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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5 15: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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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沉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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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交响曲

命运交响曲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命运交响曲

作者:白沉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11-10-01

ISBN:9787550203181

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遇见你 是我此生的宿命。

楔子

安琪坐在探视室,与对面的妹妹安娜仅隔着一面玻璃。她凝视着安娜,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却拼命忍着不让泪水滚出眼眶。耳畔的话筒里,是安娜冷酷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嫌恶和鄙视,“从现在起,你只能活在判过刑的污点里……我,马安娜,跟你、跟你们、跟所有的过去统统没有关系了!我会有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新的幸福……”

安琪伤心地叫了声:“妹妹……”声音轻轻的,带着无限的悲悯和温柔。

安娜怔了怔,脸色一变,“住口!你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命运,亲爱的姐姐,你安心坐牢吧,我会带着幸福的微笑,看你怎么把牢底坐穿!”

安琪含泪看着安娜。安娜却放下电话,以胜利者的姿态起身,高傲地转身离去,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探视室门口,不带丝毫留恋。

安琪低下头,泪水终于滑落。她和她,拥有同一个姓氏,同一个母亲,她们甚至喜欢上同一个男孩……

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嫌隙是从哪一年哪一天开始的?安琪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

恍惚中,时光倒流,岁月青葱。

Chapter 1

微风和煦,阳光灿烂,球场上一片喧嚣,篮球赛事如火如荼。

安琪匆匆离开教室,经过球场时,被场中的球赛吸引,驻足在一群热烈狂呼的女孩中间。

比赛即将结束,双方战平,篮球此时在一个男孩手中。男孩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他不可一世地看着对方的篮板,整个人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是刘辰熙!安琪的脸不由微微发烫。难怪围了这么多疯狂尖叫的女生!

女孩们的尖叫汇成一股声势浩大的呐喊助威:“刘辰熙,加油!刘辰熙……”

刘辰熙运球之际,视线无意间触及人群中的安琪,二人四目一对。看到穿白衬衣,扎马尾,抱着课本,一身清爽,美丽恬静的女孩儿,他微微走神——是她!

他一愣神,球被对手抄走,跨步上篮。伴随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一众女孩子垂头丧气,叹息着,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队长上前拍拍懊恼不已的他,以示安慰。

安琪专注地看着那边的情况,一不留神被离去的人潮撞到,课本掉在地上。她忙蹲下去捡书,身影被人潮淹没。

刘辰熙和队长说完话,转头朝安琪的方向看去,发现不见了她的身影,顿觉失落。

安琪抱着书站起来,只看到刘辰熙和队友一起离开的背影。她叹了口气,继续朝校外走去,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掉在地上的证件。

校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眼睛大大的漂亮女孩在等她。

安琪跑过去:“安娜,等很久了吗?”

安娜摇摇头。“你去看时装发布会怎么去了这么久?总逃课不好。”安琪小声说着。

安娜才不在乎这些,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拿出手里的杂志翻到内页给她看:“看,是辛迪的签名!”“呀!”安琪也跟着兴奋起来:去看她手上的签名。“我还看到了我们两个最崇拜的设计师赵天佑!可惜离得太远……”安娜说。

赵天佑?!安琪羡慕地瞪大了眼睛。

安娜继续兴奋地说着:“辛迪给我签名的时候,说我很有做名模的潜力。”“是吗?”安琪很为妹妹开心。“你放心,我——未来的超级名模,将来会指定你做我的服装设计师。”安娜自信满满地走起了台步,全不理会周围的诧异目光。她模仿着走到伸展台尽头的模特儿,停顿、转身回头,对着安琪,“有了名模安娜给你做托,到时候你就可以实现自己做成功设计师的梦想了!”

安琪看着活力四射的安娜,仿佛已经预见她光彩夺目的未来。她大笑着朝安娜走去,姐妹二人一路说笑着回家。

到了客厅,安琪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冰箱拿出饮料准备喝。母亲郝星雨突然过来,伸手把饮料夺了,温婉的容颜上尽是不满:“这是妹妹最爱喝的饮料,就剩这一瓶了!”

一旁的安娜不满道:“妈,别老是要安琪让着我!”

郝星雨讷讷说道:“你是妹妹……”

安娜打断她:“不就是差几分钟吗?再说,没准你记错了,也许是我先出生的。我怎么觉得我更像姐姐……”

郝星雨的神色不太自然:“瞧你说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弄错?”

门铃响了,郝星雨借机去开门,没看到身后两个女儿无奈的对视。不一会儿,她拿了一封邮件回到客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起来,越看脸色越不对。

安琪注意到母亲的变化,摇摇她的肩:“妈,你怎么了?”

郝星雨惊醒过来,恢复常色,一把揉了信站起来:“没事。”

金宝国此时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顿生疑虑。

安琪起身迎了上去:“爸,回来了?”

金宝国并非安琪安娜的生父,安娜不喜欢这个养父,见他回来,扭头进了自己的屋子。

郝星雨和金宝国寒暄几句,便去了厕所。出来后,郝星雨手上的邮件已经没了。金宝国更加怀疑起来。

安琪和金宝国打了招呼后,去房中看安娜。姐妹俩睡上下铺,安娜撅着嘴坐在下铺床沿,一脸不爽。“怎么了?”安琪问。“你不觉得老妈有点怪?那封快递里肯定有秘密。”“不会吧?刚才在客厅,妈跟爸说那是一封邮购广告。”

安娜气得瞪了她一眼,妈刚才的神色明明很古怪呀!

安琪浑然无觉,从抽屉里取了零钱:“我去买些苹果,不然就没饭后水果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出去,居然会看见那个帅气的刘辰熙。当真意外又惊喜。

当时的辰熙拿着证件,边走边张望,却不知自己对着地址伤脑筋的模样全落在马路拐角处的安琪眼里。

两个穿着打扮活似小混混模样的少年一晃一晃地走着,与他错身而过时,故意撞到旁边的水果摊一角,几个苹果掉落下来,滚到路边。

小混混笑着继续往前走,摆摊的老婆婆蹒跚起身欲捡苹果。

安琪正要上前,却见辰熙拦住了老婆婆。随后,他挡住两个小混混的去路,挽起衣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捡起来!”

小混混看看他高大的身材,臂上强健的肌肉,不敢嚣张,忙低头去捡苹果。

他这才收起凶恶相,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才对嘛,来!”说着,从摊位上拿出个塑料袋递给两个小混混。两个小混混不敢惹他,乖乖将苹果放入袋子里。

他看了一下标价,对两个混混笑道:“十块钱!”

一头金毛的那个混混一惊:“我们又没说买。”“谁要你买?是叫你赔!撞烂了还卖得出去吗?”辰熙说着,又做出一副恶形恶状。

小混混吓得乖乖付账,落荒而逃。辰熙收下钱,开心地笑着:“下次再来!”

一旁的老婆婆向辰熙道谢:“谢谢你啊,年轻人。”

安琪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唇角不由笑开。

辰熙将钱交给婆婆,发现婆婆装钱的铁罐里没什么钱,不由起了怜悯之心:“奶奶,你的苹果我全要了。”

老婆婆居然板起脸来:“年轻人,你是不是瞧不起阿婆,不相信阿婆能把苹果卖掉?”

安琪这才走向苹果摊,笑着插话进来:“阿婆,他也是好心。”

辰熙看到她,一时呆住,有些不知所措。

安琪低声向他解释:“阿婆是个倔脾气,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红着脸低头对着苹果摊,不知往下该说什么。

辰熙反应过来:“你要买苹果?我帮你挑。”

他低头认真挑苹果。安琪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英俊的眉眼,一阵心跳。

每个苹果都有伤,辰熙挑来挑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是一脸伤脑筋的模样。

安琪不由笑起来,脱口而出:“不用挑了。”“啊?”

安琪走到离摊位稍远的位置,辰熙跟了过去。她低声解释道:“阿婆的苹果都这样。”

辰熙奇怪:“你知道还买?”

安琪笑笑:“外表不好看的苹果,味道不一定不好。不过因为这样很少人会买,所以阿婆的生意很差。每次买苹果,我都特意到阿婆这里买……”

辰熙恍然大悟,对面前的女孩更多了几分好感,情不自禁叫出她的名字:“安琪!”

安琪没想到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吃惊地看着他。

辰熙忙拿出她的证件:“我在球场捡到的……上面有你的名字跟地址,本来想送去你家的……”球赛完了之后,他换下球服往外走,却在操场上意外捡到她遗落的证件。

安琪看着他尴尬又急切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笑着收下证件,低声道:“以后要跟阿婆买水果哦。”

辰熙开心地笑了:“那当然。”

安琪继续低声道:“而且不能让阿婆知道你是特意来照顾她生意的哦!”

两个人看了一眼酷酷的倔婆婆,不由会心一笑。

因了那一笑,年轻的男女都觉得与对方亲近不少。

安琪为此甜蜜又恍惚,很是晕乎了几日,全然不察一家人已是貌合神离地过日子。郝星雨心事重重,金宝国疑虑重重,安娜继续做着超级模特梦。安琪却只在心头将刘辰熙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姐妹两个没注意到父母的异样,照常去上课。一路上,安娜一直看着安琪,笑得不怀好意。

安琪被她笑得浑身发毛:“有事吗?”“安琪,给你一个零距离接触赵天佑的机会。这是我们设计系邀请赵天佑的正式请柬,我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安娜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封大红请柬递给她。

安琪傻了眼。让她去请赵天佑?这个任务似乎有些……艰巨。那么大牌的人物,她能请来吗?很多知名讲座都请不到他。

一日,金宝国终于忍不住,跟踪了妻子。

郝星雨来到一处咖啡厅外,金宝国隔着玻璃墙,偷偷往里看。郝星雨穿了一身浅蓝套裙,雪白的脖颈上系了条同色系丝巾,打扮得端庄得体。她生就一副小圆脸,只下巴处略尖,五官姣好。虽然已经年逾四十,却依旧还是那样温婉静美的容颜。此刻,她坐在桌前,与对面一个金宝国不认识的陌生男子交谈着什么。金宝国听不见,又不敢进去,急得抓耳挠腮。

郝星雨看着对面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心中百转千回。有幸相知,无缘相守,她不是不遗憾,可终究不愿和往昔纠缠不休,特别事关女儿。她狠了狠心,站起来,脸上是与温婉容颜不相称的决绝:“对不起,建斌,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马建斌也站起来,恳求地看着她:“十几年了,我总算找到你。星雨,你就不能看在过去那份感情的分上,给伤害过你的人应有的惩罚,也让我们马家安这个心吗?”

郝星雨坚定地道:“对不起,我做不到。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些事,过不去也得过……建斌,你回美国吧,我不会再见你。”

马建斌不死心:“我会再给你写信的。如果你改变了主意……”

郝星雨心情复杂,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打断道:“对不起,我该走了。我请求你,替安娜和安琪想一想,不要再逼我!”说完,仓促离去。

安琪拿着请柬,找到赵天佑的办公室。一个女员工接待了她,而她的目光情不自禁越过女员工,飘向接待室和设计室之间的玻璃门。赵天佑就在里面,可她只能故作镇定,控制自己不要冲进去。

女员工对她道:“你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安琪犹豫片刻,把装着请柬的信封递给女员工:“麻烦你跟天佑老师说一声,这件事比较急……”

女员工扫了一眼请柬,打断她:“还有什么事能比巴黎发布会更急?天佑前辈都熬了好几宿了!”

安琪忙道歉:“对不起,没想到天佑老师时间这么紧……”

女员工再次打断她,将请柬塞回她手里:“请柬我们不会收的,你走吧。”

安琪平复了一下心情,静静地看着女员工:“请替我转告天佑老师,我很喜欢他的作品,我妹妹也很喜欢他的作品,我们学院还有很多他的崇拜者……我一直都关注着天佑老师的每一步,我知道他是唯一一个没学过时装设计却拿到国际时装大奖的中国设计师,他的作品里充满了文化传承和生命的感动,我和喜欢他作品的所有同学都会为他加油!你能不能把请柬收下,等天佑老师从巴黎时装会上回来,再给我们做讲座,好吗?”

女员工不为所动,仍是不接请柬。这时,办公室的门意外地开了,赵天佑站在门口,只穿一身简单的衬衫西裤,成熟冷峻的男子气息却毫无顾忌地四散开来。他神情淡淡地看着安琪:“为什么想听我的讲座?你是真的喜欢我的作品,还是把我当成了某个偶像,只是为了追星?”

安琪看着赵天佑,努力镇定下来,微微一笑,诚恳道:“天佑老师,其实,我不是喜欢你的作品……我——是爱上了你的作品。”

赵天佑一怔,仔细打量安琪。

安琪鼓足勇气,将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您的作品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件衣服,不只是一次发布会,也不只是美丽和传统,它更是我的梦想——梦想成为像您那样的人,梦想像您那样,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女孩甜美的声音在午后的办公室里静静流转,却让竭力掩藏在平静语调下的激动、希望和梦想更加打动人心。

赵天佑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天真的女孩。

安琪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赵天佑。而他却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设计室,关上门。安琪失望不已,无奈离去,临走前将请柬轻轻放在了门口的报夹上。

天空飘起细雨,安琪坐在公车靠窗的位子上发呆。安娜一定很失望吧?

公交车在一处站牌前停下,车窗外雨势渐大。安琪望着窗外,却看到卖水果的老奶奶急着收水果,不小心把水果摊碰倒了。她忙下了车,冒着雨帮老婆婆捡苹果。收拾好摊位,送老婆婆到了避雨的地方,又在避雨的地方找了公用电话打给安娜:“对不起,我把事情办砸了……什么?天佑老师过去了?”

电话的另一端,安娜催促道:“他还带了辛迪她们来做表演,临去礼堂前还问起你呢。不过他时间紧,讲座时间很短。你快些来吧,不说了,我要过去了。”

放下电话,看着外面的暴雨,再看看墙上的钟表,安琪咬咬牙就要往雨里冲。老婆婆一把拉住她:“姑娘,这多大的雨啊,一淋就是一场病!”

安琪急道:“阿婆,我有很重要的事……”

老婆婆犯上倔了:“我说不行就不行!再重要能比身体重要?”

安琪只得耐下心来解释,劝了好半天才挣脱老婆婆,扭头冲进雨幕。

一辆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可就是没空车。安琪淋着雨站在路旁干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终于打上车。

雨势太猛,车开不快。好容易到了学校,安琪下了车就向礼堂跑去。

空空的礼堂里,安娜斗志昂扬地看着T型台:有一天,我一定会站在那上面!

安琪跑了进来,看着空荡荡的礼堂,失落极了。

Chapter 2

安琪正在温书,安娜忽然冲进卧室,兴奋道:“安琪,他们打电话让我试镜!那天,赵天佑带了杨导一起来学校,我投了简历,居然成功了!”

安琪也兴奋得跳起来,开心地抱住妹妹:“真的吗?恭喜你!太好了,我妹妹要做名模了。”

安娜忽然哀求道:“时间是明天下午,你要陪我去。”

安琪自然一百个答应:“好好好。我本来答应明天去看外公的,只好先陪你试镜再去看外公了。”

第二天,安娜细细上妆后,信心十足地和安琪一起来到摄影棚。面对镜头,她强压下紧张,听着摄影师的指令,摆出各种姿势。

摄影师细心指点她:“脸部表情放松。”

负责挑选模特的杨导站在摄影师身后,看着安娜的表现,轻皱眉头。

安琪打扮简单,陪在一旁,看着镜头前的安娜。

没一会儿,广告制片人从外面走进来,对导演道:“怎么样,不错吧?”

杨导不太满意:“漂亮是漂亮,可是总觉得味道不对,僵硬做作,而且缺少特色……总之,没什么意思……”

一旁的安琪听了,担忧起来。

摄影师依旧在指导安娜:“脸抬高一点,放松。”

安琪走到安娜旁边不远处的镜头外,为了鼓励及帮助安娜放松,陪着安娜摆出各种姿势跟动作。

导演注意力回到拍照上,却注意到一旁的安琪。

安琪为了帮助安娜,自己也玩开了,她虽不及安娜美艳,但笑容洋溢,清纯秀美,肢体表现生动自然。

杨导打量着安琪,对制片人道:“这个女孩不错。”

安琪听到导演的话,动作一僵,停了下来。安娜看安琪突然停下来,一怔,也跟着停下来。

几分钟后。

安娜脸色难看地从摄影棚冲出,安琪跟着自内追出,一把拉住她:“安娜……”

安娜气恼道:“这算什么?如果不要我,干吗叫我来试拍,一开始明说要找你不就好了吗?”

安琪急切解释:“我不会答应他们,我的梦想是当设计师,我对当模特没有兴趣——那是你的梦想!”

安娜再也无法忍受,将压抑多年的不满统统发泄出来,整个人瞬间爆发:“安琪,你答应好了,我不需要你让给我,永远都不需要!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你让给我,只要我对什么东西表示一点兴趣,哪怕我发现自己不喜欢,妈也会要你让给我,非要强塞给我,我怎么都拒绝不了,还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这么多年,我已经烦透了你的让!你虽然难过,但毕竟得到了妈赞美你懂事,得到了道德上的安慰。可我呢?我要为我不喜欢的东西对每个人表示感谢!安琪,我求你不要再让我,如果你对当模特没兴趣,那就从这一刻开始有兴趣好了!说不定你故意假装对模特没兴趣,也是为了让我!求你给我一次不被让的机会,让我用我自身的魅力去征服他们、征服时装界!”

安琪怔在当下,安娜心里竟然有这么多苦闷吗?怎么会这样?

安娜甩开安琪大步跑开。安琪仍是呆呆站在原地。

一滴雨水滴向安琪的额头,天空又开始飘雨。

安琪清醒过来,朝外公家走去。本来说好试镜后和安娜一起去看外公,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说不定安娜已经先过去了呢。外公名叫郝快乐,人如其名,是个“好快乐”的老头儿。想到外公,安琪稍稍释怀。

郝快乐正在对着一堆衬衣发愁,听到门铃声响,知道是外孙女来了,忙开门将安琪拉进来。

他见门口只有安琪,唇上两撇花白胡须一翘一翘的:“哦,怎么只有你一个,安娜呢?”

安琪苦着脸进了屋,陷在沙发里,对着外公一通抱怨,末了又道:“外公,都怪导演。”

郝快乐不以为意:“不用担心,安娜那丫头的脾气就是这样,来得急去得快,心情也一样,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心情好得在逛大街了!”

安琪仍是担心。

郝快乐对着镜子穿衬衣,自镜子里看到外孙女担忧的神色,由衷欣慰:“这感情倒是跟亲姐妹没两样……”

安琪没听清楚:“什么?”

郝快乐赶紧又拿起一件衬衣:“哎,别烦了,快来帮外公挑衬衣。看外公穿哪件更能衬托出外公的玉树临风。”

安琪觉察出不对:“外公,你有约会?”

郝快乐一撇嘴:“不要以为感情是你们年轻人的专利。”

安琪先是惊后是喜,马上提起精神帮郝快乐打点,做起了外公的狗头军师。

祖孙两个忙完后,郝快乐直接带着外孙女杀去了隔壁邻居家。

郝快乐面色紧张地按下门铃。安琪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门口。

门一开,郝快乐立刻捧起花:“孙美丽女士,我是郝快乐,你美丽我快乐——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安琪大窘,开门的明明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接过花:“嗯,心意是小了点,不过我蛮喜欢。”

郝快乐猛地从花束前抬起头,发现弄错人,十分尴尬。

女孩扑哧一笑,侧身往里面让,“孙美丽女士在里面等你,请进。”

郝快乐当先进去。

安琪看着门口的女孩,觉得十分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孩认出了她:“你是安琪吧?我叫芸希,是刘辰熙的妹妹。我见过你,我们都在一个学校。”芸希心中暗暗得意,哥哥暗恋的女孩子,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安琪十分意外:“刘辰熙的妹妹?”

芸希笑着眨了眨眼:“是啊。他又去买那些受伤的苹果了。”

里面传来一个慈祥的妇人声音:“芸希,快让客人进来。”

安琪进了客厅,就见一个年逾六十、体貌端庄的老太太,端着切好的苹果朝郝快乐走去,郝快乐一脸幸福洋溢地看着她。

芸希和安琪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外面,风雨渐大。刘辰熙没看到老婆婆的苹果摊,撑着一把黑伞往回走。前面不远处,有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辰熙好奇地走过去。

安娜傻傻地坐在雨中的马路上,一脸痴呆茫然。这样子引来不少行人围观。

忽然,一把雨伞遮在安娜头顶。安娜转脸望去,看到黑色伞布下英俊友善的面孔。

刘辰熙朝她微微一笑,伸出手。

安娜一阵眩惑,几乎伸出手去,可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站起来,扭头离开。

刘辰熙追上去:“郝安娜。”

安娜回头:“你认得我?”

刘辰熙依旧淡淡一笑:“学院校花、未来名模郝安娜,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安娜被他的话刺激到,冷笑:“你在讽刺我?!什么校花、名模,都是笑话!我失败了。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刘辰熙看了她一眼:“郝安娜,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你是一个为梦想付出全部努力的女孩,值得我尊重。”

安娜怔住。

刘辰熙接着道:“谁也无法避免失败,但你可以避免失败带来的痛苦!越是骄傲的女孩,越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骄傲的心最容易碎!下次小心过马路……”

刘辰熙把伞塞到安娜手里,转身冒雨离开。

安娜站在雨里,怔怔地看着辰熙的背影,不知不觉流下泪水。

她也认得他,学院第一帅哥、天才画家刘辰熙……

安娜慢慢忘了试镜的挫败,抬头看着辰熙给的伞,笑容逐渐甜美起来。

孙美丽家中。郝快乐听了辰熙是因为同情老婆婆,才去买这些受伤但很甜的苹果,由衷赞道:“在你家,就连一个苹果都这么善良这么心灵美!”

芸希大笑,对奶奶道:“奶奶,你被骗了。哥去那里买苹果,是因为他暗恋的女生也总是去那里买苹果,哥想邂逅人家。”

安琪愣住,芸希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

门外传来响动,全身淋湿的辰熙冲了进来。

安琪和辰熙的眼神对上。辰熙惊诧:“安琪!”

外面,雨渐渐停了。

饭后,辰熙在厨房洗碗,安琪拿着脏碗盘走进厨房。

辰熙看见进来的是安琪,问:“芸希呢?又偷懒?”“芸希说当了一天的电灯泡,没电了,先回房间休息。”

辰熙吓了一跳:“她这么跟你说?你……你不会生气吧?”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

安琪也吓了一跳:“我干吗要生气?她说的是当我外公和你奶奶的电灯泡……”

辰熙一下子怔住。

安琪忽然明白辰熙误会芸希是在说他和自己,脸不禁红了。

外面传来孙美丽的轻笑声。安琪和辰熙伸头去看,客厅里,孙美丽跟郝快乐正在喝茶,两人说说笑笑,气氛甚好。

两个年轻人都笑了,同时转过头,两张脸靠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呼吸可闻。

安琪先反应过来,忙退开一步。

一时沉寂。

安琪率先打破沉默:“对了,你手艺真好。你没回来之前,我看到你做的木雕。想不到你还喜欢雕刻。”

辰熙谦虚:“都是一些不成熟的作品。”“可是我喜欢。你等等……”安琪离开厨房,过了一会儿,拿了个木雕人偶过来。

安琪将憨态可掬的小人偶给辰熙看,笑容灿烂:“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跟他玩了一会儿了,你看,他多可爱。”

辰熙不禁脱口而出:“我觉得你比他可爱。”

安琪一怔,带着羞涩,甜甜地笑了。

郝快乐在外面叫道:“安琪,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啊?”安琪反应过来,失落道,“哦。”又对辰熙道,“请替我谢谢奶奶,她做的东西很好吃。我没有奶奶,刚才吃奶奶做的东西,感觉好温暖……”

辰熙微笑起来:“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她本来喜欢拉小提琴。后来,我父母出车祸,离开了我们。奶奶放弃了小提琴,用那双拉琴的手养活我和妹妹……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报答奶奶……”

安琪听得心酸又感动:“辰熙……没想到你是这样长大的……你这么优秀,奶奶还有天上的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辰熙,你一定要幸福,辰熙……

安琪回到家。客厅里,金宝国和郝星雨正说着什么。她有些忐忑地问:“爸,妈,都在啊?安娜回来了吗?”

安娜比她晚一步回到家,在她身后叫:“安琪。”

安琪回头:“你……”

安娜放下伞,上前拉住她:“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气话。我心里知道你们都对我好,都爱我。安琪,我爱你。”

一时间,所有的不快,所有的误会,都烟消云散。安琪心中感动,一把抱住安娜。

跟妹妹和好,又和辰熙有了更深的交往。安琪在公路上骑着自行车,有种飘在蓝天白云上的感觉,美得不真实。辰熙送她的人偶俏皮地在书包口探出头。她全然不觉身后,她喜欢的男孩距离她很近,很近……辰熙发现是她,故意将车子骑在她身后那么近,任由她一束飘扬在风中的青丝抚上自己的脸颊。

这一天,安琪无论是画设计图,还是课间散步,一直笑容洋溢。她是个爱笑的女孩儿,今天笑得尤其开心。发自心底的愉悦和满足,满满地释放出来。

课间,安琪正在溜达,学校广播里传来声音:“96级油画系刘辰熙同学,你昨天借给安娜同学的伞就在学院东边的小树林里……”

一颗飞在蓝天白云间的心瞬间坠落,安琪傻在当场。怎么会是辰熙……怎么会……她思绪混乱,朝小树林跑去。到了小树林前,她顿住,惊艳——安娜正用很多把伞,紫的、红的、粉的、黄的……在小树林里挂出一朵伞花。

安琪失落不已。这就是安娜的爱情,浓烈、直接、不留余地。而自己,那么渺小、胆怯、微不足道……

辰熙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轻轻的,似乎是怕吓到她:“安琪,那只是一把伞。”

安琪转过头来,傻傻地看着辰熙。“我昨天买苹果时看到她,就把伞借给她了。”

安琪还没理顺纷乱的思绪,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辰熙拉过她:“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安琪傻傻地跟着刘辰熙一路来到市郊。等发现越走越远时,她已经只能跟着辰熙走了,否则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辰熙竟然带她来到一个美丽的山谷。潺潺的溪水,郁郁葱葱的树林,初放的花朵……

安琪几乎看呆了。

辰熙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忽然一笑,去摇她身旁一棵树上横伸出来的枝丫。树上立刻扑簌簌落下一阵细雨。“哎呀——”安琪佯装生气,也跳起脚来去摇树淋辰熙。

树上没有落下雨滴,却落下大片大片的蔷薇花瓣。

安琪站在似雪花般纷纷扬扬的花瓣里,怔怔地看着隔着花瓣的辰熙,幸福得想喊,却喊不出话来……

辰熙忽然抬头,安琪跟着他抬头去看,竟看到比较低的树枝上搭着一个鸟窝。安琪在他的示意下伸手,从鸟窝里掏出一条双鱼银项链。

她拿着项链,呆呆看着辰熙。

辰熙深深凝视着她,黑沉沉的眸子温柔而坚定:“我喜欢你。”

安琪几乎晕眩。

辰熙继续说道,“安琪!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从一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你。安琪,我们交往吧!”

安琪泪眼蒙眬,在时有时无的蔷薇花瓣中看着男孩:“辰熙……”

她含泪笑着把项链交给辰熙,转身,让辰熙给自己戴上……

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在林中漫步。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精致的小木屋前,小屋前堆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木头。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在做木雕。

辰熙笑着朝男人快步走去:“全师傅。”

做木雕的男人抬头看到辰熙,面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小子,来了?哟,还带了女孩子……”

辰熙介绍,“全师傅,这是我同学安琪。安琪,这是教我做木雕的全师傅。”“算不上什么师傅,我就是刻着好玩……小子,过来看看,我给你留了几块好木头。”

在全师傅面前,两人的手相握着,安琪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出来,辰熙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全师傅看着两人,不由得笑了。

回到家,看到安娜,安琪一阵担忧。该不该告诉安娜自己和辰熙已经交往了?如果就这样说出来,安娜会不会伤心?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让安琪意外的是,安娜并没有被“小树林之约”的失败打倒。不但如此,她居然还兴冲冲拉着安琪一起做志愿者,参加周末的“地球一小时”志愿者环保活动,理由是——刘辰熙也会来。

安琪对安娜的“情报”之准确惊诧到咋舌。

活动开始没多久,刘辰熙果然来了,看到安琪安娜都在,他先是奇怪,继而释怀。毕竟这是志愿者活动,来不来都随意。

安娜正在向路人发宣传单,看到他,开心地叫了声:“辰熙。”她来到他身边,递了张纸给他,“下午有空吗?这是我的试镜地址。看在送伞的分上,给你这个机会陪我一起去。”

辰熙一怔,正想拒绝。一旁的安琪悄悄向他使眼色,点头示意他答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暂时瞒着安娜,是对还是错。可她不知道如何向安娜解释清楚。她不想让她的妹妹受到伤害。

辰熙虽然不解,但仍是点头应下:“好吧。”

安娜顿时神采飞扬。安琪看着安娜高兴的样子,只得暂且揉碎心底一把嫣红相思,选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她真相吧。

金宝国还在跟踪疑似出轨的妻子。

郝星雨全然不觉,拿着一封信进了邮局。金宝国暗自愤然:跟她结婚十年了,从来没给我写过一封信!还有王法吗?!想当初,因为娶到她,我那个飘啊,醉了好几天都没醒过来……十年的恩情还比不上一个长得像土豆、无论内在外在都远远比不上我的陌生人!

见郝星雨离开邮局,金宝国趁机跑到柜台前,一把拿过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从柜台上收回的信:“我爱人刚发了一封到美国的信,我怕她把地址写错,再看一眼……”

工作人员一愣,就要把信追回,金宝国利用和工作人员周旋的片刻工夫,扫了几眼信里的大概内容,将信还给工作人员,满怀疑窦地走了。建斌马?马建斌?她前夫不是马元斌吗?信上说的私生女又是怎么回事?

安琪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喝水,妈妈不在家,爸爸也神神秘秘地出去了,安娜刚才打扮一番后去试镜了。这会儿,她应该和辰熙在一起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安琪过去开门。

辰熙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外。

安琪意外极了:“你怎么来了?”“赵天佑在去巴黎之前正好有一场新装发布会,我路过一个广告墙时看到他的宣传海报了。安琪,上次你错过了他的讲座,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安琪兴奋起来,将别的事统统忘在了脑后:“真的吗?太好了!”

辰熙拉了她匆匆出门:“快点吧,不然要迟到了。”“哎,我穿上鞋子。”

安娜站在试镜地点的办公楼下等辰熙。

远远走来一个五官清俊、拿着摄影机的年轻人。看到她,年轻人惊喜地叫道:“安娜!”

安娜回过头,她认得这个年轻人,是金宝国照相馆的徒弟尹浩明。安娜虽然不喜欢金宝国,对尹浩明倒没什么反感,她不冷不淡地回了句:“是你啊!”“你怎么也在?是来试镜的吗?还不快进去,要迟到了,导演不等人的。”

安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尹浩明进去了。

发布会现场,布景是显眼的时装展名字——“赵天佑•梦想之夏”。

安琪看着时装秀,心醉神迷。辰熙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到无比幸福。

时装秀很精彩,模特们穿着各色衣服,完美演绎了梦想主题。安琪看得热泪盈眶。

表演结束,赵天佑在掌声中上场,面容沉静,吐字清晰沉稳:“谢谢大家,谢谢!我特别要为这场发布会感谢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安琪。因为她跟我说起她的梦想,触发了我的灵感。”

安琪难以置信地看着辰熙:“他说的是我吗?”

辰熙也激动极了:“安琪,他在说你!是你触动了他的灵感,安琪,你真伟大!”

安琪激动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安琪,发布会之后,我们去找赵天佑!他对你有这么特别的印象,一定不会拒绝指点你。”辰熙提议。

安琪有些胆怯:“这样,可以吗?”

辰熙忙为她打气:“命运就在我们每个人的正前方,勇敢一点,大胆地走过去,就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安琪,我们一起加油!”

安琪心里一暖,一股豪气莫名升起,用力点点头。

安娜拍完照片,无精打采地出了办公楼。浩明追出来:“安娜,我送你回去吧。”

安娜冷冷道:“不用了,你自己走吧。”

浩明还想说话,但是看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识趣地走了。

安娜继续等着,一直等到日落黄昏,刘辰熙也没来。

安琪和刘辰熙从发布会现场出来,在酒店门口等赵天佑。

夜色渐袭,安琪亢奋的心情平复下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辰熙对她道:“饿了吧,我去买吃的。”说着掏出钱包,衣兜里一张纸条也跟着飘落。是安娜的试镜地址。

安琪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惊道:“安娜!”

辰熙这才想起安娜:“我本来是去找她的,结果在路上看到赵天佑时装展的宣传海报,就忘了她了……”

安琪拉起他就走:“我们快去找安娜,我了解她,她一定还在等你!”“可是,天佑老师……”“先不管那些了。”

办公楼最后一盏灯熄灭了。安娜依旧在等辰熙,身影凄凉又倔强。

辰熙终于来了。

安娜远远看见安琪和刘辰熙跑来,二人牵着的手,狠狠刺痛了她。执著如她,也终于转身离开。

安琪和辰熙来到办公楼外,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办公楼,四处不见人影。

安琪担心地看了看周围。辰熙道:“她不在了,我们走吧!”

安琪没有动,只是轻声道:“辰熙,我有话跟你说。”“嗯?”

安琪踟蹰半晌,小心措辞:“辰熙,可不可以不要公开我们的交往?”

辰熙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有些受伤地看着她:“为什么?”

沉默半晌,安琪忧伤地看着他:“安娜喜欢你。”

辰熙愣住:“所以我们就不能公开交往?那等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对她伤害不是更大?还是说,你想放弃我,想把我像让一颗糖一样让出去?”

安琪心碎地看着辰熙:“可是……”

辰熙拉起她的手就走。“你要带我去哪里?”“送你回家。”

安娜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着,浩明的摩托车去而复返,停在她身边:“你怎么还没回去?”“你怎么来了?”安娜纳闷。“我……”浩明脸一红,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就是担心,就又回来看看。安娜,我送你。”

安娜看着浩明的样子,一赌气坐上了他的摩托车。郝安琪、刘辰熙,我郝安娜也是有人关心有人喜欢的。

安娜环上浩明的腰,浩明的眼睛里不禁透出笑意。

快到家时,安娜让浩明停下,自己往回走。浩明坚持送她,却被安娜拒绝:“我自己会走,你再这么婆婆妈妈,下次不用你送了。”

浩明失望地离去。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她。可是,她似乎只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她要做超级名模,而他,帮不了她。

安娜看着浩明失魂落魄推着摩托车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忍,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了,转身往小区走去。

没走几步,她在拐角处看到安琪和辰熙手牵手走来。

安琪停下来:“辰熙,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辰熙笑了:“既然都快到了,干吗不让我送到家?”“可是,安娜……我怕她误会……怕她伤心……”

辰熙歉意地看着她:“这件事既然是由我引起的,就让我来跟她解释吧。”

安琪的眼睛忽然透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直直看过去。是安娜!

辰熙回头看到安娜。

安娜含恨地看着二人。那样的眼神,叫安琪发憷。她冷冷盯着安琪:“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

安琪怔了片刻,说了实话:“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暗恋一个男孩子吗?就是辰熙。”说完,竟觉得身子一阵虚脱。

安娜愣住。

安琪内疚:“对不起。”

安娜冷笑:“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你喜欢他,却在我面前假装对他没兴趣,还是对不起你们早就认识了,你却什么都不说?你说啊,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安琪冲口而出:“因为你说你喜欢他……”

姐妹二人看着对方。半晌,安娜开口:“看来是我错了,我根本就不该对你这么坦白!你一定在暗地里偷偷嘲笑我吧?当我傻乎乎等着他来拿伞的时候,当我拉着你去参加志愿活动,当我在办公楼前等他来赴约的时候,你一定在想,那个可怜的笨蛋!你明知道我在同学面前,公开宣布过要跟他交往。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这个骗子!”说完,转身跑了。

安琪想去追,又停下来,回过头,为难地看着辰熙:“你先回去吧。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辰熙有些懊恼,不知所措地看着安琪,犹豫半晌,还是默默离开。

安娜冲进洗手间,嘭地关上门。

安琪追进来,徘徊在洗手间外。

郝星雨看两个人行为古怪,过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安琪吞吞吐吐:“妈……我……”

金宝国见状,笑道:“开会呢?这么热闹。我也来参个政议个政!”

安娜这时从厕所出来,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郝星雨问:“安娜,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安琪又欺负你了?”

安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安娜冷冷一笑:“没什么啦,只不过是我喜欢的一样东西被她拿走了。说起来我应该感谢安琪。上次我求她不要再让我,她就真的没有再让我……”

郝星雨情绪激动起来:“安琪!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管你跟安娜同时喜欢上什么,你让给她就是了,别跟她抢。”

安娜依旧是冷冷道:“不需要,这件东西,就让她自己留着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真喜欢。妈,我不舒服,不吃晚饭了。”说完进了卧室。

郝星雨严厉地看着安琪:“今天这事,你必须说清楚。”

安琪委屈地看着郝星雨。

金宝国劝道:“星雨,你就别为难安琪了,她一向都乖巧懂事……”

郝星雨也是过来人,看到姐妹两个的情形,隐约猜到什么,情绪更加激动:“是因为男孩子对不对?安琪,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不是说不要跟安娜争吗?为什么要这样丢妈的脸?你太让我失望了。”她又气又急,话便重了,“你为什么要去抢安娜喜欢的男孩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安琪越发委屈,含泪看着母亲:“辰熙喜欢的人本来就是我,我干吗要去抢?”

郝星雨怔住,震撼地看着安琪。宿命轮回,她当年没逃得开,又轮到她的女儿了吗?

安琪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妈,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你总是逼迫我?从小就是这样,我就像是灰姑娘,不管吃的、玩的、穿的,只要是安娜想要的,不管我多喜欢,你都要我让她……有时候我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总是我让她,她却从来不用让我……”

郝星雨看着安琪,双手不安地扭在一起:“我说了,你是姐姐。”

安琪哭得更厉害:“安娜问我,为什么不肯告诉她我喜欢的人是谁。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凡是我喜欢的,只要说出来,就会失去!”

郝星雨如遭雷击,震惊地看着安琪,哑口无言。“妈,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跟安娜是双胞姐妹吗?为什么你会那么偏心?我真的跟她一样,都是在你肚子里一起长大、一起出生的女儿吗?我会不会是你捡来的?”

郝星雨脸色煞白,身子打晃。

金宝国扶住妻子,对安琪吼起来:“安琪!你怎么这样说话?你难道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疼你吗?我从来没有打过你,我对星雨发过誓这辈子不能对你们动一手指头,可你说这种话,我……”

他说着,扬起手掌。

郝星雨抓住丈夫的手:“老金……”

安娜从卧室推门出来,看着众人。众人也都看向她。“你们吵到我睡觉了。”安娜说完,转头朝卧室走去,忽然又回过头来紧紧盯着金宝国,“金宝国,你要敢跟我姐姐动手,我就跟你拼了。”这才进去了。

安琪疲惫地低下头:“妈,对不起。”

郝星雨苦笑:“是妈对不起你。去向妹妹道个歉吧,跟她好好说说话……妈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姐妹俩和和气气在一起。”

辰熙垂头丧气回到家,刚出电梯口就看到郝快乐。他忙道:“郝爷爷,我正想找你,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郝快乐呵呵一笑:“问吧。我最好为人师了。”“我和安琪……”“了解,是你不喜欢她还是她不喜欢你?”“都不是。”“那就更没问题了。”“可是……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安琪不想伤害她……”

郝快乐依旧是乐呵呵的:“哎,这种事就得快刀斩乱麻。安琪她……”他说到这里,一惊,“你说的那个女孩不会是安娜吧?”

他震惊地看着辰熙:“不行!辰熙,你答应我,离开她们。我不想看到悲剧重演!”“什么悲剧?什么重演?”

郝快乐只是道:“我不想多说了,总之,你离开她们越远越好!我们郝家,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悲剧了。”

刘辰熙郑重地看着郝快乐:“我不能答应您,我不能离开安琪!郝爷爷,请您不要担心什么悲剧。我可以向您发誓,这一生一世,我刘辰熙只爱安琪一人,我会爱惜她、安慰她、尊重她、守护她,至死不渝!”

Chapter 3

安琪进入房间,看到地上躺着被安娜摔得身首异处的小木偶,心痛地过去捡起来。

安娜看着她,语气淡淡,却明显透着沮丧不平:“你知道,我觉得最不公平的是什么吗?”

安琪愕然地看着她。

安娜声音低低的:“你刚才的话我听到了,你以为妈对我偏心,可我觉得妈对你偏心!对!我想要的,妈都会尽力满足我,只要是我喜欢的,她也一定会要你让给我……可是她从来不像对你那样对我。妈对我,就像对一个来家里玩的亲戚的小孩,很好却也很疏远,她会给我糖吃,却不会抱我,说话的时候,她也总是离我远远的,从来不会正面看着我……”

安琪一直沉默地听着,半晌,终于开口:“可我却盼望妈能够像对你那样对我,不要总那么偏心,总要我让你。你不会理解这对我是件多可怕的事,我不敢喜欢任何一样东西,以免喜欢了又不得不放弃!”“那辰熙呢?”安娜不为所动,依旧冷冷质问。“辰熙……对不起,他是个意外……”

安娜斜睨她一眼,往床上一躺:“我不舒服,要睡觉了。明天帮我请个病假,就说我病了。”她拉过被子往头上一蒙,拒绝再谈。

客厅外,郝快乐造访。郝快乐似乎有急事,让女儿女婿不要打扰孙女,特地避开金宝国,拉着女儿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金宝国想偷听,又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郝快乐将辰熙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女儿,又是愁又是叹:“真没想到他对安琪用情那么深,星雨,让他们早点了断,防患于未然吧……”

郝星雨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能让他们分开。本来我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喜欢,所以逼着安琪放弃,逼着她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安娜!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么做,对她的伤害有多深。我不能那么残忍,让她失去辰熙这样爱她的男孩!”

郝快乐痛心疾首:“星雨!那也许只是年少轻狂的誓言!难道你忘了当初……我不能看着悲剧在安琪身上重演!”“就因为记得,我才不想让自己的遗憾在女儿身上重演!对不起,爸,我不能拆散他们。我也不会让当初那样的事再发生。我就算死也会保护着安琪,保护着安琪和辰熙的爱。我决不会让安琪受伤害!”

郝星雨送父亲出了门,回到客厅重重叹了口气。

安娜称病不上课,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起床后,她离开家,在街上不知溜达了多久,就是不想回去,不愿意面对安琪和母亲。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金宝国的照相馆前。转身欲走,却被照相馆橱窗里一张照片吸引。那被放大的相片中,笑容灿烂的漂亮女孩,长发飞扬。

安娜冲进金宝国的照相馆。

浩明看到她进来,面上一喜,笑着迎上去。

安娜劈头盖脸一通吼:“这是怎么回事?干吗把我的照片挂在这里?征求过我的同意吗?”

浩明一愣,没想到安娜的反应竟是这样:“我们以为你会喜欢,所以……”“你们?还有谁?”

浩明迟疑片刻:“是安琪想的点子。她今天早上突然拿来这张照片。我负责把照片放大……”

安娜生气地打断他:“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把我照片挂在这里,让大家看笑话吗?”

浩明有点动气:“安琪只是希望大家看到你而已!她说这张照片,是她看过所有你的照片里面最美的一张,她希望你的美,可以让更多人发现,尤其是那些曾经拒绝过你的摄影师跟导演……她想让你的美被更多人看见!”

安娜一怔,有些被打动,但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没错,她就是这样,就会说这些肉麻的话,我不会再被她骗!”

她转身欲走,浩明叫住她:“你们这样,怎么一起实现梦想?”

安娜没有回头,却停下脚步。“安琪说,她不希望你们因为吵架,而忘了彼此的约定……她说,你们彼此曾经约定,要成为时尚圈里所向无敌的双胞胎组合。”

安娜情绪激动,心里柔软下来,回头纠正浩明:“不是所向无敌,是完美……最完美的双胞胎组合。”

她依旧一脸酷酷的表情,浩明却看出她的心软,不由笑了。

安琪坐在湖畔发呆。

身后传来安娜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安琪一惊,猛地回头。

安娜面无表情:“我看到照片了。”

安琪紧张地看着安娜:“对不起,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不会生气吧?”“我很好奇你怎么说服金宝国的,让他在橱窗里挂讨厌的人的照片?”“爸怎么可能讨厌你?他只是不习惯表达而已……”

沉默片刻,二人不约而同开口。“你……”“你……”

安琪对安娜笑了起来。

安娜却是面上一沉:“你跟刘辰熙见面了吗?”

安琪一愣。

安娜追问:“见了吗?”“……没有。”

安娜咄咄逼人:“以后还会见吗?”“安娜……”

安娜依旧沉着脸打断她:“你们可以见面。”

安琪又是一愣。

安娜逞强地笑着:“我这样说还真好笑,你见他又不需要我批准。”

安琪急切地解释:“你是我妹妹,安娜,我并不想因为刘辰熙而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两姐妹情绪复杂,彼此对望。

安娜伪装的残酷一分分退去:“你知道吗,我很不高兴。不高兴你干吗对我那么好……”

安娜还没说完,安琪一把抱住她。安娜感动不已,回抱住姐姐,片刻后,又推开她,从包里拿出已经被粘好的人偶:“拿去。虽然粘得很丑,也不是很牢,但是如果我不再用力摔他的话,应该不会分尸了。”

安琪感动地看着妹妹,傻傻地不知道接过来。

安娜将木偶塞在她手中,一副洒脱的模样,一语双关道:“现在他是你的了。”

安琪看着手中的木偶,内疚道:“安娜,是我不好,如果早点告诉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我已经下了决心,在你真正同意之前,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你没必要这么做。”

安琪凝视着妹妹:“但是我想这么做。安娜,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

安娜再无法武装情绪,感动地抱住她,含泪道:“以后不要再有秘密了好不好?我讨厌我们之间有秘密。”

姐妹二人紧紧拥抱。“安娜,谢谢你……”

安琪正抱着安娜,泪眼朦胧中看到辰熙和芸希往这边走来。她放开安娜,怔怔地看着辰熙。

芸希看到她,碰碰辰熙手肘:“哥,是安琪,快过去啊。”

辰熙迟疑着,终于鼓起勇气欲上前,才跨出脚步,安琪忽然转身离开。

安娜看了辰熙一眼,跟上安琪,有些不忍:“算了,你去找他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她这么一说,反倒令安琪惭愧,安琪拼命摇头:“我说过,在你真正接受之前,我不会见他。你要是永远不接受,那我就永远不见他。”

辰熙看着安琪安娜渐渐远去的背影,受挫地停住脚步。

芸希追上辰熙,给哥哥打气:“哥,不要这么快放弃,安琪是个好女孩。”

辰熙却沮丧地离开。

电话铃声响起,郝星雨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声音。

这时,开门声响起。郝星雨朝门口叫道:“安琪,一个女同学找你。”

安琪忙过去接电话。

郝星雨看到姐妹俩一起回来,十分惊奇,问安娜:“你们……”“我们和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我累死了,先进屋休息了。”

安娜呻吟着进屋。

安琪接起电话:“芸希?我跟安娜刚逛街回来……好啊,下次一起逛……你还有事吗?”

话筒一阵噪音之后,传来辰熙的声音:“安琪……”

安琪犹豫了一下,没有挂断电话:“怎么是你?”“对不起……我怕你不接电话,只能请芸希帮忙。安琪,你在躲我?”

听着话筒里难过的声音,安琪有些慌乱:“对不起……”“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事了?”

听着辰熙难过的声音,安琪也跟着难过起来,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话筒上:“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不是你的问题。”

卧室内,房门并没有完全关好,安娜躺在下铺,听到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心里一紧。

安琪想放下话筒,终究是不忍心。他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受伤,很难过……

辰熙郑重道:“我想见你,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我在全师傅那里等你。”

安琪强迫自己狠下心肠:“我不会见你。”“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安琪听不下去,重重放下电话。

转过身,却看到郝星雨正静静望着自己。“安琪,能不能陪妈出去走走?”“哦。”安琪不安地答应一声。

母女两个一路慢慢走着,来到小区附近的公园里。郝星雨在一张木凳上坐下,安琪也跟着坐下来。

郝星雨望着女儿,神色柔和:“你跟那个叫辰熙的男孩子,还有来往吗?”

安琪意外母亲会问起辰熙,摇了摇头。

郝星雨沉默了一下,缓缓道:“那天你说的话,让我想了好几天……”

安琪反应过来:“妈,我不该那样说。”

郝星雨心痛地凝视着她:“安琪,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真是妈的福气……妈想好了,从现在起,再也不会要你让着安娜了。尤其是感情……感情是不能让的……让了也没用。”“妈……”“你觉得让了……辰熙会喜欢安娜吗?如果会,那么辰熙这个人,就不值得你喜欢。”

安琪傻傻地看着母亲。

郝星雨伸手轻轻将女儿鬓边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妈这么说,并不是赞成你跟刘辰熙交往……我还不了解他。但是能让你跟安娜都喜欢,妈猜想,他应该是个很好的男孩。但你不需要急着做决定。先把这些事搁在一边,专心念书做设计……跟辰熙,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多相处多了解,也许时间会给你答案,到那个时候,你再做决定不迟。”

安琪懂了母亲的意思:“妈!你不反对我跟他见面?”

郝星雨温柔地笑着:“我不反对你跟任何人见面。安琪,你是个有分寸的女孩,我相信你能把握好自己。”

听了郝星雨一番话,安琪决定不跟刘辰熙见面的心思不禁有些动摇。

郝星雨笑笑,径自离去,留下安琪一个人迷惘地挣扎。

安琪呆坐很久,这才起身迷迷糊糊往家走。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走到哪都能听到别人的话。“感情是不能让的……让了也没用。”“我想见你,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明天下午,我在全师傅那里等你……”

全师傅那里……那些雨,那些蔷薇花瓣,还有,还有辰熙在蔷薇花下温柔的耳语。

安琪抚摸颈上的双鱼银项链,抬头看看近在眼前的小区,忽然转身跑了。

安娜一直站在卧室窗前看着,见到安琪回来正在开心,她却忽然跑了。安娜心里一沉,匆匆离开家门去追安琪。

安琪兜兜转转,一路来到小屋前面,做好决定,走了进去。

安娜追到树林外,看着陌生的环境,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进了树林。

辰熙正在做木雕,听到推门声,身子一震,半晌,才敢慢慢回头去看门边。“安琪,你真的来了?”辰熙起身。

安琪避开他火热的目光,垂下眸子:“辰熙,我来是想跟你说……我们……能不能从朋友开始?”“为什么?因为安娜?”辰熙的声音里有微微的不悦。“不,不是。是我自己……你不觉得我们发展得太快了吗?就像做梦一样。辰熙,我们做朋友好吗?”“如果我拒绝呢?”

安琪深深凝视辰熙,感觉胸腔里那颗心在颤抖,不停地颤抖,她整个人都忍不住要跟着颤抖。但她只能努力维持着平静,勉强微笑:“我尊重你的选择。”

安琪转身欲走,辰熙忽然上前,一把抱住她:“安琪,我一点也不觉得我们发展得太快。我认识你,是在十年以前……”

安娜来到小屋外,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

安琪错愕地看着辰熙。

辰熙苦笑一下,将她抱在怀里,讲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家里的环境很差。我经常因为吃的穿的用的不如别人,被别的小孩欺负。一次,我又被一伙坏小孩围殴……”

安琪也慢慢想起来了。她当时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冲上去推开几个打人的孩子,还大叫着:“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打人的孩子四散逃开。

她拿出手绢去给辰熙:“你还好吧?这些人太坏了,那么多人打你一个……”

辰熙面色阴沉:“反正他们的名字我都记住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报仇。”

安琪一怔:“我帮你,又不是为了让你向他们报仇。”

当时的辰熙像一匹受伤的独狼,用防御的眼神睨向安琪。

安琪却对他笑笑:“喜欢欺负别人的人,是因为他们自己很自卑,他怕别人发现自己很弱,所以假装自己很强……”

辰熙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坚定的女孩。

安琪想起以前的事,不由自主重复起自己当年的话:“你要是报复了他们,就表示你承认你是弱者,你跟他们一样自卑,那你就输了。”

辰熙惊讶地看着安琪,继而狂喜:“你还记得?安琪,你知不知道,是你改变了我。我不想做一个自卑的人,从那天之后,我不再理那些人的挑衅,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一个全新的我,就站在这里了。”

安琪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辰熙。

安娜站在外面,远远地,透过一角窗子看着两个人,失落又愤恨。心头一团怒火烧得厉害,是被背叛的愤怒。

屋子里,辰熙终于放开安琪:“全师傅去砍木头了,还在等我做完木雕帮他一起砍。我去叫他回来,让他别等了。”

安琪笑着点点头。

辰熙匆匆离去,没看到躲在一旁的安娜。

安琪跑得有些累,脱了鞋子,坐在椅子上等辰熙,手里把玩着辰熙刚做好的木偶。

安娜愤怒的脸忽然出现在门口:“你又骗我!”

看到她,安琪吓了一跳:“没有,我……”

安娜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木偶:“这是什么?你告诉辰熙我把木偶摔坏了,所以他就刻一个新的给你?”她一怒之下将木偶丢进火炉里,转身离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瓶。

安琪顾不上追她,只是看着小屋四周,试图找东西捞出木偶。一转身,感到脚下一阵痛楚,她痛叫一声,跌坐在地。原来不小心踩了地上的碎玻璃瓶,满脚都是血。

身后,沾染了酒精的木偶加强了火势。

安娜没发现身后起火,只是气呼呼地走着。

迎面走来辰熙和全师傅。

辰熙看到她,正要上去解释,忽然发现前面的小木屋里冒出黑烟。辰熙惊道:“起火了……”

郝星雨和郝快乐急急赶到医院,远远看见辰熙和安娜守在急救室外面。

护士从急救室出来,四人忙围上去。“病人受到呛伤,情况不算严重,不过被玻璃割伤造成失血过多。”

郝星雨脸色一阵惨白。

护士继续道:“病人需要紧急输血,目前血库存量不够,请问你们……”

安娜急忙道:“我可以输血给安琪,我们是双胞胎,血型也一样……”

护士打断她:“近亲输血可能导致严重后遗症,医院不会采纳。你们有谁跟病人一样是A型血,或者O型也行。”

众人看向辰熙。辰熙沮丧地摇头:“我是AB型。”

郝星雨猛然想起什么:“就让安娜输血给她吧。”

护士:“我刚才说过了,近亲不能输血。”“可是她……”

郝快乐大声打断女儿:“星雨,你没听护士说吗。安琪和安娜是姐妹,双胞胎姐妹,不能输血。”

郝星雨意识到差点说漏嘴,忙闭了嘴。

郝快乐一把拉走郝星雨。辰熙和安娜面面相觑。

郝快乐将郝星雨拉到外面:“你刚才怎么了?就算她们不是双胞胎,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不,她们不是亲姐妹。”

郝快乐惊问:“你说什么?”

郝星雨心里很乱:“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

二人正说着,金宝国远远跑来:“星雨,安琪怎么样了?我是A型血,我给她输血。”

郝星雨诧异极了:“宝国?”

辰熙迎了出来,对金宝国喊道:“快,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在等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金宝国匆匆进去。

这次,轮到郝星雨和郝快乐面面相觑。

安娜跟了出来,对郝星雨解释:“是辰熙想到给金宝国打电话的,没想到他真的是A型血。一听到安琪受伤,马上跑来输血。”

安琪被从急救室推出,送往手术室。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走,跟了上去。

是夜。安琪躺在病床上,睡颜柔和宁静。郝星雨坐在病床边,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安娜站在一旁看着,心中隐隐有所期待。

郝星雨忽然对一旁的丈夫道:“宝国,真是多谢你了。”

金宝国不在意地挥挥手:“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我都养了那么多年,就算不是一整个女儿,也是半个了。她好歹喊我一声爸,没什么好谢的。别说是几滴血,就是肝啊肾的,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郝星雨心中感激,忙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金宝国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忽然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又去看辰熙,“还有,你这小子是什么人?”

辰熙笑道:“我是安琪的同学,我叫刘辰熙,伯父您好。”

郝星雨道:“好了,刘辰熙,安琪没事了,你也该回去了。还有你,安娜,你也一起回去吧。”

辰熙和安娜一起离开医院,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安娜想和辰熙说话,辰熙却明显抵触她,避得远远的。安娜知道他有所误会,冲上去叫住他:“刘辰熙,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会失火,绝不会把安琪一个人留在那里。”

辰熙盯着她,愤怒又鄙视:“你敢说安琪受伤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安琪怎么会故意躲着我?你知道她找我是去干什么吗?她想跟我分手,问我能不能从朋友做起。恭喜你……你赢了。”

安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呆在路边。愣了片刻,她掉头往医院跑去,月色下,眼泪纷飞。

病房里,郝星雨趴在病床边睡着了。饶是在梦里,她都不忘紧紧抓着女儿的手。郝快乐和金宝国都已经离开。

安娜悄悄推门进去,动作很轻,郝星雨依然被惊醒过来。

郝星雨小声道:“怎么又来了?”

安娜红着眼睛:“还是不放心。”“不用太担心,医生说安琪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安娜看着母亲一直抓着安琪的手,心里再次隐隐期待。郝星雨却不再看她,只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安琪。

安娜有些激动:“妈,是我不好,我把木雕丢进炉子里,才会起火。”她一颗骄傲的心里,竟存了卑微的念头,“妈妈,你打我骂我,把我赶出去都行,就是不要漠视我。”

郝星雨头也不回:“那是一场意外。”目光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安琪,看也不看安娜。

安娜急了:“妈,是我害安琪受了伤。你为什么就不能责怪我几句?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更痛苦吗?妈,我知道我不如安琪可爱、不如安琪懂事、不如安琪贴心,但我也是您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像对安琪那样对我?为什么不能像骂安琪那样骂我?”

一番情急之下的指责,字字诛心。

郝星雨震惊地看着安娜。

安琪悠悠醒转,迷迷糊糊看着郝星雨:“妈……”

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叫得郝星雨心酸,她忙又回头去看安琪:“妈妈在。”

安琪清醒了一些,看到眼睛红红的安娜:“安娜,别哭啊。不关你的事,你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灭得了火,没有叫人帮忙。结果……”

安娜含泪上前抱住安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郝星雨看着两个女儿,又是欣慰又是感慨。想起安娜刚才一番话,又开始自责。当初收养这个女儿,人人都夸她善良大方。可是,自己真的善良,真的大方?今日才惊觉,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接受过这个孩子。再看安娜时,目中分明多了歉疚和慈母的柔情。

郝星雨回家帮安琪取换洗衣服。她经过卧室,透过半开的门,看到金宝国正拿着一封信发呆,全然不觉有人回家。

金宝国捏着信封,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又是马建斌!他想拆开看,手伸到信封口处,又缩回来。

郝星雨咳嗽一声:“老金。”

金宝国看到她,尴尬极了,来不及藏起信件,只能嘿嘿笑道:“有你的信,我帮你拿进来了。”

郝星雨一笑:“老金,其实你早就怀疑了吧?”

她走进去,在丈夫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郝星雨终于坦白:“其实我之前骗过你。安娜不是我生的。我不敢让你知道这些信,是因为在每封信里,建斌都会提到关于安娜的事。建斌前不久找到我,想把安娜接到美国去。”郝星雨犹豫片刻,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还想让我帮他办一些别的事,被我拒绝了。”

金宝国想装大方,咧嘴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终于忍无可忍:“搞了半天,我金宝国做了超级冤大头,不但养了你跟马元斌的女儿。连马元斌跟别的女人生的种,都算到我头上来了。你不肯跟我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却要我帮着养马元斌跟别人生的种。你对马家就这么尽心尽力?”

金宝国越说越绝望,“既然这样,我也不拦着你了,你就带着安娜去资本主义国家享福好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把安琪留给我,反正姓马的也没说带安琪去美国。我要好好带着她长大成人!”“老金,对不起……”郝星雨满腹辛酸无从说起,只能道歉。

金宝国痛心疾首地看着妻子:“你没想到我这个只是被拿来当成长期饭票的蠢蛋,居然会发现这个秘密吧?哼,我还真是蠢,居然被你耍得团团转……”

金宝国起身要出去。郝星雨急了,喊住他:“我嫁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对我好,没有告诉你安娜的事,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怕伤害了孩子!”

金宝国有些心软,终于还是没有回头:“我该去照相馆了。”

时值中午,浩明在照相馆里忙着整理相片。安娜拎着一盒点心进来。

浩明听到人声:“欢迎光……”他一边说着,抬起头,看到安娜,惊喜道,“安娜!你怎么来了?”

金宝国正在里面擦相机,听到安娜进来,脸色一沉。

安娜道:“这是我爸开的照相馆,我为什么不能来?”

浩明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刚才叫我师父什么?”

摄影棚内,金宝国身子一震。

浩明不相信地看着安娜:“你说的爸,是我师父?”

安娜假装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别扭:“生我的那个已经死了,我也没见过。活着的我也认识的,除了金宝国还有别人吗?”

浩明呆了半晌,这才冲摄影棚里叫:“师父,快出来呀,你女儿来看你了。安娜叫你爸了!”

金宝国心中一阵悸动,却死命克制着感动不出去。

安娜尴尬道:“算了,他大概在忙,不要喊了。”说着,将手上的点心放在一旁的桌上,“我看我妈给他买过这种点心,就带了一些过来。”

金宝国终于忍不住,走了出去。

安娜本来要走,看到他出来,站住不动了。

两个人对视半天,安娜先开口:“我很高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金宝国一怔。

安娜继续道,“如果不是这样,你就救不了安琪了。安琪身上既然流了你的血,我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一声……爸爸。”

郝星雨此时来到照相馆,听到这声“爸爸”,傻在门口。

金宝国忍不住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让人看见。

郝星雨欣慰地看着安娜。

安娜发现母亲也来了,捏着衣角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第一次,见到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郝星雨上前,一把搂住安娜。安娜一下子有些发蒙,没想到母亲会这样毫无顾忌地拥抱自己。半晌,她才激动地一把搂住母亲:“妈……”

金宝国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眼圈又湿了。

直到有客人进来拍照,郝星雨和安娜才分开。

浩明上前招呼进来的中年女客。

那女客道:“我前些天约好了过来拍照的。”“我记得,已经替您安排好了。”

女客的声音有些耳熟。郝星雨忍不住去打量。

这女客留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年纪与郝星雨相仿,颧骨略宽,薄嘴唇。女客也注意到郝星雨。二人仔细审视对方,渐渐地,情绪都有些激动,同时叫出对方名字。“巧真?”“星雨?”

郝星雨生怕巧真说错话,忙介绍:“巧真,这是我的女儿安娜,这是我丈夫。”“你结婚了?哟,这就是你女儿呀?都这么大了!”巧真说着,上前拉过安娜,“当初我去看你和你妈妈的时候,你只有一个多月大,才这么长。”巧真说着,用手一比。

安娜有些兴奋:“阿姨,你那时候就认识我妈了?那你是不是也……”她本想问,你是不是也见过我爸爸,一想到旁边的金宝国,又打住了。

郝星雨拉过安娜:“安娜,刚才没听到巧真阿姨说吗,阿姨是来拍照的。”又对巧真笑道,“你先去拍照吧。过几天有时间了,咱们出去坐坐。”“哎,好。”

郝星雨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饭盒:“老金,拍完了记得拿到微波炉里热热吃。以后别在外面吃了,我给你送饭。”

浩明在一旁艳羡地看着金宝国:“师父真有福气,又有点心又有爱心便当。”

安娜嗔了他一眼。浩明傻乎乎地笑了。

郝星雨和巧真告别后,带着安娜一起离开。安娜看了一眼进入摄影棚的巧真背影,若有所思。

安娜虽然心事重重,安琪这些日子却心情大好。因为她的受伤,小小的家又恢复了温馨,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恩爱亲密。安娜接受了辰熙和她的交往,主动拉着辰熙来医院看她。大概是心情大好,所以伤恢复得好,安琪很快出院了。

安娜早早将二人的上下铺位置做了调换,等她回来后直接睡下铺。金宝国没有对安娜提起她的身世,与郝星雨感情更胜从前。

安琪脚不方便,辰熙义无反顾做了护花使者,每日来到安琪家门前,骑自行车载她上下学。生活,忽然间变得美好快乐。

Chapter 4

巧真去照相馆取了前些日子拍的照片。

安娜特地在照相馆门外等着她。

巧真出来后看到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安娜?!”

安娜笑着上前:“阿姨好,您住哪里?我送您回家吧,顺便跟您聊些事。”

巧真有些意外,但仍和安娜走在一起:“你们年轻人很少主动和我们聊天的。什么事呀?”“是这样的……我想知道阿姨认识不认识我的亲生父亲。可能是因为我继父的原因,我们家连他一张照片都找不到,我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巧真笑了:“你说总经理呀?他长得很帅,是全公司女生的白马王子,每个人都想嫁给他呢……”

安娜惊奇极了:“我爸爸是总经理?”“你不知道?”

安娜惊讶地摇着头。

巧真不安起来,想起上次星雨故意拉走安娜,思忖着星雨可能没有告诉过孩子以前的事。她有些担心说错话,讪笑一下,不再说话。

安娜不死心,换了个话题,笑问:“阿姨,你说我一个月大的时候见过我,你怎么分得出来,那是我还是安琪呢?”“安琪是谁?”“我的双胞胎姐姐啊……”

巧真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孩子,干吗开阿姨的玩笑?你妈只生了你一个,哪来的双胞胎姐姐?”

安娜惊呆了:“什么?”

巧真看她的反应这么大,莫名其妙道:“难道你真有个双胞胎姐姐?这怎么可能?星雨明明只生了一个!”

安娜如遭雷击。巧真不知所措。

辰熙带着安琪练习下蹲、起立、走路……

安琪越走越平稳,辰熙的腿反倒开始抽筋了。

安琪察觉他起立时的异样,忙问:“要不要帮忙?”“没事没事。”辰熙解释,“可能是打篮球累了。”

安琪看着他头上的汗珠,心里涌上信任和感动。辰熙,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如果十年前我没有穿过那座公园,如果十年后我没有进入那座校园,也许我就会永远地错过你。你不知道,我为此,有多感激上苍。

她闭上眼,傻傻地祈祷。

辰熙抬头去看她,她睁开眼。

彼此凝视,一眼万年。

安琪微微笑着:“辰熙……我们,重新交往吧!”

辰熙喜出望外,正要回答,安娜忽然跑过来,冲过他们身边,飞奔进去。

安琪和辰熙面面相觑。

金宝国这几天不忙,将照相馆交给浩明看着,这会儿正和郝星雨在厨房里做菜。夫妻俩越发和美。

安娜推门而入,冲着郝星雨,大声问道:“告诉我,我是谁!”

郝星雨手上拿着的勺子,登时掉落,她怔怔地看着安娜。

已经不需要猜测了,安娜百分之百地肯定,郝星雨生下的女儿是安琪不是自己。因为,家里保留的满月照片,每一张后面都写着安琪,根本没有自己的。“不要欺骗我,也不要敷衍我,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安娜急切地看着郝星雨。

郝星雨知道是瞒不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安琪和辰熙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一阵错愕。

郝星雨走过来拉住安娜的手。

安娜难过得几乎哭出来:“我是你们捡来的弃婴吗?”

安琪上前,一边安慰安娜,一边去看母亲:“妈,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自己心里也十分乱,不知道安娜怎么突然说这话。

郝星雨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安娜,你不是弃婴。你也是元斌的女儿……”

安娜追问:“那生我的人是谁?她跟我爸是什么关系?”

郝星雨有些混乱,痛心地看着女儿:“安娜,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追究了好吗?那些对我都不重要。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女儿、安琪的妹妹……”“可这对我很重要,如果弄不清楚,我在这个家一刻都待不下去。你不想说的话,我现在就走……”

安琪忍不住哭了:“安娜,你不要这样!我才不管什么血缘什么真相,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我不会让你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安娜打定主意要知道身世,狠狠心:“安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只需要一个真相!”

郝星雨看着安娜直直望过来的眼神,思忖良久,坦白相告:“安娜,你的亲生母亲……”

金宝国情急之下打断郝星雨:“你的生母是马元斌的外遇。马元斌过世后,她扔下你不管,自己走了。”

安娜呆在当场。

郝星雨诧异地去看金宝国。

辰熙似乎觉得听别人的隐私不大好,担心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状况,跟安琪比了个手势,意为我走了,然后悄悄离去。

安娜痛苦地捂着脸,指缝里渗出大片泪渍,身子一寸一寸矮了下去,蹲在地上:“那个女人把我抛弃了?”

郝星雨也蹲下去,抚摸她头发:“安娜,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不……不是……怎么会是这样……”安娜呢喃着,忽然转身冲了出去。“安娜!”安琪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郝星雨承受不住,瘫倒在地。

金宝国连忙扶住妻子。

安娜失神地走在街头。路边,一个妈妈在哄两个女儿吃东西。安娜停下来,呆呆地看着。

安琪追上她。姐妹两个人抱在一起哭起来。安琪边哭边劝:“安娜,跟我回家吧。爸妈会担心你的。你真的舍得离开外公、离开妈、离开我吗?你要是这样分什么亲不亲生的,让爱你的人多痛苦!安娜,我们回家好不好?睡一觉起来,天还是那么蓝,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安娜看着她站不稳的样子,自责起来:“我们……回家吧!”

金宝国安慰郝星雨半晌,郝星雨慢慢平静下来。安琪带着安娜也回来了。夫妻两个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娜看着郝星雨憔悴地坐在沙发上,她走到郝星雨面前,直直跪了下去:“妈。”

郝星雨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安娜动容道:“对不起!我替生我的那个人向您赔罪!她抢了您的老公,破坏您的家庭!一定给您带来了很多痛苦!您却还要抚养我这个坏女人生的孩子,妈,您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了!”

郝星雨神色复杂,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只能上前一把抱住安娜。

安琪看着母亲和妹妹,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簌簌往下掉。

安娜苦笑:“现在我终于知道,妈为什么不喜欢看着我的脸跟我说话,我一定让您想起了那个坏女人。我一定让您生活得很痛苦,对不对?”

郝星雨慌了:“不是你的错。安娜,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不应该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放不开……是我没有好好疼你,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安娜,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安娜看着母亲,再次动容,抱住郝星雨痛哭。

安琪也冲上去,跪在安娜身边,抱住母亲和妹妹,母女三人哭成一团。金宝国在一旁看着,不禁红了眼眶。

安琪和安娜坐在床头泪眼相望……“别哭了,眼睛都肿成这样了,我去给你找个茶袋敷上。”

安娜难得乖顺地点头。

安琪轻轻推门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郝星雨情绪复杂地看着金宝国。“老金,我们这样骗她,不好吧?难道让安娜一直以为自己是私生女?”

金宝国叹了口气:“那要怎么说?告诉她你不是马元斌的妻子,告诉她,她的妈妈是个杀人犯,害死了她的爸爸?星雨,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保护你和安琪,也是为了保护安娜。”

没有关好的卧室门外,安琪惊呆了。她傻傻站了良久,忽然转身,冲回卧室,直直看着安娜。

安娜被她吓了一跳。

安琪急道:“安娜,你不是……”话到一半又收住了。安琪满脑子都是金宝国的话。那要怎么说,告诉她她的妈妈是个杀人犯?害死了她的爸爸?

安娜问:“怎么了?”

安琪醒过神来,摇摇头:“没,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你不喜欢用茶袋敷眼睛,我给你换冰袋怎么样?”说完,匆匆离开房间,不敢面对安娜。

安琪终究没敢说出实话。

安娜变得苦闷不已,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爱说爱笑、自信满满的女孩。安琪眼看着她一天天变得忧郁、沉默,却始终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放学后,辰熙接安琪下课,安琪看着沉静不语的安娜,有些犹豫。

芸希朝辰熙和安琪努努嘴:“自从你们开始交往后,我的护花使者就变成安琪的啦。”说完,又调皮地笑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快走吧,我先回家了。”

辰熙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安琪还在犹豫。安娜见状,正想开口劝安琪上车走,浩明忽然骑着摩托车赶到:“安娜!”

安娜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浩明下了车,递给她一本杂志:“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在帮这本杂志拍照,那天他们来到照相馆找我,看到你的照片,就问我能不能找到你!”

安娜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生气:“找我试镜吗?”

浩明摇摇头,笑道:“不用试了,就是你。”

安娜一点一点笑开,转为狂喜:“太好了!”又转头去看安琪,“多亏了你,是你把我的照片挂在爸的照相馆,他们才会发现我。”

安琪也为她高兴,提议:“不如我们现在去买布料吧,我帮你做衣服,你去拍照的时候,总得穿一身像样的新衣服啊。”“好啊!”安娜将连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她向浩明要了拍照地址、联系电话后,兴冲冲和安琪一起去买布料。

辰熙看到乌云散尽,也不禁笑起来。

浩明看着一高兴起来就将自己忘在脑后的安娜,顿觉失落。

是夜,安琪赶工做衣服。

安娜有些不忍:“安琪……浩明跟我说,现场有造型师,所以他们不一定会让我穿自己带去的衣服。我怕你会做白工。”

安琪已经开始动手拆线,头也不抬:“怎么会做白工?这是你的第一份模特儿工作,我这个双胞胎姐姐什么都没做,不是太糗了吗?我亲手设计的衣服还不够资格让你穿着拍照,但至少可以让你漂漂亮亮地到现场吧?你不是说现场不只你一个模特吗?我想她们都会穿得很美吧!你可不能输给她们!”

心底似乎有一道暖流流过,安娜一阵感动,从上铺下来:“我帮你。”

安琪道:“不用了。今天买完布料后,你一直在浩明那里练习上镜,早累了。赶紧睡你的美容觉吧。”边说边推安娜上床,“我到客厅去改。”

安娜只得上床,看着安琪离开房间,眼里又有泪滴落下。她忙伸手擦干,明天还要拍照,眼睛肿了就不好了,她一定要努力,不能让安琪失望。

模特的化妆间里一片忙碌,所有人都忙着换衣服,上妆,做造型。

安娜穿着安琪做的衣服,对着镜子细细描绘。这衣服做得合身妥帖,十分舒服,又能衬托身子,款式也新颖好看。她化完妆后,对着镜子照照,感觉十分满意。

造型师拿了一套衣服匆匆来到她面前:“你是郝安娜吗?来,换上这套衣服。”

安娜接过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又看了看安琪给自己做的衣服,有些不忍。姐姐熬夜做的衣服,如果是做白工,那多可惜。她追上造型师,抱歉道:“这件衣服挺漂亮的,但尺寸不是很合身,我可不可以穿我身上这件?”

造型师有些不满地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

安娜忐忑地转了个圈,让造型师看清楚。

造型师点了一下头:“那好吧,就穿这件吧。”“谢谢,谢谢。”安娜开心地连声道谢。

现场一共有八个模特,大家很快各自做好造型。工作人员指挥模特们站的位置。

陪安娜一起来的浩明,远远看着。他以赞赏的眼神暗示安娜,她的形象十分完美。八个模特里,安娜最为高挑出众,模样和身材都胜出别人一筹,造型做得也好。但是,浩明很快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一名工作人员对安娜道:“你过来,站这边。”他指了指中间的位置。

安娜暗暗高兴,不动声色地站了过去。

浩明朝安娜竖了一下大拇指。

摄影师看了看台上,蹙眉道:“小真。”

造型师忙过来:“怎么了?”“你怎么搞的?你看中间那个模特,颜色跟背景都搭在一起了。”

造型师这才注意到安娜的衣服颜色,忙推卸责任:“我拿衣服给她换,她非说要穿自己的衣服!”“她说穿自己的衣服,你就让?你是造型师还是她是造型师?”“我去找衣服给她换……”“不用了,时间来不及了。”

摄影师望向台上,指向中间的安娜:“你,退到最边上去。”

安娜有些错愕,不知为何会被排到最边上的位置。别无他法,众目睽睽之下,安娜只好退到角落去。

浩明一脸惋惜。

拍摄很快结束。

浩明连连安慰,安娜依旧无法开怀,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刚进了客厅,就听“砰”的一声,大团大团纸花落在她头上。

拉完纸炮的安琪,开心地冲过来迎接安娜:“恭喜你,安娜!终于朝梦想迈进第一步了!”

客厅里早已摆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安娜恍然大悟,但心中沮丧,笑不出来。

郝星雨心疼地过来拉她:“拍了一天照了,快过来吃饭。”

金宝国也招呼:“都别站着了,快点过来吃饭。过来啊,安娜……”

安琪和郝星雨亲昵地拉着安娜往餐桌走去。安娜渐渐开怀。这就是家,这就是家人,真好!

郝星雨感激地看了一眼金宝国。他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不是他坚持瞒着安娜,这个家哪能这样其乐融融?

金宝国回望了妻子一眼,暗中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抚。

郝星雨回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算算时间,广告该出来了。

郝星雨和金宝国猛翻杂志,就是看不到安娜的照片,想问她,又怕说错话。

安琪回来,郝星雨将杂志拿给她看:“不是说安娜的照片会登在这期上面吗?”

安琪沮丧道:“安娜的照片没选上。”

郝星雨不无遗憾:“我们去看看她吧。”“妈,不要了,我们一直安慰她,只会让她更难受。”

金宝国忽然想起什么:“虽然安娜这次失败了,不过,安琪还有戏。”说着,去看安琪,“有人找你去试镜!”

安娜刚好要从房间里出来,刚拉开房门,就听到金宝国的话。“找我?”安琪奇道。“对啊。那天有位杨导演,路过我的照相馆,看到安娜的照片,就跟我打听。我以为他是要找安娜,结果是找你。”

安琪连连摆手:“我都说了不去拍,他怎么又来找我。”

郝星雨望着女儿,温柔的眼神似能将人看穿:“你真的不想去?”

安琪沉默下去。二十岁的女孩子,不管未来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可又有谁没有希冀过在镜头下闪闪发光,在杂志或者电视画面中熠熠生辉?哪怕外形再不好的女孩子,在心底小小地希冀一下,总是有的。

可一想到安娜的感受,安琪犹豫了一下,仍是坚定地摇头:“妈,应该站在闪光灯下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安娜。”

安娜轻轻关好门,回到铺位上,轻轻躺了下去。她的姐姐一直在为她着想,这次,轮到她为她想一回了。

安琪没有同安娜提起杨导找她的事,安娜也只假装不知道。安琪惊奇地发现,安娜这次失败后居然很快就恢复了,一直高高兴兴的。有时候,安娜还会找来她一些受过教授夸奖的服装设计图看上半天。安琪越发惊奇。

又迎来一次放学,辰熙准时等在校门外。

安琪和安娜携手出了校门。看到辰熙又在等,安琪看了一眼安娜,对辰熙道:“我的脚已经完全好了,你不用再等我了。”

辰熙有些意外。

安娜好笑地放开安琪:“我知道你是怕我心情不好。别以为只有你才有护花使者哦。”

话音刚落,浩明骑着摩托车停在校门外,拿下头盔,叫了声:“安娜。”

安娜看到他,立刻笑起来。她推了一把安琪:“快去找你的护花使者吧,我先走一步了。”她上了浩明的摩托车,朝安琪笑眯眯地挥挥手,又夸张地抱住浩明的腰。

浩明心知她是做给人看的,却仍止不住悸动。腰畔那微凉的,有些微腻的,柔柔的女孩手臂,让他如何不心动。

摩托车一溜烟走了,安琪和辰熙面面相觑。这两个人难道在交往?想到这里,两个人竟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安娜的眼睛一直盯着摩托车后镜在看,辰熙载着安琪,两个人笑得十分开心。而她,距离辰熙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辰熙,多年以后,你还能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女孩喜欢过你吗?

她将脸颊贴在浩明背上,让另一个男人的温暖来麻痹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辰熙撑着伞,在雨中对她微笑的样子。他微笑着对她说,以后小心过马路。

浩明的心一阵狂跳,却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打碎了这一片温柔。

周末,安娜悉心给安琪打扮一番,神神秘秘约安琪一起出门,还说等到了地点,安琪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安琪虽然纳闷,可是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仍是和她一起出去了。

安娜带着安琪一路来到一家工作室,拉住一名工作人员:“你好,我和杨导约好要来试镜的。”“你是?”“郝安琪。”“好的,请稍等。”

工作人员匆匆离去。

安琪诧异地看着安娜。

安娜笑了:“傻瓜,我上次和浩明一起出去,就是给你报名试镜的。”

安琪不安起来:“安娜……”

安娜郑重地看着她:“请你答应杨导,给我将来一个战胜你的机会。我要用我的魅力征服时尚圈!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安琪心里一阵感动。

安娜似乎是怕她坚持不同意,继续劝道:“而且,这只不过是一次试拍,拍给客户公司内部的人看而已,真正的广告,他们会找大明星拍。你不会上电视,也不会抢走我的梦想,放心吧。”

安琪仍然犹豫不决。

安娜又从包里取出一个透明文件夹:“这些都是你的服装设计作品。今天赵天佑也会来,大胆一点,用你的设计征服他!”

安琪再次激动地抱住安娜:“安娜……”

工作人员很快过来请郝安琪进去。

安娜笑着向安琪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安琪倍受鼓励,跟着工作人员进了摄影棚。安琪一走,安娜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下来,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有种完成任务般的解脱感。

拍摄时间很长,安娜趁这时间去了金宝国的照相馆找浩明。

浩明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叠安娜的相片,那是安娜上次拍广告前在他这里练习,他亲自为她拍的。

照片里的安娜,笑容灿烂,青春洋溢,艳光照人。真美!浩明小心地收好照片,察觉到有人推门而入,他忙起身:“欢迎光……安娜。”

安娜诧异地看着地上的纸箱子,再看浩明光洁的办公桌,问:“你这是干什么?”

浩明苦笑:“收拾东西,我换工作了。”“换工作?”安娜大吃一惊。她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虽然说不上多么细腻,但也有着女孩子特有的纤细敏感。她知道,浩明是喜欢她的。想了想,她开玩笑般问了句,“不会是因为我吧?”“……不是啦!我是为了自己。”浩明窘迫地解释,“师父说了,我应该单飞了,有更好更适合我的机会就不要错过……”

她有多喜欢刘辰熙,有多执著,他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如果有一天,她终于不那么执著了,而他发展得好了,他一定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大声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只是……现在不行。

安娜闻言,竟然松了一口气。

试镜终于结束。安琪安娜一同回家。

看到安琪,安娜也就忘了照相馆的事:“结果怎么样?导演很满意你吧?”

安琪顾及她的感受,强调道:“不满意也无所谓,你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赵天佑。”

安娜同她开玩笑:“赵天佑怎么说?看到大帅哥有没有动心?”

说起赵天佑,安琪兴奋得笑了:“他说以后如果我需要实习或想兼职可以找他。怎么样,很棒吧?”

安娜一脸莫名:“就这样?”“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不觉得很棒吗?”“棒在哪里啊?他没有说收你做关门弟子什么的?”“什么关门弟子,人家从来没收过弟子好不好……”

姐妹俩边走便说,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

郝星雨从家门口冲出来,激动地看着安琪:“安琪,刚才杨导打电话过来,说你通过了。通知你明天去拍测试带。”

安琪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安娜也跟着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明显多了一抹失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有人就是可以一箭双雕,有的人忙活半天,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安娜郁闷的心情很快被一扫而空。学院里贴出消息,会举办一个选拔赛,选出几个最优秀的学生到美国纽约一所大学交换留学。纽约是国际艺术中心和时尚中心,安琪、安娜姐妹和刘辰熙都有意去,三个孩子和家长商量后,一起报了名。安娜为了备考,暂时忘记了其他的不快。

安琪拍测试带时,是和辰熙一起去的。安娜实在没有心力再去伪装成很高兴的样子,也就不跟着去了。她底子比较差,干脆抓紧时间努力学习。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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