,我的三十八就不正常了!”“那你的是哪个角度?”“两个!”“两个?”杨鸿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下内心的惊讶:“不是说任选一个吗?你怎么两个都写了?再说这两个怎么可能联系上!”“你白痴!写两个才能突显出我的水平啊!写一个大家都会,写两个的有谁?只有我!”“有道理,B哥,你牛!”杨鸿又立即退下食中指,亮出大拇指以示阵容强大。“那你想怎么解决?”

景恺为对得起他拇指的旨意,毅然断下话:“去找评分老师说理!”“为什么不找班主任,他可是语文组的备课组长!”“还是算了吧!他被我爸买了,我说要六十分他都照打,跟他没理可讲!”“噢!”景恺得到文学同仁——准确说是同分的鼎力支持,他在放学后拨通那评卷老师的电话并邀他晚间一会以交流文学心得。那人姓张,单名德。瞧这名字也就认定其名不如人,其师德昭昭竟给景恺的作文冠上“妇女节”的荣誉。此恩不言谢,只能言泄。

晚自习间景恺如约来到办公室。他对眼前这武大郎模样的浓缩精华略有嫌疑,于是大胆冒犯问他:“请问是张德老师吗?”那人瞅景恺一眼,又打量了一番,见他个子够格演武松,便请景恺到一旁站,侃谈起来:“你对作文的分数有意见吗?”

景恺对浓缩的精华直捣黄龙说:“我只是想知道老师评分的标准是什么?”“哼!”张德为自己的身高带来不幸,不得不倚着椅子蔑视景恺:“拿你作文来。”景恺走向他用余光回敬他的傲慢。“就这篇啊!原来就是你这位大作家写的!”景恺期待着他的态度会像军训的教官“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这作文给三十八分就不错了。”景恺在听到这话后,依然坚信稍后能有“柳暗花明第二村”。“要不是看你议论的手法比较精炼我就给你八分,还他妈的有理来找我。”

景恺一惊,想张德人如其名,张口就不道德。景恺私自给张德的名字添了四个字凑成句子,好比对着张德,喷了他四滩口水,面子虽然没了但心得以抚释。景恺的名字加上那四字凑不成句子,自豪地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认识张德的本质。

为维护权益,伸张正义。景恺大刀阔斧对其反言:“凭什么给我八分,不就是顶了易中天的话吗?这也有错?”

张德的话在易中天的教诲下俯首甘做辱子牛,破口不德:“你他妈的吃多了没事反他的话干嘛!”“我——。”

张德的卑职可比易中天低得多,见景恺欲有再顶的态势,立即先顶制人:“还有,你那作文他妈的离题了,写的还那么消极。这样写还想拿高分,你以为你是当代一鸿儒啊!”“那易中天的话与我的观点不符合我就要驳他,这是道义问题。消极点怎么了,你们阅的是作文还是作文水平?还有无道理可讲?”

景恺亦没想到自己顶人的技术在经历一次伟大的失利后锐气仍不减,逼得张德只能不停地抓脑勺好掏出依稀剩余的知识来与之相抗。无奈当今语文老师好比洋务派人士,只做表面工作不敢动实质问题。张德挠了半天,洋务志士奋斗了数年,仍搞不出名堂,只好步洋务后尘,回归封建社会,以礼教压人:“你他妈什么态度?有你这样跟老师说话的吗?”张德左一个“你他妈”,右一个“你他妈”,嘴里骂不出一对异性恋,女性倒被他污辱了半天,最后终于有所思悟,用手点着试卷道:“不仅收视率低,工资也不高。你这写的什么鬼话。还有这个,什么叫‘孕妇的待产期总不可能有十八年吧’?你这样写违背了高考的要领,我们应试的作文需要的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文章,个个都像你这样,他妈的那国家还有救吗?”

景恺对他把女人利益与国家利益联系起来的政治义务原则大有不满,怒道:“我只是认同我的观点,难道名人的话就一定正确吗?”景恺本想再说“你们这些人的思想太封闭了,还配当老师吗?”可又一想父亲跟这张德没有利益关系,与自己却有利益冲突,便把后语给在思考的襁褓中扼杀了。“那你倒不错嘛!名人都敢反,不要忘了你是谁!你他妈还没这个资格。”一席话气得景恺险些没把厦门大学一起来顶。有因有果,张德为让景恺死得明白,致毙给他最后一击:“个性表现在生活上就行了,放在这上面会吃亏的,不要以为自己稍比别人有点才华就喊什么‘个性’的口号,比起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来,你他妈差远了。”张德把那远的字义赋上了现实生命,拖得比他的身高还长上几倍。景恺此时的感悟就是同甘共死,死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哪知此君注重自然医学,对剖棺解尸小有兴趣,杀了人,还留尸体做研究,没等景恺反击张德一刀,反倒又被张德灌上思想“年轻人不要去搞个性,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教你你就要听,这是学校,老师的话就是真理,你在上面说什么‘相信自己才是真理’,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狂了吧!敢和易中天作对。”景恺为他支持易中天牺牲了两次。景恺死得不清不白,憾不能完成夙愿殉于自己的真理之下,这给景恺的后示是:死也不在志愿上报厦门大学,这与他实际的高考能力不谋而合,景恺自得自乐。

张德枉与张思德同姓不同名——虽然这是世上姓张的普遍现象。“为人民服务”被他落彻“为名人服务”。这说明,人民就是民人,民人可以成为名人,但名人是永远不会退为民人的。

做完了张德,景恺后葬计划的矛头便是指向韩老。希望韩老心中定义的名人能与民齐人。

但直到景恺开口向他提出不公时才发现自己漏了一个一枪毙命的子弹——利益。但这是在此弹射出去后景恺才有所恍悟的。复加前二枪可谓“三枪拍案惊奇”。

韩老一听景恺的作文变妇女了,顷刻与他统一男人战线,只不过韩老先前做的女人太多,男人主义突然觉醒,一时过于强烈开口便反了那“三八”,破口惊人“八三”。等他反应过来作文总分才六十,才对“冲动是魔鬼”略有所悟。韩老的悟像隐蔽待命的老兵,姗姗来迟,一旦发威,挡也挡不住。竟一口咬定景恺的文章能得五十八分,好在那文章一听不懂人话,二没有人类的感情,否则定会哭得给韩老下跪,景恺吓得差点给文章下跪——让易中天写也不见得能得如此高分。景恺的分数一波三折终落定,完全得益于顾父对韩老的经济支助。

从韩老对人类的价值观不难看出,中国语文教师的水平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华陀诊人都得遵循“望闻问切”四字方针,韩老不用过目便知其分量,能不说明他目空一切吗?怪也怪在这世界的经济发展迅速,贸易来往也不得不被这速度腐化。

对于第二次月考的成绩,景恺保守得只被热衷于新闻工作的人士鲜知,顾母便属于多数人的一员。而景恺再也不敢将自己抬高,对他而言,站得越高,看得就更近,人都摔死了,能有不近的道理吗!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过这周躲不过下周。周末如约而至,景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中。他很清楚母亲的好奇会将自己的成绩彻底公示。噩梦的时钟并着景恺上楼的脚步,渐驱划过一道道死亡的边缘。好在家住顶楼,这样一来,那“死亡”的长廊便得以延续。

景恺一进门,顾母似早有预料他在这时脚踏归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景恺回来,那电视的存在率便相形失色,景恺成了互补品。

顾母对景恺的成绩一拖再拖,拖到今天才脱口:“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景恺被当头一棒,索性将成绩踩到极端,说:“很差!”“很差!哼!很差也要说!”景恺的存在感被补得一发不可收拾,想匿藏起来都无理可推。突然,景恺急中生智,又找到一互补品,忙说:“你自己去问老师好了,我不想说!”紧接着景恺带着对韩老的惋惜转身回了房间反锁了透明门。

随后,景恺松下挎包,从抽屉里抽出螺丝刀把台灯给拆了,娴熟的技术使台灯里藏着的私房钱走光,景恺数了数有三百多。景恺暗自偷喜:顾母没有侦探细胞,对爱迪生的发明杳无兴趣。景恺跑至房门将耳朵贴在那密不透明的门上,只听得顾母依稀打电话的声音。景恺猜她一定在房间让老师体现其存在感。于是,他携上旅途伴侣——几块巧克力,换好一身新衣服准备远征。

景恺蹑手蹑脚地踮出房间,见母亲的房门半透明着,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最后直奔大门,整个过程都顺利地进行着。突然景恺止住脚步——忘记带钥匙了,因为现实中的大门并非透明制的。正当他准备回房挽回自己的失误时,顾母一语惊死门中人:“顾景恺!”

好在家中的墙不与门同属性,不具有透明性。景恺被吓得慌溜出家门,也不管那门有无开关,飞奔下楼。可“天有不测风云”,地亦如此,顾父突然在这戏剧性的一幕中当了主角。

只见他提着公文包一脸疲惫,凭经验看,景恺知道他是出差回来。

顾父见景恺紧张的面容错乱了他正常的神情,便知几分,问他:“阿恺,你干嘛呢?”“我,我,我出去逛逛。”“逛什么逛,回家去,都高中生了,还有时间出去逛,回去学习!”说着一把手又把景恺推了上去。

景恺了解父亲的脾气,拒绝他除非有丰厚脂肪做先决条件。于是他又领着神色惶遽的面容被顾父拽回了家。早知此事发生,也就枉景恺做上下运动,直接原地不动便万事到位。可惜景恺不是神,这事要被做了以后才能当神,这便是神的伟大,人之渺小。

大门被顾父透明,还不若说地狱之门已被敞开,只等时间安排了。

顾母闻声朝狱门走来道:“你回来了,也好,省了电话费。”景恺听到此话后,勇气在门外徘徊不进,毕竟没有人敢对自己的生命敷衍了事。“进来啊!你小子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顾父宣念完死刑后,一把将景恺拖了进来,随之关上狱门以免救星出现,景恺这下彻底成鬼了。“好啊!逃啊!逃得好啊!不用猜,肯定是你爸碰巧把你拉回来的。上天还是有眼啊!”

顾父拉着景恺到沙发坐下,道:“又怎么了?唉,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啊!”这情形在景恺看来,是貌合神离的表现。“说说吧!又怎么回事?”“我……我……我……。”景恺看着父亲,满脸的愧疚又被涌上心头。“第二次月考成绩9门科目8门不及格,总分排在班上倒数第四,要不是我打电话给班主任,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顾母这话似乎对时间观念很苛刻,等不及要目睹景恺的死状,而顾父则对时间的衔接性强,顾母的话刚落,他即刻暴跳如雷将顾母的话翻译了一回,怕的是景恺未听懂:“什么,9门8门不及格。”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惊得景恺一筹莫展。“你站起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景恺站起身的速度要比顾父回房的速度慢许多,但结果都带一致性。景恺知道他回房的目的,无非是该死了家里的衣架。

少刻,顾父拿着一根剪断的衣架朝景恺走来,顾母的时间观念这时才缓和,立即上前拦住:“你干嘛!先问清楚再动手也不迟啊!”

顾父对衣架玩出了兴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亦不少,怒嗔顾母:“我警告你啊!你不走开我连你一起抽。”顾母的软弱在没被抽之前已作了让步,而这让步的后果就是顾父的进步。顾父跑过来对着景恺就是两鞭,怒形于色:“9门8门不及格,班上倒数!你很光荣啊!”紧接着又是两鞭,可怜了那衣架没犯错还要挨抽,景恺为它不公的鞭打痛得不敢吱声。“你说你还有脸见人吗?学习这么差,品行又败坏!整天吃喝玩乐!你还是个人吗?”顾父的行教方式很有规律性,说完一句就挥偶数次手,让景恺的伤口呈周期性增长。景恺在思考数学之际,他突然打破这规律,杂乱无章地往下挥手,直到那衣架终于经受不起力量的考验,为景恺的肉身所折服成两段,顾父才止手,且他这手只是暂且休憩,毫无休止之势。待他的臂力被时间催促了一番,又对一半衣架进行合理利用,向着景恺已是不规则的身体进行不规律地摆手运动。顾母在一旁,像是看一部伤感的电影,能做的只是泪流不止,却不能将那导演拉出来痛斥一顿。景恺痛恨她,她的决定从来不用经过自己的审议便可脱口而出,像是他作为她的嗣子从被她生出的那一刻,景恺的所有权利便是由她决定的。所以,当下的子女明说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实讲却是饱受家庭制度的煎熬。国家领导人为什么没能注意这点,因为他们不是杜甫,全是娇生惯养的宠儿出生。

顾父嫌衣架为衣服履行的义务已超额完成,变本加厉,要直接行使对景恺皮肤的职责,直言:“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就穿一条内裤!”景恺为保持自己身为男人在顾母面前的尊严,极力乞求父亲留个全衣或半裸以不至于颜面全失。可顾父对乞丐哪讲什么怜悯之心,又斥:“少废话!我数三声,不脱你死得更惨!一、二、三脱!”无奈,顾父的命令成了魔法,对景恺有了初步见效。景恺的衣服随顾父的魔语一一蜕去。刚把最后一件防护扔在地上,顾父集合长周期的蓄力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景恺的喉咙长期忍辱负重终于憋不住长吟一句。可顾父全然不顾,对鞭活尸亦有雅兴,又在景恺身上享受这一快感。景恺的眼泪输不起自己,流下了男人不应有的尊严。顾母观众做得太久,司空见惯了鲜血,依旧冷若无情……“你还敢跑!初中就天天离家出走,逃课上网,可学习还好,我承认。现在呢?9门8门不及格,想起来我就气!”说完又是一鞭狠落。景恺经不起衣架对他的抚摸,血液挺身而出,减少了偶数挥鞭的压力,算是对景恺那一门及格科目的勉励。“在江西你妈管不着你,到这来你还这么放肆,还不反了你!”顾父接着的抽法又回到原始状态,只不过频率加快了许多,以至于景恺已分不清是奇是偶。

猛抽之后,顾父觉得这老抽的味道一点也不闲,便甩掉衣架,抽起烟来:“跪到地上,我没叫你起来你不准起来!”他说完后便像抽景恺一样狠抽了那烟,随后一直抽回房间,只差没有抽泣。

顾母的软弱期总算过了,她见机行事走过来帮景恺拭泪:“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成天想着上网学习肯定下降,你要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爸爸打你他难道不心疼吗?他也很心痛的,只是恨铁不成钢……”“够了,不要说了!”景恺怒视着她将其废语给顶了回去,她被景恺顶,废语开了窍,自知被广东人顶肺是种耻辱,便省下口舌起身回了卧室。

景恺抽搐着扶着地板站起身来,这架势似有百尺危楼之样,摇摇欲坠。全身尽是顾父杰作带来的疼痛,景恺咬紧牙关将衣服一件件物归原身。那衣服似对景恺产生了不厌其烦之感,穿上去比不穿更糟,伤口被触碰而隐隐作痛。景恺无奈自己的身体,带上钥匙以坚忍不拔之志完成了开门的任务,随之飞奔下楼。好在顾母没有外遇,不然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得被继父抓回去,这霉气才霉透了。

景恺仿佛被造物者刚造出来,连呼吸都觉得新鲜,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回想起刚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刻,景恺仍心有余悸。但他没有太多沉浸在这美好之中,直奔网吧。

半小时之后景恺来到了那家深谙的网吧。这时他才想起明天是元旦,心切的脚步极力扼住这新年的悲痛,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之后景恺的行动就完全与元旦格格不入。

景恺就不懂了,为何那么多人说网络有害却还要用它,像极了男人对待妓女的态度。景恺越想越有安慰感,便只看中网络的利处——朝抵抗力最大的方向走。

在这虚拟中,景恺抛掉了一切烦恼和忧愁,脑中闪过的只有一幅幅虚幻的时空。现在看来,这网络能愈人,其利大于弊,景恺甚不知像这样的享受会遭到多少时间的限制,他只觉得,珍惜了此刻就拥有了未来。

景恺从这幸福中解放出来是在次日清晨,熬了个通宵,身体已溃不称君,只好粮力先行。景恺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个失事的飞机,摇摇欲坠地走出网吧。不幸景恺还未落地便已精神崩溃,头脑热得分不清墙壁和水泥地,只清楚两者都可以撞,并且是撞士一去兮不复返。景恺走上不归路,痛苦地只能靠墙壁搀扶,生不如死,死不如早死。

景恺倒无所谓,只是肚不由人,只听得那胃酸呱呱坠底却一无所获。景恺这做主人的怨不了谁,只能随着马路一直坠落。

不知这堕落在他眼前晃悠了多久,突然前方希望被一字排开——便利店。景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店开得太有个性了!无论刮风下雨,它都任劳任怨。但直到景恺进了里面他才知道这任劳任怨对它们是值得的,对自己是得付出代价的。那营业小姐笑语盈盈,景恺只不过是随便叫了一份快餐她便冒然道出,一语惊人:“先生,你好,总计四十五元,谢谢惠顾。”被她叫做先生只能说明这店主拐卖儿童;而被她报价四十五,说明她在拐卖景恺且自身身价不菲。小小年纪,一顿饭便去了四十五,可猜得此女的膳后服务定要四千五。景恺只有能力享受其膳食服务,至于膳后,景恺也有能力,但景恺的钱没有能力。

饱餐后景恺气力恢复,又疯狂地埋入网络世界,好在它也义无反顾地接受景恺。于是,虚幻又一次在他失意时伴他走过这寂寥……

景恺第二次从它的囚禁中解放出来也是隔日,只不过时间被推移成了日落。景恺踩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点一点地碾碎自己的青春。

有了前次教训,景恺再也不会愚蠢到为女人投资,尤其是中国的女人。好在中国的男性扬眉吐气了一回,元旦一过,各店便重新开业。景恺特地挑了个纯爷们进餐,听那招牌名便知这家店主再男人不过——好男人快餐。景恺为照顾同胞,一口气要了三碗馄饨,一碗拌面。吃得景恺的肚子直与店主的腰包齐打饱嗝。两天困乏的睡意也被物质转化为精神饱满,最终困意全无。谢过店主后景恺的身体习惯性地朝网吧的方向走去,不为别的,就因吃饱了没事干。

天已变成墨色的一边,一轮新月高悬天空,景恺踏着夜不归宿的脚步与月夜下的孤影形影相吊,他的渺小被它的庞大烘印在地,蓦然望月,孤独侵袭而来。景恺没多理会直穿过一条条小巷。“啊!”景恺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似乎得罪了一个脆弱的身躯,寻着微光瞧见拐角处一个乞丐半卧在地,惨淡的面容估摸古稀之年,衣衫褴褛的惨容让景恺的同情念头破头而出,他的行动也以思想为榜样,相继作出了反应。景恺从口袋中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人的思想第一次慢于行动——景恺毫不犹豫便把那五十元的钞票丢进同那乞丐一样历经沧桑的破碗里。那乞丐苍老的脸上似乎久蛰未动,一露笑容好比那久历旱难的土地,裂缝破碎。

只听他嚅嗫地说了几句话,大概久未进食,他那声音小得只能震醒自己嘴边的空气,却震不起更多人的义举。虽然这非景恺第一次为社会奉献,一次不比第一次,做得多说明此事在程度上已逾越前者,好比处女和妓女,虽然同属女人,但妓女要比处女伟大。因为处女只让一个男人快乐,而妓女让一群男人快乐,大概现在的女人都这样想,所以妓女越来越多,处女供不应求。

景恺的嘴也嚅动着似与其话相答应,他蹲下身拍着眼前这素不相识的老人说:“老爷爷,天晚了,你找个干净的地方过夜吧!”景恺明知这话分明同母亲的废话是同一性质,可话要说出来才有真情,憋在心里那叫虚情。

那老人深懂人间真情,听懂了景恺话的意思。景恺将他搀扶起来后,老人执意不用再麻烦他,推却掉他的帮助。这正是古稀老人的不再挽留,网吧老板的一再追求。看着他近乎蹒跚的脚步离去,景恺心里有悲有喜,悲的是中国的福利真是随处可见,喜的是这福利制被自己反其道而行之。

再遥望月,景恺释问它自己的做法,反刍得到一句参悟:“这个世界自身是不公平的,若世上所有的痛苦都能汇聚起来。我愿将这一切让自己承担,哪怕是死!”想着想着景恺又步入后尘走进了网吧鏖战到底。

第二日中午过后,景恺体力严重透支,大脑已被电脑操纵,机器时代盛凌进入。景恺从这萧索中被唤醒是被一只手作用的。当时景恺的感觉好比被针灸,那穴位一被刺入,久麻的身体立即条件反射,他回头惊道:“恺之!”饶恺之是其班头号重量级人物,这重量级是真的重量极,体重一百八,身高一米八,就差他妈晚生了他一百六十二年。否然一百八十岁的年龄与其三足鼎立,定让中国被迫挖出多几个袁隆平。虽然其生命所经历程不长,可其历史成绩却不与之相提悖论,次次年级第一。这在人类历史上是罕见的,但在他的历史中却是常见的。

这历史碰见景恺一见如故,兴奋地也将景恺的历史夸赞了一番:“你小子,这么偏僻的地方都给你找到了,本事不小嘛!”

景恺几日缄口的生活找不到真实,今日得以释放,回敬他:“你本事也不小嘛!竟能知道我在这。”“我靠,我可不是特地来找你的。”他边说边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闲聊。“元旦假期过得怎么样?”这问题问得景恺十分逼紧,不回答是对饶恺之的不礼,回答了就是对自己的不义。景恺灵机一动答道:“现在正过着呢?”

他一听始料未及,忙在茫茫历史长河中找了个才子的帽子扣在景恺头上。景恺自是荣幸能成为历史的一员,付之一笑后各做各事。

一个小时后,历史又撞向景恺,景恺摘下耳机,准备倾听历史的教训:“阿恺,我先走了,朋友叫了我。”“我不就是你朋友吗?”他面临两难选择,只好拿出舍生取义的精神:“那你们俩一人一半把我扯了。”景恺笑他舍我主义的伟大和坚贞,只能放他一马。

这原本鲜有人知的地方在饶恺之走后,似乎变得更鲜为人至了。网吧人自觉性极高,纷自离开。景恺看了看时间,离他返回学校的时间还距四个小时,够他打个盹再小睡一度。可这事直到做了才知道没那么简单,好比一个已对世界绝望的人,想逃离人类世界,奔向上帝的世界,等到自己站在二十层楼的高处,决定做抛体运动时才发现自己是不属于上帝的而属于警察和急救中心的——归根结底还是属于人类世界的。景恺从前属于人类世界,目前属于网络世界,直到他走出网络世界。

景恺走出网吧时与当初离开家门时的感慨截然不同——这世界是多么的没好。他呆在虚无中许久,首发便要隔绝这是非之地,境界自是得到升华。好比一只屎壳螂从小滚牛粪长大,突然有一天这牛便秘了,那屎壳螂臭名远扬的习性便苦了它一天的胃口。

景恺回到学校,身体的味道明显随时间的变化而腐化。裹在景恺身上的衣服对这臭气逐有热爱,想挽留它的存在,又自私地不愿与它人分享,最后决定孝敬景恺。臭得景恺萌发一种裸奔回宿舍洗澡的念头。

洗身进餐,一系列正常活动结束后的第一件必备课程就是休眠。显然晚自习三个小时的睡眠不能与三天的不舍昼夜相并论,还好景恺睡觉的时间本身就是个短命鬼,如今碰上自己的短命期也不得不给它减刑服上几小时的睡意。从倒下的那刻起,景恺彻底体会到死人是如何睡的,说来也寻常,也就是在一动不动的基础上多加一个闭眼瞅然。接着只要停止呼吸就算合格了,若尚有一息,那就叫回光返照。白天够吓死个人,晚上只能吓死鬼。像景恺这种,属于呼吸困难,处于两极间的状态,其多也只是逾越了杨鸿打呼噜的高超技术,然后处于昏迷。景恺这感觉像是在坐一辆颠簸的卡车,被上下的空间摆得不醒人事。过了一会,这路才平稳了下来,景恺的平梁美梦也终于得以实现。

景恺第二次被颠簸是在第一节晚自习的铃声过后。当他睁开双眼时,世界似乎变暗了许多,等他再揉了揉眼望向窗外,他才坚信这世界确实变暗了……

杨鸿见景恺醒了,喜从天降,似把他当财神看了。“嘿,B爷!元旦快乐,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给兄弟我啊!”景恺一听,财神顿时摇声一变成财神爷了,暗骂杨鸿因没钱吃饭时不知认了多少个爷,加上自己,只能算是爷们中的一员。景恺一没精神,二没物质,只好打发他去找土地爷:“没吃的,地上遍地是沙,你画饼充饥吧!”“我靠,哥活了十八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杨鸿说完扭头便趴桌睡觉。景恺猜他的这句话在他要饭不得意时不知多少次替他出头威风。景恺的职位被贬,成了铁李拐座下的宠物——铁公鸡。公鸡的名衔并不好当,一生都得在辛勤中度过,此刻也不例外,连觉都只能看别人睡,不是因为睡不好,是实在睡不着。景恺索性给杨鸿每刻都报一次晓,让他陪自己一起失眠。可惜这家伙死得太早,已无力回天。景恺自怨自艾,闲来无事,好是无趣。信手拿出毛笔练起字来。他曾听人说:练字能使人心旷神怡,不禁自己也心驰神往。景恺写着写着,感觉这人云亦云的屁话可真不能轻信。景恺练字时仿佛在吃美肴时,肛门突然有了欲出反应,可又舍不得口中这新鲜,只好一边进食一边出屎。看着杨鸿那鬼样,景恺不觉画鬼易写鬼亦易,心血来潮,挥毫一个“鬼”字。完后甚觉此字谓有大师之风,铁画银钩,笔舞神蛇。他连声自叹妙字。“不错,写得很好,铁画银钩,有大师风范。”景恺绝未想到自己的心声竟能被一个雄性声音看破,互为表里。然觉心中一惊:“不好,是个成熟的雄音。”果然,景恺转过头去,韩老站立在他身后,俨然的神情让景恺魅惑地转身抿出一丝淡笑。“呃,老师!我……”全班的目光随景恺的一句礼语集归一处,引得景恺顿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只怨学校纪律严明,不能随时被采访。“以前专门练过吗?”

景恺扚了扚脑勺扚不出什么技术,道:“呃,没有!”“那还不错嘛!写得挺好!”他这时才发现眼边的杨鸿正呼噜大睡,全然不知景恺成名之事。全班人士的视神经牵动了笑神经,齐迸发出一阵啼笑。

韩老一咳静下,全班的笑声即刻被制。杨鸿似乎对这一重大转折有所梦境感应,悚然起身。景恺埋怨的是:他居然没叫“老师,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这只能说明,他把放哨的人看得太重,极为信任。景恺作为近水楼台的放哨人员,有愧于杨鸿的器重。也怪杨鸿为人不蠢。睡觉若能摆个pose——比如说举额俯头,再者双手撑头,莫然再来个宇智波佐助的经典架势——双手交叉放眉目。罗丹就没想到,否则《思考者》就名副其实了。当然,有些刁钻的老师不好骗,若要在使用者手上衔上一支笔,增加其艺术效果,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讥讽你不爱思考,兴许还能得到仰慕者。这样的举止在景恺想到之前已被普遍应用于实践,所以高中的数学老师常鼓励学生要多思考,大家在上数学课时都未枉费老师的教导。

杨鸿与韩老四目对视,景恺的心情暂且被他们互送秋波的矛盾搁浅了。“杨鸿,你写个检讨书来,晚自习过后给我!”景恺死也没想到韩老对其待遇如此不菲。想自己上课一发呆便要此待遇,一犯困就罚站,一倒头——通常这种思考方式是在数学课,因此常被数学老师叫到“要睡觉回家睡!”。景恺就奇怪那数学老师为何不说“回宿舍睡”。虽然教的是数学,“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总该参悟。之后,景恺便对数学课恨之入骨,发誓以后晚上绝不睡觉——后果是全让在白天的数学课代劳。

斥完杨鸿,韩老的矛头苦转周折终于指向景恺,景恺在几十双眼睛的重视下被他领出了教室。

来到办公室,眼下情势要比抗战时严峻得多。好歹抗战是正义的,其结果也能不言而喻,景恺这行为不比打小日本,只能被中国道德抨击。在大义面前,景恺表现得英勇无畏,哪怕自己稍刻便要倒在中国人的剑下。

韩老对着景恺,竟有了陌生之情,打量了他一番,语出:“景恺,你看看你,多么有才华的一个学生啊!多才多艺。而且我听你父母说,你以前的体育和绘画也特别好,是吗?”

景恺对比从前的荣誉,内疚得只好用轻微的声音来形容现今:“嗯,是的!”景恺又想韩老所谓的听说,倒不若说成厅说。想父亲与他欢坐一厅,叙说钱情,那是一幅怎样的怀旧磨片。看着韩老慈祥的面孔,景恺叹道金钱择偶是多么宽容,眼前这老头也能被接受,这钱厉害到连老人也不放过,可见其危力巨大。

韩老爱惜钱财,怜惜人才,道:“好端端的人才就这样被网络给吞噬掉了,你不觉得可惜吗?”“老师!”景恺咽下他对钱和人的贪婪,狠下心说:“如果你是要找我谈元旦三天假期的事,那就免了。我们自家的事自己解决。”说罢景恺朝电话阔步走去,拿起话筒拨了父亲的手机。他再看韩老,他正倚在一旁呷茶。事已出,景恺后悔自己的冲动来得不是时候,可惜自己没有月光宝盒,挽回不了一切,只好学孙悟空,硬着头皮去受罪。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向父亲坦白自己的错误,电话那头传来顾父的声音:“喂,你好。”正值悬崖勒马,韩老的目光在景恺拿电话的手上寸目不移,像是他的手把持着无限利益,人的贪心被韩老升华到崭新的高度——榨了父亲,儿子也不放过,亘古只有兄终弟及的说法,父终子及却是在他身上成了第一人,而景恺为他堂证,成了第一人称。

景恺碍于利益面子,委屈了自己的言语道:“爸,是我。”

电话那头先前经商的习惯礼仪口吻顿时像被互利者蒙骗,昏得顾父只有假作陌生人说:“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景恺喜道未听见对方挂断的录语,这说明自己还有被原谅的余地,而这余地的最大利润就是——这星期的伙食费有了着落。“爸,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向你认错。”“哼!认错,你认了多少错?有没有一千次?打了你就跑,像是我做错了,难道做家长的就不能体罚自己的子女吗?”听到这句,景恺的伤疤身起不悦,恨不得插他一嘴:“当然不能,你爸这样打你我就不信你不会反他。”迫于自己的身体要靠他的钱养活,景恺以心为代表的身体屈服下来,只能听他指点迷津。“你他妈的,老子把你养了十八年,打你一下就闹离家出走。不说夸张的,从第一次开始,已经有不少于五十次了吧!他妈的作为你的监护人打你怎么了,打了十八年还在乎这一次吗?你他妈的真是——”“够了!”景恺对父亲辱骂母亲的贱语倍感不爽,因为从理论上讲,顾父与顾母同辈,侮辱几句不损其名,而景恺就不能对其母语贱了,只能在礼教的谆谆教诲下说些气话:“你也知道我是被你从小打到大啊!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监护人啊!你也知道我十八了啊!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嘟、嘟、嘟……”景恺原以为话语和文章的性质一样,用排比加以修饰,其现实效果会更好。只是顾父理解水平低下,真正成了那“你也知道——”下无理取闹的现实人物。景恺这做儿的敬了一份孝,让自己死要面子的父亲有台阶可下,自己却被冷落,父爱的伟大从此让景恺推入被动时期。

景恺的奉献之心恰逢机遇,挂下电话后仅对韩老语句“我回班了”便把这冷落贡献给了他。

这晚,韩老没来找过景恺,杨鸿却找过他。

深夜,景恺躺在床上,反释着今夜父与子的情感交流。不禁对中式的家庭教育抱以悲哀——暴利是他们获取问题的唯一途径,而暴力则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除了打就是骂,若似这暴力非要同吃饭联系上,没有手口便不成。当然,家庭教育技高一筹,必要时拿出团结精神,四肢一齐上阵,迎战与家教作反抗的人。而做学生的惨得很,在校受了教师的气,在家还得挨家教的罚。家教和教师,生活、事业两不误,能真正做到把学生实现大自然的有机统一,这才是他们团结精神的伟大之处。

景恺恬静地望着那勾挂着的弧月,皎洁的月光如倾泄的清流,注满大地,他不由心地起伏,陷入沉思——家,人生的避风港,顾父擅长肢体运动,顾母则对口舌的冗长情有独钟。二者合并,构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残缺不堪的港湾。叔父是景恺在这个家中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是广东一位略有名气的律师,其荣誉多得可让同行人失业,让同性人失恋。景恺犹记他曾对自己说:“活在这样的家庭只能算是人的一种不幸,如果换你是我或者其他人,是很难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景恺,你很坚强!”叔父这“坚强”二字从景恺生活在这不公的世界起,已显得十分苍白。没有理解的包容,剩下唯一陪伴的孤独却在这一无所得中夹带着一掠幸福。幸福是公平的,因为每人都有,只取决于各人把握的尺度。家庭并非没有矛盾表现只是没有表现矛盾,藏于萧墙的肘腋之患就常被这类无知所表现。所以说,当代的家庭子女不是不想将这祸患连根拔出,而是这祸患宛如繁星枚不胜举,加上自身对后患略抱憧憬,名义之下,家庭的幸福只不过是羊圈里的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虚假罢了。而这个叫时代的年代,狼人太多,狂狼太少。没有哪个执狼耳的家伙敢领导狼群走向自由,毕竟中国不比他国,“自由引导人民”的口号在这个精神焕发困乏的国家只是空喊。如此一来,景恺此时凝望月上嚎叫的动物已被驯化成了家畜……

第二日,也就是星期二。景恺的颓废没有半点退废。只是顾父很出乎意料地在晚自习时出现在班门口,当时的景恺便被这东门事发给愣住了,虽然未发出比目睹罗纳尔多踢香蕉球更多的惊讶,但顾父这一脚踏上前来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好在韩老这替补上得及时,否则顾父若真来一脚,景恺可就颜面全失。

结果是,守卫员被换下场,半小时后景恺被替补所替补。来到办公室,顾父人已不在。估计是对裁判作出的处罚不满,负气而走。这正合景恺之意。

韩老倒是因让自己补上耿耿于怀,一脸的不悦。直到时间的递增才抚平了他心中的平衡。“景恺啊!你知道你父亲来干嘛吗?”“我只知道他此行的性质决不是好事!”

景恺的话又缓消了他的愤愤,韩老连语快道:“到底是见多识广,不错。你爸刚才来的时候火气很大,幸亏我把他拉下。不然就……。”景恺不知道他这样说的目的是何,又来一次“父终子及”?可怜景恺没资本,作业本倒不少。“他有让老师转告什么话给我吗?”“蛮聪明的嘛!看来你爸没白生你!”被他这样说,像是每个有先见之明的人都没被白生,若真如此,景恺还真想知道上帝是谁生的。

正当谈话问题,张德突然出现,景恺本以为他是来向上级汇报工作的,哪知此君倚着中国教育机制的松散,闲来无恙,特与韩老共享闲情逸致。见景恺于此,好是怀念那场“张顾之争”,于即脱口而言:“呦呵!顾大才子在呢!怎么了?是不是你那十八年的待产期终于达成心愿了。”

惭愧的不只景恺一个,韩老同涉嫌贿赂一案,也被羞愧染红了半边脸。这下,两人成了关羽,张德那一脸奸样,曹操的白脸都自愧不如。可恨红方代表不是景恺,曹操为讨好关羽,纵横捭阖,立即将景恺贬入深渊以抬高同类人的身份:“顾景恺!你看看你,一副衰样,肯定又干了坏事,这么好的班主任你都不好好珍惜,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被智者骂脑残是自然现象的遵循,因为他有骂的权力,自己有相应履行挨骂的义务。但作为一个智者,被非智之人骂脑残,这称号便耐人寻味了,尤其是被连作文和作文水平也分不清所谓的教师。至少真正的智者能有隙可乘,把这义务改成权利,这便是非智人权力下智人的义务。

景恺对反唇相讥杳无兴趣,对反唇相戏倒经验繁繁,便道:“你有这么好的上司,不好好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这能说明你脑子好使吗?”“你小子是不是嫌我职位比易中天低,故意这样说。有你这样对老师说话的吗?”

关羽吃到滴点甜头,兴致盎然,也鼎力相助,短垣自逾:“景恺!再怎么说你是学生,不能顶撞老师的。”

景恺见蜀魏联军,只欲投身吴家,跻名于吴下阿蒙——刮目相看,说:“老师你不懂,那天我跟他讲了一节课的道理,可张老师就是不服。现在他把自己贬为易中天我也没办法!”“你怎么越说越有理啊!难道是我做错了不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啊你——。”“行了行了!张老师你让一步吧!景恺你也别说了。”蜀家大权在握,曹操当仁不让,呈递关某一支中华烟,关公一看,喜从天降。关羽历过千年,最终还是敌不过曹贼,只能对景恺加以指点。这让景恺知道,利益关系从古就有,现代人只不过是假借传统之名将其发扬光大罢了。

景恺按捺不住对双军联盟的攻击,只恨前古孙权手下大将寥无,尽是些自拿军饷的卑鄙小人。他只好自力更生,转移战略计划,问道:“老师,我爸到底留了什么话给我?”

那奸贼一听有故事可听,他的童心即刻随那血液循环给提了上来。大概发育得不是很完全,他那稚气还只限于动口不动手,悠哉地喝着茶。估计等他成熟后,这口与手便要本末倒置了,折成找碴。这便是小人长到大人的一大亮点。韩老啃了一口烟道:“你爸对你昨天的态度很是恼火,但念在你还是个可塑之才,他说再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后你的成绩仍没很大的突破他就放弃你!”

那张德一听“突破”二字,亦觉自身也是时突破了。便起身找碴,他拍着景恺的肩膀讥笑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个人才,看样子只不过是虚有其表嘛!驳易中地你都没权,还敢驳易中天,资本都没。”说完,张德便觉此地毫无余留价值,关羽不中哄,吕蒙不中用,拔腿撤军回魏营,剩下一红一庸在这搬空利益的房间里呆着。“你好自为之吧!先回教室学习。”景恺一声不吭转身被他哄出去。

回到班上,景恺刚一坐下,啧有烦言便被一堆嘴巴所暴露。若是能把这口的蠕动转换为进食,那这些人的肚量可真能与大腹便便的孕妇有的一比。景恺无怨以抱,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然则苦酒没有苦药的良效,一口下去解不了心病。景恺眼下唯一的实际便是付诸实践,好好读书。可这实践受时间的干扰,十分钟后便被铃声打回了现实。景恺摆着头,叹着好景总是不长……

事实证明景恺昨晚的摆头是无庸讳言的。一上午的时间,老师、同学对其叫嚷声全无音效,都被睡叫去了。可怜景恺一世高名就被瞌睡给冠上了。景恺想起昨晚那比蜍蝣还短命的上进冲动,突然发觉这人上进的动力冲动亦比性冲动,其实践只在夜晚发生,时间也不长。而一到白天,欲望便锐减大半,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只能坦明上进和上床是同一个道理而不同的伦理。

下午体育课,景恺踽踽独行在足球场上践踏一个人的寂寞,惘然得很。恨不能在一天内至东西半球来回穿梭,否则景恺这上进的时间也不会亚于上床的时间。走着走着,景恺眼前一亮,不是因为走过了东经160°看到西半球的灯辉,而是王雪萍正站在东半球注视着他。她那迷人的大眼睛一倾扫向景恺,景恺害羞地险些被那眼惑染成红色。景恺假装镇定,如同新生的婴儿,眼中充满对这世界的好奇,东瞧瞧,西看看,仿佛婴儿的意识中还未产生对美女的兴趣。“顾景恺!”王雪萍眼疾口快,刚对景恺送完秋波,现又递上声波,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尽惹是非。

他恐怕她在连波过后再助上一真波——景恺止住一波幻想,立即回应了她:“呃!怎么了?”景恺躲开她的眼媚,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这时景恺就像是便了秘,那感觉进又进不去,出也出不来,难受得只能卡在其中。“我只是看你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觉得你很神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有什么困难?”

景恺此时的心情像是这大便终于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新生的希望,一泄而出。至爽得景恺差点忘了助消器的存在,连忙致谢:“没有啦!我只是感觉一个人比较自由,这样的生活挺好过的。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一出,景恺有所阙疑。这尘封多年的两字送她是否值得。景恺看着她的笑脸,得到诠释:值得。“那你自己注意喽!拜拜!”说完她立即跑开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景恺清楚地看见王雪萍红润的脸蛋是何等可爱迷人。这无疑是让丘比特改行做攻剑手,对景恺进行近距离的爱意刺杀。这一刻,景恺为她倾国倾城的美丽永驻爱意。

景恺继续怀着对音乐的享受走在一个幸福的时刻,阳光从他头顶顺着根根发丝倾流而下。景恺仰起头静静地流淌这心田中的一片安谧,他真心希望此刻的画面能像漫画一般被时间永远冻结,让自己就这样定格在这仙境中慢慢地释怀……“叮铃铃……”现实是不得不接受的,因为接受是你不得不实现的。

因为这一次邂逅,景恺那一弹指顷的上进心开始了不舍昼夜地冲动。虽说景恺曾拿它与上床作比,但此时给他的另一启示是:只要你愿意,整天上床也未尝不可。想到这里,景恺又情不自禁地朝王雪萍看了一眼,她正专心致志地思索着,《红楼梦》的贾宝玉说女人是水作的,王雪萍仿佛是冰水做的,纯情中附带冷漠,美得像南极的融冰——连太阳看到都起嫉妒之心。景恺心想:只要王雪萍愿意,自己愿化作春泥,去培育她这朵娇美的花。这便很好地解释了《红楼梦》的下一句话——“男人是泥做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景恺学习的激情很是高昂。好比一匹初生的小马,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其志不在小,足以目空一切。景恺是匹劣马,或者说是木马。这闯劲因地制宜,在学校猛得很,一到家中便销声匿迹了。周末景恺在家休假,只会上网,要么就上上网,绝不会下网或下下网——当然,这种事偶尔也会发生,比如说接近凌晨或者是刚过凌晨。顾父也许知道了景恺在家的情况。便故意周末不归家,玩起童年时的捉迷藏。这在景恺看来,是幼稚的。在顾父看来,再幼稚也是对的。父与子的矛盾便是这类把戏的集中表现,父亲认为是对的便永远是对的,雷打不动。但作儿子的认为是错的,在他看来却被一概而论在“对”中。所以,只要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存在什么家庭矛盾了。因为你知道最后对的一定不会是自己,这便是子女存活在家庭的唯一真理。

这星期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周。大家都为短暂的世界末日繁忙于准备中,景恺也不脱离大众的氛围,积极复习。按顾父的说法,这很有可能是景恺人生中的最后一期学生生涯。毕竟就同他所说的——家长的话同其家庭地位一样,不可僭越。

时间虽被岁月碾得紧迫,但景恺始终免不了给自己放松。最好的缓压方式莫于晚饭后漫步花园。景恺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除偷情幽会外另一能合理利用中国校园土地资源的新鲜事。

在这寒风凛凛的天气里,没有人分享景恺的苦楚,更没人替他扛风顶雨。景恺独自一人承担心灵和肉体的压抑。这时,只有孤独是最忠诚的伴侣,孤独表现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世界。生活在这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只是孤独的力量太大,承载不了太多的意愿,只好滞留,滞留则致滞后。人类的思想永远得不到升华,是这孤独害了他们。然则,没有孤独,恐怕他们连思想也没有。这便是现实……

景恺又突感背后有人拍自己肩膀,这种举动在欠债还钱时发生的频率最高。若能在此番意境下出现,只能证明欠你钱的人自觉找上门来。“景恺,我们又见面了。”景恺一笑,是杨雨馨。此女出现的频率亦比债主。唯一不同的是景恺生平未见过哪个要债的会如此温柔大方。杨雨馨的笑像是她那钱“取之不竭,借之不尽”。可再一瞧她的衣着,单薄得很,这让景恺彻底相信“越有钱的人越是吝啬”的真理。

景恺心疼冬天对眼前这女孩的冷若无情,热心赶紧捧了上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嗯,有点。要不你把你的外套借我?”景恺反成债主,大男人风范正愁无处可施,像那黑暗中抿出的一丝亮光,景恺毅然肃起对秋天的崇敬,仅留一件长袖安慰自己的身体,把那冬衣递给杨雨馨。

杨雨馨偏执小女子主义,吝啬而不肯收下,连说:“干嘛呀?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一点也不冷。”她这略有讽刺意味的话刚一说出,走漏了风声,那风立即效仿五十年代的人民公社,“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刮搜杨雨馨弱小女子的形象直与景恺外套欲占自己身体的便宜作思想斗争,可惜这斗争像《圣经》以赛亚书的摩押人,面对耶和华的谕旨,只作无力抵抗。景恺做上帝不亦热乎,寒冷拒之门外,忙给杨雨馨披上温度,换回一阵又一阵风度始终穿行身中。“谢谢!”“你下次多穿点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呵呵!那你恨我吗?”“你喜欢我恨的话下次干脆就别穿!”话刚一出口,景恺体温便被羞耻拖得急剧上升,寒意一无。这让他知道不要脸可以提高温度,那么脸皮越厚这体温便越低,或是不要屁股就能降温。景恺的想像突发的像被叫了紧急求助,不料被杨雨馨喊了暂停:“你要嫌我麻烦的话就把外套拿回去吧!”

景恺一听,毫不犹豫把脸又要了回来,“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那我下次还穿这么少!”

景恺实在无奈,脸皮不比脸谱,想换即换,若人人都能像演京剧一样活在这世上,那毫无疑问,这世界的末日要比预期来得早一些,因为戏剧始终的间期不会太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杨雨馨似乎并不喜欢答题,问题倒是枚不胜举。光从这点便可看出她是个问题女孩。

景恺对弱智小带同情,说:“我常来这啊!以前就养成了这个习惯!”“那不介意我跟你一起习惯吧!”

景恺面对此语,以笑代劳。于是,两人顶着寒风,相互哆嗦着走在看似平稳的小道上。

花园这地方大有海湾之宜,夏天漫步的人熙熙攘攘,一到冬天就变稀稀朗朗了。情侣也是人,还是最会享受的人。而能做到像他们俩这样穿情侣装的人属于装情侣的那种。所以,两人也属于享受的一类,但与前者不同,他们的心是冷的。

杨雨馨又开始发问:“你复习得怎么样?”

景恺不论是对问题还是对杨雨馨的问题都发颠:“复习得要崩溃了!”

杨雨馨只懂其人不解其言:“你可要加油噢!前两次你考得都不是很好,你这次再不考好——。”“再考不好大不了就不读了呗!”景恺瞅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身高几乎与自己平行。男人相貌比不上女人是自然现象,行骚比不上她们是大自然现象,身高比不上——那就可以回归自然了。景恺身为男人在她面前仅有的一点尊严也被剥去,羞得他险有自宫倾向。“你不要这样子,好端端的干嘛不读了?”“我只是照搬我父亲的话罢了。”“是他不让你读吗?”“嗯!”“那就努力啊!有付出就会有收获的!”“唉……没用的,我成绩就这样。升不上去,脑子不好使。你不一样,每次都考第一。当然不会想到我们这些垫底人的苦楚。”“你这是讽刺我吗?”“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时常事与愿违,很不如意。这世上真有很多令人抱怨的地方,shit!”“知道就好,那就不要那么消极。”“你这话倒也像在讽刺我。如果我变得乐观向上就能被世界所接受或者是让我接受这世界的话。那这个世界——”景恺突然止住看着她,她被动地凝视着景恺。景恺笑了,吐出一口白气模糊了眼前的世界:“这世界是乌有的!”“乌有的?”杨雨馨的眼神告诉景恺她对“这世界”充满疑惑。景恺接着吐出一口白气迎合了她的迷惑:“简单地说,就是这样的世界不存在。”“噢!可是你……怎么说呢!你总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单独生活吧!”景恺二度笑她,感觉与她对话自己的理喻总能得到很好的解释。道:“正因为不能单独生活,我才这么消极!”杨雨馨的嘴被景恺辩得有气无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继续走着,偶尔肩并肩也只彼此用心领会。风被时间吹得无力再动口,渐小。一阵又一阵,只是轻拂过脸。这感觉要比和煦的阳光柔情得多,只差人也参与其中了。“叮铃铃……”铃声一度搅坏了景恺之情趣。“回教室吧!”杨雨馨乖顺地“嗯”了一声,景恺顿时沉浸在美好的意境中,像童话般温馨。这心绪意外地出现在景恺的爱意中,像夹心巧克力的奶油被裹在外层,幸福的味道提前被景恺品尝到。

他俩是最后到班的。进门前,景恺那饱受沧桑的外衣终于在一句“谢谢”过后物归原主。这衣服的历程好比那隔三岔五去逛窑子的人,事隔久了,竟染上了女人味。景恺穿上去后,两味俱合,连自己都辨不出是男是女,只知道它肯定不男不女。此种情形,妓女体会最多。时常夜前记得自己是个处女,夜过清晨还以为自己嫁了人。等缓过神来,才知道以后要嫁的人还很多。所以说,当妓女的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教会了盲人一个道理——脚下的路很多。

景恺刚坐下的屁股还未升温便被杨鸿的情力扯了过去:“B哥,你怎么跟杨雨馨在一起啊!噢……”杨鸿似有所懂,头摇得直逼古代私塾学生诵书时的模样,“这么快就搞定了!不错嘛!什么时候开房啊!”

景恺已不知多久未同他交谈,今次一聊,猛然发现其情意已突破了刺猬力所能及的范围,锋芒直逼人类爱情最高成果。景恺对不忠诚于柏拉图式爱情的人享有辱骂权,一口下去也破了精神恋爱的戒律:“我日你大爷,你有见过高中生带人开房的吗?”

杨鸿见景恺对老家伙有性趣,也操起了胜券:“我日你大、大、大、大爷!这点见识都没有。不说别的,我们班就有不少。”

景恺的嘴一曾由想咬他转成惊讶的代言。他吃惊不小,饱得连空气都未敢吸进一口,怕胀气而亡。“不要太见怪了,我告诉你噢!”杨鸿渐把嘴贴到景恺耳边,景恺的心被即将看破世间的污浊的声音震得神怡不宁。“易文雄他开过房,还是个处女,那女的现在不读书了。”景恺又惊住了,整日左右的兄弟竟是个出了格的淫鬼。这种事发生在若干年后景恺自然会接受,但发生在眼前他只能接受自然。想“人之初,性本善”果真不假,这性善论只够维持到初中,一上高中,这人就性乱。景恺不禁又对大学的性教育充满了好奇。

杨鸿的嘴与景恺的耳天生是一对,越靠越近,像是满足景恺上大学前的性急:“你知道吗?易文雄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王雪萍。”“什么!”景恺这一叫在震开了杨嘴的同时却引来了无数双眼。他没想到自己避开了嘴祸却招来了眼福,便不自觉地朝王雪萍看了一眼,她也正看着自己。景恺的想像不敢在杨鸿的话下发挥,只好羞愧低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杨鸿这一伟大的真理顿时让口祸成片连至,尽招来人言啧啧的鄙视,因为看他们的都是丑男。

景恺小声询问他:“按你这么说,易文雄难道对她有意思?”“噢……。”杨鸿诵书的头势又重蹈覆辙,“B哥,我明白了,你对她有意思!”

景恺听到这话宠若不惊。想自己一直对这事保守有加,无意中却外泄了机密。好比那囫囵吞枣之人,倒霉地卡住最大的一颗,吐吞皆不是,只能听天由命:“对啊!怎么了,难道不行吗?”

只听得杨鸿嬉笑一番,语出:“没什么,只是觉得明天是个好日子!”

景恺还他一脸疑惑:“明天?好日子?”“对啊!因为有人请我吃饭了。”

景恺对他的东西不享有占有权,气度同不能享用他人老婆一般,大怒:“白痴啊!你吃你的饭,跟我有什么关系?”“关系大着呢!你就是那个请我吃饭的人。”景恺恍然:他是想拿自己喜欢王雪萍一事作回资平台。景恺最恨的便是他人拿女人持把柄,这是对亲身男人极大的亵渎,尤其是作为这女人倾慕的男人。“你想威胁我?”“B哥,话不能这样说吧!咱们可是兄弟,兄弟之间不说钱只说请!”“我请个屁!要吗?”杨鸿吃了一脸的屁话,装出一副无奈之举:“那就怪不了我了,明天我就告之天下,说你——。”“好了,一天饭钱是不?”“嘿嘿,想通了啊!”“废话那么多干嘛!报个价来。”“二十!”“滚吧你,我一天才十五。你吃国宴还是五星级,敲诈啊!”杨鸿听后,原本脸部松弛的肌肉像被叫“立正”,一绷即严:“明天——。”“杨鸿你行!这是唯一一次。下次再敢这样勒索我,小心我宰了你。”说着景恺那二十元钞票便被交换了主人。杨鸿的表情立即又为那二十元付之一笑。想这二十元便能收买一个人的面容——景恺终于明白《蒙娜丽莎》为什么不会笑了,想买她的人还没出到那天价。由此引出,做画家最赚钱,尤其是专画遗像的画家。

杨鸿依旧笑着脸似乎毫无变脸之意,景恺怕他的反悔比变脸还快,赶在事发前先言:“你笑什么,还想怎样?”“没有,不会再威胁你!”“那什么事?”“你还敢去上网不?”“考完试吗?”“狗屁啊!考完试都各奔东西了。”景恺见他表情变了,怕敲诈会有涨幅,忙推掉:“不去!”“你先别这么快作决定,这次去的人可不少。”景恺的好奇又被他变脸的局促给扯了出来:“有谁?”“我,易文雄——。”“什么?那淫魔也去,那我坚决不去!”“哎呀!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再说了,文雄他只是想而已并没有做啊!男人的量要大气点。”“屁啊!他那思想就不端正,跟他呆在一起,我迟早会被感染。”“不就是个女人吗?你先下手不就行了。”“靠,一边去。我才不做那种没人性的事。”“我不是让你也去开房,我的意思是可以让她作你女朋友。”

景恺笑他怎么会和数学老师同样无知:“你傻了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吗?”杨鸿顺着景恺手指的趋向望了过去,瞧见易文雄正与王雪萍谈笑,又安慰他:“你把王雪萍想成什么人了,她可是我们班的班花。易文雄那家伙怎么配得上,况且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谁。”景恺不禁又为眼前这位恋爱达人的情语所折服。

杨鸿见景恺的决定有所动摇,便继而煽惑:“B哥,你要是去的话,我就还你十元,怎样?”这金钱的行使权扩大了民主范围,起初买脸,后被其主驯化有佳,连思想意识都具备了,深知事物要抓其主要矛盾,便把这变脸促成了变心。女人的身容易被买,男人的身容易被收买。做一个女人,有了不道德的借口,做什么都比不上上床快。做一个男人,有了借口的不道德做什么都比不上让女人先上床快。景恺不论身、心,都被煽动,只好投降问道: “具体是什么时候?”

杨鸿一听笑咧了天边的月亮:“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这星期六晚通宵。”“几个人去?”“多着呢!够把一间网吧包了。”他说着配合上了手饰——一条手带。杨鸿指着它说:“就是这个数字!”

景恺承担王子的义务,接过非雌公主的手看了又看:“什么数字?”“你猜这个东西多少钱?”

景恺脱口而出:“两毛!”杨鸿一听这手带被他人胡乱贬值,深感不平骂道:“去你妈的,两个人就想包下一间网吧,你以为那是你家开的啊!再好好猜猜。”

景恺一听亦觉自己对兄弟们太过吝啬,便顺理成章语出:“二十分,这下绝不会错了吧!”

他一听气得差点没把景恺爸给辱在口中,可怜了顾母为了维护爱子的谬误两次被言语亵慢。这骂人骂什么不好,偏要得罪别人的母亲,左一个“他妈的”,右一个“他奶奶的”。大概是见女性身为弱势群体顶好欺负。所以,骂人一般只用于女人而不会用来形容女人。除非哪个男的过夜不给钱或是喝醉了给成了里拉,那些目不识丁的女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冥币,自是出口成脏“日你娘”。广东妓比较道德,尊老先行:“操你老母。”想这做妓的职业精神堪称伟大。满足了男人的需求后还接着为他家人服务,人类仅有的两性全被她所享有。对男人来说,这叫自奉,对女人来说,这叫自肥。当然,东北人就最富大男人主义,专对男性攻击,只会“日你大爷”。不禁一想——这老头还是弱势群体。由此可见,骂人和打人都是同一个性质,只欺负比自己弱的人,尤其是对女人,最好还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女人。

杨鸿见景恺一副蠢样,毫无官商之脸,只好甘拜下风,为其诠释:“十八个!”景恺听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向他道歉。“算了,算了。现在知道这手饰的价值了吧!”杨鸿说着又扬起那条手带。“知道了,十八分。”结果是,杨鸿做了后起之秀比那妓女更敬业——帮景恺祖宗十八代都服务了一次。但最后的结果是,两家的祖宗都未能在各自口中幸免。

周六很快就到。按时间说,景恺和杨鸿已精尽人亡,两人又和好如初。于是,他们在上午一放学便去了网吧。尽兴玩到傍晚,景恺回了电话给家中谎说自己在同学家过夜。顾母似乎被斯巴达克附体,对其谎言极具抵抗能力。正想问景恺详情时他一挂了之,猜得出电话那头在听到一片“嘟”声后定是把男性同胞给羞辱了一番。景恺毫无所谓,来到约定的网吧,十八号人物接踵而至,只差易文雄和沈聪了。可惜这两人不为时间争气,搞得似要赴约网吧十六位美女,慎重到需精心梳妆打扮方肯露面。等到九点,这队伍还是十六人组。

景恺又不知在这落伍时间中等了多久,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他原以为是那两个落伍英雄的其中一位见到自己所作出的“条件反射”。当景恺火冒三丈转过身去刚想服务他娘时他呆住了——是父亲。他庆幸还好没有脱口而出,不然便犯了天禁。“啪!”顾父一巴掌下来将景恺的思绪打得一脸通热。景恺的眼镜也被打掉在地,顾父嫌“一个巴掌打不响,两个巴掌又太响”。结果他手足合璧,为景恺的身体创下不少佳绩。景恺束手无策,只能任命于这中式教育。

网吧老板认识景恺,见他往自己网吧投资不少,为感谢其所做贡献,特地跑来劝架。顾父被景恺的几个兄弟拦下,他手足无策,只好以沫相辱,“你骗啊!继续骗啊!你个狗崽子。养你就是让你来这上网的啊!”景恺对他的话不予多睬,趁机拣起地上的眼镜,猛地感觉自己的鼻孔顺滑得直痒,一摸之下,才知流了鼻血。想自己与父亲的感情确实深厚,一扇之下血都可流,这扇情实在难得。擦鼻血差比擦地板,那血不减而增,似乎对这充满暴力的世界颇有感悟。

顾父变了僵尸,见到血便发了狂。他从前当过兵,遇到如此情形下,顺势来了个金蝉脱壳挣开了众人的束缚,冲上前来,对准景恺又是一脚,好在顾父只进过警校没进过体校,其射门技术含量不高,原本想踢景恺的手,结果踹歪,踢了个空,其身也自食其果翩翩起舞。

景恺的笑被窝在心头不敢在这岌岌之时出来捧场。顾父立即站稳,但又不敢再出丑献舞,只好以歌代舞:“你他妈的,给我滚回去!”

景恺瞥了他一眼便慢腾腾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向网吧门口。顾父自认后门好走,同是用脚,自然后背也好踢,他一脚下去证明了他的推理是正确的——景恺的屁股不幸遭殃,被印上了个胎记,以便日后法庭作证参考。可即使上了法庭又有何用,原告在家庭关系看来永远都是“被告”的代名词,证据永远只是个能证明相背而驰的论据,它永远只会维护家长的御令。所以家门不幸是种谬误,国门不幸方是真理。

顾父从踢腿中找到了感觉,对景恺的屁股爱不释脚,连环脚的铸成证明了他确实比其鼻祖更有使用资格。一脚又一脚下来,景恺叛逃的念头也被踢了出来。景恺想自己回到家后要么半死不活,否则就是不省人事,这能说明结果只有两种:半残或脑残。一般人难以想像得到顾父这舐犊情深的粗暴手段会导致何种后果,对于此景,景恺只回忆在家楼下一家门诊,平日那店门可罗雀,但那医生只要看到自己与父亲一同回家,便知俟后这生意便可门庭若市。

一想到那医生满盈的面容,景恺的后怕袭卷而来,恨不得在自己思想中用金砖把他连他的铺子一同用冥钱埋了。顾父突然的一脚把景恺这幻想给破灭了。景恺的脊椎也被殃及,由此可想,顾父对他恨之入骨。景恺顿时反目成仇,没有片刻犹豫,带起他对父亲的恨拔腿就跑。顾父被商业界酿出一身肥油,景恺却让教育界榨成了一身排骨。从体型上说,景恺健步如飞,顾父步履艰难。从速度上讲,景恺就算是只乌龟,那顾父其多也就是只老乌龟,逃跑冠军非他莫属。顾父见脚支架不住,便用声速挽回:“顾景恺,你今天跑了,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顾父以为这速度够力追上景恺的脚步,可惜追上又怎样,音量再响也无缚鸡之力,对景恺无力可施,还不如留着这口气与他所谓的商业朋友共畅一番。

景恺跑了许久才放下脚步,停下的那刻他仍慌慌张张,怕父亲开着交通工具让自己见识一下这世上也有速力合并的方法。景恺转身回望,方才醒悟:父亲脑油囤积之丰,这种高智商的方法只归自己这一类“无油一身轻”的人才能析知。麻木的双脚促使景恺在第一时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马拉松精神何等令人崇敬,从网吧跑到人民公园,足足浪费了自己几天的脚力。顾父无奈景恺走步的勤奋,只能望景兴叹。

景恺煞然起身,双脚也被恐惧触动,麻木后略有知觉。景恺自觉今晚的霉运让他颜面扫地,不敢想像再见到那些兄弟后会被怎样调侃。好比被拔光了毛的乌鸦,总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但网瘾的轰动与十一点的时刻促着景恺迈开走向网吧的步子。

突然景恺的手机响了,景恺“哼”的一声表示对父亲送自己的二手货的蔑视。打开一条信息“阿恺,是男人的就回来继续上网,我们在那个偏僻网吧等你。”景恺一看完,为证明自己非小女子也,毫不犹豫地顺从了杨鸿的旨意。

十分钟后他来到那家偏僻的网吧,满怀希望的心情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这希望并未陨落,景恺的眼光像挺机关枪,一扫过去,十七个人头被他的视野枪毙,就差自己这个内奸的座位无人归属。

景恺走上前去一一拍打他们的肩膀,那一堆沉于虚拟中的网虫惊目现实,顿时恼羞成怒,愤然起立。想要对景恺轻拍肩膀的行为施以重打。其个别对网络的态度已与现实相伴相融,景恺不由崇敬——这样的人士,才算得上是比尔盖茨的忠实粉丝。“阿恺!”沈聪一语使景恺醒过神来,才知自己原来还活着。不禁感叹诸兄弟对这现实世界的人情还稍有留恋。“B哥!”杨鸿一脸苦闷哭丧似的向景恺奔来。景恺想他定是把自己这俨然的面容当遗容看待,一上前来,便吵拜不止:“B哥啊!我想死你了,我还以为……。”“我靠!我还没死呢!别乱诅咒。”说着景恺顺势将他缠绵的身躯挪开。

那些所称不能自拔的拥护者们见此一幕,恨不能将这网络与现实一概而论,但毕竟现实不敌虚拟。这群人控制电脑,现却反被电脑控制。见到景恺,激动得一个劲地对着屏幕狂喊:“B哥,你来了,我靠,又给点了。看老子不用AK爆你头。”景恺这时才注意到,那家伙是个CS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突然一叫:“日,你他妈的也会死在我手下啊!”这话名义之下等于是把虚拟的景恺给做了。这下景恺才庆幸网络与现实不能合并是上帝何等睿智的选择,亦怨这理论不能反其道而为之,不然定要好好感谢上天。

景恺愣着被杨鸿搂到一张空位坐了下来,这举动他只在电视上看过,知道是男人给女人调情前所作准备。接着便是递上一杯类似春药的果汁或美酒。“B哥,这次网费我出。易文雄请我们喝可乐!”果然,一玻璃瓶装的百事可乐被他送了上来。问题不在于是谁给他,而在于那瓶可乐的瓶口是被开过的。或为掩人耳目,一支吸管鹤立汁群独在其中。景恺开始怀疑其要性。君子坦荡荡,景恺问杨鸿:“你先喝一口,我怕有毒!”

杨鸿一听,没多大在意,其思想只限于玩笑的概念,便假戏真做,不料这示范被他做成了食范,一口下去竟为景恺解掉半瓶后患,看着杨鸿满足的样,景恺于心不忍。不是对他稍刻归西的不忍,而是对那半瓶可乐抱以惋惜。

一晚上,大家除了对景恺来时有所关切,来前来后漠不关注,景恺满心期待的调侃也让兄弟们的怜悯之心所破灭。小物见大物,这喻示着:人类只顾眼前的享乐。好比嫖货,嫖前只为嫖时营造气氛,一到嫖时忘祖典恩,越是激情,脑子便是一片空白,等嫖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事,一切都是那么的空虚……

次日,各嫖客都已精疲力竭。那老板精明得很,说包他的店只付了一晚的过夜费,还想再嫖继续给钱否则另寻嫖地。

杨鸿听到这话顿时虎虎生威,破口便把那老板的母亲给嫖了一次。易文雄见性欲兴,也加入其中。结果又冒出一网管,高龄估摸不惑有余,见他两人有闲事冲动,也反嫖杨母。杨易二人一晚上的行事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两网管自是退避三舍。那不惑之人见光说不行,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用实战来解决。景恺眼疾手快,忙劝下两位身经百战的英雄,拉着他们游离这是非之地。

走出几百米远,景恺忽想起还有十五个弟兄被围困,眼下杨、易二人又神智不清,搞不好自己一撒手两条人命就被肇事司机给了结了。无奈,他只得叫了部三轮车送他俩回学校。

想人对性的追求可真比生命追求高得多,这两人把对烟花之地的梦语一起给带到了这看似明净的学堂。一路上,行人匆匆,不知多少个“操你妈”,“日你娘”被脱语而出,随之得罪了广大群众的生育之母。那三轮车主“耳濡目染”也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操你娘啊!我妈得罪你了啊!”结果,就因为他俩在这短短的行程里嫖了无数,这破天荒的数字记录在成就的同时也刷新了景恺有生以来搭三轮车花过最多钱的一次。原因是,车主的母亲为他们创造纪录而牺牲最多。

景恺将他们安置在床后,感叹这场嫖妓之旅终于结束了。舒心地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事,心悸仍有怔忡。明天便是期末考试,眼前的状态却与这应试格格不入。不由自主地对考试产生厌恶之情。有些事情你可以选择不做,这是你的自由。但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像中国的应试教育,这也是所谓的自由,是中国教育的自由。

教育的伟大不仅体现在能使学生们在课堂上安眠,其更进一步的伟大之处还能使你想它的时候就能睡着。这样一来,催眠药的钱省了,大家缴学费的钱又有了,学又能上了,觉又能睡了。足足打了那“两得”一倍之余,岂不一举四得。景恺的样板最为显著,一觉醒来,模糊中带着点自觉意识:连觉都忘了睡。于是,又想起了教育,结果,又倒下继续睡忘了睡的觉。

稚嫩初恋

等景恺第二次醒来已经天黑,景恺的身体似对双眼的睁开很不乐意,双手恨不能自起一家,好让自身掏空那两眼珠以不失大局。他那两眼愈是跟这身体作对,猛一睁开,却被一束亮光刺射。“顾景恺!”乍一听,景恺倒觉得与母亲的声音有几分相似。怪那脑子落了窠臼,电影回放的速度还局限在二十世纪初,左思冥想就是得不出个果来。眼睛见脑袋不争气,便努力发挥其能动性,不料这一发挥便酿就大错——是韩老光辉的形象。此时他又怪脑子反应太快,让自己产生了多余的后怕。脑子这样一想,干脆左右都不是,混成一团糟,一片空白,只等他人调遣。

哪知杨鸿和易文雄也沉睡不起,三人被逐一叫醒。那两人一被叫醒,韩老的母亲便被调侃了一番,出于身份,韩老只得付之勉笑,以作稍后处理。

景恺三人被动换好衣服随他出了宿舍。杨鸿发困又犯饿,不忍心让肚子与自己一起被教训,发问景恺:“B哥,有没有吃的?”他这一语立即勾起易文雄肚子的强烈共鸣——咕咕直叫。

景恺一想到早晨打车之事,这怨恨便急攻心头:“没有,饿的话向班主任要去。”“你们三个快点,犯了错还这么嚣张!”杨鸿吓得不敢言语,只好小声地对待韩老的母亲。

到了教室门口,韩老放过杨、易二人,单独把景恺带到办公室。当他作出这决定时景恺才有所恍悟——就他一个没孝敬韩老的母亲。

景恺站在韩老面前一声不吱,又怕那张德再来个游手好闲找上门来听故事,便自觉道出:“老师,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明天还要考试!”

只见韩老抿嘴一笑:“那你回去吧!考好点!”景恺先是一惊,想这考试能吓倒学生,吓怕家长,今天有了新的时代主题——吓笑老师。他谢过一声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教室中座无虚席,鸦雀无声,那气氛紧张得随时都能把一屋空气给直接升华。景恺这一来,便是给了那些多钙人士运动的机会,等到景恺一坐下,这气氛又被凝固,就连杨鸿的呼噜也开始警惕。景恺对教育的想忽转成了做,这觉便睡得不自然了。好比你喜欢一女人,把她藏在心里是种挚爱,但把这爱给奉献出来了那便成了做爱,犯了大忌。所以我们要大力提倡光想不做,这仅是为了尊重我们的教育,暗恋就是牺牲物之一。

过了一天,又多了一天,过了一晚,寂寞永远逃不出这晚。景恺一个人早早起床,方便了另外九只睡虫的洗漱。

来到班上后,这寂寞依旧寸步不移,空旷的回忆像把他困锁在了这弹丸之地。他开始攻读英语,想临时未必抱不到佛脚,敢情这勤奋来得不是时候,佛都要走了,景恺拴绳都未准备,最廉价的机会也错过,只好等着吃脚指灰了。

果然,佛祖连脚指头都舍不得给他舔,这英语难得真比不吃佛祖脚指灰还难。一上午不停地想教育倒也为景恺省了夜间不少行睡时间,一想就睡,不想都难,不睡更难。不料景恺这举动成了同室同学的榜样,大家纷纷仿起“蝴蝶效应”,以景恺为荣。监考老师见有如此之多热衷于对教育思考的学生,甚觉这国家的明天一片没好,不予理会,反倒不经头脑思考就大力宣扬:“睡觉的同学注意啦!还有十五分钟,抓紧时间啊!”而事实上还有半个小时。老师教导有方,不想打扰大家想教育的积极性才出此下策。同学们不负重任,对老师苦心孤诣的教导方法,抓紧对教育思考的时间。监考老师又见此景,激动地忙给教导处通电,不料教导处对此景司空见惯,需被鼓舞的学生太多,索性只让那监考老师传达了一下意思……教导主任说,他现在忙得很,没时间来,他叫你们这些睡觉的人想清楚点,认真地想,仔细地想,想不出来也要想。这话无疑再次助长了大家对教育想之欲望。于是,全体人士照做无怨,老师照做无奈,总不可能再打电话给校长,便自讨无趣坐看几十人对思考的沉迷。“叮铃铃……。”监考老师摇摇头如释重负。室内人马一涌而出,经常去银行的人士便知道这场面实乃壮观,但在生活中普见。所以,学校是银行的资本输入,知识便是金钱的资本输出。

下楼道时,景恺巧遇王雪萍。此时的情形就差《格林童话》没写清楚王子为何会在楼梯上遇见灰姑娘,而此时的遗憾就是王雪萍在楼道上见到的王子诸多,像在珍宝里挑最值钱的,拿不出主意。可能因为景恺看起来比较老,世人都知道古董越老越值钱,于是,王雪萍朝她看中的老古董轻度一笑。景恺欢欣地险些忘了自己不是蝙蝠侠,不能在这拥挤中直飞过去。

王雪萍娇小的身躯在人群中倍受同情。也不顾众人喧哗,景恺挤上前去与她同行。王雪萍的表情像是为有人陪自己一起被同情而高兴,心理平衡多了。

景恺腼腆地搔着头皮问道:“英语好考吗?”

王雪萍把嘴一撇,那可爱即刻让景恺陶醉深心,这给景恺死而无憾定义了最好的理由。“你英语不是很好吗?前两次在我们班都是前三。”“可这次真的很难,不知道能不能及格。”景恺一听,嫌自己的死结论得太早,便安抚她:“你都说难,那估计没几个人能及格了。”

王雪萍又一笑差点没让景恺死于非命。

走到楼底,人口密度总算让中国教育渐趋泛开的土地而渐趋缩小,这似乎喻示走中式教育的人会越来越少。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前走。王雪萍突然侧过脸来:“你又是一个人吗?”

这话听在景恺耳中像是她在为自己求爱制造机会,如此一来,即便景恺真有某友,他也会为接下来的话不顾一切地说:“对,就我一个!”“噢!那我先走了,我的朋友还在宿舍等我。”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一看,天空万里无云,才知道,自己的心被伤了。“顾景恺,你怎么了?”“噢没事,突然想起我也有点事,你先走吧!下次再见!拜拜!”景恺一口气把自己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给泼了出去,虽然之前自己已是一文不值,但能换回王雪萍一张能第三次殂亡自己的笑脸——景恺死不足惜。

景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是心驰神往。一股冲动让他奔上前去,景恺拉下她:“呃,你有QQ吗?或者是手机?”

王雪萍对这信息化的速度惊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吃无籽西瓜一般吐出无籽:“QQ——有,手机没有。”“能加我吗?”王雪萍那犹豫似有节节高升之势,思考许久,仍不结果,大庭广众下,两人傻站着给众人目光当靶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触手不及,这便是感的存在。“我下午告诉你好了。”“噢,好!谢谢!”主角走了,仅剩景恺一人留在空地上唱独角戏,人潮人汐中,他还逗留在那回忆之中。等到人都散去,景恺才有所恍若,自己对这女孩已不能自拔。恋爱这东西像是挑青菜,越新鲜越好。谈恋爱是炒青菜,越熟越好。而失恋则是吃青菜,恨不得吃光了再走。景恺只图一时新鲜,殊不知一旦自己失恋会多么失态。

午饭景恺是一个人吃的,眼前相继走过几位略带姿色的美女,景恺想到这次若考砸了,从此便无缘这眼福了。好在期末考试仅有三天,伙食费自理整好。景恺又叹父亲得失钱财一样大手大脚,从来只拿钱教育子女,对这钞票的价值亦评定优良,犹知人民币能过及格的只有一张一百。可怜了顾父每次忍痛割爱将自己几天的烟钱就这样豁了出去。做家长的对孩子的要求已到此步,可想他们的封建程度。所以说“分、分、分,孩子的命根”显有误错,应夺为“钱、钱、钱,孩子的命根”。这话景恺常有体会,只是把这体会与教育等同,他不甘心自己的命根被掌握在教育手中,尤其是中国教育。

景恺最晚回到宿舍,但也无碍,宿舍九人压根就对思考教育毫无兴趣。见景恺回来,好似故友重逢,那杨鸿见到他一归来就鬼哭狼嚎地扑向景恺怀里。景恺一瞬间为人之母,变性之下气得将爱子一把推开:“你小子,有毛病啊!一见我就拥入我怀中,别乱发神经!”

宿友见此一幕,连声叫好,一问之下,才知其余八个同是受害者。杨鸿寡不敌众,只好卧看云海溜歌一曲:“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不想欧伟一语双关:“猪一般可都喜欢睡觉的。”

沈聪来了兴致二话四关:“而且最喜欢躺在床上睡了。养肥了,好杀嘛!”

他这杀猪声惹得杨鸿翻床起语:“沈聪你他妈不睡床啊!”

沈聪自食其果,开始维护起猪的利益,反语道:“当猪会衰人吗?”

剩下的七人不知所云,关键时刻还是欧伟有领导风范,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早就不要吵了!”“B哥,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能吵吗?”景恺困伟救杨不成,反倒被那杨猪反咬。

欧伟再次挺身而出:“我说你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顿时全场安静。这便是权力的作效,有钱能使鬼推磨,估计那人是个收鬼高手,且腰缠万贯,闲来无事。而有权能使猪沉默,猪那似啼非啼的鬼叫可是凡人有目共睹的,能让它缄口,且是心甘情愿的闭口,只能说明杀猪的来了,且穷困潦倒,被迫下手。显然,杨鸿和沈聪恐怕欧伟舍长的职权。“你们刚才到底在讨论什么?”“讨论你的事。”“屁啊!哪里只讨论B哥一个人的事,我们九个又不是没参与?”“不会是讲昨天通宵的事吧!”“废话,B哥你笨啊!不然还谈今天英语考得怎么样啊!”杨鸿一跃,也不知是对英语感兴趣还是对考试感兴趣直把他的智商给献丑了一回:“我也想知道!”

欧伟听到最先从笑声中脱离出来,直接对他的低能进行叙述:“想知道什么?知个屁啊你!弱智一个!”

杨鸿见欧伟暴露了自己的本质,想自己对自身智商一直保密有佳,不幸这保密工作就像中国教育的面子工程,经不起事实的推敲,被欧伟一语冲垮其智力底线,好比戴帽子的秃头常年不去理发店,半个事实已经挑明。只好做个诚实的孩子,坦诚相言:“我就弱智你怎么样!鄙视我你很得意啊!”欧伟在道义上行使不了权力,无从所言,索性拿教育代替其职权区:“妈的,下午还要考数学!吵个屁啊!全回去睡觉!”“你他妈,舍长了不起啊!”易文雄接过杨鸿的竿打响了反动第二枪,惊得景恺对教育想入非非的念头顿时全无。“易文雄你了不起你来当啊!”“我才不当这种官职。还是留给你这卑微小人当好了。”“易文雄,你不要欺人太甚!”“不服你打我啊!”“你他妈再说一遍!”

景恺见苗头不对,赶紧夹在二人间当终结裁判:“你们别吵了,不是说考数学吗?回去睡觉了。”剩余六人受熊猫思想,反应迟钝,在片刻后上来劝挠。好似那口吃之人,其行动总是慢于言语。“好了,散了吧!”景恺想不到自己这口语要比欧伟的口权好用得多,一声令下,宿舍里就只剩自己没履行面向天花板思过的义务了。

景恺卧于床,一想王雪萍下午便能将其QQ告诉自己,之前的不悦立即善化,但又想到下午考的恰是自己最差劲的科目,这不悦又来也匆匆。心情的忽热忽冷就好比某人丧父,悲痛欲绝。后听闻可受数万财产,此君倒恨不得多死几个亲人,旁又想到自己有数个兄妹要分割财产,这杀戮之心得不到实现,只有“更伤一层楼”。景恺兴许,拿出纸笔,一挥而就写下一封所谓的“情书”,此乃景恺平生首次为女人挥毫。书生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无所谓看破红尘了,只能说被红尘看破。

下午,王雪萍捷足先登快景恺一步,景恺坐于座位上左顾右盼,却还是等不到自己的期盼。感觉自己真心情意地恳求却被做成了假心冷意的回应,这又引申出一个哲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越不漂亮的女人越要信。正当景恺愤不平时,背后姚玉婷突然捅了他一笔让他对女人有了深一层的启发——又漂亮又可信的女人偶尔还是有的。景恺看到她手递给一张红色的便利贴。打开一看,阿拉伯数字为人类史的爱情开了先河。景恺的爱欲钻的像个无底洞,不满足现状,又问姚玉婷:“王雪萍还跟你说了什么没?”“你跟她有暧昧关系啊!还想她说什么?”景恺惊住,发现眼前这女人有母亲的遗传因子,自己的心思让她摸透,只不过精确度不够成熟,却把顾、王二人想成熟了。“叮铃铃……。”景恺一听救星驱驾,忙把那原创情书递给姚玉婷,可他的动作的时间未能把握住嘴的尺度,造成姚玉婷一度吃惊,而后才冷不忙地说:“帮我把这个交给王雪萍。”接着迎上未打完的铃声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

人说:“爱情会使人变愚笨。”一考数学,果真不假,景恺为了证明自己的智商是清白的,忍住火气,只怪那数学比一篇命题作文还难。可见搞文学的人要有很高的智商,而搞科学的人只要有很高的耐性。

这监考老师上午吃了一肚子气,下午已气奄息息,但又不敢擅自妄动。这为景恺双想奠定了基础。做选择题好比投股票,再怎么亏也不会亏很大。做解答题那是买彩票,天知道你撞多少次才能中上一次,所以,凡有眼界之人都对彩票不屑一顾,股票才是回利之本。所谓文化是经济的反应就是反映这个道理。为感谢监考老师所赐机遇,景恺大力投股于他名下,他的义举再度引起股市风云,投资者纷至沓来。景恺一回看,竟见到了自纽约华尔街黑色星期五的第二次金融危机——黑压压的成片人投完就倒。想国家的栋梁原有的资本或说天资,却让这投资对象给毁了。归根结底,还是教育惹的祸,单从考试中可见一斑,可怜更可悲。“叮铃铃……。”监考老师开始学罗斯福干预经济喊道:“收试卷了!”股市大有出升之势——又是一拥而出……

三天的考试只浪费三天时间,却浪费三天不考试的时间。

景恺捡好行李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只能放在思想中盘留,一进门就让顾母的冗语扰乱了空气:“考得怎么样?打算几科不及格?还有几科吃个位数?我告诉你啊!上次你逃出去上网,你父亲气还未消,你这次考不好就——。”“别废话行不行?你怎么这么罗嗦?考得好不好又不是靠你嘴巴定义。”景恺一气之下赶紧奔回房间,只可惜脚速还是跟不上她那声速,“我也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读书不是为我读,这次考不好——。”“咣当!”景恺气喘吁吁关上门,想这门偶尔的震撼也起点隔音效果,虽然是“透明”的。

景恺对她的话爱理不答,他打开电脑后所做第一件事便加王雪萍的QQ——蝶恋花。柳永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韵味呈现景恺脑海。他想若能同一位女诗人结为伴侣,往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诗情画意。惜赵明诚爱妻太深,不露儿女私情。《宋史》又过吝啬,只对李清照作七字评价,屈比其母多三字。无奈无奈,这世界女人的密保工作亘古不变,不像男人,见到美女和见到凡女判若两人。当代男性有普遍的英俊,女人见到当然神色自若。好比一日三餐,早餐别有新致,自是大饱口福,而别于早餐的午餐和晚餐却居多一筹,吃起来也就没那么香了。“顾景恺,吃饭了!”景恺只当耳旁风,而后果是——门被透明。光速胜于声速,顾母先用眼在房内扫视一遍,然觉没有异常,便发声:“叫你吃饭你没听到啊!”“你这话跟之前的话隔了多久,我回应的时间都没有你就闯了进来。你的主要目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以为你比我多懂两句话就了不起啊!读得再多我也是你母亲,没有我就没有你,也就没有——。”“行了,行了,我去吃饭。”说罢他关掉电脑。母爱是伟大的,景恺之母更是伟大,她不仅将这一伟大的席位公诸于世,还把景恺的渺小说成了伟大。景恺不知该喜该泣,或许该喜假真泣。

饭桌上,母子对峙,这顿饭像是那早已被达芬奇描述的《最后的晚餐》,气氛俨如死前一般,连那菜香都被这白色恐怖所染,略有死味。景恺吃得反胃,借口肚疼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却被顾母翻脸:“你坐下,我要跟你谈谈。”那口气预示这生死也能殃及利益。谁的人民币多,谁就能入天堂,做天财。反之,谁的冥币多,谁就下地狱当鬼财。这就是天才和鬼才的区别,倘若硬要比谁更有财——天说:“天知道。”鬼说:“鬼知道。”

景恺坐下,准备倾听自己归属哪一派。“你老实说这次考得怎么样?”景恺思索着,说好的话就是天知道,说不好就是鬼知道。恨这好与不好仅一字之差实却天差地远。好在不天不鬼的人类发明了中庸,使自身愚昧的境界得以提升,答曰:“不知道,你管那么多干嘛。”

顾母纵身一跃,跳进天门,景恺则被谴到鬼门:“父母拿钱供你读书白拿了,苍天有眼,你这样对我说话迟早会被雷劈死。”“劈死了就怪你的嘴,要不就再生一个,反正你早有这个打算。”说完景恺扭头便闯出这鬼门关。他回到房门把门反锁上,虽然这效果的最终解释是要破门而入,但也好过空门而入。

顷刻,景恺才知道自己的预算也会有错漏之时,听完母亲的斥训,机器也对自己蜂鸣,QQ嘀嘀地叫个不停。景恺打开一看,虚惊一顿,但还需惊一场——是王雪萍。她有了回应,景恺立马同意将她加为好友。之后王雪萍闪烁的清纯头像又让他须惊一场。马不停蹄地一阵喜悦后,景恺开始了身为男人的主动:“你好,请问是王雪萍吗?”“嘀,嘀嘀……。”景恺欣喜若狂,打开消息:“是,我是王雪萍,是顾景恺吗?”

景恺续之打上“是的”。

此时景恺那爱意的种子在心间滋润地茁壮成长,恨不能学鲤鱼跳龙门一跃而出,只好埋在心底缓慢发育。“你那封信我看了。”景恺努力使自己的后绪镇静下来,以备蓦然冒出个后怕,谦虚打上“那你的态度是……”,于是景恺开始了一场心灵的角逐,只盼那蜂鸣的最后宣胜。“嘀,嘀嘀……。”景恺打开诏书一看——“我认为吧……”女人对男人的心享有绝对的自主权,雄心越是百折不挠,雌心越要百折不饶,男人什么都坏,就是心甘好,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肝坏。坏男人能敞开心扉,好女人能敞开心黑。

景恺敞开心扉,准备面对现实: “你说吧!如果是坏结果,我也会接受的。”“嗯——我觉得吧!我们彼此间还不相熟,很陌生。”

看到此,景恺心悸被撼动,好坏全然不知,回道:“那是不是代表我还有机会?”“我不知道。”“那就说明是。”“随你怎么说好了!”“难道你看到我的信不会心动吗?”“你说那信啊!我撕掉了。”顿时二度霹雳从景恺心门继而划过,亦是这雷电现象时隔久了,力量得到囤积,景恺身心的伤已化做殇随波逐去,半晌开不了口。“嘀,嘀嘀……。”景恺反客为主,打开——“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景恺佩服此女一个实话实说要了自己十七年做伪君子的清高,恨不成脏,理直气壮打上:“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给女生写信,第一次就被你这样一撕而毁,这么有意义的东西你居然忍心撕掉。王雪萍,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景恺打完甚觉舒心,好歹为自己十七年平了昭雪。

不一会,王雪萍便回了信息:“我怎么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反正当时看完就撕掉了。”景恺又被女人打击,爱意的萌芽初生成了爱缢的冲动。他觉得眼前这世界已无所留恋,想以死了之。这就是初入恋爱之人的不足了,通常自杀这类事件发生在失恋后,如今景恺连爱都没恋就萌发了驾西的念头,只能怪这社会又进步了,恋爱不用谈就能做鬼,若再来个大跃进,怕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便要因此而开。

景恺没有再回复王雪萍,他独步来到阳台。寒风朔朔,刮得他直哆嗦。若在这么冷的天气跳楼,肯定闹不出什么大新闻,原因很简单,世人不会为看一死人而造成冻死的悲剧。景恺似也料此点,便又关上门,回到房间。王雪萍已经下线,为景恺的心挽回一线生机,回想起她的所作所为,他那走向阳台的欲望又随之高涨,但其意志不坚,左思右想终究没有找到恰当的理由不让自己被这个女人推下地狱。这又呈现出了男人的不成熟,对一个女人都得犹豫三分,由此引出,男人恋爱时的脑子都是猪脑。对于景恺这种失恋的男人,失恋前智力就明显下降,可见其生长的迅速程度。“嘀,嘀嘀……。”景恺的三思得以搁浅,好不自胜,也不管是不是那伤他的女人,直接打开——“景恺,你在吗?”

他一看,对方叫“辛夷坞”,试想肯定是个才女,便以一贯之请问对方:“我是顾景恺,请问你是——。”“我是杨雨馨,还记得我吗?是易文雄告诉我你的QQ。”景恺甚惊,觉得这网络与现实一样渺小,这才女的猜测也反赐了他信心,跳楼之念,被另一个女人拉回了正道。从此得出:男人的生死是由女人掌管,这一点,结了婚的男人最有体会。景恺早熟,闪婚提前做了回丈夫体验了男人的底线。

景恺被释囚,原本对易文雄满腔的怒火也被消去,他答道:”当然记得。”“呵,你考得怎么样?”景恺那脸为她一句话又暗了下来,曾经的救命恩人,如今却成了夺命罪人。一想成绩,他就像是痔疮发作,痛不欲生。打道:“能不能不说成绩?”“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没事,你应该考得很好吧!”“不好,这次的试题挺难的,尤其是英语。”得到班上头号人物的肯定,这下,景恺的英语就算考得再差,也理据充分了。时隔久了,景恺的被动状态打了个破折号,一直僵硬着不肯先声。“你心情不好吗?”

这话无疑是捅破了景恺的心房,他又开始对女人犹豫三分,此三分要比前者谨慎得多,毕竟杨雨馨只是打开了他的心门,并没有进去。思索之际,景恺不得要领,只好按部就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你说吧!”

景恺对女人狠啃那剩下的七分果断打上:“女生喜欢怎样的男生?”景恺的后悔在事后又产生,说这话分明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有了心仪的对象,只是初入门者经验聊无,噬脐莫及却是繁繁而现。

果然,才女不负其冠名,一语道破:“这么说你有喜欢的对象了?”

景恺的后悔有了成果,却不认命:“没有,只是随便问问,可能以后追女生用得着。”“比如说——。”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用的是口才另一个用的是口水。祸从口出,景恺不幸中计,索性来了个将计就计,答道:“比如说你。”

杨雨馨似对这回答期盼已久,惊喜之下省去踌躇之美,连忙说: “真的吗?”

景恺学用军事战略,败北前预留下畏罪潜逃的余地,打上:“你说呢?”

这可苦了杨雨馨,景恺留给她的那句话像是一位自称帅哥的陌生人邀她约会。应又不是,否亦不成。在情场抉择最不合宜,搞得好就催成一对鸳鸯,搞不好就是一对死鸳鸯。景恺不愿再为他人殉情,杨雨馨做了回观世音亦不足惜,硬要陷入情网,试恋空情:“其实我对你也有过喜欢的感觉。”打到这里,杨雨馨为留余力,心虚又复加上:“只不过这感觉很单纯,没有爱那么复杂。”

景恺接到这信息时如获至宝,尽管这宝不如所愿,但有总比无好。好比国家发行人民币,不能因为一张一元就否定其价值。中国人大多如此,见到百元大钞就心动不已,见到一百张一元便心恸不已。景恺恍然醒悟,这只不过是玩笑,玩玩笑话而已。他不想再将这笑话的生命延续下去,只好推却眼前这份至宝:“对不起,雨馨其实我并没有喜欢你的意思,开了个小玩笑,请你谅解。”

杨雨馨看到如祸至宝,想自己一厢情愿地被上当,却还是圆不了这谎,好在先前有自知之明,预备了台阶下。好比他人唱歌,已经是五音不全了,却还要装腔作势一副苦心孤诣的样子,好让听众误认为是自己耳根不净。于是打道:“没事,我说过嘛!只是单纯地喜欢,说白了就是仰慕的那种。”她怕景恺独具只眼,学那司法机关秉公办事,没证据不成,又道:“你是个很有才华的男孩子,女孩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了。如果你喜欢谁就大胆地去追,不要考虑后果怎样,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行。相信我,要勇敢、自信地走下去。”

景恺又如获至宝,心中感激、感慨一并而出,就差没用落泪来解释感动了。“谢谢你,雨馨。”

杨雨馨这回菩萨总算当彻底了,空手来人间,空手回天边,真正做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准则。

景恺的心田被激荡得潮起涨落,让一首纯音乐来释怀自己的情绪。听着不觉心旷神怡,不料这音律柔美催人欲睡,景恺的心境又被促生出一抹浅浅的睡意。也无所谓身体的干净程度,关上电脑侧身倒床就睡。

清晨醒来,大自然似乎读懂了他的心声,窗外弥漫着霏霏小雨。烟霏云敛,惘然的心绪被这场雨淹得更加低落。景恺对雨的深谙可谓经历了微观至宏观的历史,此时落幕着一串串雨,现时成长在一段段雨季,彼时踏过一步步雨迹。

景恺走向窗边,连同心窗一起打开,深吸一口,才发现,窗外,是另一番风景……

雨下大了,他不想悲伤。

等待幸福是种幸福,等待痛苦是种痛苦。景恺情场、学场不得意,心若死灰。现实亦有心,能将世间痛苦一网打尽,沉浮于这人间。茫然熬过一天,直至夜晚。正值猫鹰出动间期,景恺对上网闲有兴致。打开电脑后又不明此做何由。网络亦比人生,你享受它却不知原由,等结束了这一段漫长的旅程方才知道一切只是虚幻,只是当时的你已被空虚化为乌有了。

景恺坚信上网就是过人生,聊以自慰罢了。不巧的是,王雪萍又一次闯进景恺的世界,景恺怨气未消,看着她的头像发呆地出神。王雪萍倒愿意吃这亏,主动问候他:“顾景恺,你在吗?”

男人心软是同性众所周知的,却是异性全然不知的。常情家庭矛盾只有男人让步,不是没有才权斗不过女人,而是由于财权被侵夺而不敢作声,景恺的财被撕毁,但还是谦让有礼,誓做君子回她:“你好,有何贵干?”

王雪萍再看这话,心知景恺对自己怨恨在心,她那心情好比一个被氢气塞满的气球。自己憋了一肚子气,爆又爆不了,放也放不掉。如今景恺给了她机会,把她抛到了高层大气,只等她自爆自气,王雪萍生性聪慧,硬不吃这气压的力度,心一软竟想赔那财权,答道:“不好意思,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是我太冲动了。Sorry!”

景恺料不到抬高了她人却落低了自己,这打击像是自己坐在那气球上,自给气球一针。那球至多只破了个洞,而景恺却让地球破了个洞。相比两者,景恺吃了大亏。可一想,若王雪萍是真心实意地道歉,那自己也只吃了理亏,气亏旗鼓相当,便打出:“没事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肯定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男人拍同性人的马屁是为了金钱,拍异性人的马屁是为了爱恋——虽然把女人比作动物去摸连犯两忌,但男人就好这口,衣冠禽兽言正其顺。“那你不生气吧?”“呃,刚开始有点生气,现在好多了。”景恺见时机成熟,便又老生重谈:“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了?”“你接不接受我啊!”王雪萍半晌未回,显然对这问题已有免疫作用。景恺心力交瘁,无所用心,倚在坐椅上愚待王雪萍的回应。“嘀,嘀、嘀……。”景恺心切,打开:“不好意思,刚才有事。”

他庆幸先前的理智没让自己失望,忙叠音回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说这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那你对信的内容有所印象吧!我以前的荣誉可全印记在里面。”“你说这个啊!我有点不相信。”“不相信,难道我写过火了吗?”“嗯,可能有点吧!我记得你说中考时你的成绩是全县前二十,可看你现在的成绩,很难想像得到,简直判若两人。”景恺不以己悲,自认找到了矛盾的根源,皆大欢喜:“那如果我的成绩真有像我所说的那么好,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那你得先证明给我看啊!”“你这么说就表示不相信我。”“或许吧!”景恺不被信任,不免失落,对未来的期待锐减大半,自然对此次千载难逢的聊天也煞去兴趣,为不让自己再被死想拉去,便找了个“天晚欲睡”的借口匆匆下线。

景恺此时的心情像是坐于一架刚逃过浩劫的飞机的乘客,虽对死亡敬而远之,但起回想,这心悸又铺卷而来。可怜了景恺几度轻生都被打回现实,这为日后重生铸下牢不可破的基础。

次日,景恺在百无聊赖之中度过一个上午。下午,顾母提出要景恺陪她去逛街,理由简单得和她一反常态的妆扮不谋而合:顾父工作去了,封建社会的纲条理论倒也为她撑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逝从子。女人的本性便喜欢让男人陪她们逛街,她们有财权,男人的本性便是用才权来与之抗衡,无奈这世界财大于才,不才方大于不财。男人拼了一辈子钱,最后还是要栽到女人手中,景恺终于明白为何只有女人才能怀孕产崽了,生下是男好折磨他们,生下是女好让她们继续折磨他们。景恺被盖上个孝的名冠,蛮不情愿,不疾不徐地换上行装随顾母出了门。

好在顾母爱逛街的本性被局限在一个县城,若换个市城,恐怕这本性就要质变为天性了。

行程中,景恺多以缄口回避顾母。顾母并不在意,带他出来只不过是让其尽顾父之孝。景恺双手拎包的职权剥去了他当保镖的本分,男人对女人的厌恶莫过于此,又不是自己没手,这更有力地说明了女人乐意与男人配种的必要性。

拎了一堆累赘回到家中,保镖立即转行成了保姆。顾父端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景恺见势,陈年旧事一齐迸出心脑,内疚地发出一声“爸”。顾父神情俨然,侧过头去回看景恺,眼中的锐气挫怕了景恺的心灵。他放下保姆的职权,正想回房。顾父学那苍鹰猎物眼疾手快突然从茶几下抽出一根衣架向景恺劈来,景恺之前已被顾父的面容施了麻醉,如今这一鞭下来也只能呆看着自己的身体吃亏。

这麻醉的药性果然实在,“啪”的一声发出并未得到被施物的回音,景恺被顾父突如其来的暴力痛得连声都发不出。好在这鞭打的音量够足,景恺不需呐喊亦能促让顾母前来拯救。

顾母拦下顾父的手,拿出当年魏征的态度把那谏改成劝直说:“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非得打孩子。”

顾父怒火冲冠道:“你滚开,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兔崽子。”顾母坚持因果并行,当仁不让,可惜唐太宗不是好惹的,更何况不是唐太宗,顾父勃然大怒:“臭女人,你再不走开,老子连你一起收拾。”可怜了顾母的理论未能让千古流传下来便被顾父推到了一边。景恺更为可怜,麻醉还未醒透,却让顾父的第二鞭给症愈了。接着又是几鞭狠的,景恺背负邱少云之使命,宁死不吭,忍辱负痛。

顾母见势不妙,为显其公正性,再次拉下顾父大声说:“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打他的。”

顾父喘着粗气,眼中却未卸掉半点杀气说:“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他猛一甩衣架,茶几成了牺牲品,顺着景恺同情的眼光岔开条光明小道,景恺善良,心疼那茶几的麻醉期是永久的,不能享受同人一样鞭打的快感和凉意。

顾父从茶几下抽出一张纸大斥道:“你看看他期末考试的成绩!”顾母伸手接了过来。刹时顾父趁机行事,威武挥鞭,景恺始料未及,第三次尝到茶几未及的奢望。

顾母启蒙思想不成熟,“狼来了”三次,不巧三次都成功上演,景恺的主角把自己的痛苦建在他人的快乐上。顾母这下不再冒傻,一把手拥着景恺往后退,一只手拿着所谓的剧本顶阻顾父。这架势本来倒置了男、女性的位置,现在再看,大有英雄救美的翻版之权。“你先别动,我是很民主的,等我看完与你达成共识你才能动手。”“达个屁啊!你看完后,不管跟不跟我意见相符我照样对这小子下手。”顾母一听拿出太平洋的和气和印度洋的波浪手势说:“你能否冷静一点,凡事不是用暴力就能解决问题的。”“你少废话,快点给我看,他从小打到大,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地球三分之一的表面积都覆盖不了顾父的和平,可见其霸权主义比五大洲合并还要狂大。顾母故作镇静,护下景恺往后退。景恺宠若不惊,倒想见识一下母亲阅完成绩单后的和平。

顷刻,景恺如愿以偿。只见顾母的脸绷得像缩了水,五官统一朝向鼻尖看齐。景恺顿时方寸大乱,想到夫妻同心,齐能产崽,亦能除崽,这便是家庭暴力所创新的次生演替。“顾景恺,你也太不像话了吧!九门科目没有一门及格。”顾母的脸收放自若,丝毫不受这劣势环境的影响。“你想怎么处理他就怎么处理吧!我不想管了。”景恺失去了唯一的屏障,像是这放牧的孩童丢掉了最后一只羊。顾父得到支持,又值戏剧高潮,不给这故事留下半点悬念,时不我待将那第四、第五、第六次狼袭给做了,以得一劳永逸之闲情。

景恺的泪水在眼眶里畏惧地踌躇不出,只好呆在里面学着漩涡打转。在顾父第八次挥武时,恍然醒悟——涕泪不分家,廉价的眼泪就这样被涕了出来。声泪俱下不能与之比拟,前者是为他人而泣,后者则为自身而泣。景恺这种只能说是声泪惧下。“数学才二十二分,你吃什么长的?老子不读,乱蒙也不止二十分,你的各方面条件比我当年读书时好得多,真是不争气!”说着又是一鞭。此时景恺已是遍体鳞伤,身上的疮痕好似乞力马扎罗山上冰雪融化的条迹,一血显红,一雪呈白,同是人类创下的悲剧,但大自然是永远体会不到心灵的瘢痕。“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顾父果真做到手脚并行的家庭暴力,用脚将成绩单踢到景恺面前。所谓“分、分、分,孩子的命根”就这样被顾父给辱在脚下。

景恺拾到自己的命根,把它融入自己心怀,惜这命根失前不在自己手上把握,只在他人脚下掌控。所之“能者上,庸者下”,景恺算是心服了。再一看成绩,蝉联两次的纪录最终没能保持,却让末者居上。这次发挥异常,九项全能成就九门纪录。这下无话可说,亦算口服了。景恺心痛之余不忘给自己偷着乐的机会,可乐没撑多久,便被顾父吓了:“看完了吗?你说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有脸见人吗?”顾父说这话前全然不知景恺的脸早被这司空见惯的辱骂磨炼得异比坚硬,拿“人”这个属性词未免低估了景恺的实力。顾父似也料定此点,换了个角度,剥夺景恺的人类权说:“人类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社会的害虫。”

这下惹恼了景恺,把他这“害虫”与一堆“益虫”作比,自是相形见绌。他大怒:“按你这么说,犯了罪的人就不用活了!”景恺这一怒倒也触犯了顾父的生存权。顾父自身行贿无数,其罪早已登极罪不容诛。如今子咒父丧,显然清理门户刻不容缓。于是,顾父自前次铸成连环腿后又习得一大武学真迹——鞭法育人。可惜水浒传已有双鞭呼延灼鞭压群雄,顾父从此无缘好汉群列。

景恺心痛不如体痛,可又不想佯学女人痛哭涕泪,服务他妈又酿大不孝,左右皆不是,或者说上下都不能。景恺只能感叹中国的繁文缛节真比外国的天主教条还多。突然,顾父一鞭痛及景恺之头,景恺一叫,顿时处于半昏状态。这一鞭也似曾无益,倒打通了他的叛逆心理。他开始绘想离家出走的美好蓝图。

人都不是铁打的,在“人”后加一“身”字可用在景恺身上,加一“心”字可暂且用在顾父身上。顾父放过景恺,又给那苦苦追寻刺激数次而未得偿的茶几吃上一鞭,后转身回了卧室。

景恺豆大的泪珠随顾父一把关门声洒落人间。他望向窗外,老天不想焚琴煮鹤,景恺的泪争气得不是时候,煞坏不了大自然的宁静。不一会,顾父又闯了出来,景恺准备再次接受身体的洗礼。“顾景恺,你听好了!要么我来,要么你走,老子彻底对你失去信心了!”

顾母闻声也从房间走了出来挽言丈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不管了,这小子太令我失望了。没有经济来源,我看你们两个怎么活!”顾父口语如同阿拉丁相助,一言掐断母子俩的经济命脉后,夺门而出,任凭屋内会是怎样一幅夫离子散的凄状。

屋内也确实潜伏着劳燕分飞的危机,景恺的伟大计划已在片刻内构思完工,只欠切实的行动。顾母的脸苍梧得像一口吞掉一个洋葱,苦涩的眼泪只有打转的份,欲出不能。景恺为避免战火重起,赶在噪声来临前拖着满伤的身体回了房间。“顾景恺,你自觉点,不要我多提醒啊!不要——。”“够了,吵死了!”顾母百折不挠,尽显大嘴本色:“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我也不想多说,你——。”“不想多说就不要说!”门外的母狮这时才被驯服,接着关门声相互称音。

景恺确认好顾母已回到房间,开始付诸于行动,伟大的工程从他手中的一把螺丝刀开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跟雷锋过意不去(注:雷锋曾说:我愿永远做一个螺丝钉)。景恺卸了台灯,尘封已久的秘密被开解,老锈的钱香发出诱惑,把此时的黑夜衬托得硕大无朋。景恺抽出几张钞票,换下衣服,赤裸的身体被顾父教育得遍是伤痕。

月亮已经冉起,随着这肃杀的月夜投下一绺月光,景恺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服务,将雷锋又装了回去。惨白的月弯勾出他无数的辛酸,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一个人在静夜中舔着自己受伤的心灵——悲怆而又惘然。熟知的回忆透过月色洒向他的心灵,唯一的慰藉被和盘托出。景恺倍感舒心,离心似箭,拿上钱便出了门。

室外的空气沁人心脾,景恺被这一心境所染,立马上路。趁这月不黑风也不高之际,景恺徒步来到那家偏僻的网吧,惬意的月光毫无摭拦地将他推了进去。室内一群乌合之众,只惊得这群黑鸟皆与景恺相龄无几。由此看出,叛逆已在当今青年中蔚然成风,这话给景恺的启迪是:普天之下,挨打的青年断不止他一个,但挨了一个青年段的打,恐怕只有他。

景恺抛掉一切不悦的心情,畅游在虚拟的空间。不幸王雪萍和杨雨馨都不留恋这类世界。景恺的苦楚无处诉说,孤独感被月光擦得体无完肤。网游是景恺此时唯一的精神寄托,既是精神,就得以承接——这仅是相对景恺的孤独而言。

凌晨时分,景恺从网吧出来。老天的顿悟姗姗来迟,事隔一日,这雨落方深入人心。景恺伫立雨中,妄想让这迟雨将他身上的迟疑洗涤干净。无奈此时天定胜人,大雨滂沱丝毫不把景恺此等泛泛之辈收纳于唾液之中。

景恺奔到巷道一处的拐角躲雨,正值他气叹天不尽人意时,一脚不意竟踩上个人,大白天就肇成了一桩践踏事件。人不比草,尽管绿地处处拟有警言,事实上在这人迹罕至之地贴这告示只会让人火上浇油。而人学小草精神趴在地上却只会受人同情,如此一想,草菅人命也独唱反语:人菅草命。

景恺被迫赖上同情之务,一看,是个乞丐。景恺又叹自己厄运未去,霉运又至。见得那乞丐蠕动着身体,昏沉中睁开惺忪的双眼,那样子像极修行千年的老精终得成果,醒时震鼾八方。乞丐被惊醒,瞄向景恺。景恺被受乞望,歉意连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景恺完话后自觉自欺欺人,对一个乞丐竟如此端庄阔气,这种事怕也只发生在黎明即起,人梦醒时。“你、你、是你……!”他呆望着景恺,似曾相识的面容让晏殊都分辨不出真迹。景恺不以为然,满觉这人定是在梦呓,也用痴呆的眼神注目着他。

那乞丐的梦越发越大,激动得忙扶地起身一把抓住景恺的双肩,说:“好人啊!好人呀!”景恺的眼睁得要比他吹得大,想自己这好人当的可真比见义勇为易得多,悖着梁山好汉的旨意,草菅人命竟也能混出了一百零九号。

景恺愣醒,想他是否同家中的茶几一类品种,被麻醉得不省人事,便挪开他手道:“老哥,你认错人了吧!我认识你吗?”“你、你、你不记得我了?”

景恺被他微颤的声音蒙得一头雾气,恰与此时清晨的雾水相谐。但对这套近乎的口吻又找不出半点纰缪,反倒背了个“健忘”的罪症,景恺心中好不自在,又问:“我们认识吗?”“不认识,但见过面。”景恺庆幸只是单纯的见面,不损其名誉,便放大了对那张饱受沧桑的脸的好奇。

那人一笑,苍脸的斑痕久蛰思动,似那干涸的大地助成新生的大陆漂移。景恺见此状恨不能重返远古探个究竟,只好凭以人类残余的一丝记忆去回忆,蓦然,景恺恍悟:“是你!我好像有印象了。”“没错,是我。上次夜里要不是你那五十元钱,我就饿死在街头了。”不出景恺所料,他就是前次景恺上通宵时碰上的那老人。现今再看,白昼化妆的效果显比黑夜要技高一筹,皮肤通黑地提前行使夜晚职权吞噬白昼,唯一争气的发丝倒为其化妆师留下一缕银白。且这白重情义,讲义气,甘为恩人划舍青春,仅留衰老。景恺为这精神感动,对其莞尔一笑。

乍地一看,两人对视着笑颇有貌合神离之意,景恺想事深谋远虑,猜到这次定要跻身于国家的扶贫政策。刚想语出先行,却被自己的扁胃杀了气氛,闷得他只好改口换面支吾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早餐。”那人一听到吃,显然是饿坏了,麻木的神情连口吃都忘了如何表达。

景恺对这一情形好生不快,也不管有无失身份,搭起他的肩就走。景恺这才发现,此人乞丐的名职与其实际不合乎。虽摆装一身臭样,却未曾从他身上闻到能使人窒息的气味,反是从他身上涌动着一股亲切的暖流。这暖流与当下天气的寒流相遇,给这冰封的冬日裹上一层厚重的和谐之趣。

他们来到一家小饭馆,闲许累了,景恺还是尊老先行,请那人坐下,自己方坐。景恺叫了几碗拌面,他处事多虑,一碗是为自身着想,剩余的为那人肚子服务。

那人狼吞虎咽的吃相吓坏了景恺,更吃吓了老板。好歹景恺被面前给吓,老板则被面钱给呵,景恺不做亏本买卖,迫想知道此人的背景来历,遂慰问着他:“老哥,怎么称呼?”“我姓严,单名一个顺。”“那严哥,您贵庚?”

景恺自以为用这文化口吻问能提高自己,贬低严氏。岂得严氏一反:“知天命有余。”

景恺出招不吉,被反戈一击,为避免虚荣忙道:“噢!”然后趁严氏继续埋胃时想那古语中“知天命”何解。惜景恺只对半百之前的古人略有兴趣,今次不巧撞上自己学识范围外那么一点精华,顿时束手无策。好比那群搞文学的人,叫他们搞数学,才华即刻不攻自破。一字之差而已,可遗憾当今社会搞文学就是比不上搞科学。这体现出当代青年的嫌老现象极其严重,朦胧的意识中,景恺开始了逻辑推理:既是知天命,就说明已近天年,也就是快死了。能知逝世之时,又不是昙花一现,景恺吃惊眼前这人是否神仙下凡。其好奇随他的胃口一起被扩大,又问:“严哥应该是个文化人吧!”严氏愣住,景恺以为他被噎住,忙递他一杯清水。严氏摆摆手继续埋胃。按常例,景恺这时已在网吧继而逍遥,如今摊上个累赘,只好怨天尤人。

一会,严氏的胃埋满了,他得到相应满足后,相反景恺却未满足,不论是发自胃还是出自慰。“你对一个乞丐也很感兴趣?”

景恺被感兴趣,忙不迭地掩饰说明:“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从你刚才回答我的问题中我觉得你挺有文化的。对你的来源也就——。”景恺摆出无奈的手势。“你想知道?”严氏的口态诡异难辨,不知是陈述还是反问。

景恺也懒于理会,直说:“我想知道。”这只是他觉得理亏后应得的。“老板,拿包红五叶神来!”“你会抽烟?”“嗯,略懂,略懂!”“你读高中?”这话同样使得景恺再次不得要领,弃掉烦琐:“高一!”“你们学校允许学生抽烟?”

这第三次迷离,景恺总算是提纲挈领了,这口气是问句,便答:“这年代学校哪还有工夫管这个啊!管了也没用!”“为什么?”“你想啊!如果管我们抽烟,一个学生抽一次烟就被开除,抽两个开一双。那学校的经济来源靠什么?学生处又不是银行!”

严氏不以为然,凭他一己之见,即使没银行,纵然只要有个信用社就行,便语:“那学校不会就这么缺钱吧!而且那抽烟人数也只有少部分。”“严哥,一听你这话就知道隐居多年了,简单地用我们现在流行的话来概述吧!叫‘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严氏显而被这“寂寞”给困住了,想自己抽了半辈子的烟倒抽出了个光棍,莫不予抽烟也同家庭纠纷同一属性,搞得好就缺胳膊少腿,搞不好就妻离子散。

景恺递上一根给严氏,为他点上寂寞,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起堕落。严氏口是心非,瞧这品味孤独的架势便知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是为他而写,景恺自知无趣,只好一人打着查尔斯·狄更斯《雾都孤儿》的旗号浪抽寂寞。“严哥,可以说说你的事了吗?”严氏吐出一团寂寞,点下一堆寂寞,看着一个寂寞,勾起一串寂寞,语重心长道:“姓名已说过,我今年五十八岁,广东佛山人。我有两个妹妹,她们在十八岁的时候就都嫁人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我这两个妹妹。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有限,所以我只读到高一就辍学回家务农。二十岁那年我娶了个老婆,她是个文化人,不嫌弃我没文化没地位也没钱,我很感动。于是第二年我们便有了一个女儿……。”景恺认为这倒像在听罗曼罗兰的自传,若换作顾母在此闲聊,那这自传定会被景恺削为自灭。“你在听吗?”“呃,不好意思,继续。”严氏一眼道破景恺的心思,神仙算做成了心领神会。继而说:“在文革间,我的妻子被误为是反动派,被捕入狱,最后被革命人冤杀而死。我在悲痛欲绝的心情下带着女儿在一个挚友的帮助下,来到潮州一家厂里工作。然而,当我真正开始工作时才发现被出卖了,十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工资连我一个人都养不起,最后,我女儿在饥寒交迫中离我而去……”说到这里,严氏搁浅着寂寞,嘴里哽咽着。这也让听惯了冗长话语的景恺得以存息。

严氏两眼的泪水经不起寂寞的考验,双落纵横。景恺见此一景,欲罢不能,欲慰又不愿,只好等他自行开脱。严氏不负景恺重望,擦干了泪,继而讲述着:“在经受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下,我决定回老家。经过长途跋涉后我回到了家乡,眼前却又是一幕凄惨的景象——我的父母双双过世,原因也是饿死的。家里的房子和土地也被他人利用非法手段给强夺了。后来,我到处流浪,以乞食为生,一晃过了三十年,现今已物是人非。今年是我呆在此地的第三年。”严氏的寂寞自怨自艾,景恺为自己的耳净自掘坟墓,能听得如此感人肺腑的故事,没有心服也有耳福。景恺的惭愧随感而来。

景恺顺势又抽出一根烟,点上。凝视着空气中缕缕散去的哀愁,心中激起无限感慨。严氏的经历让他知道:在同一片蓝天下,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不幸的人都在顽强地生活着。从这些平凡人中间,景恺若有所思,他找到了生活对自己生命最深刻的含义——孤立在这世界上。“我的故事满意吗?够不够感化你?”

景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绰绰有余。”“那能介绍一下你的事迹吗?”

景恺一听,甚觉自身经历与其作比微不足道,可也不想在这感慨中击落他人的兴致。于是,也让一根寂寞伴他遨回昔日的寂寞……“讲完了!”烟落,事毕。景恺此时对网络的暇瘾已熬上心头。好似那被缠足的三寸金莲,本已一脚臭气,如今,放、走皆不能,只好等待中国封建礼教漫长黑夜的结束。可惜景恺作为现代人,对逝过的中国杳无兴致,便用现代口吻语出:“我去方便一下。”景恺这话显著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鸿门宴》刘邦如厕被今人盗传,可怜严氏只上过高一,未能见识汉高祖作案的高深手法。刘家自鸣得意后继有人,千古未绝,一代狡诈得以传承,苦了项家唯我无双自以为高,挨到今天亦不变。

景恺善心未度,交完饭账后又递给老板一百元,嘱托他交给严氏。景恺目送老板将钱转给严氏。严氏接过钱后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景恺不曾后悔,他知道严氏的身历要比自己悲惨得多,景恺看着严氏模糊的双眼,也模糊了双眼。他不愿再在这悲怆的情形下继续滞留,莞尔一笑,悄然离去。

景恺像雏鸟归巢一样自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网吧。疲惫的身体促使他忙不迭地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来。经过刚才鲜为人知的捐款,景恺的脑子倒清醒了许多,困意全无。倒是在外呆得太久,寒风精神可嘉,景恺精神不佳,身体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景恺并未火速埋入网游世界。打开Internetexplorer,那浏览器的速度就像是二战时德国闪击波兰一样迅雷不及掩耳,对于除游戏外景恺最有兴趣的网上娱乐莫过于看电影。

土豆网名气大得可与顾父在家中的威信相比拟,但如今面对虚幻,相形失色,顾父的现实主义名存实亡。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精神享受,景恺像是到站的火车,开始进入休眠状态。唯一与其不同的是:景恺要比它更富敬业精神,虽攀不上躺于棺材的死人了,但坐着连续睡上十一个小时也可以作盖棺论定了。

景恺扶摇起立,委屈的屁股已坚如磐石。难得太阳勤于自己的岗位,天黑了都迟迟不归,硬是让地下万物看着它脸红了才甘心。

景恺再一次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暗自发誓再也不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独味孤寂,这该死的个性害惨他两次舍弃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红色印相。景恺忽想起他老人家生前曾说过:“你们年青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景恺却把希望托付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年青人”,不管怎么说,此时景恺只坚信吴运铎的警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旺盛的精力寓于健康的身体。”

来到一家沙县小吃,成语饥不择食,现用在景恺身上,算是有损他胃的尊严,想他平时在家被当少爷看作,一顿饭若荤菜的个数不达最小质数,他宁愿让胃受罪也不愿让舌尖受苦。这时的景恺堪不上朱自华,“不食嗟来之食”在菜谱的纸上司空见惯,一到餐桌便食空见惯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景恺不愿在袁隆平的辱骂中含饿而死,放任自己的口舌对胃做自由落体运动。景恺到底是饿坏了,以至于当他付账时老板竟问他是否刚越狱出来。景恺触景生情,想到中国人的思想亦比中国的历史,古时便被禁锢,近代又被外人上锁,直到现代才被刑放。无奈这老板还停留在刑放初期,好比爱读书的低能儿,再怎么努力也长不了多少见识。纯粹的术语可称“井底之蛙”,还是那封了盖的井。

照那老板的说法,今天是景恺这个罪犯逃狱的第二天。与其常犯不同,景恺把“羁鸟恋旧林”的思想巩固到这方面来。原因却耐人寻味——景恺身上原有的几张国家强制发行的价值符号又被他和市场共同协商打折处理了,如今的它们被主人贩卖的身价全无。几经反辗后,景恺毅然冒险回家看看。

然则至家门却不敢进门,景恺做贼心虚单耳贴于门缝间,倾听屋内的动静,颇有《无间道》之滋觉。景恺现知为何梁朝伟这卧底演得如此之好,原都是小时候“离家出走”酿成今日大材,景恺无疑对日后步入演艺圈增进了期望。

在他细至入微地观察之后,景恺决定在步人后尘前先卧个底以表诚意。他蹑手蹑脚地进入,轻声敏捷地踱步,这形象要早被占·邦特(《古墓丽影》导演)发现,那《GoldenJoystizksAwords》(游戏界的奥斯卡最佳主角奖)得主就是他的了。

屋内空无一人,那环境寂静得让分贝器都打了负数。蓦然,景恺发现门上贴示着一张便条,景恺的态度好似男人对美女的态度,好奇已不能满足所有,占有才能拥有一切。他顺手将那便条撕了下来:顾景恺:我是母亲,给你留这张便条时我已不在这个家了,请不用惊讶。你爸在你走后的第二天回来拿忘在家中的银行卡,他发现你不在家时即猜到你又“离家出走”了。于是,他借此为理由辱骂我教子不严,谔谔直言要与我们断绝一切关系和来往,下令将我们俩赶出家门。你父亲用强硬的手段让我收拾东西。而这封“遗书”是你父亲留给我在这个家的最后一点仁慈。详情不便述说。若你看到此留言,请到以下地址来找我:环城北路XX号501。我已把你必备的行物带走,剩下的你自己掂掇着办吧!把钥匙放在茶几上,你走之后,这里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你。母亲:刘XXXX年XX月XX目

信读完毕,景恺的气愤也随之而来。用韦小宝之言即:这愤怒有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景恺对着房门猛力一脚,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未贯透身为忍者的真谛。可惜晚了,门栓成了脚下鬼。这噬脐莫及的心情就像是处女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给做了一样痛苦,然则景恺并非处女,亦能体会被他人做的滋味。这说明男人的身体也能用“第一次”来正视其珍贵了。

景恺无精打采地走进房间,所幸在这读书只充当过客的角色,值得留恋的东西麻烦不了自己的手足。话虽这番说,可几经折腾,挑山工的角色还是背到了景恺身上。虽未及“吴牛喘月”般迫重,但亦有“一唱都护歌,心摧泪如雨”的辛酸。“咣当”一声结束了景恺在这个濒临支离破碎的家中最后一次残喘。

按照遗纸,景恺找到了那所谓的“新家”——一幢六层楼的小公寓。乍看这房子之岁似到弱冠之年,不过天年难预,就像台湾人做梦也想不到中国解放后还得回到它的怀抱,命运无非就是要你认命。

按下门铃,顾母以沉默的方式取代了以往冗长的话语,为景恺省下一贯对耳根不净的担忧。走上五楼,相对于景恺来说,这门也做了次非处女,开得门可罗雀,可见此门的廉价。

屋内宽敞明亮,家具也被旧色所覆。景恺卸下身上的担货好比肾亏的人排尿通畅一样,甚爽!顾母这时从房间走了出来。她的体态未曾改变,改变的是她被时间蹉跎的神态……

母子俩相互凝神了许久,这场面尴尬得就像某人在和女朋友信步时,不经意地放了个屁,问题的关键不是取决于女朋友是否在意,而在于他们当时所处的地理环境——空旷无人。“坐下吧!”顾母那表情可谓冷若寒霜。景恺深知一场呕心沥血的政治暴风雨即要卷土而来,只是被它洗礼的不是海燕而是景恺不堪一击的心灵。“你爸已经彻底与我们断绝了关系,这就意味以后我们俩要相依为命,但因为考虑到你还未成年,他每个月会给一千元抚养费直到你成年。现在家里的情况你大致也了解了……。”顾母又一次冗长的教育让景恺深刻体会到贝多芬失聪后与女人在一起的快乐。

顾母的话语无非就三个主题,其一:今后对上网时间刻意扼杀,“朝三暮四”被她们自定义为朝暮全无。这话传到景恺耳里只当对牛弹琴,且还是小提琴,小小的提醒罢了,不足为道。其二,省吃俭用。这个景恺倒是当行出色。但“施惠勿念,受恩莫忘”,这还多亏了顾父、顾母的教导,景恺才能有机会从离家出走的伟大实践中攒下它宝贵的经验,为今后漫漫长路奠定基础。其三:必须严于律己,谨遵母亲教诲。景恺自认为这若叫话,倒不若让她再生一个,再把自己直接送至火化场作替补,这样既省下景恺免受妇人之道,还能让她玩乎未泯的童心,如此不落窠臼的新潮想法,也怕只有景恺这类叛逆心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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