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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2 23:2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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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袁野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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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华教我的事

那些年华教我的事试读:

序章

曾经有一位作家朋友告诉我,《水浒传》在今天只有改名为《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的故事》才能畅销,这点我举双手赞成。你是愿意读《大院丫鬟的爱与性》《三国·杀》《人·妖·人妖》,还是愿意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几本。动笔前我花费了许多工夫设计书名,但总想不出一个能够触动早已被网络标题党折腾得麻木了的读者们的神经的书名来。

在电脑屏幕前呆坐了半个钟头,窗外飘来王菲的《匆匆那年》,突然触动了我玩世不恭的屌丝心灵中尘封已久的弥散着小资情怀的那个角落,一瞬间忽然感慨万千,想起了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想起了:那些年华,教我的事……第一章三千米外的大学生活

小的时候我体弱多病——主要是呼吸道,从鼻子到咽喉到肺,整整五十厘米的气道仿佛是无良奸商修筑的输水管一样,蚯蚓放个响屁也能震出条裂缝来。

但凡久病者,必有良医梦:葛洪年少体弱,李时珍儿时多病,孙思邈更惨,小时候病得“汤药之资,倾尽家产”,扁鹊儿时健康状况不明,不过根据他的名字猜测,可能受过外伤(压“扁”的喜“鹊”嘛)。小时候我每隔几个月就会住一次院,在我记忆中,医院是一个美丽圣洁的地方:

深夜时分,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那时候长沙城的夜景不像现在这样灯火辉煌,清澈宁静的夜空,能看到弯弯的月牙和稀疏的远星。古旧的低矮平房被夜幕笼罩,连成了蓝黑的一片。打破这山峦般连绵起伏的屋顶的,是几棵从没经过修剪、肆意而自由地生长着的老树。它们面朝夜空伸展枝条,摆出各种奇特的造型。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记得以前去烈士公园春游,初春湖畔新发出来的草芽,夹杂着泥土和湖水的气息,就是这种味道。邻床老者的女儿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陪她父亲说话;老者发出叹息声,声音里面宽慰多于忧虑。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孩童的啼哭,并不刺耳,仿佛是清晨远村里的鸡啼、黄昏深山中的鸟鸣一样,反倒衬托出午夜的寂静。

病房里面没有灯,唯一的光亮来自走廊微弱的日光灯。值夜班的护士有时候站在门口,我就欣赏她落在墙上的晃动着的影子。护士每隔一会儿就会进来看一圈,脚步像猫儿般轻盈。有时候我睡着了,有时候醒着,但更多的时候是半梦半醒。睁开迷糊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年轻而温和的脸。这时候,你会真正理解,为什么护士们会被称作“白衣天使”。

小时候有时甚至暗中希望生病。生了病就又能享受病房里面的静谧安宁了,医院在我心中仿佛是这喧嚣尘世中一个美好的白色世外桃源。我不止一次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我也要成为这天堂中的一位天使。

想当医生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觉得从事一种能够操控别人性命的职业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正常人的梦随着年龄的增长一般越做越小。我曾经想做宇宙宙长,然后是地球球长,后来又降级为亚洲洲长,中国国长(不对,是皇帝,国号我都想好了,大中华帝国)。后来发现从政是要有比较牛的老爸当后台的——我老爸最高官衔科级,估计帮不上忙。于是我决定经商,当比尔盖帽;或者搞科学,做爱因司机;要不演电影,成奥死卡影帝——那时候已经到了青春期,的确以Best? Actor的身份YY过N个中外女影星。后来这些梦都如同美丽的肥皂泡一样一个个破灭,只留下一小滴水珠,偶尔拿到阳光下欣赏欣赏,回忆曾经的绚烂。最后定位了一个比较现实的:当医生。“这位小姐,你病得很重啊。不过别怕,有我在。”“医生,我该怎么办啊,我的性命就交给你了,救救我吧!”“嗯,当然,请你脱掉衣服让我检查检查吧。”

……

镜头对准少女,缓缓拉近:

听到我的话,她低下了头,双眉微皱,眼帘低垂,因为紧张和羞怯,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大大的清纯的眼中似乎噙着泪珠;皎洁白嫩的俏脸已经绯红,珍珠般的牙齿轻咬着丰润的下唇。她用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医生,你能转过去吗?”当然能(反正还要转过来的),过了片刻,又听到那美丽得让人心醉的声音呓语般羞怯地说道:“请,请你转过来吧……”

高考结束,怀着期待的心,我填报了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

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以医学生的身份走进湘雅的那一天。

那是初秋的一个早晨,我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尽管心中恋恋不舍,但,翅膀长硬的小鹰会离巢高飞,牙齿长硬的小狮会独自狩猎。总会有远离父母一个人闯天下的时刻!我背上行囊,爸妈把我送到楼下。我对他们说:“就送到这儿,你们回去吧。”

我怕看到他们哭,更怕他们看到我哭;我毅然转身,迈步走向远在三千米外的未来五年的大学生涯。

老妈在背后喊我:“晚饭红烧肉里面是放土豆还是放蘑菇?”

我头也不回:“土豆。”

等等!你是不是写错数字了?“三千米外”?是“三千千米”吧?还有,你老妈做红烧肉放土豆还是蘑菇,干吗要请示你?OK,我坦白:湘雅医学院离我家就三千米,步行半小时,单车一刻钟,的士五分钟。要老妈放土豆是因为我会回来吃晚饭,我喜欢吃土豆。

有个哥们,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第一志愿填的是黑龙江的学校,第二志愿填的是海南的学校,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填,他咬牙切齿地说:“离我爸妈越远越好!”

也难怪他,高三的时候,他老妈时不时会偷偷地溜进学校,站在教室外隔着玻璃看他是不是在认真听课。后来班主任都看不下去了,给他妈下达了“隔离令”。估计此君今后的遗嘱上会写着:“葬我高山之巅,深海之渊,切勿埋于父母身边。”

我和他是反的,第一志愿是湘雅,第二志愿是湘雅,第三志愿,必须填个三本,我填了长沙大学——总之,生是长沙人,死是长沙鬼。

时间还早,坐公交吧。晃荡了几站路,下车,到了。背着不怎么沉重的行囊(报到证、户口本、一个本子、一支笔、一瓶水),走入来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湘雅,根本没有成为大学生的感觉。正在我感叹难道大学生涯将会是电影续集《中学II》的时候,一个提着行李看上去还挺清秀的女孩子走过来问我:“请问第二寝室楼在哪里?”

我心中一喜,觉得这可能是大学的第一次艳遇,滔滔不绝地用长沙话给她指了半分钟路,她突然怯生生地打断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这才第一次有了“大学生”的感觉!大学的同学不是楼下的小胖,隔壁的花花,住在八百米远另外一栋楼的每天上学路过他家楼下大喊一声“还没起床啊,要迟到了”然后见他口中叼着个包子衣冠不整匆匆出门一起去上学的大毛,而是来自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各个角落的有志青年。

看那女孩的表情,恐怕是被我的长沙话给吓了一跳。湘方言素以生硬著称,加上湖南人泼辣火爆的性格,小情人恋爱的甜言蜜语听上去也像在吵架。从前到北京旅游,在天坛公园见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拿着半米长的大毛笔沾着清水在地上写字。我和同学一边拍照,一边用长沙话赞赏。老者突然回头,瞪眼道:“日本人?”

我赶忙用普通话纠正:“长沙人,长沙人。”

老者微笑点头:“长沙,革命的摇篮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外乡人把我的长沙话当成日本话了,看来以后不能在外地随便展示湘音,万一碰上仇日的愤青,没等我亮出“主席老乡”的红色名片就把我暴打一顿,那可就亏大了。

我赶快把语言切换到“普通话模式”,女孩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离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按照琼瑶阿姨的小说模式,我和这个女孩应该会在心中留下对方的影子。在某个月黑风高,哦不,风花雪月的场景中,再次偶遇,坠入爱河,结婚生子,慢慢变老。但在我的故事中,男女主人公再也没有见过面。迎接男主人公的,将是一群臭男人和其中一个男人的妈。

目送女孩远去,我转头找到自己的寝室。湘雅老校区的寝室甚有特色:一二楼是男生寝室;三四楼是女生寝室——闭上嘴,我都能看见你的扁桃体了。不骗你,湘雅的女生寝室就在男生寝室上面。开始我们惊喜之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学校领导到底是觉得我们医学院的学生道德素质高不会乱来,还是对女性解剖了如指掌不再产生邪念,抑或压根就打算放纵我们随意野合,并且同意凭学生证人流打八折?后来才知道,学校扩招,实在是安排不出额外的寝室了。

一开始,想着头顶上住着一群女生,学习、工作、洗澡、睡觉、穿衣、脱衣……想得我们这些色男们口水与鼻血齐流。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寝室生活,我们才不得不佩服敢这样安排的领导的胆识和英明:男女寝室同楼,反而会降低学生乱来的概率。

首先,无论是男生寝室还是女生寝室,都满满地塞了八口人,而且寝室墙薄如纸,大家一般还不关门。饥渴到敢在寝室乱来的,还不如到教学楼下面的草坪去,反正都属于不怕围观的野合,草坪更宽敞,还更有情趣。

其次,寝室真不是个乱来的好地方。女生寝室还稍好点,男生寝室就有些恐怖了,别的不说,光是那些暂住人口就能吓跑正常人:苍蝇、蚊子、蟑螂、蜈蚣、老鼠……学医的固然比一般大学生口味重,但要在万兽丛中偷香窃玉,恐怕也难有胃口。

最后,男女混居,能够见到真实的对方。女生见到男生穿着大裤衩、破拖鞋,边抠鼻屎边啃包子;男生见到女生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卸了妆从林志玲一秒钟变凤姐——双方心中原本美好的形象瞬间崩塌,一腔欲火反而被浇灭。

走入寝室,见到了那些将要共同度过五年大学生活的同学:

大方慷慨但不修边幅的老徐,乐于助人却非常纠结的Dancing,高大帅气但喜欢裸睡的伟哥,朴实正直却土得掉渣的老廖,虎背熊腰但油嘴滑舌的Y胖,热情善良却贼眉鼠脸的Fox……临床1班16个贱男,正好挤满205和206两个寝室。

大部分人虽是初识,但完全能从《中国男生品种分类大全》一书中找到原型;有几个我甚至误认成中学的某个熟人,两者无论从形象上还是气质上都可以称得上传说中的Doppelganger(参见The Vampire Diaries里面的Elena和Katherine)。

当然也有从未见过的新品种:胖乎乎的“食神张”。“食神张”之所以被称为“食神”是有来历的:他对食物有着病态的热爱,一顿饭可以吃下十个大肉包,而且吃得一点不剩。我指的一点不剩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点”不剩,因为他每次吃完饭都要把饭盒仔细舔一圈。你没听错,每餐饭后舔饭盒!虽然“粒粒皆辛苦”,节约粮食是美德,但好歹中国也社会主义许多年了,犯不着每餐舔饭盒吧?记得《白鹿原》里面有个情节:长工黑娃因为受不了每天要看吝啬财主黄老五饭后舔碗而辞工,我现在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了。“食神张”对别人饭碗里的食物也不放过。无论谁打了什么好菜,他都会冲上去叉过一块来吃;更让人震惊的是,别人吃剩的食物也要先经他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好吃的了才准倒掉。

苍天啊!

如果做这种事情的是来自老少边穷地区的特困生,众人会钦佩同情。中学时有个来自湘西的同学,家里很穷,每次去食堂打饭都只打米饭和一份青菜。食堂大嫂总会顺带舀上半勺肉菜给他,别的同学也会把家里带来的零食分给他吃。但即便是他,也不会吃别人的剩菜。何况“食神张”家庭条件并不差,玩网络游戏从不缺钱。因此我只能将他的行为归结为“对食物极度依恋之病态心理”。“食神张”让我五体投地的表演发生在一次早晨的解剖课上。他老人家起床太晚,匆忙买了三个包子,边吃边往解剖室冲。冲到门口,包子还剩一个,他竟然——天哪,至今我想起来都要反胃一阵——走进解剖室,一手翻动标本,一手拿着包子啃。这真的是达到了“神”的境界:且不说满眼都是人肝、人肺、眼球、肠子、剥了一半皮的大腿、齐腕切断的手掌、没有头部四肢腹部被剖开的躯干……且不说实验室里面刺鼻难闻让人眼睛酸痛的福尔马林气味,光想想你如果一不留神弄错了手,抓着块人脑切片往嘴里塞,就已经让人……我的“食神”哪!

他的恐怖行为立刻被老师制止了:“这位同学,怎么到解剖室吃饭!你不小心把油滴到标本上怎么办?”“食神张”赶忙把包子全塞进嘴里,抱歉地对老师笑了笑,老师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但更让我眼镜(连着眼珠子一起)落地的,是“食神张”的老妈。开学的第一天,“食神张”的老妈就跟来了,而且带着一块小黑板。在絮絮叨叨地教训了“食神张”二十分钟之后,张母转向了我们:“你们谁的英语最好?”

大家都看我,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张母拿出了那块小黑板:“小袁,以后每天早晨7点15分开始,你要带大家晨读英语30分钟。每次上完英语课,你把当天学到的生词写到小黑板上,大家一起背诵。”

张母又问:“你们谁的数学最好?”

大家面面相觑,这还真不知道。我终于忍不住了,出言嘲讽道:“要不阿姨出道题目考一下我们?”

张母明显不懂sarcasm为何物(以她老人家的性格,估计跟The? Big?Bang?Theory里面的Sheldon一样,成天被人阴一句阳一句地讽刺,早就分不清真假了),以为她母仪天下,大度地说:“那倒不必了,小胡,数学方面的学习就交给你来督促。有句老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们医学院学生也一定要打下坚实的理科基础。”

这里我就省去她三百字的关于“医学院学生为何也要学好数学”的训导。平素最恨数学的Fox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成为阿基米德在湘雅的代言人,脸上表情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哭笑不得。张母接着又给寝室里的其他人分配了任务:老廖负责监督大家搞锻炼,争取做“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小何负责督促大家搞卫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伟哥的任务更绝,张母要他每天把《潇湘晨报》的重点文章做成剪报,让大家了解“国内外的最新政治事件”。

如果我是“食神张”,此时必然羞愧得无地自容,但他却一脸淡定。“食神张”真是甘地的传人,将“非暴力不合作”之道发扬光大,消极抵抗其母狂轰滥炸般的训导。他妈一个劲地说,他就一言不发地不断点头。张母一番义正词严苦口婆心的教导之后,带着胜利的微笑扬长而去,以为儿子(以及旁听的室友)再一次地受到了母爱甘霖的润泽,朝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但张母一走,“食神张”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上网去不?”

可怕,真是可怕。

若“以道德服人”,让百姓保留“廉耻感”,那么“画地为牢”就能做到“路不拾遗”。“国中皆君子,社稷必兴盛”。

但如果“以淫威服人”,把老百姓脊梁骨折断,让他们失去最基本的“廉耻感”,那统治者就会拥有一群特别好统治的愚民、顺民、贱民。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淫威之下的,一旦有更淫荡更威武的boss出现,被统治者就会极其自然地转换阵营。

好在张母的淫威没有久留,“老佛爷”走后,大家或三五成群,或分头行动,开始适应新的校园生活。

很快我就发现,湘雅对学生管得不严:绝少查寝、偶尔查课。学风越差的学校,管理越严格。一些民办大学甚至每天清早由班主任去寝室叫床(叫学生起床,似乎不能用简称……),晚上再由班主任监督晚自习并且押送回寝室。湘雅满学校刻苦用功的书呆子,校方担心的是学生走火入魔精神分裂或者压力太大跳楼自杀。

我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一开始,我还三天两头体验体验“校园生活”——老妈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吃吃食堂的饭菜调理调理肠胃;隔三岔五地在寝室住几天,和同学们联络联络感情。几个月后,除了上课和考试,我就很少出现在校园了。我的室友们倒是很高兴我常年不住寝室:十五平方米的兽栏里塞进八头牲口,少一头住起来自然要舒服很多。他们毫不客气地把我的床当成了废品站。有一次我“视察”寝室,抱怨道:“你们也别太糟蹋我的床了,说不定我哪天还会回来住呢!”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不会的。”

OK,算你们狠。“但你们至少也把老鼠赶走啊,咬坏了床学校会要我赔。”

伟哥说:“没事儿,老鼠心疼自己的家,不会乱咬的。”

我诅咒住我铺位的老鼠今晚全家腹泻,把许多稀屎拉到伟哥头上。

虽然还是和中学一样,每天早上背着书包上学,晚上唱着歌谣回家,大学还是给了我不同的体验。下面我为大家介绍一下和中学不一样的课程——别担心,我指的不是学校安排的那个课程表,而是作为一个大学生所需要学到的基本知识:

必修课程A:

课程1“梦周公”

课程2“桌面涂鸦”

课程3“课堂娱乐之道”课程4“逃脱的学问”

……

必修课程B:

课程1“交友之道”

课程2“恋爱大全”

课程3“玩转学生会”

课程4“如何做兼职”

……

至于“包养”“打胎”“斗殴”“被捕”“赌博”“吸毒”等选修课程,就只有那些高标准严要求的大神们才会去钻研了,我等凡人,不敢涉足。

我很荣幸地在大一就顺利通过了全部的必修课程A:“梦周公”:

中学时上课偶尔也打瞌睡,不过在老师眼中放出的高压电威胁下,怎么也睡不踏实。大学课堂,一个教室两三百人,想怎么睡就怎么睡。Y胖甚至带了枕头,舒舒服服地平躺在最后一排梦周公。有一次大家搞恶作剧,下了课也没叫醒他。他一直睡到另外一个班的同学进门……“桌面涂鸦”:

中学时我很少在课桌上乱画——中学一人一桌一学年,老师经常检查,不敢妄动笔墨(我一般会在课本上涂鸦,最喜欢的是给历史书上的所有牛人加上眼镜和胡须)。大学是流动座位,许多人成了达·芬奇的传人。由于是历史名校,课桌上已经有了不少前辈的大作,主题以女性裸体和男性器官为主(我总觉得在课桌上画男性器官的爷们,展示的不是阳刚的流氓气息,而是阴柔的基友品质)。绝大部分同学对在课桌上乱写乱画的行为深恶痛绝——考起试来,还怎么在桌上写小抄啊!所以作为一个有道德的医学院学生,我从来不用钢笔在桌上乱画——我都是用铅笔。有时候觉得画得不好,还会擦了重画。“课堂娱乐之道”:

记得我小学的班规里面严令禁止的行为之一就是“上甲课做乙事”,老师们恨不得将学生嘴巴缝上,双腿剁掉,左手钉在桌子上才解恨。大学课堂,听课是顺便的。我亲眼看见的“课堂行为艺术”包括:吃零食、嚼槟榔、抽烟、喝酒(还有人用高脚杯喝红酒)、打牌(以及麻将)、下棋(没带棋就下五字连)、玩电脑游戏、切水果(both切水果游戏和切真的水果吃)、发短信、打电话、吵架、打架、表白、分手……总之,基本上就是人类能够做的一切事情。“逃脱的学问”:

我总以为,要靠点名留住学生的老师,都是不自信的家伙。真正拉风的大教授担心的是课堂爆满座位不够。凡是喜欢点名的变态老师,我们都会在点完名之后再开溜。不能全溜,那样太惹人注目。有一次上“马哲”的老师(我一直觉得,教“马哲”的老师只有两种人:骗子或者傻子。如果你不相信你所教给学生的东西,你就是个骗子;如果你相信,你就是一个傻子)发现自己每次转身,台下的学生就会稀薄一层,转了十几次身,就基本只剩课桌椅了(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取下眼镜擦了擦)。于是他当场发飙。如果不是年级主任说了好话,他会让所有逃课的人挂科。于是逃课也成了一种需要分配的福利——大家轮流逃。我们一般采取“跳窗大法”:首先挑一个靠窗的后排座位,点完名,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蹭”的一下窜上窗子,跳下去,潇洒地离开,挥挥手,不带走一粒粉笔灰。“跳窗大法”一般万无一失,偶尔也会有点小差池。记得有一次外科课,轮到我翘课。老徐他们让我把教材先送回寝室,他们下课后直接去网吧。我把十本教材都装书包里,然后从窗户跳下。只听到“咚”的一声,我在走廊上蹲了足足五分钟,觉得大肠几乎都被震了出去——我忘了,《外科学》足足有一千一百二十六页厚,十本教材少说也有二十五斤重。那次没落下个脱肛的毛病算我运气好。

其余的课程就不一一叙述了。必修课程B的故事,我会在以后的章节慢慢说给大家听。第二章行,我就当模特吧!

日子过得很快,半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在大学,考试没舞过弊的学生,有可能存在,但估计数量少于华南虎。很多大学生考虑的不是“是否应该舞弊”,而是“应该如何舞弊”。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科目都需要舞弊,有两种课程没有必要:老师学问好的课程和老师人品好的课程。

老师学问好的课程以“生理学”为代表:大学老师一般都是死着张脸念教材,可教生理的“管老太”却是鹤立鸡群。“管老太”五十上下,其貌不扬(这是客气的说法,她长得很像《魔兽世界》里面剃刀高地上的野猪人),不过讲课却真有两下子。记得第一次上课,她开场就问我们:“据说爱尔兰有个小镇上的男人特别的‘强’,各位同学知道是为什么吗?”下面一片沉寂,就连我这样猥琐的人都没朝少儿不宜的方向去想,毕竟台上站的是生理系的副主任,湘雅名师,堂堂大教授。“管老太”眨巴眨巴小眼,说道:“因为那个小镇是‘伟哥’的生产基地,许多人喝了被厂子里排出的废料污染的水,晚上就变得很威猛了。”五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狂笑,有几个男生甚至鼓起掌来;纯洁(或者装纯洁)的女生们半张着口,脸色绯红,停下手中的笔不再记录。然后“管老太”若无其事地翻开教材讲解血管扩张的原理。

你想想,一个开口就介绍去哪儿才能免费提高性能力的老师的课,咱能不听吗?“管老太”的课场场爆满,爱学习的听课,不爱学习的听笑话。更何况“管老太”的笑话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准备——不像某些老师上课,两个半小时非得塞二三十个亮点,不然学生不买账。油嘴滑舌之辈还好对付,可怜的就是那些狂背GRE单词出身的民工大伯式的严肃家伙,讲起笑话来犹如姚明穿上芭蕾裙跳《天鹅湖》。“管老太”又不需要学生打分拿奖金,讲笑话纯属性之所然。如果说她有目的,估计就是为了留住我这样的家伙——效果还不错,生理课我大半都去听了,除了笑话,好歹也顺便学了点知识。考试时发现自己有把握做对的题目加起来居然有五十二分之多——剩下的四十八分没把握的,我总不至于一个都猜不对吧。成绩出来,七十七分。至今佩服“管老太”教导有方,并且强烈建议所有学校推广“管式教学方程式”:笑话+知识点=超强教学效果。

老师人品好的课程以“系统解剖学”为代表:“系统解剖学”我们全班全部通过,包括每天通宵游戏的老徐他们。倒不是因为我们真记得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的支气管更容易被异物卡住(管它哪边,谁叫你吃东西吃那么快,噎死活该),而是人解的实习课老师“武哥”也是个铁杆游戏迷。估计他上学那会儿也和我们差不多,天天在网吧通宵,所以他那当副院长的老爸不敢让他学内科、外科或者任何一个跟活人打交道的科,而是将他扔到人体解剖系来(总不能把死人再搞死一次吧)。“武哥”也就比我们大四五岁,上课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他在网吧玩《反恐精英》被人爆头后骂娘的声音却能吓得老板以为发生了命案),讲课讲了一半会突然发现不记得该怎么讲了,然后翻出本全新的教材查啊查的。有一次查了足足十五分钟,就直接下课了。但我们却发自内心地热爱他:上课从不点名,实习分全给满分,晚上经常和我们一起通宵打游戏——这样好的老师你给我再找个出来?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武哥”就是把《论语》学得很透彻的人。有些人模狗样的“叫兽”,自己当学生那会儿是垃圾中的垃圾,往讲台上一站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也不回头望望自己的猴子尾巴。“武哥”不光不给我们找茬,茬找上我们了他还能帮我们挡上几招。有困难,找“武哥”,这是我们游戏圈里的箴言。看在这么多年来玩《反恐精英》我给你挡了那么多子弹的份上,难道你好意思让我“系统解剖学”考试挂了?

至于那些老师从学问到人品都无法征服学生的课程,我们就只能靠“大学必修课程A”中最需要技巧的“考试舞弊”来帮助通过了。

中学考试,我从不舞弊。回想一下还真佩服自己当年的气节:你敢说你整整中学六年考试没作过弊?我就敢!当然并非我真的很高尚,出淤泥而不染。我当时只是想,现在作弊弄出个虚假好成绩有屁用,反正一切为了高考。不过进了大学以后我发现,不染不行了。现实所迫,该作揖就请作揖,该下跪就得下跪,该染淤泥就要跳到泥塘里面滚三滚。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世人共仰,其实千百年来大家都没读懂他的潜台词:“五斗米”的出场费太少了,折我的腰不划算,经纪人告诉我随随便便就签约的下场是身价大打折扣。如果摆在老陶面前的不是五斗,是五十斗,五百斗,是高官厚禄,豪宅良田,娇妻美妾一大群,他折不折就不知道了。就算他不是装清高,是真清高,前提也是他还没有感受到生存的危机,他尚有薄田几亩,农宅一幢,还能喝喝酒,写写诗,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如果菊也没了,篱也没了,锅里没米,杯里没酒,老婆喊着改嫁,儿子饿得骂娘,空空的肚肠里面就剩几句歪诗,不知老陶还能不能挺直腰杆——恐怕他想挺也没力气了。

真的把“尊严”放在“生存”前面的人有没有呢?当然有。不是有个不食“嗟来之食”的家伙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挂了!你鄙视生存,生存更鄙视你。你自绝活路,go?ahead,没人拦你。中国的穷酸书生似乎总喜欢走极端:一方面可以为了名利贱到极致中的极致——就连行礼致敬都比人家搞得夸张。欧洲人见了国王皇帝,吻手,敲胸,敬礼,鞠躬,最多来个单膝跪下,唯有中国文武百官,非得三叩九拜,五体投地。而另一方面臭脾气发了,似乎又威猛得仿佛吃了一整瓶伟哥,屠九族不够,非要自己申请屠十族——看来以后拜师之前得先问问:“你脑子进过水没?”其实《礼记》里面,那个发粥的大哥似乎也没怎么羞辱那个饿得半死的家伙:举国灾荒,天下大乱,施粥站前想必是排起了长队,一群群拿着空碗的饥民发疯似的冲向大锅。抢别人馒头的,把热粥打泼了的,斗殴的,骂娘的,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是如何混乱。发粥的人看到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家伙似乎没有力气挤进人堆,好心地说了句:“嗟,来食!”——但,这个家伙居然愤然离去,说不够给他面子: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啊?你受过专业培训吗?你知不知道服务行业的格言是什么?“顾客就是上帝!”你怎么敢对着上帝“嗟”来“嗟”去的?嗟,嗟,嗟,嗟你个头!谁稀罕你的破粥?老子走!估计那发粥的看着这位气节猛男远去的背影,惊愕之余,嘴里必然吐出两个字:“傻×!”

我也幻想清高,幻想尊严,幻想能够拿着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撕个粉碎,然后掷到对方脸上,说:“谁要你的臭钱!”(电影里总这样演,不过扔支票的似乎一般是女主角)但第一,没人给我一百万,第二,给我我也不会撕。五斗米(大约折合RMB八百元吧)的支票我可以撕,一百万的绝对不撕。耍威风是有价码的:譬如生气了在家里摔东西,摔杯子摔相框摔价值二十块钱以内的廉价小雕塑,气急败坏最多摔一下天翼3G(摔iphone的估计都不多)——很少有人会把42寸的液晶彩电抱起来摔吧。

孔夫子天天教别人做君子,讲气节,撕支票,他老人家自己呢?还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官场里面钻?只不过没钻进去罢了。范仲淹在岳阳楼的时候也没写辞职报告,欧阳修去醉翁亭的时候也还是厅级干部,教人讲气节的往往是那些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有葡萄吃的才没工夫来说教呢,忙于吃葡萄去了!

哎,说了这么多,不过是给自己作弊扯张遮羞布罢了……

OK。

干吧!

第一次,紧张,真的很紧张,不敢夹带,不敢抄桌子上,偷看的时候也是偷看老师居多。不过眼见旁边的大师们举重若轻挥洒自如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老徐连厚厚的一本教科书都带进来了,我也就逐渐放开了。自己做一半,抄上一小半,成绩出来,及格!

之后,很惭愧地说,中学那种纯洁的分数就再也没有了。舞弊就仿佛是贪污、吸毒、做小姐一样,有了第一次,就收不了手了。明明有些考试七算八算,自己有把握得的分数算起来也足够及格,等老师一转身,眼睛又瞄到别人卷子上——舞弊已经不光是为了考试过关,而成了一种习惯。哎,既然众人皆醉,我何苦独醒,汨罗江中有屈原,不必再添清高人。

经过不断的努力,我的舞弊水平逐步提高,但这门课程高深,我永远只能得到及格分数。相传印度名妓要掌握歌舞、文学、雕塑、养花等六十四门技艺,作弊比做鸡容易,但也必须下功夫苦练。舞弊宗师级人物老徐曾经多次给我宝贵的指导,下面是我根据徐老谈话记录下来的“舞弊之道”:

夫舞弊之道,智、力、勇、仁、义五者也。

曰智:考场如战场,舞弊有兵法,智者舞弊,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观天时:阳光耀眼乎?灯光微弱乎?用地利:考场前排末排,死地也,尽力避之;隐于人丛,方是正道(切勿着艳丽华服,奇异装扮),前方若有胖大者为佳。重人和:战场、球场、考场,牢记四字梵语箴言:缇穆斡珂(Teamwork)。若四周无同窗好友,男生利诱之,女生色诱之。

曰力:眼力,眼观四路,一目十行,蝇头小字,明察秋毫。耳力,耳听八方,警醒机敏,嘤嘤弱语,一字不漏。手力,抽取小抄,轻柔敏捷;接抛纸团,不可失误;掌心手臂,可容百字;桌下翻书,潇洒自如。

曰勇:凡夫俗子,“作”弊也,獐头鼠目,心神不定,冷汗涟涟,手足颤颤;君子大侠,“舞”弊也。舞者,优雅自如,轻盈灵动,神情淡定,面露微笑。然勇非愚勇,急躁鲁莽,万万不可;当静待良机,众目睽睽之下斩获答案,万军之中直取敌人首领!

曰仁:老吾老及老人之老,舞吾弊助舞人之弊。略微侧身,让出半张考卷;轻掷纸团,送上一片爱心。

曰义:胜败乃兵家常事,纵绝顶高手,亦有失手之时。若不幸被擒,当舍生取义,独揽责罚,切勿供认合谋同袍。

当然,如同兴奋剂能提升比赛成绩,最终却可能毁了选手之健康;作弊这玩意儿,不但上瘾,危害亦是巨大。藏在象牙塔里的时候感受不到,一旦走出校门,社会这个无情的裁判就会狠狠地将那些被兴奋剂掏空了身子的冠军们打回原形。我们班四大舞弊天王:老徐、Y胖、马哥、小黑,毕业后都没能当上医生。Y胖和小黑改行卖药,老徐靠关系进了某县级医院的后勤科。马哥更牛,执业医师资格证死活拿不到,一气之下在小区门口开了家烧烤店。手术刀拿不稳的他,用菜刀剁起排骨来还是虎虎生风的。

当然,这已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此时的他们,还在考场上长袖善舞,明眸作弊,挥洒自如,得意扬扬。

通过不懈努力,应考之道我终于也略窥门径。在突击加运气的双重作用下,大一上学期我一门都没有挂。

然而,并非所有的考试都能靠考前突击、考中运气蒙混过关。譬如考实验,老师就站在身旁,要翻书也可以,但无论如何你得把该做的动作都做到。何况实验操作往往是在课堂上现场教授,如果缺了课,再怎么考前突击也不太奏效。这个时候,就得用一用“非常手段”了……

时间:二零零五年六月十五日,距离“诊断学”操作考试还有一周。

地点:湘雅医学院男生宿舍三栋二零六房间。

人物:湘湘姐,我。

班长湘湘姐专门找到我,看着她一脸的无可奈何我真有一丝愧疚了。虽然大家都叫她湘湘姐,其实她比我还小半岁。但是由于她是班长,一天到晚忧心忡忡地担心我们考试挂科,影响全班的排名,我们都恨不得叫她湘湘姨了。湘湘姐知道我“诊断学”的实验课翘了大半,笔试还好,突击几天,偷看几眼,八九不离十。但考操作是不能耍花枪的,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能说自己的文章天下第一,但你说自己武功盖世,行,划下道来,咱俩比试比试。湘湘姐料我操作考试十有八九会过不了(我也是这样想的)。“Sonny,下周要考操作哦。”“噢……”“你能考得过不?”“不知道。”“操作考试考前突击可没有用哦。”“噢。”“那怎么办呢?”“不知道。”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湘湘姐说:“其实有个办法。”“真的?”

湘湘姐停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过了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将那个“方法”说了出来。

说老实话,我不是一个很有廉耻心的人。书生的穷酸臭脾气有几分,但绝不会过分在乎什么“气节”“道德”“荣耀”这些浮云。可湘湘姐说出的这个“办法”还是让我犹豫了片刻。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让我事后羞愧得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当时在那个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正如基督徒只有忏悔了一辈子的罪过之后才能上天国一样,如果我把这个秘密深埋心里,它就会如一条毒蛇一般每天每夜每时每刻咬噬着我的良心,让我夜不能寐,昼不得安;让我一次又一次从羞愧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淋,掩面痛哭。我必须把它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我才能重新做人,才能继续生活,才能每次面对孩童们清澈的目光而不会低下我罪恶深重的头颅!

湘湘姐对我说:“你去当模特吧。”

让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当模特”。每年“诊断学”考试,都需要从各班抽出几名男生来模拟病人,同学们就在他们身上操练各种体格检查手法。虽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但小小的豆腐还是要让别人吃一吃的——需要赤裸上身让人乱摸。当模特肉体上要吃点亏,却有个隐性好处:一般情况下模特是最后一个考试,老师往往不会问得很仔细,比较好蒙混过关。

我的心中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庭花】俺虽无凌云志、烈士心,却也曾铁骨铮铮脊梁硬。且不言苦守了整六年,纵使通宵也不带小抄。就凭我,八尺男儿立地顶天,当模特无颜面。怎奈少了补考钱,更无重修时间。只得学那韩信,受那胯下之辱,明日把衣裳解。

经过足足23.5秒钟的思考,我咬牙道:“行,我就当模特吧!”

湘湘姐抬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感情:是怜悯?是叹息?是鼓励?是哀伤?是怒我之不争?还是赞我之通达?都有,都没有。Everything,and nothing!在我们双目交汇的0.75秒的时间里面,我们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世界仿佛静止,时间仿佛凝固。湘湘姐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轻声说道:“明天大扫除,你们寝室负责一楼的公共厕所,麻烦你通知一下另外七个人。”

湘湘姐转身离开。

我陷入了沉思。

Sell my body…

It’s not that simple…

I need some preparations…

我从沉思中陡然惊醒。

时间无多。

开始准备!

时间:考前三天。

任务:理发。

备注:根据研究,理发三天后发型效果最好。提醒理发师要理一个可爱的90后男生的流行发型。

时间:考前五小时。

任务:剃须。

备注:时间得掌握好,剃早了我那雨后春笋般的胡子又会冒出小黑茬来;剃晚了,因为皮肤过敏留下的红印子还没消,老师说不定以为我有红斑狼疮。

时间:考前一小时三十分。

任务:沐浴。

备注:我洗了足足半个小时澡,刷了两道牙,要知道,“模特香喷喷,考试得高分”。

时间:考前一小时。

任务:着装。

备注:要可爱,要清新,要日韩。上身白色的T-shirt,上面印着绿色的地球和一行英文字:Love makes the world go around;下身蓝色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棉袜和红色的球鞋。

时间:考前半小时。

任务:修饰。

备注:用电吹风把头发吹得蓬松自然;检查身体各处细节(牙缝无菜渣;眼角无眼屎;鼻孔无鼻涕——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就是鼻孔中央悬挂在几根鼻毛尖端的鼻涕珠了);把衣服整理好,从内裤到袜子都一丝不苟;最后在耳后喷了两小滴Burberry的男士香水(气味若隐若现,刚好能刺激老师大脑皮层的快感区域引起轻度愉悦感,又不会让人觉得我很gay)。

一番“梳妆打扮”后,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考试多了二十分(当然心里也充满无法遏制的羞愧感,真的要“卖身”啊)。

准备完毕。

出发!

我一个人低着头走了一阵,快到实验大楼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Fox。“你来得挺早啊!”“必须的,看看老师是什么人,好不好说话嘛。咦?”

Fox很吃惊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袁哥,你……”“怎么?”“没,没什么……只是……嗯,没什么。”

窃笑之余,考试过关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怎么样,准备好了没?”“准备个毛,昨晚和老徐通宵去了。”“你彻底放弃了啊?”“是啊,想准备也没法准备啊,懂操作的几乎都是女生,难道她们会手把手地教我?袁哥你呢?”“我……湘湘姐要我当模特,听说比较好过关。”“牛!哎,她怎么不喊我啊!”“长相问题呗。你整个就一搓衣板,又不是模拟给非洲难民搞体检!”

Fox打了我一拳,勉强笑了笑——如果是平时,我俩肯定还会继续刻薄对方一阵子,我会说他是白骨精的弟弟排骨精,他会说我怎么不在北京当(烤)鸭,转战长沙了——但现在我们实在是没心情开玩笑。

可能有人要问了,你不是当模特吗?你怕什么?怕,当然怕!如果主持考试的老师类型不对,我的一切苦心就都白费了。江湖上有句老话:笔试分不够,平时分来凑。生死边缘,如果带实习的老师大手一挥施舍个几分,往往就是本质上的不同。而是否能够得到这宝贵的几分,和老师的性别、年龄、背景关系重大。

有三类老师比较容易搞定:B型、G型和S型老师。

首先是B(师哥,Brother)型老师。虽说同性相斥,其实男老师比女老师更好搞定。同性相斥的原因乃是因为“性”字,而非“同”字。之所以反感同性,是将其视之为潜在的“性竞争对手”。如果没有异性的存在,同性之间其实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这就是为什么小学的时候往往是男生和男生玩,女生和女生玩——这群小屁孩荷尔蒙浓度还太低,只能用“It”来形容,没了“性”的作怪,大家就“同”到一起去了。一旦进了中学,有了男女意识,同性之间就有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一般情况下“男学生”和“男老师”这两种雄性动物之间很少出现竞争,所以男老师对学生们一般都是网开一面,考个四五十分通常都是大笔一挥,“过!”——当然太无耻也不行,有一次老徐的“药理”考了个二十七分,也厚着脸皮想要老师给他“四舍五入”及格,老师差点从实验室放出一群小白鼠来咬他。

然后是G(师奶,Grandma)型老师: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看遍人世风霜。学生们的幼稚无知荒唐愚蠢,她们不过付诸一笑。哭丧着脸要多给点平时分或者从50+算成及格的学生在她们眼里仿佛是顽皮的小孙子一样,可爱多于可恨。仿佛依靠信男善女们的香火钱吃得肥头大耳的酒肉和尚一样,大家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教授娭毑们”的仁慈蒙混过关。

最后是S(师姐,Sister)型老师:毕业不久,芳龄三八至四七(3×8=24,4×7=28);其貌不扬(一般戴有黑边眼镜一副),身段平平(穿着白大褂就更无曲线了),但对男人还没有完全绝望;荷尔蒙分泌水平中等偏下,尚无需激素治疗;“解剖学”考八十五分以上对男女生殖器的功能了解得比武藤兰还要透彻但极少或者尚无实际经验;看到比较sunny的师弟还能YY片刻甚至幻想老母牛啃嫩草的韩剧情节——“师姐”们残存的浪漫是我们考试及格的希望。

B型和G型老师对“小白脸卖身大法”免疫,所以对于我来说,希望最大的就是S型老师了。进门的那一刻,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长相中等偏上而且似乎还挺和善的师姐,我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轻声对天花板说道:“Thank you,buddy thank you.”

两点三十,考试正式开始!

师姐向同学们说明了考试规则:进行3~5项体格检查,回答3~5个问题;实验分占40分,低于24分的必须重考;考前请出示自己的学生证……讲了五分钟,师姐转头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的我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开始吧!”

我愣了2.25秒,然后回过神来——OK,我承认,最开始的1.1秒我是真没反应过来,姐姐,考就考,你看我干啥?但我马上明白了她微笑的含义:弟弟,脱衣服吧。紧跟着的那1.15秒我是装的,装什么?装纯洁呗!就仿佛约会的时候女人越是装作不懂男人的暗示,男人就越被这个女人吸引一样,我可不能让师姐觉得我是当模特的老手,说脱就脱,谁摸都行。(哎,说得自己都想吐了……)

然后我用略微犹豫的手(装的),稍稍不情愿地(也是装的)把自己的T-shirt脱掉。师姐和旁边的几个女生都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丝青涩腼腆的表情(还是装的),说:“哎呀,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弄得我好紧张的。”

师姐笑出声来,我心里对自己说:“Well done,Sonny,well done!”

可以感觉到师姐和同学们的眼光都射到了我光溜溜的上身上——不怕,我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我憎恨运动,没有一点肌肉,但要感谢东方神起这些小白脸们对中国年轻人审美观的熏陶,那种施瓦辛格式的能用乳沟(胸肌沟吧)夹断铅笔的肉弹型猛男在中国并不吃香。相反我这种白白净净皮肤光滑身上没有赘肉也不是肋骨凸显的宅男更受女生欢迎。

第一个上场的是小T,一个来自邵阳的女生。典型的小地方的小女人——不是小巧可爱,而是小家子气。谨小慎微,小心翼翼,考试的时候双手伏在桌子上,把自己的考卷遮得严严实实。小T戴着一副八百度的近视镜,头发稀稀疏疏,如果不当医生,很有做小买卖的潜质。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居然要交给她,心里实在有点不甘,我只好在心中叨念做我们这行的金玉良言:Customer is always right.Business is business.You don’t have to love’em or hate’em.You don’t even have to feel anything.Close your eyes and think about England.It will be over soon.It’s no big deal.It’s not the end of the world.

小T考得很顺利——不顺利才怪,看她的黑眼圈,昨晚肯定又熬夜了。手法干净利落,压根没把我当活人。“诊断学”教材上要求医师先将手搓热,再为病人进行触诊。小T记得很清楚,她程式化地搓了三下(搓给师姐看的),然后把玉手(如玉一般的冰凉)按到我的身上——整个过程就仿佛是在对着假人操作。师姐问的问题她答得也是滴水不漏,师姐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是老徐,和小T一样,浮肿的黑眼圈,不过是因为昨晚上通宵刷装备(今天副本更新,老徐绝对舍不得浪费CD)。我估计老徐考诊断操作想要通过,除非老师的问题是:“请你正确地指出患者的鼻子所在位置。”师姐首先让老徐在我胸前做“叩诊”,老徐搓搓手,抖抖肩膀,然后把手指骨节按得“咯咯”作响,仿佛他想把我叩出点内伤来一样。他看着我,停顿了五秒有余,在此过程中我们完成了考场上常用的目光对话:“袁哥,怎么办?叩诊,叩哪里啊?”“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要是知道还当什么模特啊,你以为被他们摸起来很好玩?”“算你聪明,当模特,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老师貌似已经开始怀疑你的技术了,别犹豫了,动手!不会也动手!叩诊,你叩就是啊,拿出点信心来,装,用力装!”

老徐咬咬牙,上前半步,把手背关节对着我的胸口,想要叩下去——虽然我的诊断手法比他高明不了多少,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你别把我当门敲啊!我瞪了老徐一眼,微微摇摇头。老徐向来在考场上比缉毒犬还要灵敏——耳听离自己五排远的同学低声报答案,眼观十米之外别人的唇语,肤感老师走动的轻微震动,我甚至怀疑老徐能察觉到老师走过来时空气中细微的温度变化——他马上反应过来,手腕一翻,准备用中指直接叩上去。我又瞪了他一眼,然后微微抬了一下左手。老徐此时大脑的领悟力已经达到银河超级计算机主机的档次,立刻把左手往我胸口一放,然后用右手去叩左手,还装模作样地凑上去听一听,双眉微皱,目光凝重,表情之严肃,仿佛真听出我得了空洞型肺结核病一样。

接着老师又让他检查我的神经反射、叩诊我的肝区——还有一大堆似乎非要诊断我患了绝症或者证明老徐啥都不知道的检查——老徐求助地朝我望去。只可惜,第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第二,就算我知道,我也没法用眼神和手部的细微动作给他讲解。我微微耸了耸肩膀,意思是:兄弟,我也没辙了。老徐脸上做出就义烈士的表情,根据他的猜测,抓着我一气乱捏——如果不是对他知根知底,我会大喊:吃豆腐啊!

我瞟了瞟师姐,她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师姐长得其实蛮不错,清清秀秀,高高挑挑,再加上一身白大褂,更是漂亮。老徐捏了我三分钟,师姐终于无法忍受下去,打断了他。师姐张嘴想说点什么(估计是句脏话),却只是叹了口气,挥手让老徐退下。

我心里也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老徐是没得救了,诊断操作占40分,就算是小T和湘湘姐合体,笔试也不可能得满分。我突然有点纳闷了,怎么湘湘姐不派老徐去当模特呢?我去考诊断操作再不争拿个一半的分数也没问题啊,咋不把这个宝贵的名额让给更需要它的阶级弟兄呢?当我的目光落到老徐那泛着油光的黑乎乎的领口上的时候,恍然大悟了,湘湘姐是怕引起流行病大爆发,不敢让老徐脱衣服。老徐的个人卫生问题是出了名的,上次Dancing的床板坏了没法睡觉,老徐正好又去网吧通宵,Dancing宁可在桌子前面坐一晚上看书,也不肯睡老徐的床。

第三个上场的是阿蓉,我心中微微一动。阿蓉应该算是半朵班花了。其实她长得并不漂亮,皮肤还有点黑。但一则湘雅盛产欧巴桑式的女学究,稍稍有点风韵的妹子就会被奉为绝代佳人;二则阿蓉虽然长相一般,但笑起来很可爱(有一颗虎牙),而且比较活泼,喜欢和男生眉来眼去,因此在本年级也很有几个追求者。

平时对阿蓉我都是油嘴滑舌,但今天生死关头,不容贫嘴。见我板着副脸,阿蓉颇感惊讶,但她没有心情来考虑这个问题:她是自身难保。幸亏阿蓉和小T住一个寝室,长期耳濡目染,好歹也记了点东西。磕磕绊绊战战兢兢,她算是混够了及格分。瞟到师姐在计分表上写下的28,阿蓉的心中立刻阳光起来。趁师姐转头招呼下一个同学考试,阿蓉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我胸口一下——“诊断学”里面可没有“戳诊”这一条,她是在报复我居然装严肃不理她。

接着是Y胖。Y胖的真实姓氏是“雍”,姓“雍”的人当医生真的很吃亏,再优秀也是个“庸医”(隔壁班还有个姓“游”的,“游医”)。不过Y胖的医术和形象都很符合“庸医”之名头。Y胖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八,皮肤黝黑,小眼大口。他是湘雅的子弟,极善钻营关系,从院长的小姑到门卫的二舅,都是他的熟人。Y胖考试舞弊战斗力和老徐不相上下。如果有一天两位大师级的舞弊高手要切磋技艺,估计Y胖会说:“考中,吾不如君;考前考后,君不如吾。”但凡没把握的考试,他都会和带试验或者阅卷的老师拐弯抹角地攀上关系,比如:“刘老师,当年在周口店,您的太太太太(n个)爷爷和我的曾曾曾曾(n+1个)祖父一起猎杀过猛犸象,您不记得了吗?”但Y胖是那种man’s man——他的社交魅力对男人更有效:喝酒、嚼槟榔、说脏话、看NBA、骂国足、对女人评头品足说低级趣味的笑话——如果今天监考的是一个建筑队的包工头,Y胖绝对能得满分。

只可惜今天监考的是包工头的绝对反面:师姐。让我们用表格的形式将两者进行比较,再预测一下Y胖今天的考试结果:

Y胖一边给我做检查,一边开始和师姐套近乎,从表情到动作,活脱就是一个一边打麻将一边谈生意的工程承包商。师姐开始还敷衍他几句,后来见他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嘴里大谈自己是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八岁就给家里的母猫接生过,手上的动作却仿佛是在刨土豆——师姐打断他说:“别说无关紧要的事情,认真考试!”

Y胖的表情仿佛是端起酒杯给领导敬酒,却突然发现杯子中有一只苍蝇。他勉强笑了笑,闭嘴,然后抓着我进行所谓的“体格检查”。师姐接着又问了他几个超有难度的问题(再次证明Y胖的计划彻底backfire),Y胖的回答是“呃……这个……嗯……呵呵……”师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好,下一个。”

好在Y胖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淡定得很。他对我吐吐舌头,耸耸肩,小眼睛咕噜咕噜转动了几圈——他肯定在盘算接下来该找哪个熟人帮忙了。我对他眨眨眼,意思是:“Good luck with that.”

Y胖后面是也门籍留学生纳吉。见到纳吉我打了个哆嗦,做实验手抖手重手下不留情是他的专长。有一次药理课,他简单的腹腔注射就弄死了三只小白鼠,全都死得血肉模糊。纳吉的手又大又粗糙,骨节凸出,老茧遍布,更像石匠而非医生,而且从手臂到手背都长满密密麻麻的黑毛——这一点我总想不通:白种人毛茸茸的还正常,纬度高日照少,多层鄂尔多斯保暖;阿拉伯人是生在地球上最热的地方,为什么也一个个进化不完全般的浑身黑毛。

纳吉学得很认真,但也很郁闷。有一次见到他忧伤地站在走廊上,那看上去有四十五岁而实际上只有二十一岁半的脸上愁云密布,出于对亚非拉阶级兄弟的友好和礼貌,我走上前关心地问:

“What happened?”

不知道是他的英文也和中文一样的烂还是到这种时候了他还念念不忘要练习中文,他用他那每句话不超过5个字句法和阿拉伯语差不多的Chinese回答道:“我,心……”

然后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心口,忧伤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看得我毛骨悚然。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他由于学业压力过大,有轻度抑郁症倾向。

师姐对纳吉说:“请你检查一下病人的颈部淋巴结。”

纳吉皱着眉头看着师姐,师姐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纳吉还是一脸迷惑。师姐指了指我的脖子,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了第三遍,纳吉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问道:“检查……脖子?”

师姐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一下,我实在看不下去,用英语对纳吉说:

“She asks you to examine the lymph glands around my neck.”

纳吉英语远胜中文,脸上立刻开朗,伸出毛乎乎的大手掐向我的脖子。我顿时后悔告诉他要检查的部位了,小白鼠们惨死的样子浮现在我的脑海。纳吉掐了我半天,回头对老师说:“他,OK.”

师姐又要求纳吉检查了几个地方,我一一翻译,他下手部位误差基本上在二十厘米以内(比如检查心脏,他没有去摸我的小腹)。这已经超出师姐的期望值了,她在评分表上写了个24,让纳吉闪人——我松了口气,再让他检查下去,我非受内伤不可。

师姐转向我,微笑道:“你的英语说得很好听啊。”

我憨厚地“呵呵”了一声,站在师姐旁边的湘湘姐非常配合地补充了一句:“他是我们全班英语最好的学生呢!”——我当时感动得差点要亲吻湘湘姐——虽然我向来自认清高,最怕别人当面赞美,但如果开履历报头衔能够保佑我考试过关,我恨不得连小学五年级手工艺比赛捏橡皮泥得了二等奖和初一的时候游泳班毕业比赛三等奖(总共就十七个选手,除了我是初中生,其他小孩都是小学生)——都报给师姐听。不过不用了,从表情可以看出,我在师姐那里的声望至少已经刷到了“友善”。

接下来是湘湘姐,然后是伟哥,然后是Dancing,然后是Fox……同学们前赴后继地轮流把我摸了个痛快——基本上男生都是把我当玩具一气乱抓;女生都是把我当假人认真练习。由于是考完一个走一个,所以考到最后,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面就只剩下师姐和(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的)我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Show Time。如果现在是在澳门赌博,那之前我都是在不断地押注,而且场场大胜。现在是最后一把,我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上面,赢了,大获全胜;输了,血本无归。我抬头微笑着看了看师姐,心中祈祷:make it easy,honey,make iteasy!

师姐也微笑着看了看我,说:“当了这么久的模特,累了吧?”

我叹息道:“还有点冷。”

半裸着坐了大半天,虽然是夏天,损失的热量也不少啊。“嘻,看你也挺可怜的,算了,我就不问你问题了,你也没法给自己做体格检查啊。给你算35分,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我心头狂喜:我还只是期待她让我做个膝跳反射之类的简单检查或者问点“人长了几个肾”之类的问题,谁知师姐竟然让我免考,我不禁笑了出来:“嘻嘻,那就谢谢师姐了!”

穿衣,穿鞋,对师姐报以最后感激的微笑,走人!

考试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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